其实这些朝堂斗争,乌希哈不是太懂。
她昨夜没有像弘时这样直接跳起来反对,想得更多的,还是大白本身。
大白还是个幼崽的时候,乖巧聪明,府里谁都愿意逗上一逗。
随着它越长越大,如今还能肆无忌惮亲近它的,也只有乌希哈、弘时,还有弘历弘昼两个没心没肺的小子。
其余人就算不害怕恐惧,乍一看到大白,还是免不了惊吓,以及有意无意地躲避。
大白应该是察觉到周围人态度变化,越来越收敛自己的脾气和力气,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小。
乌林珠带着被取名查干巴日的小外甥回到科尔沁,说比起京城,那才是他未来所在之处。
那她的查干巴日呢?
它本该是驰骋草原丛林的兽中之王,而不是在王府一隅之地,供他们几个孩子玩耍取乐的家猫。
“……我都想好了,不是说把大白送走,就再也不管它了。”乌希哈对上大白清澈的兽瞳,“我会请求皇玛法把大白安排到京郊的皇庄去,最好有个小山头,能让它奔跑散心,再请勇士来好好训练教导它,咱们大白是祥瑞灵虎,得名副其实才行。”
“到时候,我可以每个月都去看它几回。”
乌希哈知道,大白应该没法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但她注视着大白的眼睛,慢慢地、真诚地把自己的心情传递给它。
大白喉头发出撒娇的低响,像是在答应她。
乌希哈挠着它的下巴,抬头对弘时道:“这些打算,阿玛昨天已经先答应我了,会帮我一起向皇玛法进言。”
等听完了后半段,弘时才勉强平静下来。
他总是说不过她的。
“那,一定给它挑个宽敞的地方,这花园确实是小了些,”弘时烦躁地抓着头发,“到时候我也跟你一起去看它。”
“我也要!”“我也跟姐姐一起!”弘历和弘昼齐齐道。
“那到时候,姐姐带你们出府去散心。”乌希哈在弟弟们的小脑袋上各摸了一把。
说完了大白,乌希哈问起另一事,“三哥你说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宋额娘没跟你说吗?”弘时在她身边坐下,抱过大白的虎头乱揉一通,“咱们府里估计又要多一个侧福晋了。”
乌希哈吃惊,“侧福晋?但咱们府上不是已经有两个侧福晋了吗?”
四爷是亲王,按制可册封上玉碟的侧福晋二人,如果再来个空降,难道府里得有人要降位?
李氏资历老孩子多,若真有人要退让,必然是宋氏。
如果弘时所言属实,会不会是府里的人怕她伤心气愤,所以都特意瞒着她?
想到这,乌希哈脸一下就白了,连声追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听李额娘说的吗?”
“也就这几天来的消息,你天天忙着跟耿格格练女工做那个什么熊,哪还有心思放在府里。”弘时先小抱怨了一句。
但他一看乌希哈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多了,补充道:“你ᴶˢᴳᴮᴮ放心,我额娘和宋额娘的侧福晋之位都稳着呢,虽说按规矩只得两个,但那是对向上请封的限制,皇玛法直接下旨册封的不拘额数。”
听他这么说,乌希哈松了一口气。
突然,她想到什么,又直起身子,问弘时:“既然大家都知道要进新人了,具体是哪家的,三哥你清楚吗?”
御封侧福晋,该不会是——
弘时没有让乌希哈失望,“是阿玛所掌汉军镶白旗下,姓年。”
乌希哈恍惚后仰。
果然,弘历和弘昼来了,小年糕还会远吗。
……
四爷最终跟乌希哈商定,准备在十月颁金节庆典时向康熙献虎。
未免“惊吓”到康熙,四爷先私下带乌希哈进宫了一趟。
面圣时,四爷没有提任何与朝政或是自己的名声相关,而是摆出了乌希哈那套“爱它,就给它自由”的说辞。
与其说是表功,更像是诉苦。
以乌希哈的性子,会有这种烦恼,康熙一点也不奇怪。
本着为孙女解决困难的好玛法心理,康熙大手一挥,不仅同意接手大白,还允了乌希哈的种种要求。
包括单独给它挑个带后山和小温泉的皇庄,赐了通行腰牌给乌希哈、准她每旬都去庄上看望,以及挑选训虎的勇士。
“朕这儿正好有个合适的人选,包你见了满意!”
