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见面看得不太确切,较为特殊的情况没体现出这个男人的魅力,此时他的状态最为正常,举手投足间从容稳重,再配上那张和同龄男明星媲美的面孔,哪怕不坐拥权势地位,依然会有不少女人投怀送抱。
见温静一直在看,段小佳问:“你认识他吗?”
这声音不小。
中年男子被惊扰到,侧首看过来。
温静没躲开,只能颔首。
老头发现她们,一脸头疼,想要过去把她们赶走,中年男子这时开口:“她们是想参观的吗?”
“可能是。”老头低头,“对不起,是我失职,我这就……”
“请她们过来吧。”
“啊?”
中年男子没再重复,迈开步伐,踏过高高的门槛儿。
老头从来没见过这位先生会松口让人进来,他并没看出那两个姑娘的不同之处,不敢违背命令,还是将人请了过去。
态度,一百八十大转弯。
“请我们过去吗……”段小佳都有点不敢相信,“哇哦,那个老帅哥是谁啊,心可真好。”
温静其实不太想去,见人都走了,脚步稍作迟疑跟上前,段小佳心情激动,头一次见过无人的寺庙,庄重严肃得让她都不敢大声说话。
“今天什么日子,为什么闭门啊。”段小佳问道。
小老头实在觉得她吵闹,“休息一天而已。”
“那为什么那个男人可以进。”
“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人吗?”
小老头懒得理睬。
温静轻轻拉了拉段小佳的手,“别问了,去许愿吧。”
“哦。”
没开门,里面的出家人依然在,段小佳借着沾光的机会,不排队不花钱,享受vip待遇。
拿到赠送的许愿排后,她无意间看到从来没见过的住持在和那个男人说话,刚才的疑惑逐渐被解开,也许,不是因为寺庙关门,这个男人身份特殊才可以进来。
而是,他身份特殊,寺庙才关门。
理清楚其中的因果关系,她大为震撼,险些拿不稳手里的牌子。
温静垂头,手握一根细毛笔,迟迟没在牌上落笔。
“那老头说这牌子是桃木,墨水是上等的,经久不衰,一般人想买都买不到。”段小佳感慨,“我们今天沾了大人物的光才有这个机会。”
不然光排队就耗一番功夫。
温静问:“你写的什么?”
段小佳的毛笔字不好,就写了“瘦十斤”几个字。
愿望很干脆,就看老天赏不赏脸。
温静思忖一会儿,最终在桃木牌上落下精小的几个毛笔字。
-不求光芒万丈
-只愿无难无灾
两个人的桃木牌被专人给挂上。
真是沾了大人物的光,小老头让人给挂在高些地方,免得被人蹭掉。
菩提树下,林远实眯眼眺望着那两行竖写小字,两只间拨弄的佛珠停止滚动,似有被触动到,他再看那姑娘时的目光略有不同。
段小佳被小老头带去烧香,温静一个人仰望别人的许愿牌时,身边不知不觉多个人。
脚步声她大致能分得清。
“温姑娘。”
林远实礼貌地叫一句。
他给温静的印象不同,无法言语,既不是暴发户,又不是真的温雅君子,更不像豪门里尖酸刻薄的老男人。
她以为对方看她的眼神是轻蔑和鄙视。
但都没有。或者,被隐藏得极好。
“本想约你喝个咖啡细谈。”林远实说,“可惜一直没机会,今儿个算是凑巧。”
温静不卑不亢,“先生有什么事吗?”
他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想必自己的家底都被对方摸索清楚,她隐约猜到接下来的谈话内容。
只是按理说豪门家长找上门,应该在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而不是两人已经分了手。
总不可能是劝合的。
“听说你们分手了。”林远实陈述,“我感到很遗憾。”
这语气,似乎不是在阴阳怪气。
温静发现他是个摸不透的人,这大概就是年龄的差距,二十岁的姑娘,不可能和五十岁的中年人玩心眼。
在不确定自己的优劣势时,沉默是最好的回应。
“我原本打算让温姑娘陪他一起出国留学的。”林远实淡笑,“看来是他没这个福分。”
客观来讲,像林父当年逼林喃联姻这样的人,对独生长子的婚姻少不了干涉,如今对温静友好的态度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温静不懂生意场和官.场那类说辞,态度谦卑,“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学生,林先生不必把我想得太复杂。”权当她和林叙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一样便好,她掀不起大风大浪。
“这些年林叙一直都孤身一人,桀骜叛逆,我倒觉得你是难得一个能管住他的好姑娘,有你在他身边督促照顾,我这个做父亲的能放心不少。”
话里有话,温静洗耳恭听。
林远实又说:“如果你两未来真的成了,如果你不介意名分,我也不会反对。”
这大概就是聪明人说话的精妙之处。
看似站在她的角度,夸赞她是个好姑娘。
实际话里话外都在警告提醒。
所谓的让她陪同出国留学,更像是给林叙找个全能保姆,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顺带监督他管控他,收收他的心免得留学期间和洋妹子闹出更糟糕的名堂。
这比直言“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来得更精妙。
最后一句最为点彩,所谓的不反对他们有未来,就是在问温静,她和林叙能有未来吗,有未来也不代表,她有名分。
深谙的道理摆在明面上说就膈应几分,温静似笑非笑,“先生多虑了,我既没野心也没本事,您与其盼别人去管束他,不如多想想这些年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林远实面色沉下去。
时候不早,温静看到段小佳烧完香出来,准备走之前还颇为礼貌地表示这寺庙偌大空阔,只烧一炷香实在是可惜。
有意暗指他一人占大坑。
也仿佛在说,多烧几炷香仍然掩不了造过的孽。
林远实望着两女生离开的背影,捻动手里佛珠,以他看人的目光,那姑娘没野心是真的,至于本事,全看她心情,她若有意来林家搞事,不说天翻地覆,大风大浪肯定是有的。
“祸害。”他说了一句。
守在一旁的小老头颤了颤,“林先生有什么吩咐?”
