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烧——金岫【完结】
时间:2022-12-15 18:12:09


  “等公司走上正轨,你愿不愿意把合约签到我这里?收下这份来自陈鹤征的忠诚?”
  ……
  他到临城出差,自降身价,去应酬,去社交,不停地见人,喝数不清的酒,都是为了东诚,也是为了给温鲤一个更安稳的未来。
  他不希望温鲤受困于任何人,包括陈鹤迎,他竭尽所能,成为她的依靠。
  那些人,叶清时、梁竞,还有温鲤叫不出名字的宵小,他们把陈鹤征的心意当成弱点,把他的爱情变成伤口,要陈鹤征尝一尝最疼的滋味。
  爱一个人那么难,害一个人,却变得好容易。
  为什么会这样……
  “你现在丑闻缠身,按常理,三年之内都接不到好项目。”陈鹤迎低头,单手揉了揉后颈,云淡风轻的语气,“可陈鹤征鬼迷心窍,执意要保你。东诚是新公司,起步本就艰难,签了你,相当于自砸招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温鲤抖得实在太厉害,郑嘉珣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温鲤没接,只说:“拿着相机的那些人,不全是记者,对不对?”
  记者不会淋她一身的水,还有难闻的味道。
  陈鹤迎点头,“他们知道阿征的情绪有问题,就是为了让他失控。”
  一招一招,循序渐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是布置好的。
  最阴损的套路,全都拿出来,也都用上了。
  这个冬天,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温鲤恍惚想着,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冷。
  外面已经下雪了吧,是不是有一个白茫茫的落寞的世界?
  心里堆积了太多的难过,偏偏哭不出来,温鲤咬着唇,咬到唇色煞白。
  郑嘉珣那么飒的一个人,都不知所措了,只能坐在温鲤身边,离她近一点。
  病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无人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递过去。
  突然,一声闷响,有人推开门板闯进来,脚步很急,落地也重。
  陈鹤迎皱眉,旋戒指的动作停了。
  郑嘉珣看过去,有些惊讶,脱口而出:“阿征,你怎么……”
  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高大、清隽,疏离而矜贵的气息,他似乎永远都好看,不会狼狈。
  陈鹤征谁都不顾,走到床边,单手捏住温鲤的下巴,让她抬头,看向自己。
  “温鲤,”他叫她的名字,字字清晰,“我们结婚。”

第87章 
  病房里, 灯光柔和,并不刺激,温鲤却觉得眼球酸疼, 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空调运行带起细微的风, 窗帘飘起来,边角折叠,露出外面的天色。
  小雨转阴,无星无月, 沉沉的黑, 那颜色极像陈鹤征的眼睛,很伤,也很迷人。
  温鲤的下巴仍被扼住, 不得不仰头, 脖颈延出漂亮的线,雪白而修长。
  陈鹤征站立的位置背着光,脸被阴影藏住,只能看见些许喉结,轮廓和弧度,透出强烈的锋利感。
  他瘦了,这段时间, 瘦得很明显。
  一定过得很累。
  鼻子忽然一酸, 温鲤忍住, 埋在被子里的手, 纠结地攥成拳头。
  陈鹤征的视线低垂着, 落在温鲤脸上, 盯着她, 也只看她, 又说:“温鲤,我们结婚。”
  不是疑问,不是商讨,而是确切地陈述。
  他们结婚,她嫁给他,从此,两个人成为一体,让命运彻底纠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都没有退路,谁都别想逃离。
  郑嘉珣只是挑眉,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以陈鹤征的处事风格,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在意料之内。
  陈鹤迎的眼睛眯起来,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从那两个人身上缓慢略过,最终,嗤笑一声,拿起iPad,开始摆弄界面上小游戏。
  摆明了不看好。
  温鲤将呼吸放轻,蝶翼般的睫毛舒卷,藏住眼底的神色。
  她摇头,很轻的一个字,“不。”
  得到这样一个回答,除陈鹤征之外,无人惊讶。
  陈鹤迎滑动iPad的屏幕,几个同样颜色的小怪兽凑成一排,然后消失,欢快的音乐声在这种紧绷的环境里,像一种讽刺。
  讽刺陈鹤征昏了头,也讽刺他不清醒。
  陈鹤征身上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热度,这会儿,又有重新烧起来的趋势,他觉得脑袋很沉,额角一抽一抽地疼,眼底有很重的猩红色。
  如果温鲤去过德国,见过复建时期的陈鹤征,就会发现,他现在的状态,和当时一模一样,伤痛与躁郁,两种痛苦纠缠着他,让他濒临撕裂。
  噩梦似乎又一次上演,连脚本都没有更换。
  他陷入某种偏执似的,又说:“跟我结婚!”
