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老生常谈的话,自打万黼去了上书房,蕴和就没放下来过心。
跟额娘腻歪了一会儿,万黼起身告辞。
去上书房读书就是大孩子了,不可以再跟额娘住在一起,虽然不舍得,他还是懂事的回阿哥所居住。
万黼走后,孙嬷嬷走了进来,她不能理解主子的想法,“主子,您为何?”
主子是有了两个皇阿哥不假,但也不能这般对皇上,真把皇上惹毛了,对主子和小阿哥都没好处。
蕴和道:“我知嬷嬷是为了我好,但嬷嬷,咱们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只是个任人摆布的贵人,命运都掌握在别人手里。如今我是一宫主位,宫里只有我有俩阿哥,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如果我再去争宠,谁能保证她们不会对万黼和胤G动手?”
蕴和永远都忘不了,上辈子万黼就是在她被诊出怀了个阿哥的时候没的。
因为万黼的忽然过世,她悲伤过度,最后导致胤`早产。胤`生下来身体一直不好,没两年也去了。
没能保住两个儿子一直是她心底的痛,她没法再承受儿子在自己面前早夭了。
孙嬷嬷却有不同的见解,“正是您不争,两个皇阿哥才有危险,您若是宠妃,你看她们谁敢?”
宠妃总是特别的,有皇上护着呢。
蕴和轻笑,笑声里满满都是嘲讽。
“您未免把皇上看的太高了。皇上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太子,太子又是赫舍里家的。”
“索额图不是省油的灯,我是正经的满八旗出身,假如我得宠,你说他会不会对付万黼?”
别说还是个孩子,在野心家面前是没有男女长幼之分的,他们看到的永远只有威胁与否。
她不受宠万黼前面还有个大阿哥顶着,索额图就算忌惮也不会对万黼出手。假如她是宠妃,万黼又得皇上看中,你看索额图会如何?
“嬷嬷,你回头敲打下万黼身边伺候的,让他们管住嘴巴,别在万黼跟前说些有的没的。我只想万黼好好地、快乐的活着,其他的我作为额娘会给他顶着。”
万黼一而再的撮合她跟皇上,蕴和全都看在眼里。
孙嬷嬷愧疚道:“主子放心,奴婢明白了,奴婢知道应该怎么做。”
亏她之前还觉得主子做错了,原来错的是她。
主子说得对,与宠爱比起来,皇阿哥与主子的命确实最重要。
既如此,她会敲打宫里的奴才,还有万黼阿哥那边,她也得找个时间跟阿哥说清楚才行。
主子心里有主意,他们可别好心办了坏事。
见孙嬷嬷是真的听进去了,蕴和松了口气。
身边的嬷嬷太上进,她也很无奈。只希望她这番话能彻底打消嬷嬷们的念头,让她们别逼她。
争宠有什么意思,她只想安安稳稳养儿子。
就算不能彻底断了嬷嬷们的想法,至少也让她安稳几年吧。
蕴和心中盘算,今年三藩彻底解决,大军回京之后,皇上应该会大封后妃。
历史上的惠宜德荣,德妃是不可能了,也不知谁会顶上去。
第34章
公然拒绝伺候皇上一次又一次,你真当蕴和傻吗?
今日就算孙嬷嬷不主动问,她也准备好好跟孙嬷嬷‘谈心’的。
蕴和知道永寿宫、万黼身边都有皇上的人,她不能让皇上知道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她得让皇上知道,她是‘身不由己’的。
当然,与孙嬷嬷说话她可以没有顾忌,说的直白,传出去就婉转很多。
“庄嫔对朕冷淡是担心自己得宠会害了万黼跟胤`?这是她亲口说的?”康熙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很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小太监是他趁着庄嫔迁宫的时候安插进去的,是他的心腹。
他也有本事,短短一年的功夫就成了永寿宫掌事太监邬元的得力手下。邬元对他还算信任,有些话也会跟他说。
就比如庄嫔的事儿。
小太监不过三两句话,邬元就竹筒倒豆子般把庄嫔的顾虑全说了出来。
跪在地上的太监低着头,小声道:“邬总管是这么说的。邬总管说,庄主子没封嫔前格外小心翼翼,主子每晚都要抱着三阿哥休息,不然就会惊醒。”
康熙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他转头去看梁九功,“庄嫔以前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朕怎么不知道?你让人查查,之前是不是有人害过万黼,还是有谁在她耳边说过什么?”
