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枝斜杈全都砍掉了,只剩下笔直的主杆。
谷雨好奇,出来问道:“哥,你做什么啊?”
“做竹楼啊。”周中擎算算日子,再不动工快来不及了。
所以哪怕是全军大比武近在眼前了,他也得忙里偷闲给媳妇搭建坐月子的竹楼。
谷雨惊呆了,站在旁边看他端了个板凳出来,随后掏出一根事先量好的绳子,比划了长短之后,用木工用的铅笔在竹子那头做个记号,之后便把有记号的那一端架在凳子上,拉着一把全新的木工锯子,锯竹子。
院子里不一会就响起充满规律性的吱吱声,三家孩子全都围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
英招还特别用心地倒了碗水在旁边凉着,以免老爸渴了直接喝烫嘴。
这一忙,就到月上中天。
安六合睡着睡着,觉得耳朵里有虫子似的,嗡嗡的,可她太累了,也没力气睁眼看看。
等她终于睡醒了,才意识到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的。
她好奇出去一看,愣住了。
月色下,男人那专注的样子格外帅气,汗水细细密密地从他的额头上沁出来,沿着他坚毅俊朗的面庞蜿蜒而下,在下巴处汇聚成溪流,吧嗒吧嗒往下砸。
在他身后的地上,已经堆放了好几捆锯好了的竹子。
只听啪的一声,多余的小半截落地,手头的这根也锯完了。
他累得抓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抬头的时候,才发现他媳妇醒了。
赶紧丢下锯子,去厨房给她热饭端菜。
安六合追了出去,也不管他身上有多脏多湿,抱着就是一口亲了上去。
这是一个别有滋味的吻,咸咸的涩涩的,充满了爱的味道。
她抚摸着他凌乱的头发,没忍住,又亲了几口:“你傻不傻,哪里就用得着这么着急了?我这还有三四个月呢。”
“早点准备着好,蕾蕾不就是六个多月生的吗?万一你这胎也早产呢?”周中擎永远有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可安六合心疼啊。
她把他脖子上的毛巾抓起来,仔仔细细地给他擦了擦,擦到一半又嫌弃这毛巾汗津津的,转身去屋里重新拿了条干净的过来。
她有些不高兴了:“你这么霍霍自己的身体,不是诚心让我着急吗?训练已经够辛苦了,就算我早产,就算在砖房里坐月子,那也不是不能过的。你何必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弄得这么累?要是你生病了倒下了,我——”
“好啦,我心里有数的。你傻不傻啊?我实在累狠了,会去温泉那里泡一泡的。”周中擎现在相信那句话了,一孕傻三年啊这是。
他这媳妇,傻得连他已经跟她入了门都忘了。
安六合听着一愣,啊,对啊,是她傻了。
忙东忙西,忙晕了。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心疼啊。
谁说入门了就不会累了?
她不管,今天不让他继续折腾了。
她难得这么强势,三两口扒拉完饭菜,强迫他现在就去洗澡,上床休息。
结果休息倒是没休息成,反倒是又在床上折腾了起来。
安六合宁愿他这样折腾,起码身心是愉悦的,是放松的。
虽然同样流汗,可流汗跟流汗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她擦了擦他汗湿的头发,满心都是腻死人不偿命的爱意。
周中擎认栽,他这媳妇,撩人而不自知啊,那满含情爱的眸子雾蒙蒙的,小嘴儿红艳艳的,仰着脖子看他的时候,就是无形的索吻。
他要是这都能忍,那就不算个男人。
于是……
第二天醒来,安六合一看,已经下午三点了。
苏继善看她没去上班,还特地叫他秘书送了两只老母鸡过来慰问她,叫她好好养胎,去苏联的人选已经挑好了,还是上次那拨人,史中正会俄语,不使唤白不使唤。
于是安六合彻底放心了,这天开始,每天吃吃喝喝,闲下来就去山上逛逛,实在无聊了,就孵小鸡玩。
小鸡孵了一堆之后,又开始孵鸭子,孵鹅。
山头暂时没批下来,就把这群家禽养在了六合湖旁边的小院子那里。
溪云每天帮她喂养,勤快得不行。
饲料她没动岛上的储备,而是找连城的书记支援了一批,代价就是多节球序香蒲的种子,她狮子大开口要了一百吨的稻糠麦麸,分三个月支付,那边的书记也没跟她客气,要了三个公社使用量的种子,一次支付。
这么一来,皆大欢喜,她不用花钱不用到处找票,就可以喂养她的鸡鸭鹅们,连城书记也不用担心多余的稻糠麦麸没处去了,毕竟他们那里没舍得养这么多鸡鸭鹅。
时间一晃,大半个月过去,派往苏联的代表团传来了好消息,事情成了。
结果换回来的东西有点吓人。
安六合看着摆在面前的电报,有点目瞪口呆。
“什么?换了一架运输机回来?还有一家倒闭的日化厂的设备,随着运输机一起送过来了?”天哪,还有这样的好事?那岛上不就可以自己建个日化厂了?
