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波顺着陆明洲的视线看向桌上的菜,笑着解释。
“今儿个傍晚我看天色不好,感觉晚上要下雨。打消了要出门的想法。但你说有些特色菜今天才有,我就让绿衣和几名婢女前去订菜。这样既不用出门淋雨,还能吃上特色菜,我是不出特别机智。”
“……非常的机智。”陆明洲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吧。”江清波完全没察觉的陆明洲情绪变化,笑着继续说。“你说的果然没错,这些特色菜真好吃。我还给夫君留了一份。有没有很开心。”
“……为夫多谢夫人了。”陆明洲僵硬地扯出个笑容。
“小事小事。”
“夫人,你的脸上好像有东西。为夫帮你看看。”
“什么东西?”江清波把湿衣服扔进盆里,双手摸着脸颊,但没有摸到 。面向陆明洲等着他帮忙。腰间突然一紧,整着人被带进男人怀里。冰凉的湿衣服贴在脸颊上,江清波打了个激灵。
“陆明洲快放开,你的衣服是湿的。”江清波挣扎着要推开男人,力气太小,对方纹丝未动。她踮起脚尖用脑袋撞对方的下巴。“你干什么,我刚洗澡换了衣服,又被你弄湿了。”
“那就再洗一遍。”
“……”
这男人今天发什么疯?江清波推不开,气的咬了住男人的肩膀泄气。陆明洲动也不动。她妥协了。站着让对方抱个够。她就不信男人能抱一晚上。
好一会,陆明洲放开她。打量她衣服上的水渍,满意地荡开笑。“我身上的雨水不干净,快去沐浴。”
“……我刚换的衣服都被弄脏了,你还好意思笑。”
“这样我们都一样了,甚好。”
“……”
好个毛线。
“为夫先去洗澡,夫人也别耽误。”陆明洲看到抬水的婆子从浴房出来,催促道。
江清波瞪着陆明洲的背影,气的叉腰。今天的陆明洲好欠打,她要扣对方的零花钱。低头看向衣襟上的水渍,冰冰凉凉贴着皮肤,很难受。只能再洗一次了。叹口气,转身进了浴房。
陆明洲从浴房出来。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姜汤,嗅了嗅,辛辣的味道一个劲往鼻子里钻。他皱起眉一脸排斥。十三岁后他就不喝这玩意了。看了眼躺在被窝里的江清波,抿了抿唇,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姜汤。味道和小时候一样难喝!
“为夫今晚在灯会上看到了咱们大哥大嫂。”陆明洲掀开被子躺床上。
“嗯。”江清波闭着眼,懒洋洋地回应。
“夫人从前待在江南,那边的元宵节怎么过?”
“嗯。”
陆明洲偏头看向闭着眼的江清波,顿了一会开口。“……夫人喜欢什么。”
“嗯。”
“……”陆明洲捏了捏眉心,凝视着江清波。沉思着,忽然开口。“鲁王在狱中留书自杀了。”
江清波猛然睁开眼,坐起身看向陆明洲。双眼闪着八卦之光。
“什么,鲁王自杀了?”
“为什么自杀?”
“确定真的是自杀?
“遗书里写了什么?”
“……”
陆明洲扶额,他家夫人对小道八卦和对吃食带着别样的热情。
“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陆明洲看着抓着他手臂的纤细手指,扯了扯唇角,翻身合上眼。“睡觉。”
“睡觉?”
八卦才说了个开头就没了,人干事!不听到结果怎么能睡得着?瞥了眼装睡的男人,趴在男人旁边小声开口。
“夫君讲讲嘛,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侧躺着纹丝不动。江清波掰过对方的肩膀一阵猛摇。
“夫君求求了,快说说怎么回事。别钓胃口行不行。”
“夫君。”
“明洲。”
“洲哥哥。”
陆明洲转头,两人面对面贴了个正着,感受到唇上的传来的温热,江清波怔楞地眨眨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伸手要将人推开,后脑勺被一只大手给按住……
床幔落下,挡住了床上的春情。烛台上的焰火随风摇曳着,火焰时而拉长在风中疯狂摆动,时而变成一朵的小火苗,奄奄一息,仿佛下一秒要就熄灭……
*
翌日。
绿衣掀开床幔,红着脸倒吸一口气。一手拿着白色瓷瓶,一手捂住双眼。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条缝隙看向床上的人儿。江清波雪白的肌肤印着斑驳的青紫,从脖颈延伸至大腿,连某些不可言说的地方也印着暧昧的印记。
这这这……姑爷也太不知道怜惜人了!
