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五长老忽而笑了,“小丫头你方才可是说要找宁归花?”
*
岁谣狂喜。
莫砺峰暗戳戳抽泣。
梦魇之境破碎后,五长老将宁归花的气息告诉了岁谣。她才得知,原来最初所见的噬魂花海下形成的天然法阵并非花魂所造,这也就解释了在梦魇之境这个独属于花魂创造的领域中,使用保命符不受阵法限制,而在外却受到阵法影响的原因。
更为重要的是噬魂花海的沼泽下原先长满了宁归草,此地之所以形成了天然结界,全是因为要守护好不要容易才开出的宁归花。
当初花魂选以此地,就是因为她看出了其中的玄机,想借这道天然阵法,使得途经的修士无法使用符纸法宝,引他们坠入梦魇之境。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阵眼,便能找到宁归花。
岁谣好歹也是个筑基期修士,找阵眼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难的是采摘宁归花这一步。
她在思考,究竟是为什么,采摘宁归花的人都会中蚀骨之毒呢?
是花茎外有毒素?不应该呀,若是这样,那为什么除了采摘者,其余触碰花的人都不会中毒。
莫非是……一种诅咒?
好像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反正经过几日的体会,岁谣是对修真界有了一些感触,就是不讲科学又不讲道理嘛。
红叶见岁谣盯着阵眼中的宁归花迟迟不动,猜测她是为采摘后会中蚀骨之毒犯了难。
她咬了咬牙,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英气逼人的脸僵硬地板着,说出口的话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岁谣师妹,这花,我来帮你采!”
岁谣一愣,茫然地眨着眼看向红叶,“啊?”
红叶红着脸,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又重复了一遍:“我帮你!”
“这花我不要,但是我愿意帮你采。”
岁谣:瞳孔地震。
她赶忙呼唤系统:“怎么回事啊?这大姐好像ooc了呀,她怎么会想要帮我采花?你看她那一脸英勇就义的样子,分明就是知道会中毒。这合理么?这怎么看也不合理吧。”
系统沉默了一下,才道:“自她在梦魇之境被你救出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受原书的限制了,或许你可以简单的理解为人物的觉醒。”
岁谣想了下,“可那个小胖子明显还是对我一脸敌意啊。”
“你忘了么,按照原书剧情,此时红叶已经下线了,所以才使得她有机会觉醒,与男配莫砺峰自然不可以相提并论。”
她懂了,也就是脱离剧情之外,是可以ooc的呀。
岁谣看向红叶的目光就像是看一只即将被进行实验研究的小白鼠。
现在,岁谣是有些理解红叶的心思了。
她摆了摆手:“不用你来,我有办法。”
于是,在红叶不解的,以及莫砺峰不屑的目光下,岁谣反手祭出自己的弟子剑。
然后,在她们震惊的目光下,一剑铲入宁归花花根下方,接着稍一用力就连带着一团泥土将整株花带着根完整的刨了出来。
岁谣:“花灵在上,我只是刨了一块土,这土上刚好长了一株宁归花罢辽,我绝对没有采它哦。
她可是牢记“爱护花草,人人有责”的好青年呢!
宁归花:就服了你这个老六。
红叶莫砺峰:这也行?
事实证明,没有什么不行的,岁谣不仅丝毫没有中毒迹象,甚至兴奋地愈发生龙活虎起来。
这么简单就被她得到了?
但是转念一想,这花又不属于她。
于是,前一秒还沉浸在喜悦里的岁谣好像也没那么开心了。
除此之外,还有些让人为难的是,这宁归花只有一株,可她答应了要给两个人,这可怎么办呢?
红叶显然也想到了岁谣曾小声抱怨过的与临翡的约定,她虽然不明晓岁谣为何会答应给那个奇怪的男子寻一株宁归花,但从她二人间的气氛也能看出,岁谣似乎有些忌惮对方,且十分不愿意和他扯上关系。
“这株花你要留给谁?”
岁谣想了一下,反正临翡估计早扔下她们走了,而且在大反派和女主间,她肯定选择去讨好女主啊。
“这还用问,当然是留给我师姐啦。”
红叶吸了一口凉气,“我觉得临翡听到这话可能不会太高兴。”
“谁管他高不高兴啊。”关键是他压根不会听到。
“是么?”
“废话。”
等等,这个声音,怎么有点像大反派?
第14章
岁谣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你怎么还没走?”
