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博尔济吉特·明玉,科尔沁郡王的长女,大家都叫我明玉格格。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她不会骑马,吓得直往他怀里钻,钻进去了才扬起头问。
那一刻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少年脸上,让他冷峻的眉眼看起来有了一丝温度,他并没回答,而是将她一路抱回家,交给了她的家人。
明玉嘟起嘴问大妃:“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大妃摸摸她的头,笑道:“他是大金朝的墨尔根代青,他叫爱新觉罗·多尔衮。”
作者有话说:
明玉:谢谢。
多尔衮:厚葬。
明玉:长得像谁也不好使了!
第4章 问话
“爱新觉罗·多尔衮!我才是你的嫡福晋!我才是!你居然、你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维护别的女人,帮别的女人来打我的脸!”
马车上没有镜子,明玉在记忆里看清了原主的脸,虽然妆化得乱七八糟,且早已哭花,明艳中带着点易碎感的五官依稀可辨。
那就是她的脸。
或者说是四百年前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女人的脸。
明玉考电影学院的时候,人还没进考场,照片已经在国内顶尖短视频媒体上曝光了,瞬间引来关注无数。
大二开始跑剧组,从花瓶到一线小花,明玉只用了不到五年时间。
国内外主流媒体都是这样评价她的——持靓行凶。
可记忆画面里的那个女人,虽然长了一张可以持靓行凶的脸,却面目狰狞,整张脸只剩下凶了。
果然端坐主位的男人看也不愿看她一眼,起身要走,女人冲过去想拉他的袖子,被人大力挥开,头重重撞在旁边桌案的尖角上。
她就这样坐在冷冰冰的青石地面,头靠着桌案的木腿,痴痴盯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直到眼神涣散,再难聚焦。
“格格,贝勒府到了!格格?”
娜塔的一声呼唤,把明玉从濒死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感觉如此真实,好像不久前才发生在她身上似的。
明玉裹紧白狐皮斗篷,冷像是从骨头缝儿里渗出来的,是那种失血过多才会有的冷,她只在小时候做心脏手术时体验过一回。
被娜塔搀扶着走下马车,明玉做出了一个决定,狗男人谁爱要谁要,舔狗谁爱当谁当,哪怕对方长了一张祁陈的脸。
她!要!崩!人!设!了!
眼前的十四贝勒府熟悉又陌生,明玉还没来得及替原主伤春悲秋,迎面跑来一个小丫鬟,行礼过后急急道:“明玉格格,墨尔根代青请您过去问话。”
明玉:“……”他不是不愿意跟她说话吗,有什么可问的。
不过看在他跟祁陈小可爱共用一张脸,明玉决定赏他这个脸看他要问什么。
明玉让小丫鬟头前带路,跟着来到正堂,正堂门外呼啦啦跪了一院子人,仔细看去竟然是路上抢兔子的那群流民。
怎么,她拿自己的嫁妆送人,他也要管?
那他管得也太宽了!
正堂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明ᴶˢᴳᴮᴮ玉脱了白狐皮斗篷,露出里面繁复隆重的嫁衣,脑袋上顶着十多斤重的百宝流苏头冠,流苏长到胸前,不撩着点都看不清楚人。
撩开眼前密密麻麻的流苏,目光正好与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撞到,明玉危险地眯了眯眼,抢先别过头去,看向坐在左边下手位的多铎,多铎颔首,明玉朝他温和一笑。
多尔衮:“……”
多铎对面的椅子上坐着豪格,豪格看戏不怕台高地站起来跟明玉打招呼:“给长姐请安。”
豪格娶了她妹,唤她长姐没毛病。
可豪格在这儿唤她长姐,就是要跟多尔衮和多铎平起平坐的意思了。
明玉:“……”人物关系真够乱的。
脑中忽然闪过一些不太友好的画面,明玉朝豪格笑笑:“今日达哲到城外接我,没见诺敏,她怎么了?是病了吗?”