“去。”林远实指着树上高高挂起的许愿牌,“把她那份拿下来。”
晚上。
山里的温度比城市低个两三度,三个女生就近在民宿附近买了份木桶饭当做晚饭,景区的食物实在差强人意,挑来拣去,红豆黑米包裹着肉松脆果的木桶饭吃出星级餐厅的满足感。
赶一天路,午饭没吃香,段小佳把自己那份吃完后,从包里搜刮出零食,趴在床上吧唧咀嚼,亮起的电视屏幕在放一档热门的综艺节目,里面男女嘉宾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时间过得好慢。”段小佳翻个身,“什么时候才能有流星雨。”
盘腿坐在沙发上的田婉漫不经心搭话:“八点到明天早上都可能出现。”
“这么久?”
“不然呢?”田婉说,“这玩意本来就分时间段出现的,而且时间很短,很难被看到。”
段小佳鼓嘴,她还以为像画里那样一次性出现。
城市光照太亮,哪怕有流星,可见度也很低,山村乡野看得清晰一些,但能看个四五颗降落就算很幸运了。
她没啥耐心一夜不睡蹲点,看温静坐在窗口没动,喊了两声。
温静似乎没听见。
“静静,有蟑螂!”段小佳使坏道。
温静回头,并没受到惊吓,“在哪。”
“没有啦,骗你的。”段小佳嘀咕,“你今天怎么不对劲,从寺庙出来后就一直发呆。”
“没有。”温静否认,“我在等流星。”
“我还以为你不是很感兴趣呢。”
来都来了,总得向流星许个愿。
蹲了约摸一个多小时,仍然不见流星的影子,其他星星倒倔强地发着光。
她们没蹲到,对面房间蹲着了,欢呼雀跃地喊叫。
这让人不由得怀疑,她们房间是不是定错了。
几人果断出去,其他房ᴶˢᴳᴮᴮ间也有人出来,跟上人群的步伐到外面蹲守。
“哇,那边那边,快看——”
有人指出来。
其他人懵圈地抬头,瞧不到一丁点动静。
“太快了,只有两秒。”有人说,“想拍照都难。”
不仅仅是拍照,在哪个位置蹲守都是玄学。
外面风大,受不住寒的人都进屋去,田婉缩着脖子走了,段小佳坚持一会儿,“算了,这流星不看也罢。”
温静只比她们多停留两分钟,快要放弃之际,还真被她看见了。
十分短暂。
短得她只来得及在心里默许希望家人平安的愿望后,就消失不见了。
真快。
她幽幽叹息,摸出手机,拍了张普通的星空照片,发朋友圈当做一次纪念。
配文是【没拍到】。
不一会儿,有人点赞。
看到林叙头像时,心口微微一动。
在新更新的朋友圈动态里,她看到林叙也发了条内容。
一张两颗流星托着小尾巴,划过广袤夜空的轨迹动图。
配字:【笨】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对流星许愿的作用并不大,温静接到姐姐的电话,得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温母的钼靶结果出来,BI-RADS5级,大概率恶性,可以做穿刺活检,医生给出的建议穿刺有扩散风险,不如直接手术。
虽说医学发达,手术成功率高,温静还是担忧好些天,逢期末无法请假,再者姐姐没有将事情告诉母亲,二女儿大老远回去,反而让温母更加怀疑自己的病症。
她的愿望欠缺,段小佳在寺庙许的愿望还成真了。
不到一周的时间,段小佳瘦了四斤,没有幡然醒悟的节食运动,只是听说陈之原恋爱的消息。
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13:14时间在朋友圈晒出一张手牵手的照片,没有配文,寓意显然,底下评论都在问是哪个女孩,陈之原没有隐瞒,报出的名字让段小佳两眼一黑。
明柔学姐。
她张大嘴巴,过于惊讶而导致发不出声音来,学长身边那么多女生,不管是青春靓丽的学妹还是成熟稳重的学姐,于她来说都在想象之中,惟独明柔让人倍感意外。
明柔和陈之原两人分明只是朋友的相处,配合默契却从来没有逾越。
得知消息的当晚段小佳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越蒙越清醒,脑海里想到的都是他们两个之前相处的一幕幕,可能他们早就有火花,一直没点出来罢了,难为她还不知情,飞蛾扑火一厢情愿。