话落,她就感觉脖子一凉。
临翡缓缓撩了下眼皮,“有人还欠了我东西。”
他的目光移动到岁谣手中的宁归花上,微不可查地抬了抬下颌。
在此之前,临翡心里便隐约觉得面前瞪着一双小鹿眼的小师妹有些怕自己。但这个想法毫无道理,自己又不曾吓过她,甚至少有的耐心都因着那道“性命绑定”的约束全数给了她,那她的惧怕又来自何处?
然而此时,这种怀疑达到了顶峰。
他甚至在想,莫非岁谣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是转念一想,当年参与过那场大战的人多数都死了,就算侥幸活下来到如今也是老妖怪的年纪,断不可能如她这般年轻。且她是凡人女子,从未去过妖界,又怎会知晓此事。
反而是她身旁那个叫红叶的女修,以她的血脉来看,倒是有可能听过自己的名号。
临翡冷冷挑动唇角,如今的修真界也是愈发有意思了,妖族血脉竟也能混入仙门之中。
一旁的岁谣紧张的都有点麻木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捧着长有宁归花的泥土递到临翡眼皮子底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解释起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之所以决定把它留给我师姐,是因为我们二人关系不太好,所以我决定让她做那个大怨种。你一定知道吧,采摘宁归花是会中毒的,咱就是说为了这么一朵小花,真没必要啊。”
临翡看着她,没什么表情,“是这样么?”
“是啊。”连岁谣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但她还是厚着脸皮继续道:“但是……先前我答应给你找一株宁归花,我现在找到了,你非要拿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把泥土是我的你不可以抢走……”
岁谣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干脆把脑袋埋在花后面,试图用它挡住自己的脸。
可恶,原身平日那么努力练剑,为什么都没有瘦下来,脸还是这么圆呢,这一朵瘦弱的小娇花完全挡不住她啊。
临翡嗤了一声,从腰间摸出一柄精致的匕首,随意的语气像是在讨论今晚在哪里下榻:“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许久没拿过刀了,待会儿割断花茎时你的手可要拿稳些,若是伤到你可就不好了。”
威胁!
这一定是威胁!
岁谣盯着自己比娇花更嫩的手,试图说服对方:“可是这样的话你会中毒耶,蚀骨之毒,很痛的。”
“你是在关心我么?”临翡似笑非笑的弯腰凑近她,似乎要穿透她的表情,洞察她的内心。
岁谣呼吸一滞,往后缩了下脖子:“你如果想这么理解的话,也不是不行。”
就在岁谣以为对方要手起刀落之时,面前人突然笑了,是那种胸腔震动发出的沉闷声响,十分有节奏的敲击在她的耳蜗上。
半晌,他才拖腔带调的解释了句:“既然有人这么关心我,我也不好让自己受伤害别人伤心不是。”
岁谣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归位,她觉得对方这句话的意思更像是:看在你这么努力讨好我的份上,我也不是不可以饶你一命。
就在她以为逃过一劫时,大反派又发话了:“但是我这人吃不得亏,这宁归花你不让我取走,可以。但你欠我一个要求,来日待我想到,自会找你讨要。”
岁谣心里不服。
但她不敢说。
因为她打不过临翡,且只有挨揍的份儿。
可恶!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无靠山,等她抱上女主大腿那日,第一个削了你这个反派头子!
而现在,她需得卧薪尝胆,虚与委蛇才是上策。
于是岁谣表面乖巧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心里却在想,有本事你等我抱上女主大腿之后再来威胁我!
