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霜雪——别长思【完结+番外】
时间:2022-12-27 16:31:15

  一个此时此刻不该出现在喻府的人就站在喻府后园之中。
  面容平凡的灰衣男子不妨喻九娘咬住他的手要跑,幸好他眼疾手快地用手帕捂住喻九娘的嘴,挟着她的身子,重新将她扣住。
  他觉得刚才差点失手丢了面子,语气羞愧道:“世子爷,喻九娘买凶的人都处理好了。”
  孟西平穿着黑色劲装,头发用一根白玉簪束起,越发显得他面容瘦削,肩宽腰窄,气质无端端深沉起来,似山岳岿巍,似云水莫测。
  他刚刚经历过一场小战斗,手里十分罕见地也握了一柄剑,淡淡看了一眼喻九娘:“带她走。”
  说罢,他便率先向后园深处而去。
  灰衣男子制住瑟瑟发抖的喻九娘,锋利的刀刃抵在喻九娘脖间,推着她往前走,另一只手提着个用白布裹着的柱形物品,下面的血色蔓延了整个布包,一滴血骤然落在石砖上。
  他手里提着的,竟然是个血淋淋的人头!
  此时喻府人都在前院送喻五娘出嫁,后院寂静无比,自从喻沅接连在此处出事,下人们都觉得这地方邪门,越发没有人愿意从这里走。
  因此偌大一个水池边,只有孟西平、灰衣男子以及喻九娘在。
  灰衣男子松了手,取出手帕,喻九娘立刻腿软地跪在地上。
  她的衣角上斑斑血迹,全无仪态,慌张惶恐地爬向孟西平:“世子爷,我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
  孟西平冷厉地避开了喻九娘。
  灰衣男子将那个布包丢入她怀中,白布倏然散开,露出里面死不瞑目的人头,眼睛犹不甘地瞪着人。
  被鲜血糊了一身,喻九娘被迫和人头对视上,满手鲜血,立刻抱着头尖叫起来:“世子爷,九娘鬼迷心窍□□,已经知错了,求你饶过我。”
  知道喻沅要在喻五娘成亲这天离开。
  喻九娘狠心将手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请了江陵道上最狠辣的杀手。
  她等着好消息的到来,没想到竟然等来了孟西平和他的侍卫,还有收她钱的杀手人头。
  喻九娘想不通,事情怎么到了如今的地步。
  喻沅她凭什么!凭什么!
  喻九娘咬着牙,满张脸被泪水淋湿,心惊肉跳地踢走人头,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额上很快嗑出了血:“求世子爷放过我,我从此不敢对十二娘有任何不敬。”
  旁边就是喻沅掉过两次的水塘。
  孟西平不曾看趴在地上的喻九娘,面色冰封玉雕般,望着泛起涟漪的池水淡淡道:“十二娘心软,你却不知珍惜,变本加厉要害她。”
  “既然如此,她因为你受过的所有罪,如今该轮到你一一体验。”
  灰衣男子从腰中摸出一个药瓶,倒出来一粒黑色小丸子。
  十二娘痴傻三年,喻九娘自然也要三年起步,至于以后能不能恢复,那就说不准了,万一喻九娘也能梦到神仙赐药。
  喻九娘看着灰衣男子掌心的丸子,面如土色,虽然她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可她突然心生不好的预感,拔腿便跑。
  有灰衣男子在,她怎么可能跑得脱。
  喻九娘高呼两声,剩下的声音卡在唇间,灰衣男子掐住她的下巴,逼着她仰着脖子将药吃了下去。
  随即他一个手刀打到喻九娘后颈,她便软软倒在水池边上。
  灰衣男子将喻九娘和那颗新鲜的人头都扔了进去,沉入水中。
  一股血色染红了池水,池底的鱼纷纷冒头,哗啦啦一阵水声,似乎无人往这边来。
  孟西平发话:“走吧,十二娘该等不及了。”
  他擦干净手,将手帕扔进水里,那帕子在空中飞舞了两圈,打着旋儿落入池中,正好盖在喻九娘脸上。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这章就写完的,写不完了TVT
  挨个亲亲
 
 
第36章 
  “苓妹妹不必送我, 快回去吧。”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等我去平江看你,以后有事也可叫人来江陵府寻我。”
  就在喻五娘的送嫁队伍出了喻府, 到江陵城门以后, 紧随其后的徐苓才叫人和喻五娘道别,与吹吹打打满眼红色的送嫁队伍背道而驰,催着车夫往江陵渡口而去。
  喻五娘安稳坐在马车里面,她小心揭开一角马车车帘, 往后面看了看, 早看不见后面其他车马的身影, 徐苓急着去见喻十二娘和孟世子。
  想起和十二娘最后一面,喻五娘放下车帘, 沉沉吐出一口气, 喻沅竟如此决绝地抛弃了喻家。
  马车骨碌碌碾过去, 从江陵到平江去,最方便的当然是走水路。可偏偏江陵有一条习俗, 嫁娶之人不能经水路,怕引水鬼入门,导致家宅霍乱。因此送喻五娘的嫁娶队伍要走陆路, 约摸后天下午,才能到平江去, 与新郎洞房成亲。
  她眼眸一转,前头新郎官的背影闪烁而过, 身形高挑,喻家丫鬟们为了多得些赏钱, 都在她耳边夸她同新郎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喻五娘听了这些话, 一笑而过。
  议亲后, 她早早在屏风后面偷偷打量过未来的丈夫,对他在平江的事迹了若指掌,有些风流多情,此时也只掠过一眼便收回目光,似是对他并不十分关心。
