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姑娘见了江小侯爷,蜜蜂见了花一样往上凑,偏偏她褚瑶华寻了种种理由,敬而远之。
江瑾年“啪”地合上扇,笑得玩味。
有趣。
月余,一纸诏令送进了褚府,将褚瑶华定给了定北侯府做世子夫人。
*
褚瑶华不敢违抗圣人的令,但得罪得罪这位从天而降的便宜夫君嘛,她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出嫁前夜,褚瑶华端坐镜前,弯着眉眼给自己贴了满脸的麻子。
陪侍的喜娘丫鬟皆苦了脸,却无人敢拦。
*
江瑾年其人,既有照人风姿,又有滔天权势,是宣京一众闺秀的春闺梦中人。
偏偏他英年早婚,娶了褚家的娇纵美人,叫人扼腕。
新婚夜,红盖头下的新嫁娘顶着满脸狼藉,他却视若无睹,微凉手指缓缓抚上她的脸庞。
指腹擦过新娘细白却布满斑点的脸庞,带下一块儿没有沾牢的“麻子”,江瑾年却不甚在意,缓缓开口。
“听闻褚小姐娴雅端方,德才兼备。我还纳闷,为何无人求娶?原是毁了容貌。”
褚瑶华原本打了满腹的稿,势必要叫新婚郎君厌弃她,不敢近她的身,却被他这一番话说得哑口。
……娴雅端方,德才兼备?他是否认错了人。
*
新嫁入定北侯府的世子夫人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无理也要取闹。
偏偏她上头有人罩着,任由她肆意妄为。
除了一件事。
提起为世子纳妾这桩事,褚瑶华欢天喜地,认真为他挑选筹谋,只为解她靠近异性就犯怵的忧。
总之她顶着声名赫赫的一个褚姓,哪怕不得夫君宠爱,也不至于被人看轻。
褚瑶华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正响,却被世子冷脸拉进房里。
“这么盼望我开枝散叶?不如夫人尽尽职责,先跟我把房圆了。”
褚瑶华睁大眼,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如今竟然不畏惧男性的靠近,只下意识偏头问了一句:“非我不可?”
江瑾年垂眸敛去眼底翻涌的情意,贴着她的脸,似是玩笑。
“嗯,非你不可。”
第86章 番外
在外端着孤高清冷架子的女剑君余辞爱看话本子。
这一桩事并没有多少神仙知晓。
起初司年轮也是不知晓的。
纵使他同杳杳颇有些交情, 而余辞又是杳杳的好友,他起先同余辞是全然不熟的。
最先开始是杳杳总上门来,找他借阅那些闲来无事整理出来的凡人故事;后来有一次闲聊起来, 司年轮难得在几位好友面前作了一番感叹, 还问杳杳看完那一册故事, 是否也这般觉得。
杳杳当时茫然极了。
她一口云崖仙露方抿进口里, 还没来得及咽下,争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鼓着脸将茶水咽下, 开口道:“啥?我没看过啊, 问我做什么。”
司年轮无语半晌,问她:
“那你每回都从我这儿顺那么多用废掉的命格谱子走, 说是拿去当话本看——”
杳杳口快, 理所应当道:“又不是给我自己看的。是余辞爱看。”
一旁的余辞便来不及捂住她的嘴。
原来面上冷冷的女剑君实则有着满腔柔情,爱看话本子,也会因为听了动人的爱情故事而落泪。
这件事便不再是秘密。
司年轮当时打量了余辞好几眼, 见她似乎通红了耳尖, 面上却仍然端方整肃。
他摇摇头,这不仍旧是个冰碴子吗,同她那倒霉师父一样。
后来,杳杳误打误撞将下了凡的大冰碴子捂热捂化了, 余辞这位他心中的小冰碴子却主动贴上来想要捂他。
那段时间, 杳杳忙于奔波在凡人界, 追着周云辜的转世一轮轮地跑, 司年轮便要替任性的小祖宗收拾烂摊子, 将总想去探望杳杳近况的余辞拦上一拦。
他们因而熟络了许多。