然后,原本就诡异的三人小队,在临翡的加入之后,成为了更加诡异的四人小队。
连岁谣都搞不明白,这个大反派为什么要一直跟着她。
但是大反派的加入也不无好处。
就比如,几次同岁谣斗嘴失败,一直憋着一股气想暗戳戳报复岁谣的莫砺峰,在半夜抓着一条蛇靠近岁谣想吓她一跳时,被临翡抓了个正着。
临翡用蛇作绳,将莫砺峰在树上捆了一夜。
自此,莫砺峰再也不敢招惹岁谣,甚至偷摸帮她一起寻药,只盼望着岁谣找齐药材,能早日带他离开药山。
实在是他出发前所带的传送符,都在噬魂花海那里被自己霍霍光了,要不然,他才不受这种委屈。
终于,在药山的第四日,几人在一处悬崖边看到了似幻蝶茧。
如蓝色水滴般的碟茧挂在陡崖边的一颗参天巨树上,以茧为中心,一股枯萎破败之意缠绕着枝丫扩散开来,似乎要将整棵树的生机尽数吞噬才肯罢休。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似幻蝶茧本就需要灵气供养才能活,而当它将树之灵气全部吸干殆尽之时,也就是破茧成蝶之际。
看眼前的树干枯还未过半,就知道距离化茧成蝶还有一段时候。
“你在找似幻碟茧?”临翡的语气极淡,像是随口一问。
岁谣也没多想,几日的相处让她意识到大反派对自己并无恶意,甚至会暗中帮自己。虽然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总归是一件好事。
所以她的态度不再似最初那么紧绷,随口应道:“对啊。”
这几日临翡只是跟着她,在暗中解决一些烦人的精怪,却是从不曾操心岁谣要找什么。
此时才知,她寻得竟是似幻蝶茧。
几乎是下一秒,他便知晓了对方的意图。
似幻蝶茧对高阶修士摈除心魔稳定道心有奇效,而云无尘曾在多年前险些入魔,自那时起便一直留有旧疾。但他从不曾医治,似乎是故意留着提醒自己什么一样。
临翡接受了上官灵绯的记忆,是以自然知道那些有关岁谣爱慕云无尘的传闻,但他却不曾想过她会做到这般地步。
似乎觉得有趣,他嗤笑一声,“似幻蝶茧在入药炼丹前为保持其药效不流失,需以修士精血供养。看来用药之人,对你极重要了?”
一旁的红叶闻言脸色微变,也意识到岁谣找似幻蝶茧是为何人了。
可那人满心满眼只有一人,就算旁人做再多也入不了他的眼,岁谣这么做又何苦呢?紧接着,红叶顿在原地,她在为岁谣不值,可她自己不也曾经这么傻过么?
红叶脸上的郁结渐渐散开,恢复了往日的英气,她突然开口:“你这么做根本不值得,他的心里不会有你的!”
这话像是对岁谣说,更像是对曾经的自己说。
从这一刻,红叶心里突然变得清明起来。
岁谣眨了眨眼睛,试探道:“你这么说不会是害怕我感动了我的师尊,将人抢走吧?”
红叶当即反驳道:“他既心里没有我,我为何还要执意纠缠于他,我红叶也是有骨气的!”
她是彻底觉醒不受原书设定影响了呀。
意识到这一点的岁谣还是有些激动的,毕竟这就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了剧情并非是完全不可更改的,
岁谣心情极好,一切都表现在脸上。
于是在众人眼中就成了,岁谣听闻情敌退出,开心的乐不可支。
红叶第一次挑明自己的心意,似乎还有些别扭,但她还是劝说道:“岁谣师妹,我因你在梦魇之境中救了我一命,所以是真心想劝你,不要摘这似幻蝶茧。更不要为了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 ,毁了自己的修道之路。”
精血对一个修士而言是何其真贵,怎能用来供养似幻蝶茧,关键是对方甚至不会领情。
岁谣想了下,带它回去是一定要带的,因为这是系统的任务,如果她不做的话,后续就没办法肆意ooc了。
但是,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毕竟,她本来就没有想过用自己的精血去供养这东西,她可不当大怨种。
但是这话她不能同旁人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解释,岁谣觉得维持原身对三长老的深情人设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而且,如此一来,有了在场的见证者,将她今日壮举传开,待日后云无尘那个阴险狡诈的老男人想害她时,自然会有人站出来帮忙打脸那个忘恩负义的老男人。
这也太爽了吧。
于是,岁谣坚定道:“你不必再劝我。”
说着,她就飞身跃到树上摘下了蝶茧。
在她转身之后,众人只看到岁谣满脸苍白,而她手中的蝶茧上赫然留有一抹红色印记。
那不是修士的精血还能是什么?!
红叶大惊,连莫砺峰眼中都闪过几丝同情。
只有临翡,眯眼看着那一抹鲜红,蓦地笑了。
他能对岁谣的痛感感同身受,而他现在丝毫无恙的身体感觉无不在提醒他一件事,岁谣没有用自己的精血供养那东西。
所以,她为什么要装出……一副深情于云无尘的样子呢?
他淡淡敛睫,凝望着逐渐走近,似乎随时都要晕倒的少女,心底像被羽毛撩拨了一下。
越来越有趣了,他的小师妹。
岁谣还沉浸在自己高超的演技里。
那似幻蝶茧上的哪里是精血,就是普普通通的朱砂水罢了。反正她送给云无尘的东西对方连看都不看一眼,所以她根本不怕事情败露。
只要在他们面前把戏做足就行。
岁谣装作小心翼翼地收起似幻蝶茧,因为演戏演得太过投入,她一直迈着虚弱的小碎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