“您身子弱,可不能如此折腾。下次可要让姑爷轻些。”绿衣一边抹膏子,一边语重心长说道。
“嗯。”
江清波翻了个身,闭着眼敷衍回应这。绿衣看得直摇头,但手上的动作轻了些许。抹完药膏,轻轻掖好被子,轻手轻脚走出卧室。
绿衣站在院子,长长出了口气。轻声叮嘱在院子里忙碌的众人。“都小声些,小姐还在睡觉。”
众人点头,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绿衣笑着走到廊下,蹲在绿竹身边,随手往炭盆里加了一块银丝碳。
“你说主子们这么恩爱,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迎来小主子?”
“若姑爷常常回来,这事还真有谱。”绿竹弄着盆里刚刚燃起来的碳,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我是不是要开始准备小主子的衣服?”
“是不是有点早?小主子还没有影子呢。”绿竹停住扇风的动作,偏头看向绿衣。
“不早。小孩子的东西要精细。肯定做得慢啦。”
“说得有道理。”绿竹煞有介事点头。“你顺便帮我准备点料子,我给小主子做虎头鞋。”
“好嘞。一会我就去私库找料子。”
*
江清波睡醒已是下午,吃过饭,疲惫地摊在贵妃榻上。昨晚为了听一个八卦,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可恶,陆明洲真的好阴险,居然这样套路她。
“小姐有听奴婢说吗?”
“啊?在听呢。你继续说。”江清波支着下巴,看向下首的绿梅。
“小姐的声音怎么哑了,昨晚着凉了?”绿梅板起脸。“绿衣绿竹怎么照顾的……”
“没着凉。我这是在暖房里待久了,有点上火。多喝点水就好了。”
江清波端起茶杯灌了一杯水。垂下眼睑挡住眼底的心虚。心里把陆明洲翻来覆去骂一遍。都怪他,昨晚非要让她不停地喊‘洲哥哥’。要是不喊,他就使坏。最后她投降了,喊了一晚上,喉咙都喊哑了才放过她。
江清波想到昨晚,握着拳愤愤砸在软榻上。察觉的绿梅的目光,收敛好情绪,从容开口。
“继续说吧,陆子慧如何?”
“二小姐规矩学得差不多了,如今人也乖巧了。那位嬷嬷问什么时候可以解禁。”
“关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放她出来吧。”江清波对绿梅微笑。“我也想你们了。”
“奴婢也想小姐。”
“赶紧去收拾东西回来,我让小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瞧瞧一个月不见都饿瘦了。送过去的食物不合胃口?”
“都是奴婢爱吃的菜,哪里会不合胃口。可能是小姐很长时间没见到奴婢,才觉得瘦。二小姐院子里的那些丫鬟都觉得奴婢白白胖胖被小姐娇养着,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眼皮子短,这哪里算教养。你想吃什么让小厨房给你做。”
“奴婢就不客气了。来时绿松就嚷嚷点菜。” 绿梅行了一礼,欢快的前往厨房。
当天,守在陆子慧四周的丫头婆子都撤了。陆子慧得了自由没有立刻走出院门,倒是单慧君火急火燎地冲去看女儿。
据传,一路过的丫鬟听到二小姐院子里传来单慧君激动的哭声。据不可靠消息称,陆子慧当时异常平静,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的母亲。
小半个月过去,陆子慧安安分分,没有再作妖。据说这期间她还亲自去了一趟陆子莹的院子,为以前的事情道歉。
江清波听完八卦,眼底荡开涟漪。“那位嬷嬷倒是有几分能耐,教了点真东西。”
“就怕是做做样子,过个一两月有露出真面目。”绿衣努努嘴,无情地吐槽。
“无妨。再怎么闹也不敢闹到我面前。”江清波张嘴咬住绿梅投喂的橘子,酸酸甜甜的味道荡开,眉眼舒展开来。
“小姐,奴婢已经将嫁妆单子核对完毕。”
江清波咀嚼的动作顿住,坐起身,打开绿梅递上的单子,柳眉微微皱起。片刻脸上荡开微笑。
“天气渐暖,也该裁剪新衣服,换一换旧家具。”
绿衣和绿松对视一眼,眼底露出个了然之色。
有人要倒霉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三章
天气渐暖, 武安侯府阖府上下开始裁制新衣。江清波亲自带着人登门,先去了明镜堂找侯夫人温静,最后轮到二房。
江清波走到清风苑门口, 险些与一名从里面走出来的婢女撞个正着。婢女看到她显然很惊讶,看向她身后时手中的扫帚哐当掉到地上。她没有捡,惊恐地转身跑走。
“不好了, 三夫人上门了……”
婢女惊惶喊了三遍,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江清波茫然眨眨眼, 她们有这么可怕?转身看向身后, 无语扶额。绿衣等丫鬟两两并列站在一起, 气势汹汹, 像是要去干架。那名拿着衣料的婢女被挤到最后面,只能看见地上的影子。她现在明白那婢女为什么慌张了, 还不真不能怪别人小题大做。
“表情都给我收一收, 这么凶。人家还以为我们是上门来找碴。”
“江清波。你带着人上门想干什么,真当我们二房好欺负?”人未到,声先到。话音落下好一会。单慧君带着一帮子丫鬟婆子气势汹汹冲出来,双手叉腰直视江清波。
“……”
得,真的被误会了。江清波叹口气, 挤出一个自认为很温和的笑容。“误会误会。开春了一天比一天暖和。我今儿个是带人来量裁春衣。”
单慧君打量江清波身后一个个婢女和婆子,不怎么相信的挑起眉,
“你确定?”
