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味三觞的幻境中,那位红衣神明笑吟吟地提出赐予陛下神格,也并未将他放在与自己平等的地位上,高高在上的神明只是把身在囚笼中的国君当做一件足够有趣的收藏品。
神格或许很珍贵,红衣神明也许诺落魄的国君无上的荣耀,但是无论是神格还是其他,对这位神明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天君会把世上所有的一切捧到他面前,任他使用,甚至是……挥霍。
大司徒之前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是这不妨碍他厌恶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第395章 杀死神明的方法
在此之前,大司徒就厌恶极了神明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及一言一句之间定人生死的冷血无情。
明明是凡人的领地,偏偏有一个又一个讨厌的家伙在这里肆无忌惮的行事而不受到惩罚。
魔族有时会肆无忌惮地虐杀人,但许多神引诱凡人去信仰神,借着人的信仰获取强大的神力,却仅仅降下少许的恩惠,这又何尝不是隐形的压榨呢?在大司徒眼中,这些神与魔族没什么区别。
大司徒厌恶这种神,是自然而然的事。红衣神明虽然并不属于这类神,但是他的傲慢和凉薄冷血更令他厌恶,这份厌恶,后来又转化为极致的恨。因着对红衣神明的恨,大司徒彻底厌恶了整个神族。
如今院长这番言论简直是往他枪口上撞。
院长看了大司徒一眼,神情诡异。
她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大司徒对殿下甚至是神这个群体的极致厌恶。
院长对此是有些不解的。按理说,大司徒知道殿下当年所做的牺牲,就算不对殿下感激涕零,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恶意才对。
然而事实相反,大司徒不仅对殿下有恶意,恶意还很大。甚至大司徒提起能斩杀神魔的人杰时,语气中还隐约有几分快意。
院长生出一个令她毛骨悚然又无比愤怒的猜想,这个人,这个人……他该不会想杀死殿下吧?
这个想法令院长觉得荒谬,却又觉得很有道理。
不然,怎么会有人说出对神那么不敬的话?
再结合殿下的名声,院长越来越觉得这个猜测合理,她看向大司徒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倘若大司徒知道院长的想法,只怕会冷笑一声。他岂止是想杀?他分明已经付出过无数次行动。但是奈何,那位神明,命太硬。
天道护着他,大司徒对此无可奈何。最后,大司徒也放弃了。
这样冷血凉薄的神明,或许不需要别人杀他,他有朝一日就会走向自我毁灭。
于是,他沉寂下来,守着陛下的子民,也等着那位神明离去。
果不其然,以自己的“死”作结,他也将神魔和大妖彻底击垮,然后离开了这个世界。
至于原因?许是太无聊了吧。他在这方世界玩够了,所以就离开了。
他既然能因为无聊离开这一方世界,也能因无聊彻底离世。
早在大司徒还想办法想要杀死他时,就研究过杀掉一个神的方法。
无非是有三种,一种是天杀,一种是他杀,一种是自杀。
前两种与那位红衣神明无缘,但是最后一种么……却不无可能。
因为,那位疯子,谁都不在乎,包括他自己。
沉默让两人都想了很多,心神各异的两人之间弥漫着古怪的氛围。
最后,是大司徒起身。
“时辰已晚,我便不再多留。希望院长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以及,好自为之。”
告诫有了,威胁也有了,他也无需跟一个脑子有坑的人多做交流了。
尤其是听院长说她家殿下多么多么厉害,做过多么大的牺牲时,大司徒几乎要吐了。
第396章 明知不可而为之
大司徒真怕再听下去,因着对那位的厌恶,他会忍不住跟鸿初书院产生新的摩擦。
院长乐意做什么就做吧,反正最后遭罪的又不是他。
天道想要借院长之手达成一些目的,但绝不是灭世,而院长却想掀起一场绝无仅有的浩劫。
这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不会有好下场。
大司徒对此也不以为意,那位疯子的追随者,死得再惨也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院长没有阻拦大司徒:“慢走。”
她眼下对大司徒的忌惮正深,自然不可能阻拦他什么。
大司徒离开会客室之后,结界顿时消失。
郑齐山也再度推门进来。
看到与往常的优雅从容一切在握截然不同的院长,郑齐山先是吃惊,旋即是愤怒。
今日一个二个的,竟都对院长如此的无礼!
