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导有些幽怨地说道,贝迩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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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日,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贝迩站在博物馆的大门口竟然觉得有些“近乡情怯”。
团队的小伙伴们扛着设备,看见贝迩愣在原地有些意外:“贝迩,怎么不走啊?”
贝迩收回思绪,有些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啊,这就走。”
团队的人都笑了,让她说话不要这么客气,都是自己人。
贝迩腼腆地笑了笑,心里暗暗祈祷柏惟松千万不要在啊。
倒不是因为她怕柏惟松,贝迩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回避依恋的属性,离开这么久反而有些抵触见面了,怕柏惟松对她的态度冷淡,怕自己的心绪因此起伏。
她叹了口气,帮忙搬着设备进了博物馆。
他们是一个小型的学生团队,除开贝迩就只有摄像、编导、助理三人,东西有点多,贝迩不好意思空着手,就帮忙拿了一些。
“贝迩,你回来啦?”
出来和团队接洽的是博物馆负责人,见到贝迩有些惊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她是又回来工作了。
贝迩把设备放在脚边,喘了两口气:“我是跟着来拍摄的,南大的视频号。”
负责人恍然大悟:“我说呢,如果你要回来,柏总应该会跟我讲的。”
贝迩腹诽,她不过是这个博物馆里面最不起眼的一颗“螺丝钉”,怎么犯得着让柏惟松亲自交代呢。
团队的编导出面把拍摄计划给负责人审核,确定没有问题后,负责人笑了笑,领着他们去拍摄间:“正好,今天柏总也在,你们要拍的藏品可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呢。”
柏惟松也在,可他不是公司很忙吗?
贝迩心跳漏了一拍。
他是正巧不忙在这里,还是知道她要来,所以才抽空来的?
她抿了抿唇,跟着众人进了拍摄间。
拍摄间里空空如也,并没有柏惟松的身影。
贝迩松了口气,心里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居多。
负责人有些意外:“柏总刚刚还在的,现在可能是有事出去了吧。”
团队的其他人倒是松了口气,博物馆的主人呆在这里他们总觉得不太自在,生怕做错点什么惹得人家不快。
贝迩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如果知道了,她肯定觉得他们是多虑了。
柏惟松这个人,除了平静就是平静,仿佛没有情绪起伏,贝迩都怀疑是不是他天生就没有生气的能力。
贝迩最气他的就是这点,他有什么心事都不说,一个人默默憋着,却害得她成天东想西想的不得安宁,可在一段关系中最重要的就是倾述与倾听啊。
是不是真的如很多人所说,他们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她在柏惟松眼里完完全全就是个小孩子,不配拥有帮他解决问题的能力。
她甩了甩脑袋,不再去想那些烦人的事情,拿了稿子出来再次背诵。
今天拍摄的展品是北宋越窑的一件青釉鸳鸯莲塘纹盖盒,在苏富比拍卖会上被拍出了37万美元的价格。
由于拍摄团队是业余的学生团队,展品被储放在透明的保险盒里,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拿了出来。
团队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是就读于与历史相关的专业,围着展柜都流露出惊艳的眼神。
虽然展品并不想新制品那样的光洁明净,可那泛黄的边缘中却隐约透露出一种扑面而来的厚重气息。
贝迩之前看过一个采访,是一位文物修复者意外在文物上发现了几千年前工匠的指纹,那位文物修复者瞬间热泪盈眶。
他是在和几千年前的同行对话啊。
历史传承的意义就在于此。
在来博物馆之前,贝迩就已经背下了拍摄流程和内容,还换上了工作室准备的南大历史学院的院服,白色的短袖上没有装饰,只印了历史学院的标志和手写的校名和院名。
毕竟是学院自己的视频号,还是需要在这些方面体现出学院特色。
摄像师架好机位时,贝迩也刚好化完妆。
由于是偏文化传播的拍摄内容,贝迩只简单地画了个淡妆,提了提气色,又绑了个高高的马尾,一眼望过去很是青春洋溢,是那种人们幻想中优秀大学生的精神面貌。
编导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就算贝迩讲得一般,冲着这个样子也会有很多人来观看。
曲线救国嘛,要是这个视频号再做不起来,学校那边就要收回经费了。
出乎团队意料的是,贝迩虽然是第一次录制宣讲视频,可她毕竟出镜经验丰富,镜头感很强,从监视器望过去,她眼神坚定,认真的模样竟然不输之前那位德高望重的讲师。
不过贝迩倒不是完全的天赋型选手。
早在别墅的时候,她就已经详细整理过这件展品的资料,包括其历史背景】花纹样式、价值等等。
她记性好,稍微过了一遍资料就已经又是烂熟于心。