“当然了, 衣料都带来——”
江清波回头脸上的笑容僵住,无语地扯了扯唇角。身后的丫鬟们各个板着脸。刚才像是要去干架, 现在却像是要去拆房砸场子。那名拿着衣料的丫鬟不知道被挤到哪里, 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叹口气, 大声开口。
“小丫, 出来。”
“来了,来了。”
脸嫩的丫头从最后面跑上前。江清波下巴向托盘上的衣料努了努。
“喏,量裁新衣。”
“你这什么料子,看着像是去年京城时新的料子。”单慧君嫌弃地撇撇嘴。
“二嫂不喜欢就算了。侄媳那儿想必也不用了。挺好的,能省下一笔。”江清波说着转身招呼丫鬟婆子离开。
“站住。谁说不要了。”
“二嫂还是和从前一样,口是心非。明明喜欢,偏偏要表现的非常嫌弃。不会是想我求你吧?”江清波笑着掩唇。“注定要失望哦。”
“……”
一年过去了,江清波的嘴越来越令人讨厌。
一行人移步到清风苑花厅。
江清波很自觉地找了把椅子坐下,等了一会也不见站在门口的丫鬟有动作。大声叹口气,看向挑料子的单慧君。
“二嫂是不是太过吝啬,连杯茶都不上。”
“我这儿的茶都是便宜货,怕是入不了三弟妹的口。”
“对我有意见,想要苛待就直说。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掌侯府十多年的中馈,你这儿没好茶谁能信?”江清波大剌剌翻了个白眼。“能不能来杯茶,不能我就带人走。”
“最近府里来了一批黄花梨木和红木,我打算给大家添置些新家具。二嫂不想要……”
“……给她上茶。”单慧君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火气。
“再来点果盘和点心。”
“当我这里是你的秋水苑?”
“不给我就走。”
“……你越来越过分了。”单慧君双眼喷火地瞪着她。
“侯夫人和大嫂哪儿我都薅过了,二嫂这里不薅一薅说不过去。”江清波笑吟吟看着她。“我年纪小,二嫂不会跟我计较吧?”
“我年纪大,怎么不见你尊老?”
“毕竟我辈分摆在那儿。”
“……给她,都给她。”单慧君连着深呼吸好几次,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再聊下去她怕把自己气死。
婢女动作很快,没多会点心、水果、茶一一放在江清波旁边的小几上。单慧君看得心头又是一梗。平日里这些丫头做事慢慢吞吞,此时倒是非常麻利。又看向吃得欢快的江清波,笑容终究维持不住,吃吃吃……噎不是你。
“二嫂先别选料子。府里来了一批梨花木和红木,各房都能分些。大件两套,小件四套。您看看有什么家具老旧需要换。让丫鬟量一量尺寸,改明就可以开始做了。”
“真的?”单慧君本以为江清波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慧姐儿和莹姐儿暂时先不做,我留下些木料到时候给她们打嫁妆。”
单慧君打量江清波,眼底的疑惑越来越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都是公爹的东西,我不过是个跑腿的。二嫂不要也可以,我们其他房能多分点。”
“你们都有,凭什么我不要。你等着我先去看看哪些要换。”
“让绿梅几个跟你一起去。”
“???她们跟着干什么?”单慧君眼底滑过警惕。
“量尺寸啊。我难道让她们去抢劫?”江清波翻了个白眼,向绿梅做了个手势,后者将一本册子地上。“家具铺子出了时新的款。要多大多小的看你屋里的面积。到时候大了拿回来你屋里摆不下,谁赔?”
“你们跟我来。”单慧君撇撇嘴,对绿梅等人说道。
花厅安静下来。
江清波抿了口茶,余光瞥见站在角落当木桩子的一抹绿色身影。放下茶杯,荡开微笑。
“原来表小姐也在。”
“三婶婶安。”单漪垂着头,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上一次见单漪还是年前。之前看着还活泼的姑娘,如今死气沉沉。灵动的双眼也失去了光。身上的新衣料子是去年时新的。衣裳也不合身,略微有些宽大,显得她过于瘦弱。衣服更像是陆子慧的尺寸。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江清波垂眸撇撇嘴。单慧君做事真的令人无力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