  温鲤很轻地颤抖着,攥成拳头的手,掌心里出了黏腻的汗。
  她闭了下眼睛,而后,又睁开,眼底是山溪般清透的光,更清晰也更坚定地告诉他,“不。”
  两个人像是在进行一场对峙,剑拔弩张,也伤痕累累。
  陈鹤征似乎有些站不稳,向后退了退,郑嘉珣要扶他,却被他甩手避开。
  他看着温鲤,语气不由自主地多了份刻薄,“这次又想打着为我好的旗号离开我吗?”
  气氛持续压抑着,逼仄的空间让人神经跳痛。
  陈鹤征眼睛里有了凶狠的光,一字一句,语速又缓又沉,“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说过什么——我需要的不是你的愧疚,也不是你的道歉,更不需要你借着为我好的名义,替我做任何决定。想清楚我到底想要什么,再来找我,否则,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这些话,你是没听懂吗?”
  “我不是要离开你,”温鲤立即说,她人在发抖,嗓音也是,句子都破碎,“我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冷静一下。那些人,那些坏人,已经看清了你的弱点是什么,你不要再……”
  “冷静什么呢?”陈鹤征打断她,紧盯着她,竖起满身的刺,“冷静地承认自己失败了?”
  空气愈发紧绷。
  温鲤几乎被他刺痛,有些崩溃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鹤征眼睛很红,情绪也愈发偏执,黑暗的东西在笼罩他,让他口不择言的,“你觉得我输给了叶清时了,对吗?我连自身都难保,更别说,保护你,保护我爱的人,是这样吗?”
  说着,他看一眼周围,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略过,眼底深重的红色像血痕,“你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郑嘉珣站起来,格挡在他和温鲤之间,“阿征,你别钻牛角尖。”
  陈鹤征的睫毛上像结了层雾,更漆黑,也更湿润,他抬了下手臂,将郑嘉珣拨到一边,力气大得让郑嘉珣几乎踉跄。这样没礼貌又没风度的事,以前他是不会做的。
  他身上透出一股阴郁又决绝的气息,视线凝固一般,落在温鲤身上。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他说,“最后一个。”
  高热让他喉咙发干,陈鹤征侧了下头,对着无人的地方咳了一声,嗓音哑得厉害。
  那点声音好像将温鲤吓到了,她忽然捂住耳朵,指尖因为用力而泛起了白,狼狈地说:“你不要问!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听!”
  陈鹤征像是进入了一种极端的情绪里,走不出来,整个人,气息和眼神都是陌生的。
  他拉住温鲤的手臂,五指死死地扣住的她腕骨,力气很大,也很疼,将她覆在耳朵上的掌心扯开,强迫她听清楚——
  “现在去结婚,”他开口,一把混了血色似的沙哑嗓音,“你跟不跟我走?”
  温鲤说不出话,腕骨上强烈的疼,让她莫名恐惧。
  陈鹤征紧绷的样子,像一张拉满到极限的弓,只要再施加一点外力,一点点,他就会彻底断裂。昔日的冷静、温和与沉稳,顷刻之间,分崩离析。
  他无视温鲤的颤和抖,逼问她:“回答我!”
