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小王子。
现在的他跟刚刚像是两个人,偏偏就是这样,叫云和内心一抖。
“回去吧。”他说。
云和条件反射地问:“你呢?”问完懊恼地皱了皱眉。
裴边屹却是往后侧了一下,云和看过去,是江滨北苑。
这里是淮城的另一富人区。
江滨北苑大门口进去是一片绿化好的兰花园,兰花园后面是温泉休闲区和游泳俱乐部。
再往里走才是六栋高档公寓楼,公寓后面靠淮江的是江边别墅区。
而云和所在的槐花巷则是淮城的城中村。槐花巷右侧是老别墅区,历史悠久,民国时期就留下的。
槐花巷的左侧,隔了两条道路就是这刚刚建起来的江滨北苑。
从淮中过来的公交车,之前有一站就在江滨北苑这个位置上,下一站在槐花巷。江滨北苑建起来后,那里的公交车站就拆了,后来也没建。
裴边屹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进了江滨北苑,越走雨越大,身影越小。
云和撑着伞,就那样看着他走远。
苑内开出来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旁边,车门打开,他坐了进去。
雨滴淅淅沥沥打在伞上,云和收回视线,转进槐花巷。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小宝弟弟生病了,网上常说的心理病。
是他被接回去后他的父亲对他不好吗?
雨天,槐花巷的街边摊都没摆了。
整个槐花巷里安安静静,只有巷子不知名的角落里,传来几声猫叫声。
云和拿出手机照着脚下,加快脚步,到了四号筒子楼,开门上楼。
给母亲发过短信,她虽然没回消息,但是回到家打开门一看,家里确实没给她留饭,看来是看见了。
云和进门打开灯,又进了卧室里,脱下披着的黑色外套。
外套不是很厚,外面已经湿了,但里面却很暖和。随着她脱下来,一股淡淡的香味也随之扑面而来。
云和手一顿,放下书包,找了衣架,把外套晾起来。
她走到小厨房,打开煤气灶,烧着热水器。
随后回到房间,把窗户拉回来,视线随意往下看了一眼,正对着她窗户的楼下,正撑着伞站着一个黑影。
天黑下雨,视力不清,黑影越发突出。
云和心脏一缩,一把拉回窗户,上锁。
不放心,还拿铁丝缠了一道。
拉上窗帘,她深呼吸一口,快步走到客厅,给门上了锁,把灯关了。
黑暗的安静中,云和才察觉身上冰凉。一摸,校服都湿了大半,尤其是裙子,都贴腿上了。
她摸着客厅的墙壁,进了卧室,把卧室的灯也关了。
随后站到窗帘旁,拉开一角,悄悄地往下看。
而楼下,陆远临撑着黑伞,仰头看着三楼那黑了下去的房间,抿了下唇。
站了几秒,他插着兜回了陆家院子。
雨天槐花巷的路灯昏暗,照着黑影一步步远去。
云和松了紧绷的紧绷,等了十几分钟。楼下还是安安静静的,她才敢打开灯光,抱着衣服去了洗手间。
洗完澡出来,手里捏着洗好的内衣裤,悄悄走到小阳台再次往下看。
昏暗路灯下,湿漉漉的路面上空无一人。
她彻底松了口气,把衣服晾上去,晾完往客厅走去。路过厨房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云和停下步子,打开厨房的灯,看了眼灶台,随后打开冰箱查看。
底层放着一小盆已经搅拌好的金黄色的面,里面还有一些肉块,上层也放着一小盘已经油炸过的里脊酥肉。
云和伸手捏了一块,也不管凉不凉,一嘴咬下。
唔,还是好吃的。
她看着剩下的,想起小时候的小宝弟弟,他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
那时候他刚出现在槐花巷,一个人抱着个大大的书包,周围的人都在骂他妈妈是小三,是狐狸精等等难听的话。
以至于小孩子也学着大人一样骂他,不和他玩,甚至还会故意欺负他。
云和第一次见到他,就是菜市场卖菜的李阿姨家的李小胖,带着一群小男孩在抢他的书包。
他紧紧抱着不撒手,被一群小男孩围着踢打。
被围着他也不服输,抱着书包和别人对打。一个小孩对上一群小孩,吃亏的当然是他,滚得满身的脏灰。
那时候的云和还是被爸爸抱着的小姑娘。爸爸看了一眼小孩子的打闹,捂着她的眼睛进了筒子楼。
她没能救他,即使在那么多小孩子的围攻下,他依旧紧紧抱着他的书包,眼睛期盼地盯着他们。
他或许是希望云爸爸这个大人,能像老鹰赶小鸡一样,赶一赶那群小男孩。
可云爸爸抱着小云和就那样走了,她透过爸爸的肩膀,记住了那双死死盯着他们的漆黑眼睛。
他第二次被围在槐花巷筒子楼后面抢书包时,云和牵着家里的金毛遛弯路过的。
一看又是李小胖他们在欺负人,他们把小宝压在地上。
小宝身上都脏了,在他们脚下挣扎。
