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小子今天可高兴坏了,又被灌了几十杯酒,这一顿婚宴光是跑厕所就跑了五六次。
他居然还挺乐呵,眼看着又有人来敬酒,诸葛鸣赶紧拦住,道:“给我,我来喝。”
“政委,你喝不算,又不是你结婚!”手下的一个连长大着嗓门起哄。
诸葛鸣眼珠子一瞪,骂道:“不是我结婚怎么了?没听说吗?你们旅长可是答应把蕾蕾给我做儿媳妇了,你们说,这酒我应不应该喝?”
“哎呦喂,这可是好事成双啊,喝,你俩都得喝!”将士们更加来劲了,闹着要诸葛鸣跟周中擎一起喝。
可怜诸葛鸣,明明是帮忙挡酒的,结果却害得周中擎喝了更多,更多……
下午两点多,婚宴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周中擎歪歪扭扭地被扶进了房间,推开门,看到坐在床边缝缝补补的小媳妇,顿时心里一热,也不管扶着自己的是谁,张嘴便嚷:“老婆,我想死你了,你也不来抱抱我。”
安六合抬头一瞧,发现两个长征一左一右架着周中擎,步履踉跄地往这边来了。
她赶紧放下针线和衣服,过来扶着周中擎:“谢谢两位了,我来。”
倒是奇怪,两个大老爷们扶着都东倒西歪的周旅长,到了自家媳妇面前,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乖巧懂事极了。
既不晃悠了,也不嚷嚷着再来一杯了,而是用他一米九几的大高个子,扭了个高难度的姿势,把脑袋枕在了他媳妇肩上,委委屈屈地控诉道:“老婆,他们欺负我,我喝得胃难受,要老婆抱抱才能好。”
安六合脸上火辣辣的,尤其是眼角余光看到两个长征都没走,只得硬着头皮哄道:“好好好,我抱着你,你站直了,你这样不难受吗?”
“老婆不抱我我才难受。”这灌了两个小时的酒水,可把周中擎委屈坏了,赖在安六合怀里不肯起来了。
不得已,安六合只好厚着脸皮说道:“葛副旅长,麻烦你帮我把门带上。”
葛长征怔怔地应了一声,还没转身就被华长征推了出去。
房门关上,安六合终于松了口气。
她搂着周中擎的腰,将他架在自己肩膀上,一点一点往床上扶去。
到了床边,却冷不丁被周中擎勾着腰身,一起倒在了床上。
醉酒的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痴痴傻傻地笑:“老婆,我们结婚啦,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媳妇啦,快,让我香一个——”
“好你个周中擎,又跟我装醉!”安六合气恼不已,趴在他身上,粉拳娇憨,一下一下捶打着他的心口。
却被他反手握住,贴在怦怦乱跳的心脏处,眉眼缱绻地喊道:“好老婆,不能打,再打这颗心就要跳出来了,你要知道,里面满满的都是你,全是你,只有你。”
“油嘴滑舌,你不说我也知道。”安六合没好气地又捶了他一拳头,想直起身来去给他弄点醒酒药,却被他猛地摁在怀里,握着她的手,沉沉睡去。
第97章 羡慕我吗?(二更)
夜晚不期而至, 岛上再度响起了欢快的喜乐。
安六合迷迷蒙蒙醒来,睁开眼,才发现身下躺着的男人正含笑看着自己。
他的眉眼特别的锋利冷峻, 却因为这宠溺的笑而显得柔情万分。
她保持着匍匐在男人胸口的姿势, 很有些痴迷地看着,看到最后, 忍不住亲了上去:“起来了, 晚宴开始了,我换身衣服,跟你去敬酒。”
“好。”周中擎的嗓音有略微的沙哑, 他挠了挠她凌乱的长发,视线从她遍布吻痕的脖子上划过, 眼中尽是浓得化不开的蜜糖。
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才发现四肢酸麻, 两人就这么相对坐着, 等那一阵阵的电流消退。