司年轮这才发现,原来余辞内里实则是个很柔软的小姑娘, 只是跟着她那位师父学剑,将端架子的功夫也一并学了来,端得久了便成了她这副冷冰冰的外表,实则她最是外冷内暖,分外好说话的一个人。
他素日里没个正形,其实反而有几分骨子里的通透。
因而当余辞愈发爱黏着他时,他一边觉得同她相处十分愉快,一边却又不想将自己置身于情爱之中。
可当对方真的找上门来,同他直诉自己的心意时,他却慌了神。
他落荒而逃,看似是因为避之不及,其实实则是因为他再不跑,兴许就要出卖自己的本心了。
可他跑完就后悔了。
余辞却再也没上门来找过他。
司年轮惆怅得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几位神仙之间,被杳杳带起了一遇到忧愁烦心事儿就喝上几坛的风气。
杳杳拎着酒坛找上门的次数最多,且通常集中在周云辜每一次转世后;杳杳喝完重整心态兴冲冲下界去找周云辜了,就轮到玄炽喝。
他们通常都爱找司年轮喝。司年轮话多,人乐呵,喝酒嘛,总得找点乐子看看不是。
可这一回却是余辞拉着杳杳喝。
恰逢夜间,云雾海上有莹白的月光洒下,柔软却不带温度。
余辞抿了一口酒,嘟囔了一句。
“真凉啊。”
杳杳默了默,只在一旁抱着酒坛子,问她道:“你这是怎么了?”
余辞白她一眼,没什么好气:
“为情所困,看不出来啊?”
“你现在怎么神态言行都同那个半吊子司年轮越来越像了。”杳杳嫌弃地戳了戳她,这才又问道:“你为谁啊?为司年轮?”
余辞闷闷地不吭声,权作默认。
杳杳见她今日格外沉闷,便主动一些,又道:“我瞧着你俩相处得挺好呀?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伤心。”
余辞顿了顿,神色有些茫然,两颊上是被酒晕出来的红。
“我同他表白了。”她说,“然后司年轮他跑了。”
杳杳惊奇地睁大了眼。
余辞跑去同司年轮表白也就算了,司年轮竟然临时跑路了?
她一时觉得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你看,同我不熟的时候,你们都说我性子冷;后来你们又说我师父他性子冷。”余辞还在说着,停下来打了个酒嗝儿,又继续道:“可是我看着啊,你,还有司年轮,你们的心肠才是真的冷。”
杳杳闻言拧眉不服:“你以前这么说我我倒没什么好反驳的,现在怎么还要扯上我——”
她不过辩驳了一瞬,还是将话题绕回来,顺着余辞的话分析道:“不过要我说,司年轮那人确实没心没肺的。你啊,你却是个心中一片纯粹澄明的,就像那皎白的月光——可是像月光,却捂不热他心肠的。”
余辞被她难得发自肺腑的一番话说得愣愣。
她做出这种愣愣表情时,往日里凛冽冷肃的眉眼就透露出几分柔和来。
“那要你说,我究竟应该如何呢?”
杳杳此时对司年轮这般做派分外不齿,想也不想就道:“要我说,这个人不行,你就换个人捂。”
都是司年轮的错。
余辞闻言却敛了眉眼。
一旦喜欢上一个谁,说放弃又哪有那么容易呢。
只是她再也提不起兴头去找司年轮了。
就这样吧。
神仙的日子过得惬意,岁月的流逝就也不那么被他们看重。
只是杳杳突然想起来一桩事,拎着周云辜就去了轮回台找司年轮。
余辞有事要问他二人,犹疑了不过一瞬,便也跟着去了。
杳杳将门拍响。
司年轮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动静,不情不愿地探出一个脑袋来,在看见杳杳身后的余辞后,却倏然亮了眼睛。
只是余辞面上神色淡得很,仿佛又回到了同他不太熟络的那些日子。
司年轮犹疑了片刻还是没有同对方搭话。
“之前跟你说好了的,安排我俩下界那事儿,你有没有做准备啊?”
杳杳的话将他的心神拉了回来。
司年轮苦着脸道:“我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杳杳点头如捣蒜,随后又用怀疑神色看向他:“怎么,难道你很值得信赖吗?”
