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庞大的能量,他们就算能够再用出来一次,但是没有结界的积蓄也做不到之前那样的爆炸。
那个结界师还真是有点本事啊,M想。
M看到D似乎抬头来看他,但是等了一会儿才说话:“抱歉。都是我的错。”
不满意听到道歉的M皱起眉,忍了忍之后说:“你没打算召唤魔虚罗的吧。”
虽然是疑问的话,但用了陈述的语气,他很确定自己的想法。
“没有。但是...”D顿了顿,“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召唤出来了。”
M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在比试开始前见过你,没有在你身上看到什么异常。你自己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D想起他的眼睛,没忍住说:“荷言。陛下身边的荷言在比试日期定下后来找过我,今日比试开始前也来和我说过话,我在道场时,也是看到荷言似乎对我说了什么才有些恍惚的。”
“果然是那个家伙吗。”M拧眉思索了一会儿,在脑海里翻找那些被他不知道丢进哪个角落里的记忆,“我记得...他的父亲好像自称什么心理师,曾经还帮郁郁不欢的皇后疏导过情绪,正因为这样,他才得到了上一位陛下的重用。眼下这一位则是更加器重他的儿子。”
“荷言是他儿子,学到父亲的一些本领不是什么稀奇事。而且,心理师这种西洋来的职业,虽然不清楚具体都会些什么,但是心这种东西和意识有关吧。你被控制了?”
听到M的话,D顿时觉得难堪起来。
因为荷言不是什么厉害的咒术师,是陛下身边的人,加之当时见面又是在禅院家,所以她并未防备他。
而且那段时间,她因为频繁地使用金梳的术式,精神状态也不好。可以说,是被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等了一会儿,M听到少女的声音艰涩地响了起来,似乎快哭了。
“...嗯,大概是吧。”
M见过不少贵女在他面前哭泣的模样,或是默默流泪或是小声抽泣,亦或者痛哭出声,但是那些都不会让他动容,只觉得有趣或者无聊。
但这看不见表情的情况下,他只听到那声音,就觉得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既、既然找到原因了,下辈子注意点不就是了。”少年企图安慰。
听到他的话,D好气又好笑地用力眨了下眼睛,然后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少年的衣襟:“谁还会记得上辈子的事情啊。”
M似乎嘟囔了什么,D没听清楚。
但有一点D很清楚,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来救我?”D仰起脸看他,还是决定问出来。
如果不是被拉进这里,她不可能在那种爆炸中活下来。
M顿了一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来就来了。”
“还真是很有你的风格啊。”D有些羡慕地说。
她今天注定要死,是因为自己蠢才落得这种地步。但是这个人不可以。
他一直像风一样桀骜又自由,不应该因为自己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如果不是她,他仍旧是那个恣意又随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御三家家主。
“其实,多亏了你,我的魔虚罗现在是调服状态了。”
听到D的话,M很惊讶地挑起眉:“不是影法术的说多人调服的仪式并不起作用吗?”
“是这样,但是我这边的情况有点特殊。”D想了下,只是简单地解释说,“总的来说,现在是听话的,我叫出来给你看看?”
“来。”
D抬起了一直被少年抓着的手腕:“魔虚罗。”
高大的式神陡然出现在D的身后,虽然她看不到,但是能清楚地感觉到。
M看到了咒力凝成的身影,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那个之前打得不可开交的式神朝他发起攻击,惊叹了一声:“竟然是真的?”