  这一声,音调骤然拔高,在寂静的环境下尤为刺耳。
  温鲤又惊又怕,眼睛很快湿透,这些天,她遭受的恶意,强行控制的那些情绪,都在一瞬间翻涌上来,海潮一般,吞没着,也呼啸着。
  两个人,说不清谁的崩溃更多,总之,是两败俱伤的味道。
  她甩开陈鹤征的手,用力一推,将他远远推开,在近乎爆裂的情绪里,失控一般地说:“你走,走得远远的!我不要跟你结婚,也不要把合约签给你!不要!统统不要!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运营东诚,让它屹立,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让我拖累你!”
  陈鹤征被她推得后退,两人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
  明明只有两步远,在那样的心境下,却有一种千山万水、不复相见的错觉。
  时间忽然变得格外漫长,窗外是深深的浓郁的夜。
  陈鹤征站在那里,石像似的,没有生机,也没有灵魂,就那样静静地落魄地站着,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一片阴影落在他脚下,将他与凡尘烟火隔绝,他的心也在那片暗色里沉到了最低处。
  发泄完情绪后,温鲤一直低着头,掌心盖住眼睛。她不忍心去看陈鹤征的反应,也不愿在众人面前哭出声音,只能竭力忍耐,忍到鼻腔发痛。
  心口的位置,破了一个洞,快乐、天真、勇敢与赤诚,那些美好的东西,全部漏出去,只剩皮囊,空荡荡地留在这间病房里。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很长,又好像只有几秒。再开口时,陈鹤征的嗓子彻底哑了,每说一个字,都带着疼。
  “我一直都尊重你,”他慢慢地说,“现在也一样。你让我走,那我就走远一点。”
  音落,他开始咳嗽,咳得很重,声嘶力竭,像患了某种顽疾。
  郑嘉珣受不了这种气氛,她叫了陈鹤征一声,想劝他们都冷静一点,开口的瞬间,却撞上陈鹤迎的目光。
  陈鹤迎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暗示,动作与眼神,严厉而直白。
  郑嘉珣说不出话了,沉默又开始蔓延。
  陈鹤征咳了很久才停下,他艰难地呼吸了一声,转身退开,走到门边。
  手指碰到门上的把手,他忽然又回来,捞过搭在椅背上的小毯子,盖住温鲤的肩膀。
  温鲤一直低头,发着抖,不去看他。
  陈鹤征伸手过去,在半空中滞了滞,迟疑一瞬,最终还是落在温鲤的发顶。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去摸她的脸颊和额头,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因惊吓过度而发烧。
  体温是正常的,陈鹤征放下心来,指尖拨了一下她垂落的发丝。
  “这间病房的账单会直接寄给我,觉得不舒服,就多住两天,”陈鹤征细长的手指绕着温鲤的长发,“如果碰到什么麻烦事,不愿找我,就去找叶谨扬,找于叔也行,他们都会帮你。”
  一阵微弱的响动,好像有人在哭,哭声哽在喉咙里,刻意压抑着。
  陈鹤征没听见似的,拍了拍温鲤的肩膀,“你没有拖累我,是我能力还不够……”
  说完,他收回手,与此同时,有湿润的东西从他眼睛里掉出来,沿脸颊向下,落在脚边,碎成玻璃似的薄片。
  陈鹤征又摸了一下温鲤的额头才离开,他走的时候,关门声很轻。陈鹤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与他一并离开。
  多奇怪啊,吵得那么凶,却没说过一句分手。这两个字,好似禁忌,谁都不肯提。
  郑嘉珣留了下来,她在床沿处坐下,抱着温鲤的肩膀,试图劝她,“想哭就哭吧。”
  温鲤一直咬唇,咬得太厉害,齿尖在上头切出血色。
  她说了句什么,郑嘉珣没听清,不由凑近些,“什么?”
