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拱卫司陆大人。”曹青打断她的话,直视陆明洲。
“曹参将。”
两人对视,谁也没开口。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连吹拂的风似乎都停了。
江清波看看陆明洲,又看看曹青。茫然眨眨眼。“你们是在眼神寒暄?”
“在下与陆大人一见如故。”
“大表兄说得对。”
曹青:……
这声大表兄听着真刺耳。
陆明洲仿佛没有看见他脸上不虞之色,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天色不早,我们就先回府了。多谢大表兄今日照顾我夫人。”
“从小央央就黏我,照顾她本是分内之事。”
“央央?”陆明洲挑起眉梢。
“看我叫习惯了。这是表妹的小名。”曹青笑着解释。
陆明洲打量曹青,对上那挑衅的目光眯起眼。片刻收回目光看像江清波。
“夫人,我们该走了。”
江清波抬头看看,火红的落日已经只剩下一半身子。“表兄我先回去了,你们有需要给宅子里的丫头说。”
“我知道。放心回去吧。路上小心。”
江清波挥挥手,提着篮子上了马车。陆明洲本想骑马回去,走到一半,脚尖一转跟着江清波后面上了马车。
曹青盯着远去的马车,脸上的平静褪去,双手握成了拳,不甘与愤怒爬上脸颊。
“大哥,表妹已经成亲了。”曹禺看到他脸色,小声劝慰。
“陆明洲配不上她。”曹青一拳打在旁边的树干上,“我该早点回来。”
“大哥,事已至此,放下吧。”
放下?曹青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眼底从未有过的坚定。陆明洲配不上她。不管手背上渗出的血,转身大步走进宅子。
“大哥,你等等我。”曹禺跺跺脚,忙不迭追上去。
*
回了武安侯府。江清波洗了手,迫不及待拿起一条肉干。双眼一亮,这味道真绝了。
“有这么好吃?”陆明洲放下长刀,看到她一脸享受的样子,不由得挑起眉。
“非常好吃。”江清波把篮子往前面推了推。“你尝尝。”
“我不吃。”陆明洲看都没看
“没口福。”
江清波吃完一块,又从篮子里拿了一块笑,吃得笑弯了眼。
陆明洲看在眼里,眉梢微微皱起。不知为何,心头不大爽快。移开目光,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转身走进浴房。
夜晚,本该沾枕就睡得陆明洲失眠了。
“夫人。”
回应他的是绵长的呼吸声。陆明洲偏头发现江清波已经睡着了。无语地扯了扯唇角。刚与他同床共枕时失眠到半夜,要强制抱着才能入睡。现在他躺在床上,江清波已经能安然入睡了。
按理说这是个好现象,但总觉得不大对。好像他现在毫无存在感一样……
“好吃……”
一声呢喃打破寝房的安静。陆明洲无语地捏了捏眉心。有这么好吃?做梦都惦记?
凝望着睡得正香的女人,陆明洲打消了叫醒人的打算。侧身替她掖好下移的被子。
翌日,陆明洲如往常一样起床。走到寝房门口,顿住脚步,回身拎着一篮子肉干前往拱卫司。
审了半天犯人,回到工事房又看到桌上的肉干,抿起唇。想起昨晚江清波的梦话,陆明洲鬼使神差也拿了条肉干。等反应过来肉干已经进了嘴。
“也不见多好吃。”陆明洲一脸嫌弃,然后又拿了一条肉干,最后三分之一进了男人的嘴里。
“大人,那两人抓到了。您要不要亲自审问。”
“你们先审,我今儿个回家。”
“您不是前两天才回家?怎么又回家。”随即露出个了然之色,年节还没过完呢,大人也要回家应酬。“大人真是辛苦。”
刘杨的嘀咕声不大,但还是让陆明洲听了个正着,只当没听见。拿起手边的长刀,起身离开拱卫司。
陆明洲以为回家会面对江清波愤怒的脸,没成想她正吃得开心,看到自己出现,连忙把篮子藏在身后。
“……你又去南城了?”想到江清波今天又背着自己见了曹青,陆明洲的眉梢皱成了川字。
“生什么气,脸都拉到肚子上了。”江清波拎出篮子。“好了好了,分你一半。我让绿衣抢了最后一点,可别全部拿走了。”
“绿衣去拿的?”
“是啊,我忙着接管中馈,哪有时间天天往外跑。”江清波愤愤瞪他一眼,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都快把我累死了。”
陆明洲眉眼舒展开来。“夫人辛苦了。”
翌日,江清波睡到自然醒。惦记自己的肉干。找了一圈别说肉干,连篮子的影都没有看见。她有个不好的预感。偏头看向绿衣。
“我那一篮子肉干又被陆明洲全拿走了?”