  倒是新郎官心里忐忑,面上挂着得意的春风,扭回头看了好几眼,对娇羞又貌美的新娘子心存好感,急着赶回家成亲。
  喻五娘心绪不宁,三番两次揭开车帘,往后看了几眼。终于看到后头一个小丫头骑着马追过来。
  见到小丫头,喻五娘眼神一亮,连忙放下车帘,放她进来。
  小丫头钻进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说完又退下,躲进后面喻府丫鬟的马车里面。旁人都以为那小丫头是喻府派来的人,并未引起队伍里其他人好奇。
  得知喻府热闹的喻五娘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清淡的容颜竟显出两份魅惑,她用帕子捂着嘴轻笑,话音出口就散在车厢里。
  “好一个喻九娘。”
  “不愧是世子爷。”
  孟西平干得好。
  喻九娘果真忍耐不住,作了个大死。
  她扶着车厢,在里面无声大笑,自此,喻五娘才算是真正痛快了,也如喻大夫人和祖母的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终身没有回过喻府,如十二娘一般,和喻家渐渐断了来往。
  此时的喻府,已经是鸡飞狗跳。
  喻大夫人将喻五娘送出府,刚刚躺下休息,得知女儿出事,一时觉得天旋地转,脑袋眩晕不止。
  她立刻命人把喻九娘捞起来,又去请来胡大夫。
  胡大夫就在现场观礼,被喻府下人从外抓了进来,本来是气愤无比,张口就要骂人。
  当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喻九娘,才明白过来,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箱,坐在旁边诊脉,对着女娘混乱的脉象,他愁眉苦脸,止不住地抓胡子发愁。
  他又看了看喻九娘的伤处和眼睛,面色冷硬地去找喻大夫人。
  喻大夫人在外头训责下人,想起喻九娘的样子就觉得心疼,当她赶过去时,九娘子已经不知道在池子里面泡了多久。
  她压抑不住怒火:“院子里面这么多人,你们这么多双眼睛看不住一个女娘,怎么会让她落在水里!”
  新调来的丫鬟们被压着跪下,惶恐不安:“九娘子说要睡会,婢子们一直守在门口,实在不知九娘子怎么会从床上跑到池子里面。”
  喻大夫人觉得都怪这些人害了她的喻九娘,阴森森道:“将这些没用的丫鬟都带下去打板子。”
  喻九娘从小聪明伶俐,不料在身边丫鬟的教唆下,性子越来越歪,一批丫鬟比一批没用。
  喻大夫人有些心烦,她前两天已经替九娘相看了江陵通判的小儿子,等着正式见一面,双方满意就可以定下来。喻九娘这一生病,等修养好身体,又要耽搁不少时间。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丫鬟们被拖走,转脸和胡大夫对上。
  胡大夫眉头紧皱,明显对她迁怒于下人的行为不认同,但他也识趣地没劝人,只是摇了摇头:“大夫人,九娘子的脑袋问题严重,我只能治好她表面的伤,其余的我只能尽力而为,不敢保证九娘子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喻大夫人面色顿时一白,想起来喻十二娘,她万万不能接受她的女儿变成从前那痴傻无能的十二娘。
  本就冷凝的气氛,一片肃杀。
  喻大夫人牢牢盯住胡大夫,僵硬的脸别扭微笑:“十二娘的病能治好,九娘子的病也能治好,胡大夫可要尽心尽力才好。”
  胡大夫行医多年,最烦这些威胁:“九娘子比十二娘伤得很重,我治不了,大夫人尽可以去找杏林圣手。”
  他提起药箱就走。
  喻大夫人推门进去,在屋里角落坐了一刻钟,默默盯着女儿,随着太阳渐渐落下,屋角的身影被黑暗吞噬,最后大夫人失望地走了出去。
  走出喻九娘的院子时,喻大夫人能听到厢房里传来喻九娘的叫喊声。
  她能想象得到女儿在屋子里披头散发,又哭又笑,躲着丫鬟们的手,疯疯癫癫哭喊的样子。
  哭喊声惊得零星鸟雀呼啦啦飞走。
  与江陵通判的亲事,做不成了。
  *
  徐苓不知道自己在喻府错过了什么,她只是催着车夫,要将马车赶得飞起来,好不容易到了江陵最大的渡口。
  幸好是及时赶到了,喻沅还没上船。
  徐苓跳下马车,一口气松了又提起,看着渡口四周围了一圈喻家的车马,
  旁边站了几个喻家人,和喻沅分列两边,泾渭分明。因为喻五娘出嫁的缘故,她们穿的十分喜庆,只是此时面容严肃,像在等待着些什么。
  她和为首的喻老夫人打了个招呼,走向喻沅。
  江边风大得很,徐苓呛了两口冷风,才慢慢走到喻沅身边,越发觉得此时气氛冷静。
  有些喻家人甚至眼神仇恨地看向喻十二娘,总之这情形不像送别。
  要知道,她和爹爹从帝京到江陵来的时候,家里人哭天抢地,在渡边依依惜别了好一会,就连兄长都忍不住落泪,临走时还想劝她留在帝京。
  秋风里,喻沅站在渡口旁边,不动如山。
  她穿着芙蓉紫色的襦袄,远看是水边唯一一抹暗色,小小一团人,眉间郁色浓烈。
  细看之下,才发觉十二娘梳着双螺髻,点缀着一枝金镶宝石碧玺桃花簪,花朵栩栩如生,簪子的主人面容虽俏丽,然冷若桃花含霜,如花蕊上一簇深深的积雪。
  莹玉在旁边抱着披风,贴心地给十二娘重新换了个铜质手炉。
  徐苓发现不远处便是官船,上面的人在井然有序的走动,她暗自看四周,没看见孟世子。
  喻沅在渡口等了很久,实在没什么耐心,又问了一遍孟一:“孟西平怎么还不来,还要我等多久?”