  温鲤说得很轻,也很慢,“那些人,梁竞、叶清时,还有我叫不出名字的人,凭什么这样对他。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连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郑嘉珣无言。
  她对他,永远是心疼,是偏爱,是无法释怀。
  有这样的感情在,即便暂时推开,也不会分别太远。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吵架,莫慌,小问题

第88章 
  从病房出来, 门板合拢的刹那,陈鹤征几乎站不稳。他一条手臂撑在墙上,脊背颓下去, 疲惫的感觉很重。
  守在走廊里的保镖立即围上来, 要扶他,陈鹤征摆手拒绝。他眸色黑沉,深呼吸了一记,将弯折的脊背立起来, 重新站得笔直, 似一杆迎风的旗帜。
  陈鹤征个子高,一身黑衣,头发和眼眸也是黑的, 整个人阴郁如窗外的夜。感情方面的悲伤, 似乎在他身上具象化为一种锋利,清冷着,偏执着,很矛盾,也很招人。
  护士站里,值夜班的小护士有点犯困,仰头打了个呵欠。泪眼迷蒙间, 眼角余光瞥到陈鹤征的影子, 怔愣一瞬后, 脸色倏地涨红。
  保镖从身后追过来, 走到陈鹤征身边, 低声说了句什么, 陈鹤征点头, 迈步进了电梯。直到电梯门合拢, 数字跳跃着,向下运行,小护士的目光依然停在他消失的方向——
  生活里鲜少能见到这么好看的人,长相和气质都惹眼,实在是过目难忘。
  这种人就是要用来幻想的吧,幻想着能和他有交集,有故事。小护士转了转手上的签字笔,有一搭没一搭地想,长得好看的男生都不老实,他看上去那么难搞,一定很花心,很会伤害小女孩。
  一定有很多人被他伤害过吧。
  *
  出了住院部,到停车场,陈鹤征问陈鹤迎要车钥匙。
  陈鹤迎往他这儿瞥一眼,“你这状态就别开车了,想去哪,我送你。”
  说完,他拉开车门坐进车厢后排,陈鹤征顿了一瞬,没拒绝,也坐了进去。
  车内浮着一股冷香,氛围安静。陈鹤迎靠着头枕,正要吩咐司机开车,陈鹤征却拦住,“等等。”
  一侧的车窗玻璃落下去,陈鹤征的手肘抵在上面。他很累,有点发烧,头疼得厉害,却强打起精神,透过昏暗的光线,朝不远处看,好像在等待什么。
  陈鹤迎也不催,陪他一起等着。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两道同样纤瘦的身影并肩出现,停在一辆贴了珠光膜的mini前。
  陈鹤征坐的车是辆辉腾,通身漆黑,外形低调,又停在僻静的位置,并不惹眼。
  温鲤以为陈鹤征早就走了,她精神不佳,也没留意周围,对郑嘉珣说:“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郑嘉珣一手撑在车顶,“自己人不说客气话。不过,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留在医院里多观察几天?”
  温鲤摇头,“我想回家。”
  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没有安全感,总觉得害怕。
  风吹过来,树影摇晃,郑嘉珣似乎觉察到什么,余光往角落里偏了下,忽然说:“分个手而已,又不是天都塌了,别垂头丧气的!珣姐微信上小帅哥一大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奶狗狼狗还是大胸细腰翘屁股?珣姐都能给你推名片!”
  温鲤下意识地反驳,“不是分手,我们没有分手!”
  明明没有提过分手,怎么能算是分手呢?
  郑嘉珣嗤笑一声,嗓音突然提高,“是是是,没分手!你想让陈鹤征先顾事业,把东诚救回来,不要再因为你被揪住小辫子,对不对?”
  珠光粉的小mini亮起了前灯,迎着夜色,从停车场里开出去。
  另一侧,陈鹤征挥手招来保镖,吩咐说:“你跟上那辆车,送她们回家,别让她们发现,也别让狗仔堵着她们,今天已经被阴过一次了。”
  保镖点头,“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处理完这些,陈鹤征升起车窗,单手将散在额前的头发向后推,让司机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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