这一番插科打诨终于将一旁冷眼看着的余辞逗得失笑。
司年轮就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苦了。
他将事情安排妥当,送走了难搞的两尊大神,正舒了一口气,就见余辞仍旧留在原处,眼神微垂望着某一处,似乎正在发呆。
他想了想,还是上前同对方搭话。
“好久不见。”
余辞愣了愣,还是没有继续冷着脸,而是抿唇朝他笑了笑。
“是啊,好久不见。”
气氛又陷入尴尬的沉寂之中。
司年轮莫名觉得心中有些焦急,这份焦急叫他迫切地想要找些话来同眼前的人说,好似只要他再不说话,对面的人就要离开了,然后又不会再来找他。
“唉,我其实还挺羡慕他们偶尔下界玩一玩的。”他其实有些紧张,却故作轻松,“不像我,看过那么多凡人的事,却从来没有真切感受过。”
余辞倒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顺着他的话答:“是啊。我也没有去凡界亲眼瞧过。”她补充道:“……都是从你这儿的话本子里看的。”
司年轮缓缓眨了眨眼。
他觉得眼下的氛围倒还好,叫他觉着那些淤堵了好些日子的隔阂仿佛就要散开来了。
他开口道:
“真想寻个机会,我也下界历练一番。”
其实他还有后半句话在他的心间和唇边辗转,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将之组织起来,递至对面的人。
余辞接口道:
“你若想去,我其实可以替你代劳几日你的差事;不过你得将诸般事宜都同我讲仔细了。”
司年轮便愣了愣。
随后他讪笑道:“不必了。”
他其实想问她——
我想要同你一起去,就像周云辜同杳杳一起一样。
“如此。”余辞点了点头,已经同他告了别,转身便离去了。
司年轮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
后来再一次见到,是余辞主动来寻他。
她不再提起曾经那句被她直截了当宣之于口的话语,就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
如今,她找上门来,是请他替自己谱一个下界的命格。
是从什么时候起,大大小小的神仙都逃不了下凡历劫这一茬。
也不知道他们从凡间一世究竟悟到了什么,总之轮回台被他们变成了观光游玩的胜地。
司年轮替她谱好了命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她:“你怎么突然也想下界了?”
余辞似乎是看了他一眼,又淡淡移开目光,道:“想将一些事情想通,去散散心。”
司年轮不再多问。
余辞入轮回的那一刻,他却又飞快的抽出原本谱好了的命格簿子,刷刷添改了几笔,拧眉将姻缘那一块儿全画上了叉,这才舒展开眉眼。
以上这些全部都是司年轮在小聚时喝多了醉仙酿,无意倾吐而出的。
杳杳养在迷梦泽里的月澜花化成的小仙童又长了百来年的修为,此时长开了些,正是好奇心重的少年时期。
周遭人看向司年轮都是看笑话的眼神,就连周云辜眼里都含了淡淡的嘲笑。
唯有小仙童秃秃睁大了好奇的眼睛,扒拉着司命的酒坛子,不让他继续喝,叫他往下讲。
“后来呢?”
玄炽都抽出空来,发出一声嗤笑。
秃秃懵懂极了,环顾一周,木呆呆地道:“我好久没看见余辞姐姐了。司命叔叔,你到底有没有追到余辞姐姐啊?”
杳杳揉了揉秃秃茂密的头发。
“想知道啊?”她朝司年轮的方向挤了挤眼,“你瞧瞧他脸上这副神色,你觉得他追到没有啊?”
秃秃乖巧得很,闻言竟真的认真去瞧。
瞧了半晌,响亮道:“没有!”
其余几人皆是笑了,唯独司年轮神色更加痛苦。
他抱着酒坛,陷入回忆。
真是风水轮流转。
终于还是轮到他对着余辞诉说他一番拳拳心意。
谁知原本内里是柔和性子的姑娘不知从哪儿学来几分傲,冷冷睨了他一眼,道:“现在才来说喜欢我?”
“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司年轮太过分了!所以罚他短时间内不能得偿所愿(这可不算be啊!不关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