她仗着威武的金毛赶过去吼他们,说要告家长。
李小胖们哈哈乱笑,说小宝是没人要的孩子,没有家长,他妈妈把他丢路边就走了。
小宝忽然跳了起来把李小胖给踹倒,两人扭打在一起,成了两个小脏娃娃。
眼看着周围的小孩子又要围上,云和眼泪汪汪却又气势汹汹地拉着大金毛靠近。
几个小毛孩子一看见跟在她旁边走过来,这么大还呲着牙的大金毛,吓得立马就跑了。
等巷子里没人了,云和放开拉着金毛的绳子,走过去拉他。
小男孩却不买她的账,使劲甩开她的手,自己抱着书包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云和鬼使神差跟着他,大金毛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他看见了,恶狠狠地瞪了她几眼,随后穿过槐花巷跑了。
云和挨着大金毛,有些难过的,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后来她发现,那小男孩经常会出现的地方,是槐花巷路口,与槐花路交岔口处的老树下。
没有李小胖他们抢他书包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坐在马路边静静看着大马路。
云和跟李小胖他们都玩不到一起,他们也总是欺负她。所以很多时候她都是牵着金毛,跟小宝一起坐在马路边上,学着他,看来来往往的车辆。
那时候的小宝高兴的时候不理她,不高兴的时候就瞪她,拳头握着要打她一样。
每一次李小胖他们带着人过来,云和都会拉着大金毛吓跑他们。
她以为他们是朋友了,哪知道只是她以为的。
有一次她出门没带着金毛,刚好被李小胖他们遇到,一群半大孩子围着她,把她推过去,搡过来。
骂她多管闲事,扯她的脸蛋,把她推倒在地上,那时候云和才六岁多,害怕就掉眼泪。
小宝当时就在路边的老树后面,抱着手旁观,不出声,也不帮忙。
还是李小胖见云和哇地大哭,怕招来大人,一小群小男孩呼啦地就跑了。
云和泪眼婆娑,见他们都跑了这才停止哇哇大哭,抬起小短手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见到躲在大树后面的小宝,她还过去拉人家,傻乎乎安慰,不怕哦,我把他们哭跑了。
小宝当时嫌她脏,但到底是一起蹲马路边一个星期多的小朋友,他才拿纸巾给她擦。
这可把小云和给感动坏了,之后天天找他玩,只不过他还是坐在路口的大树下,眼巴巴地看着路。
后来的云和才知道,那时候他蹲在路口,是等着他妈妈来接他。
李小胖他们确实没说错,小宝的妈妈不要他了,把他丢在陆家老宅面前的马路上,头也不回地开着车就走了。
所以他才会一直蹲在路口,抱着那么一点点希望。
……
陆奶奶每次去接的时候,都会看见有个小姑娘陪着他,于是之后再去接外孙,她都会带上一些糖果给云和。
陆奶奶云和是知道的,从她记事起就知道槐花巷右边大院里的奶奶,就是陆奶奶。
而那时候,陆奶奶喊小男孩为小宝,所以云和也就跟着陆奶奶喊小宝。
之后陆奶奶和云和妈妈遇上过,知道了云和比小宝还大九个月,于是就逗小宝喊她姐姐。
那时候的小宝可不屑了,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了。
小云和多伤心啊,以为有了个弟弟可以一起玩了呢,谁知道人家根本不乐意。
……
和死犟死犟的小宝先熟悉起来的,还是家里的金毛。
每一次她带着金毛去找他玩,小宝才会跟她说话,摸摸金毛的毛毛,或是靠在金毛身上。
云和看他那么喜欢金毛,好几次她要陪着爸爸妈妈的时候,她都会把金毛带去给他,或者把金毛赶去陪他。
金毛是只听话的大狗狗,陪着云和长大,性情温和。
云和只要说去找小宝,再拍拍它的脑袋,它就自个出门,到槐花巷路口去找小宝。
一次突来的暴雨,把金毛和小宝淋成落汤鸡。两个傻孩子,下暴雨了不知道躲。
金毛带着小宝回家,那时候刚好爸爸妈妈都在家,妈妈正在炸小酥肉。
金毛进了门就去阳台抖水去了,剩下小宝被冷得瑟瑟发抖。云爸爸一看,干脆把小宝带进洗手间去洗热水澡,洗好后拿了大大的浴巾裹着他出来。
家里的饭菜也刚好熟了,云爸爸二话不说将两个小孩子抱上椅子,坐在餐桌面前。
而当时,在小宝面前的就是妈妈刚炸出来的小酥肉。
那时候他还挑嘴得很,小酥肉好吃,他就一直吃那盘小酥肉去了饭都不吃。
还霸道地不许其他人夹。
云爸爸摇摇头,重新盛了些给云和,不然小云和准哭。
后来很多次,云和想叫他去她家里玩,不用哄骗,直接说妈妈又做小酥肉了,他立马就会跟上。
……
所以,长大后的他,还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还喜欢这道小酥肉呢?
