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吹脸。”安六合准备先给谷雨把肋骨接上,所以让小杰吹吹脸,转移一下小孩的注意力。
她走过去把门关上,又把窗帘也拉上,这才动手给谷雨治疗。
骨折一类的伤害可以用灵力强行催动愈合,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难的是,过程会比较痛苦,她不知道谷雨吃不吃得消。
果然,灵力输送过去,不一会谷雨就猛地睁开了眼睛,口中发出痛苦的喊叫声。
小杰担心地看着安六合:“妈,小姑姑哭了,怎么办啊。”
“小杰握住小姑姑的手,给小姑姑讲个故事好不好?”九州平时没少给小杰讲故事,都是些神医的故事,不是华佗就是扁鹊,要么是孙思邈,张仲景。
小杰随便挑了一个,奶声奶气地给谷雨讲了起来。
谷雨原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痛,可等她看到安六合那专注的神情,虽然闹不明白,但还是咬住了嘴唇,忍住了不再叫喊。
尤其是小杰,讲故事讲得那么认真,谷雨听着听着便入了迷。
再痛也能忍一忍了。
过了一会,院子里传来争吵的声音,谷雨不放心,想下去看看。
却被安六合轻轻按了回去:“不怕,你三哥对付得了。”
“三嫂,你真的是我三嫂?你叫什么名字?”谷雨听她说得这么笃定,还是强迫自己躺了回去。
虽然支着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却还是卖了几分面子给安六合,跟她聊了会天。
安六合笑笑:“我姓安,安宁的安,名字取得有点大,叫六合,六合八荒四海九州的那个六合。”
谷雨愣怔了一下:“咦,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那当然,我妈妈送了很多新品种的水稻种子给你们呢,你知道她不是应该的嘛。”小杰瞧着屋里也没有别人,小姑姑也不会跟自己抢妈妈,所以就炫耀了一下。
谷雨恍然:“原来是你。不过我怎么记得告示上写的是河流的那个河啊。”
“那应该是下面的工作人员笔误了。”安六合之前就有过被人写错名字的经历,已经见怪不怪了。
再说她对那些虚名本来也不是很在意,便没有放在心上。
她继续给谷雨疗伤,火辣辣的痛感将谷雨包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砸。
小杰看着怪心疼的,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给她擦了擦:“小姑姑,很疼吗?你勇敢一点,等你好了,我跟英招哥哥陪你玩。”
“嗯,姑姑要做勇敢的人。”谷雨破涕为笑,却依旧笑着流泪。
痛到这个程度,眼泪是不受她控制的。
安六合没办法,灵力继续往断裂的第三根肋骨渡送过去。
院子里吵嚷的声音又大了些,谷雨浑身冷汗直下,却还是时不时往窗口看一看。
那流露出来的担心和不安不像是假的,安六合便干脆问道:“你这么关心你三哥,不如跟我们去海岛吧。到了岛上,可没有人敢欺负你三哥,你也能见见外面的世界。”
“第二批征集开荒人员的时候我就想去了,我爸不让,他就指着我的彩礼给我那个窝囊哥哥娶媳妇呢。”谷雨一想到这事就心烦,忍不住唉声叹气,“我要是能走早就走了,可是不行,我要是走了,他们就会逼着我妹妹去嫁人。我和妹妹总归要牺牲一个,与其是妹妹,我宁愿是我。我妹太软弱了,这么小就嫁人,指不定被婆家怎么欺负呢。”
“为什么必须要牺牲一个呢?实在不行,带上你妹妹跟我们一起走。”安六合倒是不意外,刚刚才人群里确实看到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瞧着还没有成年呢,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没想到,她父母居然会狠心用她的下半辈子来威胁谷雨。
她倒是不介意把两个都带走,就是不知道谷雨自己怎么想。
谷雨沉思了片刻,忽然好奇道:“三嫂,你能跟我说说,我三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军官吗?我要是带着妹妹过去,不会给三哥添麻烦吗?”
“你三哥……是海岛上级别最高的军官,手下三四千号人呢,所以岛上敢为难他的没有几个。再者,你三嫂我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你们踏踏实实做人,我可以护你们周全。去还是留,看你们自己。”安六合瞧着这姑娘是个实心眼的,也就没跟她打马虎眼,直接交底了。
谷雨沉思了片刻:“我也看出来了,三嫂你肯定也是个有身份的。三嫂,我妹妹叫霜降,性格懦弱,可能只能靠我一辈子养着她。我们要是去了,是真的给你们添乱的,我心里怪不踏实的,你等我问问三哥再说吧。”
“嗯,不急,你慢慢考虑。”安六合不会强人所难。
她要不是看谷雨是个好孩子,也不会自作多情。
现在就等谷雨自己权衡吧。
她停下手里的功夫:“你脸上和身上的淤青我就先不给你治疗了,好让村里ᴶˢᴳᴮᴮ的人都看看,你大伯怎么打你的。好了,你起来试试,肋骨还疼吗?”
