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出身不好,他们仨哪个是出身好的?怎么不见人家造反、跟朝臣、重臣往来?
胤i卷起马蹄袖,“说到底不过是你自己贪慕权势,别什么都推在别人身上,那只会显得你更加不堪。”
胤i骂完他,胤K神色复杂的走了过来,他道:“十哥,我早说过的,想要证明自己有很多种方式,咱们没必要”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
所有兄弟里,他大概是唯一一个知道十哥心思的,他也不止一次劝过十哥,可十哥就是不愿意听他的。就说今日他也劝过的,让十哥不要掺和。他不相信汗阿玛真的会出事。
再说了这是他们汗阿玛,带着士兵去乾清宫像什么样子?
胤K对他终究还有着兄弟情谊,他故意说这番话就是在暗示三阿哥等人。十阿哥不是真的对皇位有兴趣,他只是不敢信被汗阿玛无视,他想证明自己。
胤K心想,十哥毕竟是汗阿玛的亲儿子,现在汗阿玛正在气头上,或许等过些时日汗阿玛气消了,十哥还能回来。
毕竟十哥的野心并不像八哥那样暴露出来,是完全可以转圜的。
胤T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他知道十一弟是为了他好,但他真的很不服气。他不明白为什么三哥可以,他不可以。
万黼轻笑,“十弟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为什么吗?”他凑到胤T耳边小声说着,“汗阿玛曾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当皇帝容易,想要做一个好皇帝太难了。想做一个好皇帝除了自身要有本事知道怎么辨别是非真假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受朝臣摆布、任人唯亲。”
“你呢?安郡王府我就不说了,郭络罗氏一个女人你都没办法,你让汗阿玛怎么相信你?说好听点你是礼贤下士,实际上你就是懦弱无能。你想过没有,那些被你些许好处轻易收买的官员,等你继位后会是什么样?他们不但不会成为大清的栋梁之材,甚至还会因为这可笑的’从龙之功‘越发放肆。官不清,百姓如何安宁?”
“别说什么你上位后可以慢慢把人换掉这种可笑的话。胤T你是聪明人,你自己觉得能吗?”
说句不客气的,那群人能把胤T捧上去,一旦发现他不符合自己的预期,随时就能在把人拽下来。他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而由不知,甚至还在这里怪罪别人。
礼贤下士没有错,做个贤明、仁义的君主也没有错。
错就错在他把软弱当成自己仁慈的标杆,一叶障目看不清前路。
作为兄弟,万黼给他拨开云雾,若他能走出来自然皆大欢喜,若他自己不愿意,那就没办法了。
酉时末,佟国维、玛尔浑等带兵踏入皇宫,去的时候他们意气风发,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一群人沦为阶下之囚,所有人都充满了颓废绝望。
他们的行为被定义于谋逆,谋反什么罪佟国维再清楚不过。皇上没当场处置他们不是因为仁慈,对佟家还有感情,只是天色已晚,他想要当众揭发他们的罪行,从而进行处决。
一日之前还是高高在上的国公爷,不过一晚上就沦为等死的阶下囚,佟国维受不了这个打击。他留了一封血书,然后撞死在宗人府的监牢里。
在信中他承认自己是听信了胤祚的谣言误以为皇上被囚禁,这才动了歪心思。他在佟家威望甚高,佟家其他人都是被他蛊惑的,他希望用自己的死换佟家其他人一条生路。
多年前的一幕再次重演,看着眼前的血书,康熙想到了索额图。当年索额图也是如此,想要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若说区别大概就是索额图当年把二阿哥撇了出去,而佟国维并没有。他言辞之间甚至把主要责任推在八阿哥身上,说自己是被八阿哥误导才会如此。
把血书放下,康熙揉着眉心,“人既然已经死了,就安葬了吧。”
佟国维跟索额图终究是不一样的,康熙忽然想起小时候的种种。若没有这个舅舅的庇护,他怕是要吃更多的苦头,既如此,他愿意再给对方这最后一丝体面。
康熙的决定万黼并不意外,他道:“那佟家其他人呢?他们如今还在大牢里面关着,还有这次事件对外怎么说?”