“今早姑爷离开的时候手里的确提了个篮子。”
“王八蛋陆明洲,居然吃独食。”江清波气的拍桌,随后哀叹一声。“早知道昨晚我就该把篮子藏起来。”
下次她再也不和陆明洲分享美食了,免得自己有什么都吃不到。江清波愤愤地想。
一整天,江清波每每想到陆明洲吃独食,就气得想拍桌。王八蛋陆明洲,不厚道。光顾着骂陆明洲,导致忘了时间,到明镜堂的时候已经快到饭点了。
“哟,二弟妹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深夜呢。”
“明洲媳妇刚接手中馈,忙一些顾不上也是正常的。”武安侯和蔼地看像江清波。“快坐下,一会吃饭了。”
有武安侯发话,单慧君也不敢继续阴阳怪气,愤愤拉扯绣帕,眉眼间掠过不甘。
“谢谢公爹理解,下次儿媳一定早一点。”江清波无视单慧君愤恨的目光,从善如流坐在裴淑娴对面。
饭后,江清波跟在身后要离开,被武安侯叫住。疑惑地接过一张单子。
“这是?”
“明洲母亲的嫁妆。如今该交给你了。东西都在库房,你抽时间清点一二。”
“我知道了公爹。”
江清波随意扫了眼嫁妆单子。目光定格在一套青瓷瓷器上。这套瓷器因为工艺繁复,只出了三套。其中一套在外祖母手中。一套在宫中。还有一套在她的当铺中。难道还有第四套?
回了秋水苑,江清波叫来绿梅。“明儿个你去当铺查一查。”
“奴婢记住了。”绿梅沉吟片刻,等其他人出去后又说。“小姐,胭脂铺的老板传来消息,后院暂住的那位小姐病了。”
“没请大夫吗?”江清波皱起眉,急切地问道。
“请了,吃了大半个月的药,但好像没有起色。”
“我明天去宣王府,你跟着我一起出府,悄悄带左大夫去胭脂铺一样。隐着些。”
“奴婢省的。”
*
隔日,一辆普通的马车驶进宣王府斜对面的巷子里,车帘掀开,翌阳跳下马车,大步走向站在巷子口张望的婢女身旁。
“怎么样,人来了没?”
“陆三夫人已经被接进府了。”
“什么?”翌阳郡主拔高声音。“我不是让你拦着吗?”
“宣王妃亲自出门来接,奴婢哪里敢上去拦着。”婢女垂着头,结结巴巴的回答。
“你……我要你有何用。”
翌阳郡主气的戳了戳婢女的脑袋,转身跳上马车。婢女紧随其后坐在马车外面。
“郡主,我们要去哪里?”婢女问。
“拱卫司。”
“拱卫司?”婢女一脸惊恐。“郡主我们去那地方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快走。”
然而翌阳郡主的运气不好,去拱卫司扑了个空。
“陆大人刚刚出去了,今天可能不会回来。”
“该死的,他女人都进狼窝了,还在外面晃荡。”翌阳郡主跺跺脚,急的双眼发火。她进不了宣王府,进去也不一定能阻止。
江家?江大人和小江大人都在宫里,等她找到人黄花菜都凉了。其他人……该死,除了陆明洲,没有人敢闯宣王府。
“怎么办?怎么办?”
第四十五章
马蹄疾驰声从远处传来, 不多会声音越来越大。宣王府门口的护卫上前一看,惊诧地瞪大眼。马蹄经过掀起一片尘土,再看马匹上的男人, 手持长刀,杀气腾腾而来。众所周知,拱卫司出马, 不是要去抄家就是去抄家的路上。惊恐爬上护卫的脸颊。
“拱……拱卫司来了。”
“拱卫司?”另一名护卫上前几步, 抬眼一瞧, 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往府里跑去。
“你先稳住, 我去禀告。”
陆明洲在宣王府门前下了马, 周身的气势逼人, 那一身杀意肆意往外蔓延。王府的护卫看一眼脸色都白了,碍于职责, 颤抖着双腿走上前, 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上前拱手行了一礼。
“陆陆大人……不知您来宣王府有何事。”
“本官夫人今天是否来了宣王府。”
“尊尊夫人……在的。”护卫感受到陆明洲看过来的冷冽目光,脸色又是一白。
“本官特意前来为夫人送药。”
“送送……送药?”
护卫惊诧地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刚刚骑马而来的气势,那勃发四散的杀气,怎么看都像是去抄家。结果……你居然只是来为夫人送药?
“本官夫人身体不好, 药丸一顿都不能少。急着送过去。”陆明洲偏头看向护卫,“我可以进去了吗。”
“……”
护卫看向越来越远的大门,无语地扯了扯唇角。大人, 你下了马就直接往里闯,他也不敢拦。这会都进王府了, 再问这话是不是显得很多余?
对上陆明洲认真询问的眼神, 护卫挤出笑脸。“陆大人当然可以进。”
穿过回廊, 两人撞上疾步而来的宣王妃。后者愣了一下, 展露出笑容。
“陆大人亲临本王府,不知有何事?”