诺敏就是原主那个嘴甜的妹妹。
豪格笑容一僵,背后咒人生病真的好吗?
可明玉就是这个脾气,谁让人家是科尔沁草原的明珠,郡王和大妃的心肝宝贝呢。
且忍忍吧。
说来也是诺敏理亏,当初诺敏嫁给他还是托了明玉的福,明玉嫁过来,她怎么也得露个脸接一接,谁知诺敏非但不肯去接,还威胁他别跟着凑热闹。
诺敏不提醒,他都差点忘了,今日是他十四叔大婚。
虽说因战事吃紧,酒宴全免,但他闲着也是闲着,怎能不趁乱去凑个热闹?
于是让人把正蓝旗的流民赶一部分到两白旗的地盘上,他跟在后面,准备顺路去镶红旗给岳托报个信。
岳托才因流民的事受了罚,心里正不痛快呢,暗地里骂两白旗瞎捣乱效仿汉人弄出个什么均田法。
若让岳托知道两白旗也有流民,肯定会借题发挥闹他个天翻地覆。
谁知半路竟然碰上了出城迎亲的多铎,还被他一眼看穿,掀起大风波是别想了,讨点封口费还是有把握的。
想着豪格的心情瞬间明媚起来,顺着明玉的意思说诺敏病了,他只好一个人来迎接明玉,正好给自己出城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明玉“哦” 一声,没再说话,自顾自在多铎那边挑了一把椅子坐下,放下珠串挡住脸,一边静静舔屏“祁陈”的颜,一边耐心等多尔衮问话。
呜呜呜,太好看了!
“……”
要不是豪格挑事,多尔衮根本不想再看明玉一眼,更不想跟她说话。
五年之内接连折损他两只鹰王,还是他亲手射杀,说不生气是假的。
等了半天,多尔衮终于开口了,语气淡淡:“明玉格格,你路上赏赐的那些流民是从哪里来的?”
呜呜呜声音也好像!
“明玉?!”多尔衮压着声音,连格格两个字都不想说了。
明玉有被凶到,瞬间醒神:“什么?”
多尔衮闭了闭眼,目光扫向多铎,多铎一个激灵忙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题明玉不会,直接摇头。
人证不说话,豪格来了精神:“十四叔,我父汗曾经说过,均田法颁下的那一天流民在哪个旗,就归哪个旗安置,哪个旗都不能有流民到处乱窜,违者重罚。今日这群流民是在两白旗地界儿被发现的,还闹了科尔沁送嫁的队伍,好多人都看见了。”
多铎腾地站起来:“你!”
豪格看着多铎,皮笑肉不笑:“十五叔,你可答应过把正白旗的土地分我一半,我已经让了一步,你还想反悔不成?”
多铎顿时熄火,有点心虚地看向多尔衮,这事是他自作主张,不想他哥大喜的日子让豪格这个混蛋给搅了。
旗人擅弓马,不懂耕种,在多铎眼中,富贵是抢来的,土地并没什么稀罕,给了就给了。
多尔衮的目光重新落回明玉身上:“福晋以为如何?”
尼玛,这时候想起我是福晋了,刚刚不是还一口一个明玉格格吗!
明玉心里瞬间奔出无数羊驼。
多尔衮忽然改口,想逼她做伪证不成?
那可真是想多了!
她是一个善良的人,纯洁的人,脱离了低级恶趣味的人。
可……到底是正白旗的一半土地啊,若给了豪格,得少收多少粮食。
时代本就苦逼,通货膨胀,粮价畸高,一半土地也不少呢,东北又全是黑土,亩产恐怕不低,粮食吃不了还能卖钱。
想着白花花的银子落入别人口袋,明玉心在滴血。
正白旗旗主是多铎,多铎是达哲的老公,多铎的损失,就等于达哲的损失。
达哲遇事肯为她出头,现在还在后院帮忙安置她的嫁妆,她怎么能帮着外人坑自己的亲妹妹!