能让庄嫔惴惴不安,一定是曾经发生过什么。
康熙不由想到自己,他小时候额娘也不受宠,宫里皇阿哥少,额娘也是这般护着他,叮嘱他藏拙,让他孝顺太皇太后。
似乎在额娘的眼里,汗阿玛也是靠不住的。
想到自己在庄嫔眼里靠不住,康熙又有些脸黑。
他小时候吃过阿玛偏心的苦,自觉对儿子都是一样的,怎么在庄嫔眼里就不可靠了呢?
生气吗?
他承认是有些的。
因为庄嫔不信任他,还跟他耍心眼。
抛开其他,只站在一个阿玛的角度,他又气不起来。
因为庄嫔做这一切都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儿子。
爱护儿子的母亲,总是让人敬佩的。
他是皇帝,这世上有几个人敢跟他对着干。
庄嫔偏偏做了。
难道她不知道惹怒自己的后果?
不,她肯定知道,但她依然如此。
这说明什么?
说明,比起儿子的安全健康,什么后果都无足轻重,是她可以承受的。
邬元并没有跟小太监说赫舍里家的不是,只说担心万黼被人利用、害了。
莫名的,康熙就是想到了索额图。
索额图这个人有才能,对太子也不错,是真心为了太子着想。
可对其他皇阿哥,索额图就没这么好心了。
他想起自己称赞保清,索额图每次都会岔开话题,说起保成。
保清、保成都是他的儿子,称赞谁他都高兴。
当时他也没多想,现在看来索额图分明是故意的。索额图不想他在意除了保成以外的其他儿子。
康熙叹息,他揉揉眉心,“梁九功,你得空再去挑一些信得过的,送到所有皇阿哥身边。”想到庄嫔说的让邬元打听有没有会拳脚的小太监,他又加了句,“让内务府训练一批会拳脚的宫女太监,朕明年要看到成果。”
想着内务府的糟心事,他黑着脸道:“告诉内务府朕会亲自验收成果,做不好就不用在做了。”
不再做,意思就是革职。
内务府是个油水很大的地方,习惯了在内务府当差,若是再让他们做回无所事事的旗人,那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受。
因着庄嫔的事儿,康熙这一晚都没休息好。
翌日他给太皇太后请过安就去了坤宁宫。
“皇上,端嫔那事儿查的怎么样了?可有查出这幕后之人是谁啊?”
现在看来,这件事分明是冲着庄嫔去的。或许庄嫔的担心也没错,是真的有人在针对她和万黼两兄弟。
这让康熙不能不在意。
皇后似乎早就料到皇上会过问此事,她并没有意外。
“回皇上,臣妾倒是查出了一些眉目。皇上可要听听?”
见康熙点头,她接着道:“佟贵妃身边的那个宫女已经查出来了,她有个姑姥姥跟乌雅家是姻亲,明面上她是佟贵妃的人,实际上一直在给乌雅贵人做事。”
“不过,”她话锋一转,又道,“臣妾查到她有个弟弟并不在佟家,而是在盛京。”
佟贵妃不是傻子,哪怕是身边的三等宫女,想要为她所用,也会把对方一大家子人放在佟家的庄子上。
明面上说是照顾,实际上是作为人质。
假如有人想要背叛,就要先考虑家人的安危。
百密一疏,佟贵妃大概也没想到这宫女跟乌雅家还有关系。
或许她当时查到了,不过并没有在意,亦或者也存了利用这一关系的心思。
毕竟乌雅家是包衣,曾经在御膳房当过差,御膳房那地方有个‘自己人’才更好说话。
康熙开口:“你的意思这事儿是乌雅氏干的?她想做什么?”
