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禅院家的长老们看来,禅院鹤衣这两年已经越来越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也就算了,但是她作为一个女孩子、作为禅院家未来的家主,怎么能去咒术总监部那边的学校上学呢?!而且还是和京都不怎么对付的东京!
长老们都隐约的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将是某种讯号的开端――
如果让禅院鹤衣去高专读书了,那么就代表着她将彻底地脱离掌控。她会是禅院的家主,但是禅院却束缚不了她,他们未来的利益和权力将不再受到保障。
传承了千年的咒术师世家怎么能任由一个女人胡来?他们决不允许!
所以,他们必须在她尚未成为家主之前断她一翼。
禅院家对女侍的管制忽然严厉了起来,而且还给她们增添了一些纯属浪费时间的杂务。譬如整理尘封许久的仓库、打理庭院的落叶或者用以后会安排客人的理由,给没住人的偏僻院子大扫除。
这是被禅院鹤衣气了几回的长老们学聪明了,不明摆着的和她对着干。
女侍们手头上的事情都做不完了,哪里来的时间去教室上课是不是?
而且,你还在禅院家时都已经这样了,远到东京读书的话,禅院家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也许你这么多年付出的精力和心血,会在一夜之间付诸东流。
这些阳谋被禅院鹤衣看得很清楚。
只不过,想用这些东西胁迫压制她?做梦去吧!
虽然禅院鹤衣这些年在禅院家搞了不少事情,但是禅院家的长老们要是想以那些女侍们的自由来威胁禅院鹤衣,那就大错特错了。
禅院鹤衣做这些事情,的确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怜惜那些被拘束、洗脑的女性们,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她自己。
她小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而且哥哥甚尔也因为术式的关系而离开禅院家。现在她有这样的能力和他们唱反调,自然就要报复回去――
你们越不想我做什么,我就偏要做,你们越怕什么,我就越要做。
但是她不会因为别人被怎么样,而收敛自己。如果有,那就代表着她在酝酿别的更有力的手段。
因为禅院直橙说牟还苁拢长老们和禅院鹤衣之间的关系像一道紧绷到随时都会断裂的弓弦。夹在双方之中的一些女侍们,也因为陡然加重的事务变得有些心力交瘁。
很快,有人发现只要不再去教室上课,那么那些毫无意义的事务就会从她们的身上摘去,分派给别人。
这件事情让侍从们的心里意识到,现在禅院家当家做主的人并不是禅院鹤衣。
教室里上课的人今天少一个,明天少两个,人数很快就掉到了一半以下。
放春假在家的禅院理穗和上课的老师确认过情况后,有些担忧又不满地回到院子里。
她担忧的是禅院鹤衣受到的掣肘,不满的是那些人这么轻易的就放弃禅院鹤衣给他们争取来的机会。
小院里,正和一群动物们在晒太阳的禅院鹤衣看到禅院理穗眉头紧锁的模样,朝她招招手。
透明的水母悠哉游哉的浮在草坪中央,在阳光下散发出梦幻的光芒。玉犬们一左一右地趴在禅院鹤衣身边,她的腿上还躺着一只垂着四肢,把自己摊成了一张饼的小熊猫。
禅院鹤衣玩着九节狼那根毛茸茸的大尾巴,语气轻快地对禅院理穗说:“干嘛这么不开心呀。”
看到禅院鹤衣,禅院理穗打起精神来,但语气中还是能听出一些不满:“今天提出不学了的人又少了几个。”
“哦。”禅院鹤衣点点头,不在意地说,“不学就不学了呗。”
“但是――”
“没关系的。”禅院鹤衣打断禅院理穗的话,笑着说,“这些都是小事,人只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好了。”
禅院理穗也知道这些人去不去学习,最终事关的还是他们自己,但是她有些替禅院鹤衣不值――
在一个还在封建环境下的家族,【改变】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的就唾手可得呢?这些人不但自己放弃,还在影响别人。
禅院理穗有些生气地在禅院鹤衣身边坐下:“觉得他们好烦。”
“人在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只考虑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也一样。”禅院鹤衣抓着九节狼毛茸茸的尾巴去搔禅院理穗的手,“他们觉得看不到希望,自然不会愿意承受当前的痛苦。只要放弃一点可能没那么紧要的东西,就可以回到之前平静无波的生活,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呢。”
禅院理穗盯着手背上那团毛茸茸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伸手摸了一把。下巴垫在禅院鹤衣膝上的小动物扑棱了一下耳朵,并没有把尾巴甩开。
鹤衣大人的术式是什么宝藏啊!