万黼心里自然是想要实话实说的,又考虑到汗阿玛跟佟家的关系,他不知汗阿玛会如何。
康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叹息道:“实话实话吧,让人张贴告示把佟家与安郡王府的所作所为都贴出来。佟国维已死,玛尔浑斩首示众,另外没收两家全部产业,充公。其他凡是参与的人一律按照谋逆之罪论处,没参与的、”
他顿住了,若可以他还是想要给佟家留下一丝香火的。
万黼瞬间就明白了康熙未说完的意思,对此他并不在意。佟国维死了,佟家天塌了大半,剩下的就算活着又能怎样呢?
佟家啊,起不来了。既如此他还不如给汗阿玛留个好印象呢。
“那安郡王府……汗阿玛您把十弟过继了去,可据儿臣所知安郡王府全员都参与其中了,按照大清律法这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佟家是汗阿玛给的恩典,那安郡王府呢?胤T被过继了去,也参与昨晚的事儿,又该怎么处置?
康熙对安郡王府是恨的,若按照他的意思必定是要灭其满门,但他是皇帝,同样一件事给了佟家恩典,若不给安郡王府又说不过去。况且,岳乐曾是正蓝旗旗主。
“既如此,那就跟佟家一样吧,没参与的孩子不予追究,全部割除宗籍贬为庶民。胤T,朕已经把他给了安郡王自然是跟安郡王府的人同罪,把他也贬为庶民吧。另外收缴内务府给郭络罗氏的聘礼,内务府划给他的府邸位置顺位延续给十一。至于安郡王管着的正蓝旗,让胤G跟胤`暂代,让他们俩去查查安郡王的那些亲信,看看还有谁知法犯法的,一并处置了。”
万黼刚想说六弟不是跟四弟在忙科举的事情,后来一想六弟又不喜欢这个,比起科举他肯定更愿意去跟五弟查案,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谋逆之罪斩首可不会挑日子,把佟家以及安郡王府的罪行全部公之于众后,一群人就被拉往菜市口当众斩首。
参与宫变的人实在太多,哪怕康熙已经开了恩没有株连,菜市口仍旧血流成河,那血腥味好几日不曾散去。
因为这件事,岳乐一家子都被从宗族上除名贬为庶人,剩下的那些家眷自然不能在住安郡王府。康熙也没过多为难她们,只让人清点了嫁妆,让她们带着离开了府邸,随后给这座郡王府贴上来封条。
被赶出来的就有自出生就住在这里的郭络罗氏,以及今日被人从宫里赶出来的岳乐嗣子胤T。
出宫前,康熙以胤祚、胤T不再是皇阿哥为由,给二人改了名不许他们在用胤字为辈。两人现在一个叫乌祚、一个叫乌T。
佟国维至少知道给佟家留一条后路,发兵那日并没有带着隆科多;安郡王府不同,岳乐把他的孩子养的太过自大、自傲,那晚的事,府中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全部参与其中。如今这些人皆被斩首,府中除了过继的乌T这个成年人,其他全部都是老幼。
饶是如此,大家也都清楚安郡王府落得如此田地全部是因为他,因此对他的态度并不好。何止是不好,那眼神用恨之入骨形容都不为过。
第189章
唯有郭络罗氏对乌T一如既往,可惜此时的乌T或许是因被万黼说中了心事,或许是因失去了皇阿哥的身份,对郭络罗氏的示好并不是很领情。
安郡王府的人对他并不好,郭络罗氏不想看着他受委屈,便带着他住到了自己的一个庄子上。