她这个怪毛病,只要一想到小时候可怜兮兮的小宝弟弟,她就心软了。
尤其是,长大后的小宝弟弟,似乎也‘生病’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滑跪~)
真正的小宝回忆就这一段~
以后还是八点~鞠躬~
感谢KK 小宝贝一直以来的资瓷,爱你哦~
第10章 梦一
黑色轿车顺着江滨北苑的林荫道开着,绕过温泉休闲区,开进绿草坪,在一栋清灰的别墅前停下。
裴边屹打开车门下车,司机从驾驶位下来,手里撑开纯黑色雨伞快步过来。
“裴少爷,小心淋雨。”
裴边屹接过他手里的雨伞,往大门走去,司机双手交叉鞠躬,“祝您生活愉快。”
大门上的摄像头照到他,裴边屹歪了一下伞,大门打开。
整个别墅黑漆漆一片,随着他进去,灯光一盏盏亮起。
他放了伞,直接上了楼。
别墅很空,但只有两层,巨大的落地窗边,白色纱帘随着风摇曳。
他的卧室是灰白冷调的,正对大江是一整面落地玻璃。
门口的灯光昏黄地照着,雨夜狂风噼里啪啦拍打着玻璃,一条条雨痕下坠,在玻璃上拖出一条水渍。
裴边屹要开卧室灯的手顿住,面前的玻璃幻成一截白皙的小腿,雨滴一滴滴洒在上面,汇聚成小小的水痕滑下。
他再一眨眼,小腿消失,面前的是透着黑夜的玻璃。
他走过去,指尖触碰到玻璃上的那条水痕。
几秒后,缓慢地顺着往上滑,脸颊贴了上去。
冰凉的玻璃一瞬冻醒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睁眼,拿出手机,打开通话页面,一瞬,停住了手。
他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一个都没有。
见不到她,他想听听声音都不行。
手机掉落在地上,他伸手,再次触摸着那条水痕。
……
雨夜如同鬼怪,张牙舞爪地扑向大地。
雨滴落在白皙的小腿上,一条条水渍顺着裙摆往下滑。
她就站在他面前,乖巧地仰着头看他。
红色眼尾痣里拉出一丝一缕的红线,缠绕住他。而目光,却是如温暖的海洋,他化身成了条小鱼,在里面畅游。
雨滴不止落在她的小腿上,也洒在了她的脸上、身上。打湿了的面容像是被洒下一层柔纱,看不清五官,朦胧美艳挠着心脏。
可偏偏,唇色过于苍白了。
白色校服沾雨就湿,软趴趴贴着少女纤细的身体。
他手抚上去,一点点按压在她唇上,“你会一直对我好么?”
“会的,我会一直对你好。”她的声音很模糊,失了真传到他耳廓里。
他不满足这种失真,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脖颈,迫使她抬着头贴着他。
她很乖,降落在他怀里,还伸手抱着他。
裴边屹满足于被她抱着,他没敢放开手。心底的声音告诉他,一旦放开她就会跑了,跑得远远的。
“裴边屹。”她在喊他的名字,她也知道是他。
见他不应,她歪着头又喊了一声,这次嗓音清晰,清淡温柔:“阿屹。”
裴边屹握着她脖颈垂头,降服般贴在她耳后上,低低地嗯了声。
大雨倾盆,尽情的下吧。
把他们困在雨里,永远不要有天晴。
从前就喜欢的,如今降落在怀里。今后,就这个雨夜后他有了温室,想要永远沉溺。
她没像之前一样怕他,反而伸手抱着他。
手臂紧紧的,嘴唇贴着他的心脏,魅惑一般低语:“来吧,阿屹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呼吸急促了一瞬,试着侧头贴在她的脖颈上,她没动,乖巧至极。
他心满意足,轻轻地蹭了蹭她软软香香的耳垂,抬眸想喊她,然而余光尽处,地上相拥的影子里,他的背后,一把锋利的刀尖对着他。
他一顿,心脏骤疼。
为什么没人可以纯粹的对他好?
可这刀是她拿着的,她说会一直对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