摸着小熊猫尾巴的禅院理穗,心底在发出兴奋的喊声,脸上却正经地说:“鹤衣大人的心态真好,我还是不够成熟。”
“这不是心态好不好的问题。”鹤衣说,“他们选择什么样的人生,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听完禅院鹤衣的话,禅院理穗沉默着,然后她从禅院鹤衣之前的话里似乎想到了什么:“那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吗?长老们那边会不会影响您出去读书的事情?”
“高专那边的制服什么时候送过来?”禅院鹤衣不答反问。
理穗:“因为重新做了一版,得下周了。”
禅院鹤衣点点头,然后弯起眼睛:“所以,这不是不用担心吗。”
禅院直橙肆讲话锏男形,就已经让天平朝禅院鹤衣倾斜了。那些长老们打又打不过她,也不敢找她拼命,只能在家里这些琐事上针对她。
而高专那边,禅院鹤衣的申请早就通过了,除非她本人或者禅院直橙顺雒妫不然谁也不敢在新生名单上抹掉她的名字。御三家未来家主这个身份,可不是过家家说着好听的。
“不过呢。”轻喃了一声的禅院鹤衣低下头捞起九节狼的一只前爪捏了捏它的肉垫,藏好的利爪在顷刻间显露出来,“这件事的确不能就这么算了。”
在去东京那边上高专前,她一定要给禅院家留份大礼才行。
禅院鹤衣最近停了训练,每天在院子里和式神晒太阳的行为让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
对家里最近的暗潮汹涌十分清楚的禅院直哉,没忍住跑到禅院鹤衣的院子来问问她是什么情况。
“你该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吧?!那些老头子算什么啊!”阳光下,少年那头金灿灿的头发十分耀眼。
禅院鹤衣仔细看了直哉一会儿,然后说:“你是不是又去打耳洞了?”
“哈?”禅院直哉被鹤衣跳跃的话题搞得懵了一下,但是多年来对鹤衣的顺从,让他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耳骨回答说,“现在流行打耳骨洞不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禅院鹤衣既不训练,也不管家里的事情,这种摆烂的行为让人心瞬间就浮动起来。
甚至还有几个不怕死的跑到禅院直哉的耳边煽风点火,说什么禅院家就没出过女性家主,十影也不是非得成为家主,隐约暗示让他去争一争的意思。
禅院直哉听出那些人的意思后,当即就毫不客气地把人骂了一顿赶出院子了。
开玩笑,别人不知道禅院鹤衣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什么样的性子,他还不清楚吗?!
禅院直哉敢保证,只要他露出一点争家主的意思,鹤衣就会拎着刀来把他揍到亲爹都不认识的那种程度。
“怎么可能放弃呢。”禅院鹤衣感受着体内的咒力,微笑说,“你刚不是也说了吗,那些老头子算什么东西。”
得到鹤衣的回答后,禅院直哉心里痛快了,那些烦人的老家伙之后肯定会被狠狠教训一顿的。
这个问题得到解决后,禅院直哉转着眼睛在鹤衣的周围找了找:“你的那个小熊猫呢?让它出来。”
禅院直哉每叫一次小熊猫,就会被式神摩擦一次,但是次次被打,次次喊。禅院鹤衣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传说中的抖M。
“它最近没空。”
禅院直哉虽然对禅院鹤衣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也没问什么,只是在走的时候虚着眼睛说:“你可别偷懒被我追上来啊,到时候家主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金发少年那高高上扬的眼尾,给人一种十分居高临下的倨傲感。
被看的禅院鹤衣觉得自己的拳头都硬了,毫不犹豫地用手边的水果砸他:“眼睛挑那么高,谁教你这么看人的?”
禅院直哉接住水果,摸着被砸的脑袋,脸上表情十分委屈:“什么啊!天生长这样怪我吗?!”
到了禅院鹤衣即将去东京高专读书的前一天,因为她最近‘不作为’的行为,还坚持在禅院家那几间新开辟出的教室里上课的人,加起来不过堪堪十个人了而已。
在给禅院鹤衣清点行李的禅院理穗说完家里的情况后,又和她说起了外面的事情:“总监部那边的人隐晦地提醒我说,家里那些长老们,下一步似乎准备插手那些在【窗】口工作的辅助监督。”
那批成为辅助监督的女侍被禅院鹤衣送出去后就没回来过,只是同样在外面上学的禅院理穗每个月都会召集她们见一面,了解一些大概的情况。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算是禅院鹤衣为自己培养的第一批人――虽然禅院鹤衣自己不这么觉得,也不是这样的打算,但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包括禅院理穗在内。
所以,长老们觉得只要再把这批辅助监督弄回禅院家,似乎就可以全面宣告禅院鹤衣的失败。
而总监部那边有人给禅院理穗提醒,朝禅院鹤衣卖个好,也是只顺手而已。
他们提醒禅院理穗就代表着,如果她们没有后续的动作,总监部那边就会接受禅院长老们的条件――
话都是你们禅院家出来的,那些人也是你们禅院家的,自己在家擂台打输了,总不能怪外边的人吧?