“好。”谷雨下地走了两步,果然好多了,腰也直得起来了,走路也不喘了。
唯一的不舒服,就是那三根肋骨还有点发烫,痛觉已经淡退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震惊万分:“三嫂,你……”
“这是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安六合叮嘱道,“你是个聪明人,留住青山,才不怕没柴烧,对吗?”
“我明白,谢谢三嫂。”谷雨郑重地点头,看安六合的眼神都变了。
多了几分敬重,也多了几分仰望。
安六合瞧着她没有大碍了,便抱着小杰,给他穿上鞋子,一起出去了。
院子里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不光是周家的亲眷,周中擎的舅舅姨妈们也来了,还有陶家一家,左邻右舍,村支书,公社书记,等等等等。
人群中,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最是显眼。
看着起码九十多岁了,走路都要人扶着,这会儿坐在椅子上,被小辈们围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没完。
老人家沉默不语,视线跟安六合对上,立马抬了抬手。
他儿子算是周中擎的同宗叔公,也已经七十多岁了,赶紧把他扶着,往安六合这边走来。
边走边催促小辈把椅子端着送过来。
老爷子却没有再坐,而是颤颤巍巍地走到安六合跟前,攥着她的左手,翻开她的掌心看了看。
看完,便点了点头,转身抬了抬手。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几分。
而身在族人包围圈里的周中擎,也终于摆脱了纠缠,领着英招过来了。
他走到老爷子身边,老爷子拉拉他的手,再拉拉安六合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把他们两人的手牵到了一起。
他轻轻地拍了拍,豁了牙的嘴巴张开,说出来的话没几个人听得清楚。
他儿子赶紧贴上去,一边点头,一边说知道了。
随后他儿子便在前头开道,让子孙们把老爷子送回去了。
老爷子一走,这位叔公就被众人围了起来。
“太叔公说什么了?”周贲很是不安,他怎么觉得太叔公是向着周中擎的呢?
真要是这样,他爸这个族长还真说不准当不当得下去了。
他现在就是后悔,万分的后悔,应该劝着点的,老人家糊涂了,可他们小辈心里还是警醒着的。
现在是新中国的,乡土人情,宗族法理的那一套未必行得通了。
更何况周中擎还是个响当当的团长,身上的功勋数都数不过来,周家出了这样的人物,那是祖上冒青烟了,就这还不赶紧巴结着哄着,居然倚老卖老,想压住周中擎,要他臣服。
做梦呢不是?
周贲越想越觉得自家老子走了一招烂棋,搞不好连自己和媳妇孩子都要被牵连,只得临阵倒戈,走到了周中擎身边,做了个狗腿子:“大家都安静一下,安静!”
他爸周甲志还以为他要帮着打压周中擎呢,也跟着训斥起周围的小辈,让他们闭嘴。
结果周贲说什么?
这个畜生羔子,居然见风使舵,拍周中擎的马屁去了。
夸了一顿不说,还说周家年轻一辈里面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一个周中擎给周家扬眉吐气了。
还说他作为年轻一辈的老大哥,决定做个表率,率先给三弟周中擎送上祝福,还准备张罗酒席,大肆庆祝一番。
周甲志一听,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拄着小儿子临时找来的树枝,大骂周贲是个蠢货。
周丙滔跟他倒是一条心,也跟着骂周贲白眼狼,自家老子都出卖,算个什么东西。
至于周聪,原本就不同意挤兑周中擎,只是没想到被周贲抢了先,虽然落后一步,却还是跟着站到了周中擎跟前,表了态:“大家看看,我三弟一表人才,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得好好给他接风洗尘。再看这三弟妹,人比花娇,跟我家三弟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个孩子也都水灵可爱,多好的喜事,大家快张罗起来,别让他们饿着肚子说话啊。”
年青一代的老大哥和二哥都发了话,其他的弟弟妹妹们也都有些松动了。
不过他们到底还是胆小,要看自家爸妈的脸色做事,终究是没敢忤逆周甲志和周丙滔,只是盯着周中擎身边的女人,毫不掩饰羡慕嫉妒的神色。
而周贲的媳妇胡芳,则也留在了公婆身边,同仇敌忾的动机,全在安六合身上的四样宝贝那里。
安六合坦荡地接受着众人或羡慕或鄙视的目光,在周中擎过来牵手的时候,大大方方地握住了他的手。
周中擎把她揽在怀里,又把英招和小杰叫到跟前来,扬声道:“既然大家这么赏光,我今天就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媳妇安六合,从今往后,都给我放客气点,谁敢议论她半句是非,只要我听到了,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两个是我们的孩子,这是英招,这是小杰,我们还有个闺女叫蕾蕾,太小了没带过来。我管你什么族规什么家训,爱认不认,我周中擎和安六合的孩子,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周大旺!别以为你改个名字就野鸡变凤凰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对不承认这个野女人和你们的野孩子!我们周家的规矩不能变,没有长辈认可的婚姻不作数!”周甲志的威信被彻底践踏,他面子上挂不住,只得搬出家规族训出来吓唬人。
不想,他的叔公刚刚送走了老爷子,折回后反驳道:“甲志啊,老爷子说了,别以为当年的老人都不在了,你们就可以胡作非为了,真要是逼急了,他可以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中擎,看你们还能横到几时!”
