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道谢。
前去的路上，众人得知何为命理石窟。
华盖仙庄的人，出生时，命理山中便会诞生一块记录着此人一生命运的石碑。千万年累积下来，石碑聚集成林，又积化为石窟。
而显示外来者的石碑，因为在命理山的边缘周围，所以被称为“饶山石”。
很快，众人抵达命理山。
远远望去，瞠目结舌。
满山的石碑挺立，密密麻麻。每一座石碑上，同样是密密麻麻，布满刻字。此山犹如书山高耸，山威巨大。不知这里是否有仙神之力，到了近前，众人皆是再无飞行之力，落下地来。
众人先在外围，看了看属于他们的二十一座饶山石，颇感神异。
随后，大司命说：“走吧，老夫带你们去看一看月莲儿的命理石碑。”
闻言，众人肃穆颔首。对于这位提供了引路血的女修，保持应有的尊重和感谢。
大司命看向云岚：“云岚小友，你可以将月莲儿的尸体，埋于她的命理石碑之下。”
云岚一怔：“还是交给她的亲人为妥吧？”
大司命叹气：“她早已没有亲人了。”
对此，众人叹息。
大司命显然常登命理山，而且对每一个人的命理石碑所在，都了如指掌。
众人正跟随时，忽然，华灵姬踩到的岩石，“咚”地冒头，顶她的脚心！
“啊——”
华灵姬一时不察，弓腰向后倒去，幸好被身后的同门接住。
“这石头在动！它成精了？”
领路的大司命闻言，立刻调转回头：“诸位莫慌，这是新生子的命理石碑现世。应该是仙庄内的沈夫人顺利生产了。”
真是见所未见，众人好奇围成一圈，观察命理石碑现世。不少修士借机赶紧感应此方天地的灵力波动，想要捕捉天道的气息。
小小的石块如同嫩笋冒头般，一点一点破土而出。上面赫然刻印着碑主的出生时辰。
华灵姬还以为这石碑能继续生长，起码长成半人高呢，却见小石碑只到脚脖子处，就停止了长高。
“咦，它怎么不长了？周围的石碑都那么高呢！”
此话出口的同时，是大司命的脸色瞬间阴沉，痛心道：“可惜！”
华灵姬不理解为什么说“可惜”，突然听伊悦师姐指着石碑惊呼：“你们快看上面的字！”
石碑上，除了出生时辰外，总共只有两行字。
“男婴初诞，啼哭十二声。”
“因命，亡。”
华灵姬一脸茫然不解：“啊？夭折了吗？”
众人无一明白。正要询问大司命，却见大司命对下属下命令道：“去，杀了他。”
“是。”
下属毫不犹豫，领了命，转身便走。
见此一幕，二十个外来修士目瞪狗呆。
啊、啊？
不是……不是因命，亡吗？难道是因为大司“命”，亡？
华灵姬惊愣：“杀谁？”
大司命一点也不避讳，手指新生石碑：“杀这男婴。”
“为什么！？”
“石碑如此显示的人，皆是大奸大恶之人，会给华盖仙庄带来灾祸。所以，要及时斩杀。”
此话真令人不寒而栗。尽管众人在来之前，有所听闻，但也着实没料到，竟然能如此干脆利落地对初生婴儿下死手！
华灵姬追问：“石碑也没显示他会大奸大恶呀。”
大司命叹气，摇头：“你们初来乍到，不知过去。追溯我仙庄历史，亦有大司命放过拥有此石碑之人。可无一例外，自小便杀人放火、作恶多端，本性极恶，给我仙庄带来诸多灾难。
“前车之鉴，我等后人，不敢拿仙庄内无数善民的安全性命，去赌一个命定恶徒啊！”
一时间，呈仙门十五人、紫霄宫四人、易越升一人，皆惊愕非常，无言可说。
第50章 不用帮
大司命继续带领众人前去月莲儿的命理石碑。
大家却心不在焉, 不时地互相看看。楚玄易干脆直接布下一个范围很大的隔音结界，将一行二十人包裹，隔开华盖仙庄的人。
他神情凝重严肃：“我已布下隔音结界, 那老者不过金丹修为，破不了的。诸位可以尽管表达想法。”
华灵姬立刻举手：“我觉得好诡异啊！大司命说，过去有宽恕过恶人, 结果酿成大祸。但恶人的命理石碑, 肯定不可能也只写两句‘啼哭十二声, 因命, 死’吧？否则怎么知道恶人是大奸大恶之人？就像现在，多矛盾！”
同门纷纷点头。
云岚却说：“诸位，我们除了惊叹几句，其实讨论这些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不管这里的人如何行为, 都ᴶˢᴳᴮᴮ与我等无关！你们难道认为，能改变大司命的决定？不可能！那是对整个华盖仙庄秩序和安宁的挑衅，大司命是绝不会同意的。”
“我与云君的看法一样。我们初来乍到, 连这命理石碑的玄妙都没有探得分毫, 想要插手更改仙庄内部的决定，绝无可能。甚至我们想要离开此地，恐怕还得有求于大司命, 所以最好不要和仙庄发生冲突。”易越升和云岚站在一起。