那名护卫小跑上前,小声地将陆明洲的话复述一遍。
“送药?”
陈舒看看手拿长刀的陆明洲,又看看跟在身后的军卫。唇角不自觉抽了抽。这杀气腾腾的气势,确定是来送药,而不是来抄家?她腹诽完,展露微笑。
“府里今日来了许多女眷,以免冲撞。本王妃替陆大人将药交给陆三夫人。”
“我家夫人不及时服药便会陷入昏迷。本官还是要亲自看着她服药才能放心。王妃让丫鬟叫她出来即可。”
“那我唤陆三夫人的丫头出来拿药。”陈舒说着向身后的丫头招手。
“宣王妃,还有不到一刻钟我夫人就该服药了。你推三阻四不让见,是想要她命?”陆明洲冷下脸。“不知本官夫人何时得罪了宣王妃。”
“本王妃没有。”陈舒急忙澄清。
江清波到底是大臣妻子,弄死臣子之妻,若是没人追究还好,若是有人追究,她也摆不平。尤其江清波的父亲还是朝堂上出了名不怕死的言官。
“是吗?我夫人身边的丫头丢三落四,这么重要的药居然落在家里。我哪里信得过,如今王妃还要执意让她们出来。”陆明洲冷笑。“王妃若是继续阻拦,本官可以自己进去寻人。到时自会在太上皇跟前请罪,将一切说明。”
陈舒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到陆明洲一脸认真的神情。也不敢继续打哈哈。“陆三夫人刚才弄脏了衣裳,正在更衣室。”
“劳烦宣王妃带路。”
陈舒深吸一口气,才没有当场骂出来。转身往前走,想要给旁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眼睛刚看过去,陆明洲挡在中间。
“本官夫人身体不好,若是迟了怕会性命不保,还请王妃快些。”
陈舒一口气哽在心头,捏紧绣帕,只能大步往前走。
宣王府的婢女被挤到一边,垂着头跟在身后,脚下步伐缓慢,不多会就和宣王妃等人分开了。她转身跑进向另一道拱门跑去。一名拱卫司军卫注意到了她,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转瞬到了供客人们更衣的院子。刚到院门口,陈舒停住了脚步。“陆大人稍等,本王妃这就亲自去叫陆三夫人出来。”
“不劳烦王妃,我和她是夫妻倒也不用见外。时间不等人,服药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本官亲自即可。”不给陈舒反应的时间,陆明洲大步上前推开更衣间的大门,带着杀意的目光看向屋内,然后愣住了。
江清波神色如常的坐在铜镜前,手上紧紧攥着一只绿色的绣花鞋。陆明洲低头看向踩在地上,只穿了一只鞋的双脚。又看着她手中的鞋。不禁挑起眉梢。
“陆三夫人这是……?”
陈舒赶过来,看到对方手中那只醒目的绿色绣花鞋,又看看踩在地上的双脚,疑惑地开口。
江清波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向手上,眉眼间掠过一丝懊恼。抬头露出个羞怯的笑容。
“鞋子不知道在哪里踩了根刺,扎人得很。我正找它。”她向陆明洲招招手。“夫君快来帮我看看。”
陆明洲眸光微闪,大步走向江清波。
“我看看。”
后者顺手把鞋子递过去,递到一半缩回手,转头看向站在门口张望的陈舒,红晕爬上脸颊,羞怯怯地笑了笑。
“王妃,可否回避一下。”
“啊?哦。看我这眼力见儿太差了。”陈舒不动声色打量江清波,没有发现一丝异样。又环顾更衣房,没有看到异常,秀眉微微蹙起。对上江清波羞红的脸颊,展露笑颜。不得不退出更衣房。
哐当一声房门被合上。
更衣房内睡也没说话。
片刻,安静陆明洲低沉的声音响起。
“人已经走了。”他不动声色打量江清波,心底暗暗松口气。“还好你没——”
说话间江清波扔下绣鞋,跑进的屏风里,拖着一名昏迷的男人出来。陆明洲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双眼杀气迸发,大步上前,看到那男人脸微怔。肿成猪头的脸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容。他现在知道那鞋子为什么被江清波拿着了。他看看脸颊,又看看男人身上的衣服,来回几遍才确定对方的身份。
“宣王赵逊,他冒犯你了?”
“没来得及就被我迷倒了。就是上次迷晕你的神仙醉。”江清波踹了赵逊一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把他扔掉。”
“你想扔哪儿?我记得宣王府有个湖,直通护城河。”
“……”江清波惊诧地瞪大眼,陆明洲这是要直接弄死宣王赵逊?“不行不行,赵逊现在还不能死。不能让他和我们扯上关系。尤其是你今日来过宣王府。”
“听夫人的。”陆明洲露出个惋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