岳乐给她置办的嫁妆因是郡王府遗留下来的产业全部被胤G查封了,这个庄子是郭络罗家留下来的,因此得以保存。两人靠着郭络罗家留下的财产度日,乌T郁郁不得志,不是在哀思,便是酗酒。
偶有喝醉,郭络罗氏劝他,他便趁着酒意把心中的怒火发泄在对方身上。醒来后记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又开始后悔道歉,郭络罗氏是真的爱他,不管乌T怎么对她,她都不曾后悔过,也不曾想过离开对方。
可见其真心。
转眼来到康熙四十年。
自那次宫变后没多久,康熙就逐渐把朝中大小事务交给靖郡王胤处理,表现出对其的倚重。
康熙四十年,再次有人上书询问立太子之事,原以为皇帝会跟上次一样否决,却不想他竟然同意了,而他所选之人正是万黼。
虽有些让人意外却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四十年二月,康熙帝正式下旨册封皇贵妃那拉蕴和为皇后,同月则册封靖郡王为太子,并昭告天下。
孝昭过世之后坤宁宫随即改为祭祀场所,蕴和虽被册封为皇后,仍居住在永寿宫。好在永寿宫距离乾清宫也不远,而她也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当。
有了册封皇后的圣旨,她手持宝册宝印便更名正言顺起来。
册封的圣旨传到承乾宫,因佟家之事被康熙降为嫔位的佟嫔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她便笑了起来。
佟嫔自语:“姐姐,看到了吗,你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如今皇上全部捧在那个女人面前,那个你看不起的女人啊,她如今是皇后了。高兴吗?妹妹我很高兴呢。”
她这一生所受的苦大半都来自于这个人前端庄、温婉的姐姐,只有她知道那位名声极好的姐姐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
她姐姐最在乎的是皇帝,做梦都想日后跟他合葬在一起。
可惜啊,先有仁孝、之后有了孝昭,如今呢,多出来一个谨穆。哈哈,皇上身边女人来来去去,就是没有她姐姐的位子。
佟嫔因佟家之事被降了一级,乌祚是记在懿诚贵妃名下的、还有两位公主那都是懿诚贵妃的儿女,康熙又怎么可能不处置她?
她本就让皇上厌恶,如今因为这事同样被降了一级成为懿诚妃。如今的她怕是连葬在皇上左右的资格都没有了。只能与惠嫔等人葬入妃陵园。
佟嫔高兴地又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时便看见七公主站在她面前,七公主面带寒霜:“你是故意的?为什么?”
以前她也觉得佟嫔对她们很好,每次看到佟嫔对她们伏低做小就沾沾自得,也因此让自己二人越发高傲。
对这个姨母两位公主是信任的,在此之前七公主从不曾想过姨母是故意的,故意把自己姐妹二人养的目空一切。
心思被察觉,佟嫔并没有惊慌,反而低低的笑了出来,她笑了很长时间眼泪都笑了出来。
擦擦眼角,她仍带着笑意问道:“你问我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们的额娘啊。”说到这里她收敛笑容,眼睛里带着丝丝寒意,咬牙说道,“这都是她欠我的。”
抬头直视七公主,她一字一句道:“若不是她,我怎会落入如此田地?”