云岚连连点头。
二人的说法亦有道理, 引得呈仙门众人更是眉头紧皱。
伊悦师姐回头, 张望那个领了命令下山而去的守卫：“难道，就这样让一个婴孩丧命？我呈仙门向来遵从内心，不愿做违心之事。”
忽而, 楚玄易冷声道：“诸位皆是逆天修行之人, 你们认为命运是既定的, 还是可以更改的？”
众人默，片息，纷纷表达看法。有人认为命运是由自己决定的，有人认为命由天定，而运有自己掌控，也有人认为命运都是上天注定好。
华灵姬的看法是最后一种。
她觉得什么都是上天注定好的。
“或许，新生石碑正好被我等看到，正是此地天道给予我们的一个启示。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来看一看到底什么是命运。”
说罢，楚玄易解除了隔音结界，唤住了大司命。
从势力所属来说，意见是二对一，但从具体的人数上来说，是五对十五。楚玄易又自然而然地成为领头人，因而云岚和易越升虽然不赞同，但也没有再反对。
“大司命，我们想为那男婴求情，想请您留他一命。”
大司命驻步，面色不虞：“诸位客人，此事与你们无关。”
“非也。您知晓，我们之中有破命者，又正巧遇见这男婴降世，所以说不定，这男婴是破命者解开命理玄妙的机会。”
闻言，大司命神情明暗不定地想了一会儿：“倒有可能。这样吧，我暂时不下令杀那男婴。等诸位去看过以后，再由仙庄所有善民决定。”
“如此……好吧。”
楚玄易和众修士对视一眼，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暂时这样是最好，也没有引得大司命的反感。
在大司命号令下山去杀人的修士回来后，众人言语间，终于抵达月莲儿的命理石碑。
上面详细记载了月莲儿生平在华盖仙庄内的事迹，截止二十三岁时，她离开华盖仙庄，然后再无记录。
命理石碑大都显示碑主做什么，很少会显露碑主的心思。所以众人很好奇月莲儿离开华盖仙庄的原因。
大司命眺望远方，悠悠回忆道：“她一直对石碑显示她会离开仙庄，半信半疑。因为她并非是抛弃命理的支持者，所以怎么会离开？直到有一天，她意识到石碑显示双亲病逝的日子已经近在咫尺，才改变了想法。为了挽救双亲性命，月莲儿选择离开华盖仙庄，去外界寻找办法。”
听闻这个原因，众人不由地动容。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双亲，才远走他乡，勇敢面对未知。
是真情的力量。
“老夫犹记得三十年前，月莲儿在其父母死之前，返回仙庄。她在外界没有找到办法，只能回来送双亲最后一程。
“月莲儿靓丽秀美，很多男子都爱慕她。但没有人的命理石碑显示能与她结为道侣，所以那些男子都只是情意虚虚。月莲儿在仙庄内无牵无挂，所以很快又离开。没想到，终是丧命于外了。”
说罢，大司命擦擦眼角，为一个晚辈徒劳一生而感慨。
听得华灵姬愤然哼哼：“就因为命中注定不会在一起，所以就虚情假意？真是一群懦夫！一群伪君子！不付出真情的，也不配得到真情！对吧，行参？”
行参点头：“对！”
大司命皱眉，但只摇头说：“命已注定，当然是少走弯路最好。”
一旁正在给月莲儿挖墓的云岚，脸颊抽抽，低头没说话，看似深受感触，所以沉默地为月莲儿安葬而忙碌。
白梦琳也在帮忙。
最后，月莲儿的尸体葬于属于她自己的命理石碑之下。
华灵姬悼念，口中嘟嘟囔囔：“月姑娘，嗯……希望你能有来世，幸福美满。”
何明雀胳膊肘碰她：“喂，慎言。”
“……第一，我不叫喂，第二，我认为，恐怕得等我死了，我的乌鸦嘴才能在阴间灵验！”
何明雀耸肩：“说得有点道理。”
人都死了，还会受活人的诅咒影响吗？
祭拜安葬了月莲儿后，众人立刻跟随大司命赶到才顺利生产的沈夫人家中。
沈家正人头躜动，但气氛并不喜悦，反而阴沉沉。大家都窃窃私语，无人大声说话。
沈修士和沈夫人二人看着安睡的孩子，目光又爱又痛。
新生子出生，家中人早就蹲守在命理山，等着寻找自己家新生子的命理石碑。沈家知道这个孩子的石碑内容，也听到了大司命的斩杀命令，更知道那群外来者暂时阻挠了命令。
但是……
无人认为这个孩子不会死。
“让客人看看这个孩子。”
沈夫人悲痛地将孩子交给伊悦，华灵姬凑到近前打量。男婴身体粉红，正睡得香甜。