乌雅氏这黑心的女人已经被他关起来了,怎么还不安分。还有乌雅家,他把威武的官职都给撤了,内务府凡是跟乌雅家有联姻的也都被他调了职。她家到底有多大的势力,还能搅风搅雨?
怪不得庄嫔要用这种方式自污呢,如果她没记错这个乌雅氏也曾经在庄嫔身边伺候过。后来被庄嫔打发了。
那时候他还觉得庄嫔小家子气。现在看来庄嫔是有自知之明的。
皇后却摇头,“臣妾不知。皇上你一定想不到那宫女的弟弟在哪儿当差?”
不等皇上开口,她自顾答道:“臣妾查到,他是从小给人做了童养夫,他那个老丈人、他那个老丈人隶属满洲镶黄旗,是郭络罗旗下人士。”
宜嫔郭络罗氏,她的阿玛三官保是盛京包衣佐领,旗下掌管包衣无数。若放在平时,顶多就是让人感叹句世界真小无巧不成书,但此时……
皇后吸了口气,“宜嫔被臣妾禁足了,有翊坤宫的奴才报,说住在她后殿的郭络罗贵人不知为何被她打了一巴掌。宜嫔下手极狠,郭络罗贵人四五天都没出屋子。另一个,她身边伺候的嬷嬷,昨个儿挨了板子。”
宜嫔很聪明,也沉得住气。她一直按捺不发,直到今日事情都过去大半个月,她才处置自己身边的嬷嬷。
都过去大半月了,明面上也没宜嫔什么事儿,没人会把她处置嬷嬷跟端嫔的事儿挂钩。
如果她没查到那三等宫女跟郭络罗家有关系的话,她也只会以为是那嬷嬷伺候不周到惹了宜嫔。
宜嫔泼辣,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伺候不周挨板子放在她身上并不突兀。
康熙脸已经不能用黑如锅底来形容。他咬牙,“皇后的意思,这件事真正的幕后之人是宜嫔?”想着宜嫔以往也颇的他心意,康熙不愿意承认自己眼瞎到这种地步,从未看对过人。
他道:“会不会是郭络罗贵人和她身边的嬷嬷做的,宜嫔并不知道。不是说她打了郭络罗贵人么,说不定”说不定就是她察觉郭络罗贵人做错事,气急打的。
康熙越说心里越没底。
假如这事儿真是郭络罗贵人做的,以宜嫔的性子怕是早就把人扭送到皇后或者他面前了。
俩人虽然是姐妹,宜嫔对郭络罗贵人并不是多袒护的。
他反复呼吸,努力平复心情,“既然都查清楚了,该怎么处置,皇后就处置吧。”
乌雅氏的事儿让他对包衣没了好感,如今宜嫔闹的这一出让他对包衣是真的厌恶了。
乌雅家、郭络罗家,这可都是包衣大族,尤其郭络罗氏。
宜嫔兄弟好几个,都是德才兼备之人,更别说三官保兄弟的后人。上三旗包衣,盛京和京城包衣,都有着郭络罗家的人。
皇后摇头,“皇上,臣妾倒是想快点了解这件事,可仅凭这一点并不能说事情是宜嫔或者郭络罗贵人干的。太牵强了。”
哪怕她心中认定这件事就是宜嫔在背后使坏,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给宜嫔定罪。
不只因为宜嫔身居高位,她还得考虑胤祺和四公主。
除非捉贼捉赃,抓住了宜嫔的把柄。
宜嫔的把柄是那么好抓的?从她能忍半个多月在处置身边的嬷嬷就能看得出来,她做事情很谨慎。
能查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康熙最满意的就是皇后处理事情的态度,凡是讲究证据。
“既如此,就让她一直禁足吧。”
皇后点头,“对了,皇上还有一件事,十阿哥也满月了,您看他该如何安排?”