夏日的晚霞格外的绚丽, 像是知道今天有大喜事似的, 灿烂地在天空舞动着火焰般的红绸。
晚风轻拂,燥热里带着点海水的咸涩和潮湿, 蛙鸣四野,流萤漫天, 真是一场值得永世铭记的新婚盛典。
第一颗星星爬上夜幕的时候,岛上响起了炮竹的声音,紧接着,一束绚烂的烟火破开了夜空, 蹿上最高处, 在盛夏的夜晚热烈地绽放。
因为经费有限, 所以这批烟火是岛东的工程兵们亲手赶制出来的。
粗糙中透着一股野生野长的彪悍,连带着那烟火的形状都格外奔放了起来。
安六合在宾客满座的喧闹声中,换上缝补好的嫁衣,重新顶着一脑袋的绢花,出来敬酒。
她身边的男人,依旧穿着他海军大校的礼服,胸口也别着一朵绢花,满脸喜色地挽着她的胳膊,双双走向了席间。
这ᴶˢᴳᴮᴮ一喝又是几斤白酒下肚,为了表示隆重,夫妻俩还把那为数不多的花雕抱了出来。
“想喝吗?这可是咱们旅长攒了几十年的喜酒啊!”诸葛鸣一喝酒嗓子就变哑,这会儿用他的破锣嗓子大声嚷嚷了起来。
将士们群情昂扬,都想尝一尝旅长珍藏的佳酿。
诸葛鸣便应道:“想喝的上来表演个节目,只要咱旅长说好,就可以喝上一口,怎么样?”
“好!”应和声中,婚宴又多了一个助兴的节目,歌舞表演。
岛上并没有军乐队,但苏继善这个老好人早有准备,下午那会已经去岛西把妇女互助会的乐器借过来大半。
这会儿什么唢呐锣鼓都闭了嘴,把舞台交给了表演节目的将士们。
先是一个排长上来用口琴吹了一首《送别》,将士们自发合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第二个上台的是炊事班的班长,他嫌弃送别不够应景,用唢呐吹了一段《新春乐》,又被第三个上来的小兵嫌弃用错了场合,于是他用琵琶弹了一段《花好月圆夜》。
这曲子弹得真心不错,完全吊打前面那两首。
听得安六合心痒难耐,她把手里的酒杯放下,管负责乐器的小蒋要过来古筝,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静静地坐在了院子中央。
低头,含笑,双手轻拂着丝弦,在曲子的中途插进去,伴奏。
琵琶声脆,古筝悠扬,竟也相得益彰,听得在场众人如痴如醉。
尤其是前两天错过了那场古筝演奏的华长征,更是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惊艳无比地盯着那个认真抚琴的女人。
他不无感慨地想着,他这个妹夫,真是捡了个芝麻丢了个西瓜,还是世界上最甜美最可口的大西瓜。
一曲终了,华长征带头喝彩起来,掌声雷动,华词丽藻不要钱似的脱口而出,赞美着这个动人的女人。
听到别的男人这样夸赞自己的老婆,周中擎并没有小肚鸡肠,反倒是跟着拍起自己老婆的马屁起来。
还故意气一气葛长征:“羡慕我吗?你也有老婆,怎么不叫她给你弹一个?”
葛长征没好气地白了周中擎一眼,别过头去,不说话。
周中擎哈哈大笑,亲手斟酒,将一杯琥珀色的花雕递到了安六合面前。
安六合干脆也端起一杯,两人手臂缠绕着,你喝我的,我喝你的,当众喝起了交杯酒。
这交杯酒一喝,赴宴的将士们就更得闹一闹周中擎了,等他放下了酒杯,这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便一拥而上,闹着要周中擎行酒令。
安六合乐呵呵地看着,又倒了一杯花雕,去旁边细细品尝。
这酒果然不错,入口绵密悠长,回味无穷,盛满了故去的长辈对周中擎的祝福和思念。
真好啊,留几坛子吧,一坛给老邵,一坛留着当供品,还有三坛子,一坛送大哥,一坛给五哥,最后一坛让二哥四哥七星八荒九州分了吧,再多也没有了。
她把酒杯放下,笑着将古筝送还负责乐器的小蒋,刚准备坐下吃两口饭菜,就听华长征喊道:“安同志古筝弹得这样好,不给大家伙再来一首吗?”