这个认知让郑齐山快要气炸了。
但是两个都不是他能奈何的人物,这就憋屈!
院长注意到郑齐山来,经历了连番打击和刺激的她此刻也不想维持仪态。
她坐在主位上,以手托腮,哑声道:
“北洲……我们必须避开了。”这是间接承认了这场谈判的失败。
院长声音中有几许不甘心,但是更多的是无奈。
她对大司徒掌握的信息始料未及。
郑齐山低垂着眉眼,不敢看有些失魂落魄的院长。
“北洲……一向低调,与外界接触也少,避开北洲……想必也不会损失什么。”郑齐山低声安慰道。
院长有些烦乱:“我知道。”
但这不是损失不损失的事,这是一份隐患。
若说在此之前她能毫无顾忌地布局,将所有人当成一无所知的棋子,但是如今,她却不得不顾忌和思虑更多。
院长很清楚,若不是她占了一分天意,若不是大司徒无意阻止,她甚至可能出不了这间会客室。
漫长的时光赋予了她强大的实力,也滋养了她的傲慢。
以至于院长忽视了,这世上活着的老怪物或许不止她一个。
院长听不出喜怒的三个字让郑齐山保持沉默,或许,此时的任何安抚对院长来说都是苍白无力的。
院长打断了这段沉默,问:“鬼月君呢?”
郑齐山摇头:“不知。”
他一直留在会客室外面,自然不知道鬼月君的去向。何况鬼月君修为远在他之上,他就算是想探查,也是有心无力。
院长按了按太阳穴,真是头疼啊。
北洲,已经彻底不成了。起码,现在是这样。
如此,鬼月君就万万不能再离开了。
否则,书院的名声必受打击。
这一届的学子本就不是自愿来的,对书院没有什么归属感,自然不会有维护的心理。
是以书院若是真的传出什么丑闻,他们不但不会帮忙遮掩,还会进一步扩大丑闻的传播范围。
“去找鬼月君,不计一切代价,留下他。”
不得已,院长如是吩咐道。
“是。”
郑齐山行礼,态度依旧恭敬,却是多了几分不自信。
鬼月君扬长而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郑齐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留下他。
但此刻,只能明知不可而为之。
第397章 公子如玉
萧镜水出了藏书阁,先是回了自己的小院将澜音重新收回虚府,然后又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她得尽快找到一个还算人多的公开场合,以便于好好演一场戏,并且留给鸿初书院的人足够的时间找到鬼月君。
出了小楼,萧镜水眸色深了深,选择了一条经过熟人住处比较多的路,其中,就包括君月澄的院子。
若是恰好碰到哪位朋友,一起出去约个饭也是很正常的。
*
君月澄自那次仓皇关窗之后,其实并没有离开书房,而是躲在窗户后面继续观察。
君月澄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无耻,但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和白泽信誓旦旦的话,君月澄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然后他就看着萧镜水往这儿看了一眼,然后就又转过身去接着喂鱼,想来,是觉得他莫名其妙吧。
君月澄脸颊有点儿发烫,自己这么做实在是……咳,有点儿非君子所为。
……虽然都是当妖帝的大妖了,跟君子扯不上多大关系,但君月澄还是觉得莫名的羞耻。
忍着心中的异样情绪,君月澄目光还是忍不住往外瞟。
就见萧镜水忽然变了脸色,然后匆匆进了小楼,又匆匆出来。
再出来时,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人走了,君月澄也不看了,坐在椅子上,手支着下巴发呆。
犹豫再三,君月澄还是决定给白泽写一封信大致阐述一下自己如今的情况,隐晦地表达了一下对所谓真命天女的怀疑。
君月澄希望白泽不要再给他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了,在这样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以平常心面对萧镜水了。
写完信,又用秘法送出,无心处理各种事务的君月澄继续托着下巴发呆。
因为君月澄没有离开书房的缘故,萧镜水回来又出去,君月澄也看在了眼里。
不过不同于上一次萧镜水外出时的步履匆匆,这次她要优雅从容许多。
原本细密的雨丝如今大了些,已经足以打湿衣衫了,萧镜水这次没有撑结界,而是撑了一把浅碧色玉骨伞,伞面绘有意境悠远的山水画,伞柄垂下一串墨绿色流苏,甚是雅致。
执伞人在雨中长身玉立,步履优雅从容,称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见萧镜水的身影离最近的住处越来越近,鬼使神差的,君月澄下了楼,走进了院子里。
只要萧镜水顺着现在的方向走下去,一定会路过君月澄的住处,也一定能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君月澄。
萧镜水也的确是路过了这里,看着院子里身着蓝白长衫,身姿挺拔容颜瑰丽的青年,萧镜水驻足,双眸含笑,唤了声:
“月澄。”
“原来是镜水。”
君月澄露出略惊讶的神色,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惊喜,上前来开了门。
“月澄是在赏雨吗?好雅兴。”
君月澄闻言略尴尬道:“是啊。”
才不是呢。
狐族可不喜欢雨天,因为他们漂亮的毛发会被雨水弄湿,甚至会沾上脏兮兮的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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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的话
揭秘了,小橙子是只怕水的狐狸!