康熙还卖了个关子,脸上的表情让乌希哈感觉心里毛毛的。
敲定了大白的归宿,接下来近两个月时间,乌希哈和弘时他们,几乎天天都跟大白形影不离。
等到颁金节上,四爷走了一波形式,康熙收获了长大的祥瑞和百官们的吹捧,龙颜大悦,回头就把正式指婚侧福晋的旨意送到王府。
乍一看,就像是他们献上了亲如手足的大白,换回了一个不知敌友的女人。
不止弘时几个不高兴,乌希哈也郁闷了许久,对还没露面的年氏先有了偏见。
然而不管他们多不乐意,一个月后,雍亲王府张灯结彩,迎来了这个被后世猜测为历史上四爷真正真爱的传奇女子。
……
夜已深沉,喧嚣不再,只有红烛噼啪炸响。
娇小的人影端坐在床沿边,衬得站在一侧的四爷越发高大。
年氏微微抬头,偷偷看了四爷一眼,立刻垂下眸子,胸口扑通扑通狂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银红嫁衣宽大的袖摆下,粉拳紧攥,指尖似有水光闪动。
她告诉自己,有那般神仙恩泽,定能获得这个男人的宠爱,为他多多开枝散叶。
“年氏萦萦,请爷怜惜。”
作者有话说:
女鹅视角,ZZ斗争都会一笔带过(其实是不会写)
夺嫡太沉重了,我们还是来快乐吐槽吧!
第69章 高效了
新婚入府第二日, 年氏来正院向乌拉那拉氏请安,并向其余女眷见礼。
满心好奇的乌希哈随宋氏来围观新人,这才看全了年氏的真面貌。
然后她就被惊住了。
是惊艳的惊。
单论脸, 年氏五官比不上弘昀那种超脱性别的美丽。
但配上她欲语还休的神情、凝脂如玉的肌肤、玲珑有致的身段,将女人的娇、柔、媚发挥到极致。
许是年纪不大,她的眼神中还有属于少女的天真。
用个后世时髦的说法, 就是纯欲风, 直男无法抵抗的大杀器。
乌希哈脑海中的警报器“滴滴滴”拉响。
这配置, 不会再来个“真爱”吧?
其余女眷或多或少也都被震了一下, 忍不住在心里把自己跟年氏的外形作比较。
比不过。
连当年宠冠后院的武氏,也远远比不过。
初来乍到,年氏恭恭敬敬地给乌拉那拉氏奉茶,举手投足挑不出一丝错, “请福晋示下。”
乌拉那拉氏没有为难她,接过茶盏轻抿一口,道:“你看着就是个乖巧懂事的, 往后好好服侍王爷, 替王爷绵延子嗣。”
年氏垂眸应是,上身挺得笔直,能看出有些许紧张惶恐。
今天四爷并不在, 只留她独自一人面对王府后院不知深浅的女眷们。
也是年氏运气不好, 康熙几日前又往热河巡视, 四爷本该在随驾之列。
康熙体恤他纳新,给他批了几天假。
但筹备仪式、迎来送往,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他们单独相处。
四爷昨夜刚与年氏圆了房, 今早天未亮, 就带着苏培盛和一干人马启程追赶康熙队伍。
看着强装镇定的年氏, 乌拉那拉氏抬手道:“起来吧,不必拘谨,往后都是一家姐妹了。”
“多谢福晋。”
年氏起身后,乌拉那拉氏又给她介绍府中的两名侧福晋和两个格格。
众多皇阿哥中,雍亲王府的后院应该是最简单的了。
上次进新人,就是钮祜禄氏。
四爷自“清醒”以来,这么多年,要么专注前朝,要么流连旧爱,竟没再宠幸过旁人。