贝迩的阅读量惊人,在介绍展品的历史背景时,她还顺手拈来地讲了几个该时期有趣的小故事,枯燥死板的内容瞬间变得有趣,不断引发大家进一步听下去的兴趣。
“咱们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编导凑到摄像的耳边悄悄说道。
怕影响收声,摄像没有说话,只是偏头回应了个无比赞同的眼神。
贝迩刚讲完第一段落,拍摄间的大门被推开,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去。
是柏惟松。
他似乎并不知道正在拍摄,见团队都停了下来看着他,他的神色中微微透露出了些懊恼,连忙又退出去关上了门。
拍摄被打断,摄像干脆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关闭了机器。
“谁啊,不知道在拍摄吗,就直接推门进来了。”编导年轻,性子有些浮,忍不住抱怨道。
贝迩弱弱出声:“刚才那个是博物馆的馆主,就是大老板……”
接下来她总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
刚才还一脸不爽的编导瞬间笑出了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狗腿地推门出去,恭恭敬敬地把柏惟松请了进来。
没办法,谁敢得罪“金主爸爸”呢。
柏惟松的语气有些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编导的语气激动:“怎么会呢,我们本来就打算休息了,您来得正好。”
在一旁喝水的贝迩听了这话咳了一声,被水呛到,脸都涨红了。
团队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围过去查看她的状况,便见他们的“金主爸爸”一脸焦急地走了过去,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贝迩,没事吧?”那声音柔得好像能掐出水来。
三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
什么情况?这是什么“老板娘”走出博物馆到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工作室卧薪尝胆,一朝归来的剧情。
贝迩顺了顺气,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却见屋子里的其他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
她有些疑惑,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发现柏惟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给她顺气。
甚至她转过身时,那手还放在自己的背上。
贝迩欲哭无泪,救命啊,谁来告诉她,这个男人就是把他的绅士品格都丢到哪里去了。
贝迩用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其他三人:你们听我解释。
其他三人眼观鼻鼻观心: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三章 神秘邀约
“柏先生, 我没事了。”
终是受不了那三道炙热的八卦目光,贝迩轻轻出声提醒着身后那个还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男人。
柏惟松从着急中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外人面前有多么的不合时宜。
他把手从贝迩的背上挪开:“抱歉。”
其他几人干笑两声, 没说什么。
贝迩心里窘迫, 索性埋头看稿子, 不去管其他几人探究的目光。
“柏先生,您突然过来是有什么要求和问题吗?”编导鼓起勇气,询问着这个他只听过名号, 却不曾见到本人的神秘大佬。
在他的想象里, 这种坐拥惊人财富, 在古董圈里声望甚高的大佬,要么是那种大腹便便、笑得像个弥勒佛的老头子,要么就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却不曾想是这般清俊的样子。
很像那种老电影里举止文雅、穿着成套复古西装,坐在运河旁安静品尝下午茶的老派绅士。
矜贵、优雅又不失风度。
柏惟松摇了摇头:“你们的拍摄方案很好,我没有异议, 铱誮只是想过来看看你们的拍摄而已。”
编导点了点头,这倒是合情合理, 毕竟展品都是人家珍藏的宝贝, 自然是害怕被磕碰,过来盯着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贝迩倒觉得他好像没有说实话,他这么忙一个人,怎么会过来亲自盯一个学生团队的拍摄,博物馆里管事的人那么多, 随便排一个过来就好了啊。
更让她确信的是, 柏惟松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 那炙热的目光险些将她的脸烤熟。
某人啊, 应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惜是个木头,在把话说开之前,贝迩都不想搭理他。