安六合高兴得像个傻子,抱着电报守在了大校场外头。
夕阳西下,下午的训练告一段落,周中擎这才看到了等在大校场外头的媳妇。
他抢在所有人前头跑了出来,擦了把汗,一手搂着她的肩头:“什么好事,看把你乐的。”
“你看。”安六合像是一个考了一百分的学生,满脸写着求夸奖。
周中擎给了一个带响儿的赞美,亲得她天旋地转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两人在将士们的笑声中相携离开,回到大院,周中擎赶紧带着安六合去了趟岛北。
那边的军用机场不是他负责的,也不知道建得怎么样了,他最近重心都在训练上头,忘了问问了。
到那一看,嘿,已经在铺沥青了。
岛北临时搭建了一个码头,工程车都不用从岛南的码头过来,所以根本打扰不到部队大院那边,加上机场尽头拉了隔离网,一般人也过不来。
放哨的见来的是周中擎,赶紧过来开门:“旅长好,嫂子好,你们要参观吗?跟我来,我带你们过去。”
夫妻俩便来了个机场一小时游,回来的路上忍不住感慨:“这运输机真是个及时雨,往后岛上缺物资了,直接用飞机去拉,多省事儿。”
“还是竺间月阿姨的嘴皮子厉害,这都能谈下来我是万万没想到的。”安六合兴奋极了,“等运输机到了,你记得带小杰来看看,这小子整天嚷嚷着要飞,到时候可不得高兴坏了。”
“哈哈,好,回头哪次要是有运输的需求,我可以带他坐一次,让他真正体验一把飞翔的快乐。”周中擎满面红光,回到大院,则继续做起了兼职的竹楼建筑工,跑去后院忙去了。
时间一晃,六月来了,小麦大获丰收,水稻种子也都发芽了,在一畦一畦水田里长成了青翠的秧苗,岛上的百姓忙着插秧和晒小麦,军队这边更是严阵以待。
全军大比武的日子到了,三天之后正式开始。
而在这天下午,周中擎刚宣布解散休息,便又赶了回来盖他的小竹楼。
于是安六合一觉醒来,就听小杰和蕾蕾兴奋地喊道:“妈妈妈妈,竹楼,竹楼好啦!”
第187章 爱的修脚工(一更)
安六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去后院看了看。
今儿农历初三,没什么月光,但是后院点了灯, 还是可以看见整体的轮廓。
小竹楼上下两层, 下面是空着的楼脚,往上才是住人的房间。
沿着楼梯走上去, 可以看到挂在门口的两盏灯笼, 大红色的传统红灯笼,里面的蜡烛正安静地燃烧着,看着温馨又喜庆。
虽然只是坐月子用的, 竹楼里面的家具却一应俱全,还贴心地摆了几个小竹篓, 也都是高脚的, 周中擎扶着她, 指了指这几个篓子, 道:“这个放咱闺女的衣服, 这个放毛巾手帕和抱被, 这个放闺女的尿戒子,这个放脏了的准备拿走的尿戒子, 这个放你的衣服,这个放你垫床排恶露的东西。”
什么?这么多用途?