若叫外头知道,指不定还要说他一句“清心寡欲”“洁身自好”。
年氏家世出身比李氏她们都高,又是入府即封的侧福晋,却没有任何骄矜,对钮祜禄氏和耿氏都口称一声“姐姐”,双手奉上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
“乌希哈,弘历,弘昼,过来见过年侧福晋。”乌拉那拉氏招手。
乌希哈带着两个弟弟走到正中央,给年氏行礼。
姐弟三人各从年氏那儿得了个上好的白玉挂件。
乌拉那拉氏对年氏一一介绍孩子们,“弘历和弘昼都是五十年生的,小阿哥免不了淘气,但也都是听话的好孩子。乌希哈虚九岁,最乖巧不过,爷和我们姐妹几个都最疼她。”
“弘晖弘昀弘时三个大的进学去了,玉录玳两年前出嫁,今日你大概是见不着了。”
年氏抿嘴,轻声道:“二格格和两位小阿哥可爱,妾见着就心生欢喜,至于其他几位阿哥与大格格,都是一家人,不急于一时。”
乌拉那拉氏颔首,“就是这个道理。”
初次见面,表面上整体氛围还是非常和谐的。
等年氏把在场人都认全了,乌拉那拉氏状似关切道:“我瞧你也是累着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爷是个不会疼人的闷性子,往后你在府里若有难处,只管找我来说。”
昨夜经历了一番折腾,今日又为服侍四爷出门起了个大早,年氏确实累极。
她顺势福身道:“谢福晋体恤,那妾便先告退,改日再一一上门拜访姐姐们。”
等年氏带着人出了院门,屋里的气氛顿时一变。
乌拉那拉氏视线绕了一圈,将各人神情收入眼中,询问大家对新人的观感,“你们怎么看?”
女眷们依惯例,按身份依次发言。
李氏道:“这孩子生得怪好看的,能与弘昀相较了。”
论年纪,年氏比玉录玳都小几个月呢,在李氏眼中可不就是个孩子。
乌拉那拉氏:……
宋氏则斟酌着分析,“年侧福晋刚进府,家中父兄又是王爷正得用之人,王爷定会偏宠一阵子。”
乌拉那拉氏闻言暗中点头,那个年羹尧,四爷将来可是有大用的。
钮祜禄氏天真道:“年侧福晋看着是个性子和善的人呢。”
耿氏则是无所谓,“我都听福晋和姐姐们的。”
乌拉那拉氏看着这四个左脸写着“不想争宠”、右脸写着“围观看戏”的姐妹们,心中一阵无奈。
紧张的竟然只有她这个嫡福晋。
乌拉那拉氏不由想起上辈子的年氏。
从她进府,到被晋封皇贵妃位后病逝,十一年间,竟无旁人生下四爷子嗣。
四爷看重她背后的年家,爱重她本人,几近独宠。
乌拉那拉氏也曾嫉妒过。
但看着年氏的孩子生一个死一个,年羹尧在四爷登基后被清算治罪,乌拉那拉氏逐渐漠然。
这就是嫁入皇家的女人,生死福祸,皆不由己身。
今日见到的年氏,比乌拉那拉氏记忆中更美。
活了两世的她,能从年氏眼底深处看到野心。
可以预见,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年氏必然得到四爷最多的宠爱。
“你们都想得明白就好,”乌拉那拉氏忽然笑了,“不管爷待年侧福晋如何,咱们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她怕什么?