“那您自便,我们就继续拍摄了。”
柏惟松颔首,随便拉了把椅子坐着,端端正正的,腰背挺得直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参加什么高级会议。
贝迩敛起思绪,整理了一下仪表,重新坐回镜头前面。
这一段主要是科普宋代五大名窑的相关内容,是贝迩的主修课程,不需要背稿也能滔滔不绝地说上一大段。
可是这次拍摄竟然比刚才的压力都还要大。
毕竟,她的正前方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柏惟松。
“虎视眈眈”这个词语虽然用的不贴切,可贝迩实在是想不出其他更适合的词语了。
柏惟松坐在拍摄团队的后面,别人都看不见他的表情,可贝迩能。
这个男人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端的是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的样子,可再听话的学生也不会这么盯着老师看,一秒钟都不曾错开。
贝迩渐渐发现,这个男人的绅士皮囊不是伪装,可他这个人在有些方面的执拗劲也厉害得惊人。
怎么说呢,这种一种极具占有欲的眼神,就好像如果他不紧盯着贝迩的话,她下一秒就会被别人拐走。
贝迩叹了口气,集中精力在眼前的展品上,自己答应要接的工作,就必须百分百地完成好。
这是她一向的行为准则。
所以就算是眼前多了个“心理障碍”,她也不会容许自己因为分心而影响工作。
一期视频的长度在十五分钟,贝迩扯回有些发散的话题,做了总结。
摄像比了个“卡”的手势,示意拍摄结束了。
编导鼓了鼓掌,有些高兴地说:“贝迩,你真的好厉害,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专业知识的储备也不输成熟的讲师,而且真的讲得好有趣,我预感这期视频的流量一定能超过之前的。”
听了这话,贝迩下意识地看向柏惟松,便见男人正含笑看着她,眼神里满是赞赏,甚至透露着一些骄傲。
她定了定心神,有些不好意思:“比起讲师们,我还差得远了,没给大家拖后腿就好。”
这不是她盲目谦虚,只是她清楚自己的水平还远远比不上那些经验丰富的讲师,她不过是有点小聪明,创新了一下讲述方式,另辟蹊径而已。
一旁的小助理笑着说:“学姐,你可别谦虚了,我们年级都知道你,老师们上课经常提到你呢,还给我们看过你写的报告和论文。”
小助理是历史专业大二的学生,贝迩的同门学妹,之前打过几次照面。
贝迩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快傍晚了,你们现在回学校已经来不及了,要不要在博物馆的食堂一起吃午饭?”柏惟松看了眼手表,善解人意地提议道。
贝迩有些诧异,在博物馆那么久,她可从来没见过柏惟松有一次去过食堂。
团队的其他人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拍了一下午,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有免费的午餐怎么可能不吃。
“好呀好呀,那就谢谢柏总了。”
少数服从多数,哪怕贝迩心里有些抵触,可还是不得不服从团队其他人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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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导觉得自己的这一天过得实在是非常神奇。
偶然找的学生跟合作商关系匪浅,而此刻自己还正和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饭。
在他的想象里,像柏惟松这样的人,应该是每天都辗转于不同的星级餐厅,享受着主厨亲自服务的待遇,无数昂贵的食材会在每天清晨搭上飞机跑到他的餐盘里。
而此刻,柏惟松坐在他对面,贝迩旁边,淡定自若地吃着食堂朴素的三菜一汤。
“张哥,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吃?”贝迩疑惑的声音把编导拽回了现实。
他回过神,发现自己正咬着筷子对着柏惟松发神。
贝迩简直是没眼看,编导小哥真的很像从前的她。
一样的对柏惟松感到探究和好奇,一样的有点……不太聪明。
柏惟松笑了笑,温声问道:“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编导小哥有些尴尬,连忙往嘴里塞了几口饭,嘟嘟囔囔:“没有没有,很好吃。”
团队的其他人不忍直视地扭过头,假装自己不认识他。
柏惟松没在意,轻笑一声:“那就好。”
贝迩觉得柏惟松的语气实在是太像在哄一群小孩子,忍不住偏头看向他。
察觉到小姑娘的视线,柏惟松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扭头看向她。
贝迩今天戴了美瞳,显得眼睛又大又圆,而此刻这双干净的眼睛里盛满了懵懂,像极了小猫幼崽。
柏惟松心中似有柔情划过,连语气都变得更加温柔:“怎么了?”
贝迩避开他投来的关切的目光,摇了摇头:“我吃饱了。”
话一出口,她就想打自己的嘴,为什么要脑子一抽说这话啊,真的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