月澄:……我只是单纯的讨厌下雨。
镜水:我爱下雨天。
月澄:……似乎,好像,下雨天也不错的样子……
再度揭秘:小橙子他惧内!
第398章 赠伞
虽然有的是躲雨的手段,但是妖族刻在骨子里的天性却是霸道不讲理的。
就像是蓝溪,很厉害的蛇族大妖了,就算是在四季如春的地方,一到冬天还是犯困。
所以君月澄这么说,是相当违心了。
明明作为妖帝和夜渊之主,虚与委蛇的时候多了去了,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如今撒个小谎莫名有些心虚。
萧镜水并没有注意到君月澄的心虚。虽然君月澄开了门,但是萧镜水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萧镜水问君月澄:“我正要出去转一转,月澄可要同去?”
“好。”
君月澄对此有些诧异,却是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说起来,这还是萧镜水第一次邀请他呢。
萧镜水没有想到这么顺利,对此心情愉悦了几分。
萧镜水看了一眼君月澄被雨水打湿些许的衣袍,问:“月澄可要撑伞?”
君月澄察觉到萧镜水的视线,才惊觉自己从小楼中出来竟忘了撑一个结界。
君月澄用了一个小术法烘干衣袍,又撑起一个结界挡雨。
“我没有伞。”
因为各种实用小术法的普及,并不是所有修士都会有一些像伞这类的小物件的。
所以君月澄说没伞,简直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个答案。
萧镜水略一点头,又问:“那月澄要用伞吗?”
既然君月澄没伞,萧镜水这言外之意就是她借伞给君月澄。
君月澄微笑:“好啊,那就多谢镜水了。”
说罢,不甚客气地伸出手来。
君月澄没有说撑结界就行了不需要用伞,自从第一次与萧镜水喝酒时他就知道,萧镜水有时候并不喜欢灵力和术法带来的某些便利,因为这会让‘他’缺少很多乐趣。
萧镜水也从芥子空间里取出另一把伞来,月白色玉骨伞,饰以琉璃,伞面上绘着一丛淡雅的兰花,颜色却是极鲜艳夺目的宝石蓝,清新雅致的同时,又有一番别样的瑰丽。
这把伞的规制与装饰,与萧镜水手中浅碧色的那把都极为相似,显然是一套。
君月澄之前是没想到的,撑开伞之后微微失神了一瞬。
萧镜水感慨道:“这是当年一时兴起买下的一套伞,一共有十二把,怎么样,好看吧?”
萧镜水有一些古怪的收藏癖,明明这套伞可以分开卖的,但是当时萧镜水喜欢,就买了全套。
这伞看着有些华而不实,但是实际上,也是一件不错的防御性法器。——虽然这个防御性对萧镜水来说没什么用。
君月澄回过神来:“好看。你的眼光,一贯是不差的。”
君月澄不仅肯定了萧镜水的伞,也肯定了萧镜水的眼光。
萧镜水轻笑:“月澄可真会说话,这把伞就送给你吧。”反正她还有很多把。
萧镜水之所以挑了月白色这一把,就是觉得这把伞跟君月澄的气质很搭。
君月澄的打扮虽然倾向于素净利落,但是不可否认,他确乎生了一张比纪行舟还要昳丽秾艳的脸。
君月澄没有客气:“那就多谢镜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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