这话一出口,周甲志就变了脸。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胡芳赶紧扶着他:“爸,你怎么了?什么事啊,有这么吓人吗?”
周甲志缓了缓,稳住身形看向了叔公:“好,很好,是我看走了眼,错信了人。既然你们要认这个野女人和野孩子,我就不管了,由着别人议论去吧。到时候我看你们的子女怎么谈婚论嫁,人人都会笑话周家没了规矩,不经长辈同意就私定终身,连孩子都有了,不成个体统!”
周甲志走都走了,还不忘再吓唬吓唬其他人。
周丙滔脸色苍白地指着周聪骂:“看看你干的好事,还不滚回来,你帮着他,到时候谷雨的婚事怎么办?”
“爸,谷雨有这么能耐的堂哥,不愁嫁的,你怕什么?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又被大伯忽悠傻了。你没看到三弟妹有多护着谷雨吗?你没看到三弟再怎么恨咱们都没赶谷雨走吗?你还是趁早给三弟道个歉吧,过去的也就过去了。你要是实在低不下这个头,儿子我替你给三弟赔不是去。”周聪说着,真就给周中擎道歉去了。
周中擎安静地听着,也没说不好,也没说好。
周聪得不到回应,却不着急,又给安六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他察言观色,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对周中擎很重要,便又说了些漂亮话:“三弟妹,以后谷雨的婚事就拜托你了,谷雨当时为了阻止我大伯刁难你,挨了好一顿打,你也是心疼谷雨的,立马扶着她回来休息了,可见你们姑嫂两个很投缘。有你在,我这妹子就有靠山了。”
“霜降呢?”安六合看了眼谷雨,这孩子还在生气呢,气她挨打的时候,做哥哥的没有拦着点护着点。
也气现在,自己的哥哥丢人现眼,见风使舵溜须拍马,真真丢人。
可她再气,也不能对自己哥哥怎么样,便跟着问道:“对啊,霜降呢?三嫂问你话呢。”
“霜降被吓到了,回去躲着了。”周聪知道霜降胆小,也知道谷雨护短,不光他知道,周家老小都知道。
但霜降其实是被周甲志叫人抢走关起来了,就为了拿捏谷雨呢。
这话他没敢说,只想着敷衍敷衍,等他回去就把人找出来送过来,没差。
没想到,他这小心思却被安六合识破了。
她冷笑一声:“二哥,你不说实话,那我可不敢保证以后的事。你该知道,我家中擎也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人,二哥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她便不理周聪了。
周聪求助地看向了周中擎,周中擎却追问道:“所以,霜降呢?”
周聪张了张嘴,看看安六合,再看看周中擎,最后只得实话实说:“被大伯关起来了。”
周中擎冷笑一声:“果然。你回去问问你爸,自己闺女的命重要,还是给你大伯当狗腿子重要,什么时候把霜降找出来,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说着,周中擎把视线投向了嘀嘀咕咕的王婶和银荷,这婆媳两个在憋坏水呢。
果然,察觉到他的目光,王婶当即质问道:“你们周家的是非我们不掺和,我就问你,你姥姥留下的四样首饰,说好了是给你媳妇ᴶˢᴳᴮᴮ的,我家二丫就算没过门,按理也算是你的媳妇,你就算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也不该什么体面都不给旧人留下吧?”
“你想怎样?”周中擎冷着脸,想听听她们到底要放什么屁。
王婶脸皮够厚,道:“既然你跟这个女人孩子都有了,那我们各退半步,我家二丫到底是没有给你开枝散叶,就算你的大老婆吧,你把首饰分一半给她陪葬,我们陶家就不再为难你现在的媳妇。不然的话,我们就请陶家的族长过来说话,按照规矩,小老婆是要给大老婆端茶倒水的,我家二丫没了,倒水就不必了,还是让你的小老婆过来给我家二丫磕几个头吧。”
周中擎由着她大放厥词,听完了质问道:“是吗?我要是不答应呢?”
“你!你既然答应让二丫葬过来,你就是认可她的,你怎么可以不答应!这是规矩,人活在世上,就要守规矩!”王婶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扑上来扒走安六合身上的东西。
周中擎不再理她,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公社书记:“刘书记,您觉得这王婶说的有道理吗?”
“这不应该,咱们是新中国,没有什么大老婆小老婆的说法,没过门就是没过门。当初你们闹人家,找我主持公道,我可以让你们立了字据的,你们也答应了,只要把二丫葬过来,就绝不再骚扰周中擎的生活,你们不能出尔反尔,这是不道德的。”刘书记说着,掏了掏裤兜。
王婶早就让银荷把那字据烧了,她有恃无恐:“什么字据,我怎么不知道?”
不想,刘书记还真掏出来一份:“你叫银荷勾引我儿子,趁机偷走了字据,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家那小子早就告诉我了,所以我准备了一份假的。你家银荷不识字,当然不知道自己烧的是赝品。真正的字据在这里,王嫂,这上面可是有你们一大家子的手指印儿,咱们还找了两家的族长做了见证,你该不会还想抵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