“我知道了。”禅院鹤衣应了一声,然后说,“理穗你也早点去休息吧,你明天不是也要返校吗。”
说到这个,禅院理穗确认地问:“鹤衣大人真的不用我送您去学校吗?入学第一天需要整理宿舍什么,琐碎事情还挺多的。”
“不用,我应该可以自己搞定。而且悟也没有带人去。”
听到禅院鹤衣说起五条悟也没有带侍从去学校后,禅院理穗就知道鹤衣是不会改变心意了。毕竟这两个人近一年多来已经发展到,除了吃甜食外,其他所有事情都忍不住要比一番的离谱程度了。
将鹤衣的所有行李都整理完后,禅院理穗轻声告退离开了她的房间。
把行李箱都丢进影子里后,禅院鹤衣盘腿坐到铺好的被褥上,伸出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影子喃喃说:“为什么不愿意出来呢?”
十种影法术里最后的一个式神是魔虚罗,是禅院鹤衣现在唯一没有召唤出来的式神,也是传说从没有人成功调服过的式神。
所以,虽然禅院鹤衣觉得魔虚罗给她的感觉和之前的九种式神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为了防止召唤时出现什么意外,她还是攒够了咒力再开始行动。
禅院鹤衣先将水母穿在身上,又召唤出玉犬・浑和九节狼在周围待命。确保自己召唤出魔虚罗之后,如果它真的有攻击意图,也不至于被瞬间结束战斗。
至于会不会死在式神手中的这种后果,禅院鹤衣没想。或者说,她不太在意。
虽然这个世界上对她来说还有重要的人和事,但是她现在一心只想要魔虚罗。
换个词来说,就是莽。
禅院鹤衣将所有准备都做好了,最后召唤时却被式神拒绝了。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式神拒绝了的禅院鹤衣,当时就满头问号。后来鹤衣又试了两次,得到的反馈还是一样的――她被式神拒绝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禅院鹤衣基本可以确定,魔虚罗不会伤害她。
但是为什么要拒绝自己啊??!
禅院鹤衣以人类的思维角度出发,思考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要是拒绝什么事情的话,无非是讨厌或者生气,总归是一种不满的情绪。
那么问题来了,魔虚罗在不满或者生气什么?
禅院鹤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眼神一亮的想到什么。
披头散发的小姑娘张开手,往后倒到被褥上,看着天花板上那盏并不刺眼的吊灯开始长吁短叹。
“唉,我好可怜,在这里被一群老头欺负也就算了,式神也拒绝我。”
“明天就要去高专上学了,那些人肯定在看我笑话,但是我又不能让他们闭嘴,因为我的式神不理我。”
“一个被式神拒绝的式神使,没人疼没人爱的,呜呜呜没人比我更惨了,你说是不是啊,魔虚罗?”
“魔虚罗、魔虚罗、魔虚罗、魔虚罗。”
禅院鹤衣的影子在她说第二句话时就像海潮一般开始涌动起来,对着空气胡乱撒娇卖惨禅院鹤衣在最后一次喊魔虚罗的名字时,抬起了手。
召唤魔虚罗的手影是十种式神里最简单的,只需要将双手握拳,一前一后向前伸出。
禅院鹤衣的咒力逐渐爬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住在另一头的禅院理穗虽然感觉到了禅院鹤衣的咒力,但是因为鹤衣最近老是出现这样的情况,她也就没有在意。
影子在禅院鹤衣身下升起了旋涡,然后,一名高大的人形式神出现在了房间内。
它的身体和四肢都是人类的模样,但是头部除了嘴巴外,并没有其他的五官。魔虚罗脑袋的两侧有四翼,脑后还附有一条十分粗壮的尾巴,头顶悬空着一个船舵一般的光圈,右臂上附着一把剑。
躺在被子上的禅院鹤衣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从下方仰望着几乎戳到了天花板的式神,眨了眨眼睛:“哇哦,魔虚罗,你看起来好像天使G。”
巨人一般的式神沉默着。
魔虚罗虽然没有眼睛,但是禅院鹤衣能感觉到它在看着自己。
禅院鹤衣兴奋地从被子上翻身跪坐起来,睁着亮晶晶的绿眼睛盯着式神看了一会儿后说:“你太高了,能坐下来吗?仰得我脖子有点累。”
魔虚罗没有动,室内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高大的式神才有些笨拙地,在对它而言有些狭小的室内盘腿坐了下来。
坐在面前的式神像是一座小山一样,通过撒娇卖惨把式神哄出来的禅院鹤衣,开始执行自己的下一步顺毛计划:“我能摸摸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