况且跟多尔衮比起来,豪格更让人恶心。
豪格比多尔衮还大两岁,一口一个十四叔十五叔叫得人肉麻,细听才知道他这般孝顺其实是在敲诈,还把她给卷了进去。
委实可恨。
想着明玉清了清嗓子:“车队才到大金,那群流民就跟在后面了,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她隐约记得豪格掌管正蓝旗,而正蓝旗的土地离蒙古最近,流民一路跟来,正蓝旗也脱不了干系。
多尔衮闻言挑了挑眉,看向豪格。
多铎“啪”一拍桌子:“豪格!原来是你在捣鬼!”
豪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就知道多尔衮不像多铎这么好糊弄,毕竟墨尔根代青也不是白叫的,居然跟他玩美男计。
可美男计用在明玉这个蠢女人身上就很好使,刚刚还相看两厌,多尔衮才喊了一声福晋,明玉就屁颠屁颠地配合他。
蒙古格格的尊严呢?
豪格忍着气:“既然长姐也不是很确定,不如叫几个人进来问问。”
幸亏他做了两手准备,那群流民领头几个是他的人,剩下的也被敲打过了。
明玉和多铎齐齐看向多尔衮,多尔衮点头。
两人同时心道糟糕。
明玉刚刚的话根本经不起推敲。
多铎见豪格如此行事,猜他还有后招,这时候提人进来审问,结果可想而知。
多尔衮点头,然后抬起手腕,慢条斯理地拆起了架鹰用的护臂。
豪格心里也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豪格咯噔咯噔咯噔噔!
明玉:瞧把孩子吓的。
多尔衮:吓哭为止。
第5章 对质
从小一起长大,豪格了解多尔衮的尿性,此人多吊诡,经常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
比如带三百骑兵夜袭察哈尔王帐。
林丹汗的王帐从来都是重兵把守,近卫就有三千之多,大汗指派多尔衮夜袭,给了他一千骑兵,多尔衮却只带走了三百人。
那是多尔衮第一次带兵上战场,大汗根本不指望他能建功,夜袭以袭扰为主,目的是让对方睡不安寝。结果多尔衮带着三百人杀了一夜,七进七出,用二百多条人命换来一场大捷。
林丹汗被吓破了胆,打都没打撒丫子跑了,丢弃漠南大片草原,一直逃到甘州附近的戈壁滩才停下。
在科尔沁部的配合下,大金几乎兵不血刃拿下了整个漠南蒙古。
多尔衮一战成名,获封墨尔根代青。
后来豪格才知道,在夜袭之前,多尔衮抽空去了一趟科尔沁部,不知怎地获得了科尔沁郡王的支持,说动科尔沁郡王派出细作混入林丹汗的近卫,夜袭时与多尔衮里应外合才立下奇功,差点活捉了林丹汗。
所以豪格宁愿布好局给岳托做嫁衣裳,帮着岳托出谋划策对付多尔衮,也不愿意站出来跟多尔衮正面刚。
后来被多铎发现,豪格宁愿退让一步,只要正白旗一半土地,与多铎私下交易,也不想让多尔衮知道。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多尔衮越淡定,豪格越害怕,虽然多尔衮平常也这样,几乎没有什么求生欲,可豪格就是害怕,越想越害怕,悔不当初。
侍卫领命去堂外提人时,豪格忍了又忍才没伸出手去阻拦。
这时有人来报:“大贝勒带着镶红旗旗主来了。”
豪格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们怎么来了?
来喝喜酒?
不可能!
大汗要给多尔衮赐婚宴,多尔衮以战事吃紧为由拒绝了,多铎和阿济格是多尔衮的同胞兄弟,他们跑来喝喜酒还差不多。
当年因为多尔衮生母阿巴亥大妃和大贝勒代善私下里勾勾搭搭,大妃被迫殉葬,大贝勒代善退出汗位竞争,没一个有好下场。
从此两红旗与两白旗形同陌路,只有面子上的交情。
反正谁来,代善和岳托都不可能过来喝多尔衮的喜酒。
豪格心里打鼓,多尔衮和多铎早已起身迎出门外。
代善还好,绷着脸一言不发,岳托在院子里就嚷嚷开了:“当初镶红旗十几个流民作乱,被罚了万两白银,我差点丢了旗主之位。墨尔根代青这里,我数数啊,一万两,两万两,三万两……少说也得六七万两吧!”