D侧了下身,抬起手,感应到她心情的魔虚罗弯下腰来。
D先是摸到了式神脸上的羽翼,然后很温柔地摸了摸它头,并在心里对它说了声抱歉。
十种影法术的式神全部调服后,可以许一个特殊的愿望。D在调服魔虚罗之后知道了这件事情。
十种影法术里式神身上的咒印分别对应了天玺瑞宝里的十种神宝,当它们全都被聚在一起时,可以让人起死回生,让远去的灵魂重归人体之上。
用来许下某些愿望,自然也是可以的。
只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我希望――”
M忽然感觉到少女身上的力量陡然强烈了起来,那种感觉,不止是咒力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他才刚张开嘴,却发现领域里忽然明亮了起来。
十种影法术里的式神一只接一只的出现在周围,
式神周身浮起的光芒渡到了少女身上,像是黎明时分的朦胧日光穿破云层,倾泻而下。
那双溢着微微笑意的绿眼睛里闪耀着细碎的光。
“我希望M可以好好活下去。”
自由自在、恣意潇洒,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束缚。
以我的生命和灵魂为代价。
如流萤飞舞的光芒从少女身上析出,缓缓向少年靠拢。
一人光华逐亮,一人辉光渐歇。
即使不知道D要做什么,但是M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视野的最后,禅院鹤衣看到名为M的六眼少年那惊愕的神情慢慢转变成震怒,他抓着D急切地说了什么,但是禅院鹤衣已经听不到了。
梦境破碎,陡然睁开眼睛的禅院鹤衣只觉得胸口似乎被压了一块巨石,几乎令她窒息。
她下意识张开唇,急促地喘息着。随后,一只温暖宽厚的手伸了过来,捧过了她的脸。
并未拉起窗帘的房间里,夜光从宽敞明亮的玻璃窗里透进来,在少年的脸上投下皎洁的光影。
禅院鹤衣看着那双映着月光的蓝眼睛,下意识开口叫他:“悟。”
女孩子的声音又嘶又哑,几乎只能听到气音。
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的五条悟胸口起伏了一下,他从床上探起身的同时,用指腹抹去恋人眼眶中溢出的泪水,低头抵住她的额头,柔声安慰:“别哭鹤衣,那只是梦而已。”
听到五条悟的话,禅院鹤衣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回到了身体里,她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脸颊,是湿润的痕迹。
指腹上晶莹的水渍让禅院鹤衣回忆起之前看到的梦境,纷扰的记忆和最后残留的情绪一齐挤上来,眼睛里的泪水变得更加汹涌。
几乎让她窒息的情感再次漫上心头,急促喘息使得禅院鹤衣忍不住弓起身子咳嗽起来。
五条悟从床上坐起来,把她抱进怀里,沉默地用手掌沿着背脊替她顺气。
无法止住哭泣的禅院鹤衣额头抵在五条悟胸膛上,指骨在他的衣服上抓出一道道褶皱。
她不想哭,但是忍不住。
那些情感不是她的,所以不受控制,只能等它慢慢平复过去。
五条悟沉默地抱紧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
天上的月亮又偏移了一大段位置后,房间里的哭声才逐渐停止下来,转变为抽噎。
“好了吗?”五条悟抬起禅院鹤衣的脸,看到那哭得通红的眼睛时,抿紧了唇。
他的确是很想看鹤衣哭,可绝对不是这种时候,看她因为另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哭。
但五条悟也清楚,鹤衣大概是受到了梦境的影响。
不过知道归知道,他还是止不住的生气,不是对鹤衣,而是记忆里突然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
五条悟压抑着心里的怒气,低头用舌尖卷去禅院鹤衣脸上残留的泪水,然后顺着脸颊上的痕迹轻轻啄吻她的唇。
抽噎了几声的禅院鹤衣伸手抱紧五条悟的脖子,把自己整个人都往他怀里贴:“悟。”
“嗯。”五条悟应了一声,然后回抱她,脸颊蹭着她的耳畔轻声说,“我在这里。”
禅院鹤衣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后,五条悟摸着她脑后顺滑的长发,忽然说:“鹤衣,你不可以那么做。”
听到五条悟的话,禅院鹤衣意识到了一直被忽略的事情,她下巴垫在五条悟的肩膀上,看着房间里的家具出神地说:“悟也做梦了吗?”
“嗯,大概跟你梦到的差不多吧。”五条悟的声音顿了顿,听起来有点冷,“同归于尽的人。”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声。
半晌,抱着五条悟的禅院鹤衣抬手抹了把脸,然后松开他。
身体往后退了一点的禅院鹤衣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白发蓝眼的恋人,声音又轻又笃定:“我不会那么做的――用生命做代价许愿。”
“嗯。”五条悟有些开心和骄傲,他的鹤衣这么坚强,才不会是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人。可也避免不了有一点心理上的失落。
不管是谁,都会想被自己所爱的人,坚定地选择吧。
但是五条悟心底那一丝丝失落还未来得及扩散,就听禅院鹤衣继续说。
“如果真的有一天,悟比我先死。”她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睛,声音清晰地说,“我一定、一定会诅咒你。不管会把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那究竟还是不是你,我都一定要把五条悟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用自己生命换取爱人活下去?