众人一看，不得了。
“这孩子浑身灵力充沛，在下意识地吸收灵力修炼，可见有极佳的修炼天赋，”伊悦抬头，看向众人，“如此天才，真的要……”
大司命在一旁，语气沉重：“天赋越高，入了歧途就会越可怕。”
众人沉默。
易越升和云岚二人不愿掺合，所以站得远些，但二人也有关注男婴的情况。
云岚叹息：“可惜啊。”
易越升的目光紧紧黏在婴孩的身上：“是啊，真可惜。”
华灵姬想到石碑上的内容，立刻问道：“他哭几声了？”
“刚出生哭了三下，然后就睡了。”
话音刚落，男婴忽然闭着眼睛又哭了一下。就一下，立刻再次睡着。
华灵姬由不得浑身一个激灵。
石碑上说“啼哭十二声”，之后才是“因命，死”。这说明，石碑算到了男婴出生后不会立刻被处死！
不仅是她意识到，众人皆瞬间想到这一点。
顿时，屋子里一片死寂。
蓦然，沈夫人崩溃，嚎啕大哭，撕心裂肺：“难道再哭八声，我儿就要死了吗！啊——我受不住了！要杀就快杀，不要继续折磨我了！我知道他活不成，我也不想儿子以后会是恶贯满盈！求求你们，快杀了他，不要再折磨我了……”
无人敢回应。
众人忍不住走出屋子，不敢再听沈夫人的痛哭。
沈修士跟出来，两眼通红，但神情坚定：“大司命，诸位客人，我沈某不是只图私欲的人。我儿命中注定不善，我不可能为了与夫人的爱子之心，害了整座仙庄。大司命，请您这就下令处置！”
说着，眼泪无声落下。大丈夫别开头，擦抹眼泪，再无多言。
前来沈家看望的诸多善民们，纷纷安慰，顺带着表态：“避免将来灾难，是喜事，切莫过于悲痛。”
“注定的事，没什么好犹豫的！”
“外来者心疼不忍，又不是他们承担苦果！”
大司命看向楚玄易一等：“诸位，你们现在意下如何？”
华灵姬小声比比：“反正我始终觉得，石碑上没写是恶人，不能盲目断定。”
云岚和易越升并不掺和此事，相当于全由呈仙门做决定。
众人低声讨论了片刻后，楚玄易说：“可否由我们收留这个婴孩？我们将他带到外界去，哪怕他长大后的确是个恶棍，也不会祸害到仙庄。”
此话一出，引起议论纷纷。
沈修士双眼一亮，连声询问：“可以吗？真的可以吗？你们会照顾他？”
楚玄易颔首：“这婴孩天赋颇佳，入我等宗门不在话下。”
其余华盖仙庄的人则是表示怀疑。
“石碑上可没说这孩子会被外人带走。”
“有破命者在，想必改变这孩子的命运，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破命者的破命之法，就是把人带到外界去，那人人都能破命了！”
众说纷纭。
但说得再多，有一点是所有人都必须要承认的，那就是把婴孩带出去，的确对华盖仙庄无害。而且对沈家夫妇来说，是最好的转机。
这样一来，没人有反对的理由。
沈夫人得知，立刻和夫君商量好，决定将孩子交给呈仙门。
沈夫人不顾刚刚生产的痛苦，喜极而泣，想要跪下来给楚玄易磕头。
“谢谢您，您一定是破命者，是来拯救我们的！”
忽然，想到什么，沈夫人激动询问：“我舍不得孩子，我和夫君能不能也跟你们一起离开这里？”
看向夫君：“我们和孩子一起离开这里吧！”
沈修士一愣：“这……你我石碑上都没有显示这个。”
“有破命者在，石碑自然是不作数了！”沈夫人宛若抓住救命稻草，“我不管你怎么想，如果孩子能活着，我一定要和孩子在一起！”
“你先莫急，总得想想咱ᴶˢᴳᴮᴮ们一家三口出去后，能不能有立足之地吧？”
“只要孩子能活，你我怎样都好！”
对此，华灵姬好奇问楚玄易：“他们一家三口，能都入咱们宗门吗？”
楚玄易：“当然不行。只能先将他们安置在临渡界了。”
闻言，易越升出声，主动提出：“若要安置在临渡界，在下可以收留。在下清楚他们的来历，也能给予更好的照顾。”
众人知道易越升的为人，纷纷点头。
但是，这时，沈修士忽然说：“不用劳烦诸位。我们自会寻找落脚地。”
众人一愣。
易越升微微挑眉。
沈修士冲众人拱手：“感谢诸位为我夫妻二人忧虑解难了。内人刚生产，又遭遇此忧，我二人需要私下商议抉择，后续之事，就不需要诸位挂心了。”
本来，楚玄易已经做好决定，征得沈家夫妇的同意后，让瑞辉立刻带着孩子离开华盖仙庄，回去宗门。毕竟，心中还是在忌惮那“啼哭十二声”的，自然是尽快离开为好。
而眼下，沈家夫妇明明愿意和孩子一起离开的，却好像有什么新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