十阿哥庶妃觉禅氏所出。
这个皇阿哥的出生对所有人来说是个意外。
觉禅氏侍寝当日皇上是让她用过避子汤的,可一个月后觉禅氏还是有孕了。
皇上对觉禅氏的态度注定这个皇阿哥不会受到太大的重视。
事情也确实如此。
十阿哥是早产出生,他生于康熙二十年二月。因着早产,皇上直接下旨把洗三、满月都给免了。
觉禅氏是庶妃,没资格养儿子,她如今住在延禧宫,按理十阿哥应该交给惠嫔抚养。
惠嫔老实,皇上不发话她不敢接,只让人多照顾着。
现在十阿哥还跟觉禅氏在偏殿住着。
荣嫔与庄嫔当初是宫里没有高位妃嫔,也是皇上发话让她们自己养的,觉禅氏这个……
十阿哥啊,皇后不说,他险些忘了这个儿子。
他现在对包衣印象不好,对包衣生的儿子尤其是意料之外的儿子更不会好到哪里去。
沉思许久,他道:“既然她住在延禧宫,就养在惠嫔那吧。”
惠嫔,所有包衣出身的宫妃里,除了端嫔,就惠嫔给他的印象最好。
觉禅氏的事情是个意外,觉禅氏被封庶妃后也很老实并没有犯错,他总不能跟对待小八一样,把她的儿子给别人。
儿子交给惠嫔抚养,只希望惠嫔不要让他失望。
赫舍里庶妃昨日去永寿宫门口截皇上,差点把人拐走的事儿被僖嫔知道了。
僖嫔气的砸了一个茶杯。
“她想做什么?真以为自己是元后的妹妹就可以为所欲为?也不想想她现在才几岁,得罪了庄嫔对她有什么好处?”
僖嫔气的心肝肺都要疼了。
这不仅仅是严重影响了自己跟庄嫔、端嫔之间的感情,还有可能给赫舍里家带来麻烦。
庄嫔娘家不显赫不假,别忘了她姓那拉。
满洲大族同气连枝,那拉四部也是如此。
真遇上大事儿,他们不会无动于衷的。
索额图再厉害又如何,一个明珠就能牵制住他,其他三家又要靠什么来阻挡?
“蠢,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她就不明白了,索额图怎么会送个这么蠢的入宫?
僖嫔身边的大宫女又上了一盏茶,“主子您消消气,为了她不值得。”
她是从小伺候僖嫔的,也是自愿跟着主子入宫。主子有多难她看的一清二楚,自赫舍里庶妃入宫,主子又做了什么,她也全看在眼里。
让她说,那位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太自我,主子对她好没用。她只会拖累主子。
等僖嫔灌下一杯茶,她小声道:“主子,要不您去跟皇后娘娘说,咱们迁宫吧。那景阳宫不还空着,大不了咱们把咸福宫让给她。咱去景阳宫住去。”
咸福宫已经够偏僻了,景阳宫比咸福宫还偏,因着它偏僻曾被戏称为‘冷宫’。
大宫女觉得,自家主子没宠,跟住冷宫没啥区别。与其留在这受气,还不如迁过去呢。
皇后娘娘处事公平,该给她们的一样不会少。
僖嫔咬牙,“你说得对,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先去一趟永寿宫。”
赫舍里庶妃住在咸福宫,归她管。赫舍里庶妃干的破事,她还得去给对方擦屁股。
僖嫔的到来让蕴和很意外,得知她的来意,蕴和哭笑不得,“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就这个?别说我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就算真因为这事儿生气了,那也跟你没关系。怎么说咱们也是一起经历过苦难的。”
说到这她眨眨眼。
僖嫔笑了,“谁说不是呢,有时候我也会想若不是你,我未必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她不是恭维,坤宁宫偏殿也有损坏,就她坐着的地方上面的瓦片都掉了下来,椅子周边砸的粉碎。
倘若庄嫔没拉她,她一定不会那么快出来,说不定就会被掉落的瓦片砸伤。
因此,她对庄嫔一直很感激。在得知赫舍里庶妃做的事情后才会那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