“我本可以跟恪勤郡王福晋一样嫁个不错的人家,然后相夫教子,”她猛地站起来摔了手里的酒杯,指着七公主道,“就是你的额娘,她因为嫉妒就生生毁了我。”
这些话憋在她心里太久,今日正好趁着酒劲儿,她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她嘴里的恪勤郡王福晋就是孝昭皇后嫡亲的妹妹,两人还是同年的秀女。一个被亲姐姐许了个宗室贝勒,那贝勒在征讨噶尔丹的时候立了功被升为郡王。
如今的恪勤郡王妃夫妻和睦,儿女孝顺,京中贵妇谁不羡慕。
另一个却被姐姐和家族接连许配给两个将死之人落得克夫的名声,最后还要为姐姐的女儿不得不入宫守活寡。
她笑着问道:“你说,换做是你,你恨吗?”说完她也不理会七公主,摇晃着径直离去。
恨吗?换做她是对方,她当然是会恨的。问题是,她现在是那个被牵连的无辜受害者。
七公主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对她,是爱还是恨?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时间纠结了。
册封皇后与太子没多久,康熙再次发下两道圣旨,他给六公主与七公主分别指了婚。六公主指婚给前国公佟国维长子叶克书之子舜安颜。舜安颜是她的表哥,当年宫变,佟国维的儿子隆科多活了下来,孙辈也都活了下来。不过,他们再也不是什么国公之子、之孙,虽仍住在佟府,却只是个庶民。
以庶民之身迎娶公主前所未有,且康熙并未给六公主任何册封,甚至在内务府过来询问公主规格的时候,他直接让人按照多罗格格的规制给置办的嫁妆。
至于七公主,则被封为和硕公主和亲去了蒙古。她嫁的是蒙古博尔济吉特氏翁牛特部郡王之子仓津,这位虽然也姓博尔济吉特,但翁牛特部在蒙古诸多部落里并不富有,甚至可以说一句穷。
得知翁牛特部的情况,大家心里也就清楚了,皇上这是在秋后算账。
大清与前朝不同,大清的公主都是要和亲蒙古的。蒙古四十九部,就算不是每个部落都有资格迎娶公主,大清的公主数量仍旧远远不够。因此,公主犯了错,不会像皇阿哥一样贬为庶人,皇上仍旧会留着她们用以联姻。
不过这联姻的对象就比较有意思了。
受宠的公主,皇帝自然会好好给她们选个婆家,不受宠、像七公主这样翻过错的嫁的部落自然没那么好。
同母同日而出,两人的待遇截然不同,六公主怎么受得了这委屈,她当即就嚷嚷着要去见皇帝。
然,康熙并没有见他,他直接让梁九功告诉六公主,再闹连多罗格格的嫁妆都没了。
一句话把想要闹事的六公主给吓走了,蕴和看着面色苍白的康熙,担忧道:“皇上,您的身体……”
之前太医说康熙还能活个十几年,后来被胤祚气的吐血又被蕴和用秘药吊命,如今的康熙已经日暮西山没几年活头,所以他才那么着急,着急的立太子、嫁女儿。
因康熙身体不好,朝廷之上大部分事情都是万黼在处理,蕴和也搬到了乾清宫照顾他。
康熙摆摆手,“别担心,朕没事。你跟了朕这么多年,为了朕差点连命都不要了,朕愧对你良多。朕总想着应该补偿你点什么,就在前两日朕想到了。”
蕴和配合道:“是什么?”
皇帝的嘴听听就好,她不相信康熙会愧疚,不过给她送东西这段时间倒是时有发生。皇帝愿意演,她自然是陪着的。
康熙笑笑,“保密,等立后大典那日你就知道了。”
立后是大事,圣旨是四十二年下的,封后大典却在四十三年三月。
这一日风和日丽天气正好,康熙亲自带着她去往太庙祭拜。之后便是接受文武百官、朝中命妇的朝拜。礼仪之繁琐、吉服是穿了一层又一层。
只从皇宫到太庙,再从太庙走下来,蕴和差点没累趴下,本就深受余毒之苦的康熙更加不堪,中途他咳嗽好几次,有一次甚至还咳出血来。
大喜的日子见血不吉利,这件事除了站在他身侧的蕴和以及随时注意他情况的梁九功,其他人谁都没发现。
蕴和担忧道:“皇上?”现在她真有点害怕,这样的日子若皇上有点什么,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那些大臣还不得来个死谏把她给谏死。
康熙也知道这情况,他歉意的笑笑,“朕没事还能坚持,只委屈你了。”
他原本是想留给皇后一个美好的回忆,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
大典结束之后,康熙就软到在床上,蕴和着急道:“赶紧宣太医。”
太医院院正早就在外面等候着了,听闻皇后召见,他立刻带着人走了进来。
对康熙的情况他无比熟悉,见此情景他不慌不忙端来一碗药给康熙灌了下去。院正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心说幸好他早有准备。
“娘娘放心,皇上早就料到这种情况,明日一早皇上就会醒来。”
蕴和点头,“有劳太医。”
有太医这句话她就放心了,不然为了不被天下人诟病,她怕是又要动用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