  孟一羞愧地摇头,含糊回答:“世子爷没说,应该快来了。”
  徐苓刚刚听到这一句,走神了一会,不知道如何开口。
  喻沅见到她来,主动提起:“苓姐姐来了,想必喻五娘已经出城了。”
  在来的路上,徐苓也在猜测,是不是喻沅和喻五娘闹矛盾了,才故意选了喻五娘成亲的日子离开江陵。她发觉如今十二娘竟连姐妹都说不出口,更加认定心中的想法。
  其实徐苓和喻五娘都想错了,喻五娘成亲的日子早早定下,喻沅倒不是故意选的这个日子,她早想离开,只是孟西平想搭官船,每年从西南到帝京的官船时间不定,昨晚才到江陵。
  孟西平得到消息,今天凌晨将喻沅叫起来收拾东西,结果临出发前,他人反而不见了。
  “是呀,我去了喻府,才知道你今天去帝京。”徐苓拿出一个泛着幽香的香囊,庆幸自己早上出门前将东西带在身上,“我亲手准备的,里面放了白芷和薄荷,有助于清心醒神。”
  喻沅笑着接过,娇俏的女娘又摸出一个烟粉色的莲花络子:“巧了,我也有个礼物要送给苓姐姐。”
  她亲手做的玉络子,重来一世,做的还是不怎么好,拆散重新编了许多次,只有眼前这个看得出来是个荷花络子的形状。
  徐苓面上欢喜接过去。
  喻沅淡淡扫过送行的喻家众人,喻家人分为两波,喻老夫人送她,喻大夫人留在府中送喻五娘。
  喻九娘不在。
  十二娘被风吹得鼻头微红,新换的手炉失了热气,莹玉搓搓手,给喻沅加了层披风,动作里都是对孟西平的不满。
  渡口安安静静,没有车马过来,徐苓猜测孟西平一时半会来不了,劝喻沅:“外面风大,十二娘随我去马车里面坐坐。”
  两人携手在徐苓的马车里坐下,车里铺着绒毯,比干站着暖和许多。
  徐苓让人守在附近,才轻声说:“我听说最近有刺客专挑帝京贵族下手,连皇子都中了招,你和世子爷回去要小心。”
  喻沅已经从慧宜公主的信里得知这消息,事情愈演愈烈,竟传到江陵,想来事情不小:“还没查出来背后行凶者?”
  兄长徐静敏还没找出眉目,徐苓对这事很关切:“还没呢,帝京里许多人都知道世子来江陵,我担心他们也会冲着你们来。”
  喻沅提起唇角笑了笑,要是刺客来了,她宁愿缺胳膊断腿的,也不想去帝京。
  她心里想着,竟将心里想的内容说出口。
  徐苓觉得自己听错了,面上大震:“难道你竟不愿?”
  她见十二娘没有回复,浮上来许多的猜想,但一想到她和孟西平的交易,倒也不好多劝喻沅,宁王世子妃的位置,多少人趋之若鹜。
  喻沅只见徐苓茫然张了张口又闭上,她淡淡说:“有空到帝京找我玩”
  剩下的时间,徐苓便抓紧和喻沅说了些帝京趣事,裴三娘这个名字在她口中频繁出现。
  喻沅知道她是一片好心,想提前介绍帝京局势。
  她应付两句,装作对帝京人事完全不认识的样子,认真倾听,不想辜负徐苓的一番心意。
  就在这时,莹玉突然敲了敲车厢,伸进头来:“世子爷到了。”
  徐苓想起帝京诸事,心中隐隐担忧,送喻沅下车。
  孟西平纵马赶来,轻灵落地。
  他的目光在徐苓腰上歪歪扭扭的络子上停留片刻,伸手去扶喻沅:“十二娘。”
  喻沅没看孟西平,选择扶着莹玉的手下车,冷冷地说:“世子爷的事情办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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