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夏目千绫奇怪地重复了一遍,反应过来:“你们打赌?赌我能不能区分出来?”
[太宰]暗戳戳地说道:“是啊是啊,他偏说夏目小姐一定能认出他来。我们就打了个赌。”
——半个字也没提实际上是他自己先提出的打赌。
不仅如此,[太宰]又继续认错道:“对不起,夏目小姐,我实在是很好奇,所以就……”
然后,他状似无辜地眨了眨鸢眸,还冲夏目千绫歪了歪脑袋:“没想到夏目小姐竟然真的这么聪明呢~”
夏目千绫本来还有些微妙的心情陡然被冲淡。她看着眼前字字不提太宰治,又字字都在给太宰治抹黑的[太宰],哪里还能猜不出来?恐怕这件事最开始是[太宰]提出来的。至于她的男朋友为什么会答应……
夏目千绫按了按额角,果然还是吃醋了吧?这家伙,怎么连“自己”的醋也要吃?
不过夏目千绫还是没有戳穿[太宰],只是笑了笑,说:“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欸~?夏目小姐只打算谈谈?这么过分的行为,谈谈怎么能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呢?”[太宰]毫不客气地火上浇油。别以为他猜不到那家伙的想法,无非就是宣示主权。他不开心,那家伙也别想好过。
他煞有介事地说道:“夏目小姐,好歹是另一个‘我自己’,我多少有点了解,你这样是不行的哦!要做出更多实质性的惩罚才对。”
“比如说——”
[太宰]刚起了个话头,斜里插进一道声线:“话说出口以前,最好再三思考一下。千绫酱可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夏目千绫循声望去,黑发青年一身沙色风衣,然而那双鸢眸里却盛满她所熟悉的清浅笑意。她不由得跟着微笑起来:“太宰先生。”
太宰治大步走过来,挽起夏目千绫的手,暗暗庆幸他来得及时。否则,要是真让[太宰]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绝对会给千绫酱提供很多对付他的思路,那怎么能行?
他转移话题道:“千绫酱又叫错了。明明答应我会换一个称呼的。”
夏目千绫想到她刚刚给[太宰]解答疑问时提到这一点,没忍住笑了一声,才喊道:“治。”
太宰治应了声,留意到夏目千绫手里的纸巾,他十分自然地取过纸巾,仔仔细细地给她擦拭手指。不用猜他都知道,这家伙肯定碰了千绫酱的手。
他像是在抱怨道:“千绫酱好配合他。明明直接戳破他就可以。”
“难道不该说治在配合他?”夏目千绫反问道:“要不是你的默许,太宰先生怎么可能会穿着这一身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因为计划需要。”太宰治面不改色地扯借口:“后来我们就兵分两路了,直到碰见国木田君,我才知道他跑到港口Mafia这边来了。千绫酱不要信他的鬼话。”
[太宰]像模像样地叹气:“夏目小姐,我明白,就算我说出事情的真相,恐怕也会被他阻止。但我实在不忍心你被他欺瞒。”
夏目千绫:“……”
夏目千绫说:“要不你们两个先商量商量,最后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太宰治擦完了夏目千绫的手指,和她十指相扣:“这倒是不必。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而且朝凪外公让敦君和芥川君来接我们回去了。”
“嗯?”夏目千绫惊喜过后,又问:“朝凪外公知道了?那哥哥呢?”
“哥哥还没收到消息。我们尽快回去,应该不会惹得他担心。”太宰治说。
“那就好。”
夏目千绫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十月刊从单肩包内取出来,递给[太宰]:“那个,太宰先生,离开前,我想把这个送给你。抱歉,这次来得匆忙,我看了一半,不过看书时做的铅笔印已经擦干净了。”
“被我折了一角的那篇文章,或许你会喜欢。”夏目千绫没有直言这是织田作之助的文章,怕说出口反而会触碰到某些伤疤,只是这样委婉地提示着:“还有扉页上的签名,也很值得收藏。”
在[太宰]接过前,太宰治将一张纸条夹进十月刊,口吻随意道:“既然千绫酱送了你礼物,那我也送一份吧。”
而后,他侧首,温声哄道:“千绫酱,不要耽误时间了,我们走吧。”
“好。那,太宰先生,再见。”
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许久,[太宰]垂眼,翻开十月刊扉页。熟悉的签名字迹映入眼帘,让他一刹那恍惚。是织田作的文章啊。原来如此,在那个世界,织田作还活着,还在写作。
他往后翻,书页中的纸条也在这时展露出上面的文字。
[太宰]迅速看完,原本晦暗不明的心绪平稳不少。他轻“啧”一声,果然不愧是自己,比谁都知道要怎么让他暂时活下去。
——费奥多尔不是结束,他背后的天人五衰还有的要忙。
[太宰]合上十月刊,轻笑一声,剩下的事,等做完这些再去想吧。
“……”
.
阴雨绵绵的天气,乌云阴沉沉地压在头顶,就连路上的行人也变得尤为稀少。坐在温暖又安宁的咖啡厅里,根本让人舍不得出去。
太宰治抬头望了一眼外面的凄风苦雨,瘪了瘪嘴,或许他也不是那么必要去获取那份情报?反正以后也有其他方法的。区别只在于一两天的差距而已。
然而,太宰治最终还是走到了门口。他长腿一迈,融入蒙蒙细雨之中。
背后传来中岛敦的惊呼:“太宰先生,你不打伞吗?”
“……”
打伞有什么用?
太宰治倚着墙壁,蓬乱散漫的黑发湿哒哒地贴在额角,看着像只无家可归、可怜兮兮的黑猫。
他却浑然不在意这些,盯着对面进进出出的人,拢了拢风衣领口,百无聊赖地想道,反正等会儿做伪装,还不是要被淋湿?
雨丝忽然停止了飘落。
一把透明伞面的雨伞被撑到他的头顶。
女孩子清澈柔软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先生,我想在这边等一个人,可以用这把伞和你商量一下,让我在这边等人吗?”
太宰治一怔。
雨丝敲打伞面,弹跳着悦耳的节拍,像李斯特的《爱之梦》,吟唱着亘古不变的旋律。他慢慢回过头,看见茶发凤眼的女孩子站在他身后,白净的手指搭在伞柄上,指尖泛着浅浅的粉色。
她有些不太自然地垂着眼睛,太宰治一眼就能判断出,她说了谎言——并非是真的在等人,大概率只是想为雨中的陌生人撑伞,又不想触及他“可能”有的伤心事之类。
“啊,当然可以。”
太宰治弯起眼睛,笑容清爽又干净:“好巧,我也在等人。”
现在,他等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