安六合惊呆了。
忍不住抱了抱他:“你辛苦了。”
“不辛苦, 这几个篓子是五嫂做的,她和七星那边也有,不过五哥和别轲动作没我快,竹楼还没盖完。来, 你试试这床——”周中擎扶ᴶˢᴳᴮᴮ着她, 让她在竹床上面躺着。
竹子冰凉, 到时候会简单地铺一层被褥,免得沾了寒气,竹楼四面都开了窗,通风透气,凉快得很。
至于孩子睡的摇篮,他也做好了,他找老篾匠现学的,手上都磨出了好多血口子,可算是做出来了。
他得意地指着旁边那个悬在架子上的摇篮:“这个给咱闺女睡,你到时候要是有奶就喂,没有的话,就给孩子喂奶粉,范文欣那边我给过钱了,她说过几天奶粉就到。”
“你费心了,我最近什么都没管,没想到你什么都准备好了。”安六合的心,早就被这个男人用蜜糖包裹着,浸透着,里里外外全是甜。
她依偎在他怀里,深受触动:“到时候你睡哪?”
“要是半夜需要执勤,我就睡大院,要是不需要半夜执勤,我就睡竹楼,总之堂屋已经开了后门,我脚一抬就到了。”不是他不想天天陪着老婆孩子,主要是怕吵着他们。
安六合没意见,她点点头,抚摸着他因为辛苦而有些消瘦的面庞,耳鬓厮磨间,肚子猛不丁鼓起一块。
周中擎乐坏了,赶紧伸手摸摸:“闺女,你也喜欢这里对不对?别着急,在你老妈肚子里再待两个月,等老爸给你拿个大奖状回来,你再出来帮老爸庆祝!”
肚子又鼓了几下,摸着圆溜溜的,也不知道是屁屁还是脑袋。
周中擎心花怒放,干脆今晚就跟媳妇过来试住一晚。
结果两口子刚把床铺好,小杰就闹着要来,蕾蕾不甘落后,也嚷嚷着要睡楼楼。
英招无奈地摇头:“这两个坏蛋,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不过说真的,我也想住住看,嘿嘿。”
孩子提了要求,当爸妈的自然不会跟他们争,于是今晚,小竹楼便迎来了他们的第一批住户,三个小顽童。
谷雨不放心,也跟了过来,夜里干脆把堂屋的前后门都敞着,六月了,天气已经很热了,这样凉快一点。
三个小屁孩尝了尝鲜,第二天就闹着要回来住,安六合问他们怎么不住了,小杰懂事地说道:“姑姑说妈妈怀着小妹妹,怕热,要是我们住着,回头把妈妈热出病来就不好了,所以我们不住了。妈妈,你去住吧,去吧,去吧。”
小杰说着,还把自己老妈往楼上推,安六合笑着上了楼,一看,里面的被褥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孩造出来的垃圾也都被谷雨收在了一个小桶里面,摆在了门口,整个屋子干干净净,从里到外透着秀气,透着凉快,透着贴心。
安六合心想,谷雨还真是个好姑娘,事事处处都这么周到,等这妹子哪天想嫁人了,她可得给她挑个好的。
于是这天白天,安六合便抱了几本书过来,躺在竹楼里,半是养胎半是学习的,看着看着睡着了。
周中擎晚上回来,看到媳妇不在院子里,也没问谷雨,径直往竹楼走来,上来一看,果然睡在了楼上。
他站在门口,就这么含情脉脉地打量着,嘴角噙着宠溺的笑。
不过,竹楼到底是竹楼,走上来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安六合睡得迷迷糊糊的,知道有人过来了,睁开眼一看,笑了:“你傻站着干嘛呀,来啊,让我抱抱你。”
周中擎走过去,刚准备给她按摩按摩,就注意到了她略微有些水肿的小腿,一时又是心疼,又是着急,赶紧让她躺着,随后出去吆喝了一嗓子,让谷雨打盆热水过来。
给她泡了脚,之后才做起了按摩。
他有些自责:“怪我怪我,忙这忙那的,有几天累狠了没顾上,这都肿了,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没事,肿得不厉害,走路都挺正常的。”安六合没有那么娇气,不过她看到周中擎这么紧张自己,想想还是乖乖地躺下了。