这事儿导致她丧失进食的胃口,啥都吃不下,温静从外头带来一份香酥鸡,她只是难过地撇着嘴,看她们两个各自撕着鸡腿咀嚼出满屋子的香味。
田婉边吃,边问:“冬天流行失恋吗。”
说罢看看段小佳又看看温静。
温静歪了下头,“我没有。”
“得了吧。”田婉嗤笑,“你就是不想表现出来,自己一个人在窗口发呆。”
“呜呜呜呜……”段小佳满眼的幽怨,“怎么办,我好难受,为什么会这样啊。”
看出来她是真的伤心。
炸鸡奶茶都不吃。
去食堂只喝两口汤。
没几天就把自己折腾瘦了,脸小一圈,轮廓显现出来,眼睛看起来都大一些,只是一直哀哀怨怨,提不起精神。
人是瘦下来不少,就是怪邪乎的,温静想起寺庙里的许愿牌,如果真响应的话,那她的那份是不是也能实现。
气温一天天低下,离一年的冬至又近一些。
温静从图书馆出来,裹着寒风往宿舍楼走,听到手机的震动声,没有特殊提示音,心里却隐约猜到是他,拿起查看,林叙发来简短的消息。
【猫病了。】
终归两人隔阂太深,这三个字,隐约间透着凉薄。
温静打出几个字:【怎么了?】
【不知道,要挂了。】
【没去宠物医院吗?】
【去了。】
【医生怎么说。】
【不一定熬过今晚。】
温静手抖了抖,大概是风,只觉寒冷扑面袭来,骨头都僵硬了,她没去宿舍,转而去林叙的别墅,来得匆忙,手里还抱着书,两颊泛起生冷的桃红。
林叙从楼上下来,修长两只捏着玻璃杯,外头寒冷室温恒定,他穿着深咖薄衫和浅色长裤,那股桀骜的劲儿退减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少爷的文雅和从容,五官凌厉明晰,疏离感更甚。
有阵子没见,温静顾不上寒暄,轻声问:“猫呢?”
他那拿杯的手往客厅指了指,那边有个猫爬架和小猫窝,不是非要在这里安家,而是那猫不喜欢楼上宽敞的房间,就爱乱蹿。
温静没找到自己的拖鞋,猜到大概被扔了,换上一双客拖,过去的步伐略显沉重。
微信没说清楚,这猫生病的缘故是他们分手的阶段,趁着家里没什么人偷跑出去,阿姨给林叙通知过,他在忙别的事儿没注意,等猫回家后发现它已经拖了一身的病。
第一时间抱去宠物医院,各种检查消炎挂水,做个清创手术,仍然无济于事,不见好转,医生没辙,开了点药让抱回家,能不能还原看它造化。猫认家怕陌生环境,在外颠簸后受不小惊讶,在医院住着只会担惊受怕,抱回来可能有一线生机。
温静上次看到它的时候还白白胖胖的,现在不仅瘦,毛发被剃光不少,剩个干瘪的脑袋和无神的大眼,无精打采趴在窝上,看到温静后尾巴动了动,认出人来,打算像之前那样迎接,可惜没有一点力气。
猫咪这种生物忍痛力很强,小伤小闹不会表现出来,现在这样一动不动大概率走到生命的尽头。
无力挽回。
温静吸了吸鼻子,无法伸手抚摸猫咪的身子,只是轻轻碰了碰它的脑袋,它感应到后呜了声,她有点不忍再看,别过脸起身。
林叙倒半杯酒,尝了口,知道她在看自己,但没主动说话。
等她来问。
可温静没问,在另一边沙发坐下,双目放空,两只手握在一起,沉默很久。
这只猫是他们捡来救助的,刚开始打算找个好人家送走,养几天熟络后一直没送,两人在一起的时光小白猫都有参与,算是见证他们从开始到结束的过程。
如今二人离散,猫的生命也走到尽头。
只让人难过。
林叙看出来她情绪的变化,知道她只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姑娘,那失神落魄满眼悲怆的是头一次见,他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静:“它要是走了,你会难过吗?”
问的是废话。温静抬头,“嗯。”
“那我呢。”他问,“我要是走了呢。”
“这是什么话。”她蹙眉,低声道,“你去哪。”
他没说自己去哪,一口饮完剩下的酒,指间握着杯沿,眉眼清淡,“我要是它这样子,你怕是连来都不肯来。”
酒精度数不高,不知从哪儿昏的头,竟吃一只猫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