安六合笑着回道:“也好,今天正好是我家周旅长的生日,那我就献丑了。”
她弹了一首《出嫁》,送给她的周旅长。
周中擎手里端着酒杯,停下了酒令,含笑坐在旁边,静静聆听,竟真的听出了几分待嫁女儿的惆怅,与新婚路上的雀跃。
总之,这是一首心情复杂的曲子,将一个女人从待字闺中到初为人妇的心情细致入微地描述了出来。
一曲终了,周中擎已经放下了酒杯,走过去抱住了院子中央的小妇人:“老婆,这份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我还给你准备了别的。”安六合笑着抬眸,弯月初上,在天空静静地俯瞰大地,她家的周旅长,在院子里的灯光下,在星月迷蒙的微光下,笑得格外好看。
周中擎俯身亲吻她的额头:“什么都不用准备,你就是老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
这酸不溜丢的情话,叫在场的将士们听了,只觉得羡慕,便又起哄,要周中擎喝酒。
安六合却娇嗔道:“不准喝了,再喝喝出胃病来了,你们谁有不服气的,来灌我!”
好家伙,将士们还是头一回看到让媳妇拦酒的,更加不肯饶了周中擎了,便一哄而上,从安六合身边把人抢走了。
安六合还想去追,却叫刘冬妮劝阻道:“别管他们,难得闹上一闹,谁说也不好使。”
安六合看着打哈欠的蕾蕾,叹气道:“那算了,我回去哄蕾蕾睡觉吧。”
“哎呀,蕾蕾就在我这里睡吧,你再去吃点。”刘冬妮最近格外的努力,就想把她家的诸葛鸣榨干了赶紧造个闺女出来。
安六合没意见,笑着由她去了,只是叮嘱道:“蕾蕾这妮子胃口大,半夜还得起来喂一顿,你要是嫌麻烦就来喊我。”
“不麻烦,麻烦什么啊,这可是我儿媳妇。”刘冬妮笑着把蕾蕾抱走了,她可稀罕这小妮子了,不闹,好带,嘴巴还甜,今天下午还开口叫人了,管她叫姆妈。
哎呦,把她美得不要不要的。
回到家里,看到她家那三个臭小子就来气,直接把人撵出去了:“去去去,吃你们的酒席去,别在我面前惹我烦。”
三个儿子面面相觑,感情老妈这是有了儿媳妇忘了儿啊。
可这小妮子到底是谁的媳妇,也没人说个准话。
兄弟三个便跑到外面找他们老子问去了。
诸葛鸣一听,乐了:“谁的媳妇?我哪知道啊,你们三个各凭本事,谁本事大将来蕾蕾就是谁的媳妇。”
这话让对面的葛长征听见了,唉声叹气地往他儿子碗里夹了筷子菜:“快吃,晚上我去巡岛,你们在家里不要闹,让着你们小妈一点。”
“凭什么啊,我们才是孩子。”葛强不满地嘀咕着,瞪了眼坐在对面的诸葛鸣家的三个儿子。
心说他们倒是机灵,这么小就知道攀附权贵,惦记上周中擎的继女了。
啧,可真是精明的一家子。
这么想着,葛强嘴上就埋怨起来了:“爸你别总是小妈长小妈短的了,你看看人家,娃娃亲都定上了。咱家这是彻底被孤立了你懂不懂啊。”
“小孩子胡说什么?你诸葛伯伯跟周叔叔是发小,定个娃娃亲也是开玩笑的,现在是新社会,不讲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将来你们这些后辈的婚事,还是得看你们自己。”葛长征没好气地白了葛强一眼。
这什么孩子,居然教训起他这个当老子的来了。
葛强不屑地撇撇嘴:“我看未必,周叔叔不像是在开玩笑,说不定是真的想跟诸葛伯伯家做儿女亲家呢。实在不行,你叫小妈也生一个,跟诸葛伯伯家的争上一争。”
“呦,现在又维护起你们小妈来了?”葛长征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头脑。
葛强冷哼一声,高傲地扭过头去:“我才不是维护她,我是怕你融不进去,要是生个小的,起码以后跟他们有点共同话题。反正舅爷爷说了,不准你再回去了,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想想怎么跟他们打成一片。”