她有弘晖,有这几个不太中用、却足够忠心的“姐妹”,还有六个叫她“嫡额娘”、敬爱她的庶子女。
哪怕四爷要再来一次“真爱”,她们五个女人加上七个孩子联合起来,别说一个年氏,四爷自己都不定能招架得住。
且看年氏往后如何出招吧。
……
另一边,年氏回到自己的小院中,亦止不住种种思量。
见她愁眉不展,贴身丫头碧玉给她倒上一杯玫瑰露,轻声道:“格格先润润喉吧。”
“什么格格,现在得叫主子或侧福晋了。”另一边的紫玉纠正她。
她又对年氏夸赞,“主子今日可真是光彩照人,奴婢瞧着,两位侧福晋都看呆了呢!那个小格格也有趣得很,从进门起,眼睛就盯在主子身上没移开过。”
“不得无礼,她们也都是这王府的主子。”年氏轻斥道,“这儿可不是年家,咱们初来ᴶˢᴳᴮᴮ乍到,一言一行都得小心谨慎。”
两个丫头齐齐应是。
她们从小伺候年氏长大,说话也就稍微大胆些,碧玉问:“主子为何如此心事重重?难道是想王爷了?”
紫玉则更直白,“主子可是担心福晋和其他几位?容奴婢斗胆说一句,主子年轻貌美,几位大人在朝中蒸蒸日上,主子进了王府,那就是头一份的,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她们俩方才随年氏一同去正院请安,对四爷后院形势有了大概把握。
在她们看来,包括乌拉那拉氏在内,五个妻妾从相貌到家世,无一能与年氏相比。
只要四爷是个正常的男人,定会对年氏宠爱有加。
而昨夜四爷温柔的态度举止,已经说明了一切。
至于其他人现在倚仗的子嗣,年氏迟早也都会有的。
年氏摇摇头,“紫玉你若不想给我招祸,这等话,可万万不能再说了。”
她又道:“有什么心事不心事的,我就是这几日睡得少,乏了。”
不欲再与二人多言,年氏摆摆手,“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躺躺。”
碧玉紫玉应声退下。
待二人离开寝卧后,年氏却没有躺下小憩补眠,而是打来一盆温水净手,细细擦拭后,坐到了梳妆台前。
她从妆奁里取出一只仅有寸许宽的玉杯,抬起右手,食指指尖悬空在杯口上方,柳眉微蹙,似在看不见的地方隐隐用力。
接下来的一幕,若被外人看到,定会将年氏认为是“鬼魅精怪”。
只见她指尖渗出一股湿气,逐渐汇集成晶莹的水珠,一滴接着一滴,缓慢滴落在玉杯中。
约摸过了一刻钟,玉杯被填到七分满,年氏才收回手,举杯一饮而尽。
甘甜清冽的味道划过咽喉,流入身体深处,将一切疲惫和浊气冲刷殆尽。
边上没有丫头嬷嬷在,年氏像幼时那样,将指尖含进嘴里,舌尖隐约还能尝到一丝甜意。
她从小就爱吮指头,因为她的食指特别甜。
年氏本来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然而年岁渐长之后,她察觉到,这是她独有的天赋。
她称之为“仙泉”。
这股仙泉,不知源头,不知缘由,藏蕴于她指尖,每日可滴满这一小杯。
年氏幼时贪甜,后来知道这应是个宝物,日日饮用,养成了这张芙蓉面,和一身无暇凝润的肌肤。
除了美貌,早年单薄的身子也渐渐康健起来,十岁往后,便百病不侵。
她也曾惶恐担忧过,但她发现,这仙泉,除了她自己,别人看不见摸不着,也只对她一个人有用。
年氏试过将仙泉融进茶水中给母亲服用,断断续续足有一年之久,可母亲并没有感到任何异常。
年氏只能猜测,或许是她上辈子行善积德,老天才给她留了这么一份礼物吧。
除了仙泉,还有四爷。
她被指为雍亲王侧福晋,是年家和四爷在背后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