腿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拿捏得刚刚好,舒服得让她眯起了眼睛,她不禁感慨:“大院这边的小媳妇已经羡慕我羡慕得眼睛滴血了,要是让她们知道你每天晚上还给我做按摩,不得急死了。不行,我得把这秘密藏起来,不让她们知道。”
“知道就有用了?我心里可从来没有别人。”周中擎压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从他决定追求她的那一刻起,他的眼里他的心里乃至他的生命里,都注定了她才是唯一可以占山为王的存在。
他换了个姿势,掌心相对,托着她的小腿肚子继续揉捏,顺道说起了全军大比武的事儿:“牛司令那边给我发电报了,说是主席和总理会先去山西那边检阅,等去过山西了,下一程去哪里还没定,总之肯定会去一趟济市,会不会顺道来咱们这里还说不准。我琢磨着,还是先准备着吧,明天我找老苏开个全岛领导班子的集体会议,你也来。”
“好。”安六合没问要她做什么,总之她现在肚子大了,能做的不多,肯定不会安排什么苦差事给她的。
她用脚尖挠了挠他的侧腰:“行了,我真没有那么严重,走吧,吃饭去吧,我在这里都闻着味儿了,谷雨今天杀了只鹅,说是要炖老鹅汤。”
“嗯,炖好了,等会再去,你脚指甲长了,自己也够不着,我给你剪。”这两个月来,不管他再忙再累,总会过一段时间检查一下她的脚指甲,她肚子大了不方便弯腰修剪,放着不管的话特别扎人,尤其是睡觉的时候,不管是蹭着自己的腿还是蹭到周中擎的腿,那都跟钝刀子在拉一样。
所以周中擎找人从扬市带了两把全新的指甲刀和指甲锉子,毕竟扬市的修脚技术全国数一数二,相对应的,那边关于修脚用的各项工具特别全面,到他们那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买得着。
这会儿正好给他媳妇把指甲收拾了,让他安安心心比武去。
安六合靠在床头,看着他认真专注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挠了挠他的头发:“你头发也长了,明天我给你剪个板寸吧,不然你这发型,回头要是主席和总理来了,看着不太精神。”
“行啊,那我明天中午回来你给我剪。来,另一只脚。”周中擎剪指甲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第一次给她剪的时候还出了点状况,他没控制好深浅,给她剪出血了,自责了好几天呢。
后来就没再出过岔子,他总要先把指甲剪比划一个位置,问问她疼不疼,不疼再剪,到现在已经不用问了,他一摸就知道该下多深的位置,咔哒咔哒,剪起来跟嗑豆子似的,嘎嘣脆。
剪完还用矬子给她矬了矬,矬完用指肚摸了摸,果然不扎手了,这才把接在抹布上的碎指甲拿出去倒在了桶里,回来后在门口洗了把手,进来扶她下楼去吃饭。
老鹅炖得特别入味儿,汤汁奶白奶白的,里面放了山药和枸杞,喝上一口,滋润得整个身体都跟着舒展开来了。
安六合忍不住赞美:“我跟你说,我要是男的,我都想娶谷雨做媳妇了,这手艺,没得挑。”
“嫂子,那是我三哥教的,不然我可做不出这么好吃的老鹅汤。”谷雨可不敢居功,她拿出周中擎给她的工作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烹饪的步骤,以及可能出错的要点,仔细程度堪称魔鬼。
叫安六合看着,忍不住笑了:“那也是你自己学出来了,我看着挺不错的,回头借我也学学。”
“行啊,嫂子你拿去吧,反正我都会了。”谷雨指了指前面那厚厚的几十页,“还有好多呢,每天给你吃什么,我哥早就琢磨好了,你看,都是他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