葛长征不置可否,他还不清楚自己跟华念君能走到哪一步呢。
总归要熬过这段时间再说生不生孩子的事。
他看向一旁的华长征,若有所指:“我想生有什么用,得你们小妈不闹了,想安安生生跟我过日子才行。”
华长征自然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于是他也不打马虎眼,道:“你赶紧吃,吃完去换别轲的班。我妹那里我会再说说她的,我也不同意你们离婚。”
葛长征放心了,吃完抹了嘴,赶紧去换别轲回来。
别轲过来的时候,七星也跟着来了,今晚小两口也在大院这边过夜,主要是七星不放心两个姨侄儿,怕他们打扰姐姐姐夫的新婚夜。
于是吃完晚饭,七星就把小杰和英骏带去了别轲分到的院子里。
夫妻俩当了回兼职保姆。
七星给小杰洗澡的时候,小杰忽然想起自己忘了给爸爸送生日礼物了,闹着要过来。
这会儿婚宴还没散呢,七星便哄道:“什么礼物,小姨帮你转交给爸爸好不好?”
小杰一想也行,可他的礼物还在家里放着呢,七星只好给他穿上衣服,又带他回来了。
刚到大院门口,就看到华念君在那里发脾气,骂骂咧咧的,指责宾客把院子里弄脏了,还在那骂安六合:“又不是第一次结婚了,得意个什么劲,臭显摆了一天了,还不消停!这么喜欢显摆,那我就祝你再结几次,一次比一次隆重,这样你满意了吗?”
安六合刚刚送完客人,正准备回来收拾,没想到一进院子就被华念君这么阴阳怪气了一顿。
不过没等她动手,华念君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两个大嘴巴子。
七星满脸寒ᴶˢᴳᴮᴮ霜,扇了她两个耳光还不够,又拎着她的耳朵,要找她哥哥评理。
她哥哥正在外面跟苏继善等人寒暄呢,听到动静过来一问,才知道华念君嘴上没把门儿,变相诅咒人家两口子呢。
华长征也来气了,动手是不会动手的,但却放了狠话:“君君,人不作就不会死,你再这么胡闹下去,我再也不会管你死活了,你姐那里我也会去一封电报,让她别掺和你家的破事,我倒要看看,没了我跟你姐撑腰,你还要骄横到几时!”
华念君急了,抱着华长征的胳膊哭,却被华长征直接搡开:“我一直都觉得你还小,不懂事情有可原,可你都结婚嫁人了,你也是正经的副旅长夫人了,你怎么好继续这么胡闹下去?你也别跟我在这挤猫尿了,这招不好使了!明天我走之前会跟你男人通个气,以后他该教训你就好好教训,我举双手赞成!”
说罢,华长征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华念君脸上挂不住,只好装晕。
结果等到安六合跟周中擎两口子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准备睡觉了,她还没起来。
安六合把笤帚和簸箕放回北边的仓库,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忽然被她抱住了小腿。
安六合低头,静静地看着这个疯女人:“干什么?”
“你赢了,你很开心是吗?”华念君委屈死了,她不知道这个安六合到底有什么魅力,居然把她大哥都策反了。
安六合笑着回道:“嗯,我是很开心,我男人比你男人有本事,我也比你有本事,我的兄弟姐妹也都护着我,你的哥哥却不管你了。我有两个孩子是亲生的,你却要照顾三个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哎呀,这方方面面,我都把你压得死死的,我当然很开心。”
华念君一听彻底破防了,哭着闹着要跟葛长征离婚。
可葛长征忙着巡岛呢,她要离婚也得等他回来,无奈之下,只好去折腾人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