岳托越数心里越畅快。
叫他们两白旗瞎搞什么均田!
两白旗人少地多可以均田,可两红旗人多,把旗人的土地匀出去养活流民,旗人不用吃饭吗!
苍天有眼,让ᴶˢᴳᴮᴮ两白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罚银子还是小事,两白旗旗主之位恐怕都难保喽。
多尔衮、多铎迎出来给代善行礼,叫了一声二哥,豪格脸色难看地跟着叫了一声二伯,一声大哥。
岳托看见豪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趁着多尔衮兄弟招呼代善,特意挤到豪格身边,小声对他说:“干得漂亮!剩下的交给我了!”
于是豪格的脸更绿了,伸手示意岳托先行,然后给自己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会意退出人群回府搬救兵去了。
代善走进正堂,一眼看见了扶着头冠根本看不见脸的明玉:“……明玉格格已经到了?”
多尔衮几次拒婚,致使两白旗与科尔沁的联姻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年,这在大金几乎无人不知。
后来大汗急了,欲以破坏联姻为由夺了两白旗,多尔衮才被迫点头。
之后又婉拒了大汗赏赐的婚宴,今日一路走来贝勒府连个红灯笼都没挂,代善摸不准多尔衮的心思,跟豪格一样,并不敢称福晋,只以格格相称。
明玉扶着头冠站起来,扶着头冠给代善行礼,喊了一声大贝勒,代善微微颔首,眼睛狐疑地看向多尔衮。
多尔衮看了明玉一眼,并没有放她回去梳洗的意思,只给代善解释:“院子里的流民是跟着科尔沁送亲的车队过来的,还没搞清楚出处,劳烦福晋留下做个人证。”
听多尔衮亲口唤明玉福晋,代善小小吃了一惊,没想到多尔衮别扭了好几年,这么快就想通了。
以后想再抓两白旗的把柄恐怕更难了,代善决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先夺了多尔衮镶白旗旗主之位再说。
至于阿济格和多铎,两个粗鲁武夫,不足为患。
其实代善针对两白旗完全是迁怒,他真正恨的人是他父汗的最后一位大妃阿巴亥。
所有人都以为阿巴亥跟他不清不楚,他也确实喜欢过这位年轻貌美的继母,可在阿巴亥心里的那个人始终是皇太极。
可当有人告发,父汗派人审问阿巴亥的时候,阿巴亥什么都不肯说,被折磨得狠了,只说了一句话,就成功把他拉下水,给皇太极洗清了嫌疑。
她说,她曾同时给他和皇太极送吃的,皇太极收了没吃,他也收了也吃了。
代善恨毒了阿巴亥,可阿巴亥奉旨殉葬了,他便将这笔账算在了多尔衮三兄弟头上。
尤其是多尔衮,多尔衮继承了阿巴亥的美貌和智慧,又深得皇太极爱重。
折损多尔衮一个,等于折损了阿巴亥最疼爱的儿子,和皇太极的左膀右臂。
何其痛快!
“既然十四弟妹是人证,那就让十四弟妹说说,这群流民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代善压下心头的激动,故作公正地先问明玉。
明玉只好把刚才模棱两可的话又说了一遍,说完看向多尔衮:“知道的我都说了,我能去后院梳洗安置了吗?”
她都快被头上的百宝流苏冠压死了,而且路上没地方洗澡,隔着衣服都能闻见一股馊味儿。
多尔衮垂眸,并不看她,沉声吩咐:“带上来。”
明玉:“……”我特么!
侍卫很快押了几个流民进来,多尔衮也不废话,劈面便问:“你们是哪个旗的?”
“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