禅院鹤衣不会这么做。
她爱一个人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如果她不能享受这份果实,为什么要用生命换他活下来,然后给予别人可能得到他的机会?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绝对不会这么做。也不会用自己所有的式神去许愿。
式神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根本,没有了式神,她就不再是她。她不能这么对它们。
五条悟这下彻底开心了,他抬手捧住禅院鹤衣的脸,用力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我接受这个方案。”
第96章
禅院鹤衣也不禁跟着他笑起来,随后吸了吸一丝气都不通的鼻子,懊恼地说:“好难受啊。”
五条悟听着她的鼻音,然后低头:“眼泪鼻涕都擦我身上了,你好邋遢啊鹤衣。”
禅院鹤衣:......
两个人先后下床,五条悟去换衣服,禅院鹤衣去洗漱。
“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换了衣服的五条悟跟到浴室里问。
在用毛巾擦脸的禅院鹤衣,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肚子:“饿了,有点没力气。”
“吃面可以吗?”五条悟记得一楼的小客厅那边是有厨房的,虽然看起来没怎么用过,但他觉得理穗应该备了食材。
禅院鹤衣点头:“嗯。”
两人安静地下了楼,去弄吃的。
小客厅的顶灯被打开,五条悟在给禅院鹤衣煮面时,她坐在旁边用饼干和牛奶垫肚子,但是却发现越吃越饿。
等五条悟把那烫了青菜、卧了荷包蛋的拉面端到桌子上时,禅院鹤衣的手边已经拆了一堆零食的包装。
“有这么饿吗?”五条悟有些惊讶地问。
禅院鹤衣一边伸手接过五条悟递来的筷子,一边打着哈欠说:“感觉要把这些天落下的食量补回来一样。”
五条悟在禅院鹤衣身边坐下来,看着她低头吃面。
但很快,五条悟就发现了不对劲。在吃面的禅院鹤衣似乎越来越困,睁眼都很费劲的样子。
“鹤衣?”
禅院鹤衣感觉咬牙咬合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费劲地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然后丢下筷子往旁边的五条悟身上靠:“...困。”
话音刚落,刚刚还在吃面的女孩子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五条悟冷静地抱住禅院鹤衣。把她送回房间后,他又去把家入硝子叫了起来。
家入硝子给禅院鹤衣检查过后,很肯定地给出一个答复:“睡着了。”
禅院鹤衣回到自己身体里了,但是之前约定好的一起出去玩的行程却泡汤了。
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之后,之前被定格的时间好像被开了倍速一样的流动起来。禅院鹤衣很快就会觉得饿、会觉得困,基本吃了就睡,睡醒了就吃,中途清醒的时间最长都不超过两个小时,像是要把之前落下的生物周期都补回来。
于是,大家便都留在了禅院家用游戏机消磨时间。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确认禅院鹤衣没事之后,第二天就返回东京了,只有五条悟还留在这里陪她。
在禅院鹤衣清醒的时间,他们去禅院家的忌库翻找过,但是没有找到那把金梳模样的咒具,也曾谈论起过梦境的事情。
简单来说,几百年前同归于尽的十影和六眼的确是一件意外,被人算计了的意外。
处于现代,知道更多知识的两人讨论过后一致认为,那个名为荷言的人,大抵会催眠。
而那个时候的十影恰好因为用那把奇怪的金梳调服魔虚罗,造成了精神状态的不稳定,于是很轻易地被人种下了精神暗示。
能够证明这一点的,就是当时禅院鹤衣在梦境里不断听到那些人提起魔虚罗和六眼并未在十影的身上发现咒术的痕迹。而心理医生的精神暗示,并不需要咒力。
可是那个荷言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人知道。
当时的十影用自己和式神换了六眼活下去,但可能是六眼最后做了什么,两个人还是一起死了。只不过这样一来,他们俩为什么会这么巧的在同一天出生,也有了说法。
不管是禅院鹤衣还是五条悟,都接受梦境里看到的人大抵是自己的上一世,但不接受他们就是他们。
不同的成长环境和记忆,造就不同的人。
虽然灵魂的本质可能一样的,但是记忆、思想和人格,所有这些东西融合在一起才是一个人的根本。
这件事也让禅院鹤衣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需要调服式神,弄清楚了她体质为什么这么差,甚至是......
“魔虚罗。”
巨人一般的式神随着召唤出现在禅院鹤衣面前,她仰头看着面前的式神,慢慢朝它抬起手。
魔虚罗弯下腰来,把脑袋送到禅院鹤衣的掌心下。
禅院鹤衣动作温柔地摸了摸魔虚罗:“你还记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