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生疏了,是你刚刚在走神,大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弥悦眨巴着双眼问他。
“没走神,就是忘了。”
他确实没走神。
只不过,是她脑袋上的草莓太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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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苏怀谷参加了学校的篮球赛。
在打篮球这方面,他很擅长,也因着这场篮球赛,他在最后三秒投了个超远三分拿下了比赛,他在学校里的人缘彻底好了起来。
学校论坛有他的身影和姓名,回到教室,朋友会满脸揶揄调笑的拿着几叠情书放在他面前,阴阳怪气的说:“苏怀谷,又有女生喜欢你了,这次可是校花,考虑一下吧?”
朋友把校花的照片给他看,苏怀谷淡淡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就一般吧。”
“这还一般?你是见过多漂亮的女生?给我们说说?”朋友们争先抢后的缠着他,非得让他说出个所以然,他想写卷子都没闹的没办法。
他言简意赅的形容了一下:“比她漂亮很多,再长个两年,估计会更漂亮。”
“到底是谁啊,怎么听起来年纪很小?苏怀谷,你别老牛吃嫩草!”
知道是调侃,但苏怀谷还是不怎么爽,什么叫老牛吃嫩草?他回怼:“不就大了两岁么?”
朋友愣了一下,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所以你不是不喜欢校花,是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
这四个字,让苏怀谷一愣。
心有所属。
糟糕。
他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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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的父母给她买了个手机,她稀奇的和什么似的。
把培训班有联系方式的人都加了一遍,最后,她才加的苏怀谷,扬着手机,骄傲的说:“哥哥,你以后有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了哦。”
苏怀谷倒是没什么事儿给她打电话。
但她,却隔三岔五的给他打。
她学习成绩应该不错,所以她爸妈对她交友这方面限制的很少,任由她拿着手机一天到晚和人打电话,聊天,冲浪,也没见被没收。
上次听她说过成绩,好像,年纪前五?
和他差不多,他年级第一。
至少在成绩上,他没有落下风。
一次周日晚上,他在赶作业,小丫头给他打了电话,他接起,还没来得及说“喂”,就听到了电话那头一声哭腔。
苏怀谷愣了愣,将笔丢在了试卷上,直起身子,抓紧手机,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小丫头在那头哭的不像样子,话都说不利索,好半天,他才从她细碎的几个字,组合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今天是周日,她有朋友过生日。
她爸妈不在家,所以大着胆子晚上出门了。
结果她朋友丢下她不管了,她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回家。
“你在哪?”他问。
他原先想要个地址,直接赶过去,没想到弥悦是个路痴:“我,我不知道。”
“你朋友喊你去的时候,没告诉你地址吗?”
她打了个嗝,无辜的说:“啊,我忘了。”
“.......”
这都能忘。
傻到家了。
紧接着,她又哭着说:“哥哥,你来接我行吗?我好害怕。”
她一句又一句的哭腔,像是一把刀剜着苏怀谷的心,他提着那颗心,换了身衣服,下了楼,外公外婆被他的动静吵醒,一个劲儿的骂他。
苏怀谷全然无视,来到了楼下,推着外公的摩托车。
外公追了出来,骂道:“臭小子,开着我的车干什么去?回来。”
苏怀谷一边坐上车,一边拿着手机,朝着外公笑了笑:“抱歉,外公,我现在有很紧急的事儿,马上回来。”
“臭小子!你滚回来!”
外公的声音就这么淹没在了风声里。
他戴上了耳机,耳边弥悦的啜泣声越来越小,她因为害怕,不断的和他说着话,苏怀谷用尽了他那十六年最温柔的语气去安慰。
那时候的智能手机还没有地图和导航,弥悦和他形容了一下附近的建筑,苏怀谷猜到了那个地上,是大悦城。
年轻人消遣的场所。
赶到那儿的时候,弥悦孤零零的坐在路边,穿着背带裤,手里拿着手机,四处张望,见他来,她已经风干的眼尾又湿润了。
她哭着说:“哥哥,你总算来了,我以为我今天晚上要在外面过夜了。”
苏怀谷想说她傻,但见她那么害怕,有些不忍心,最终,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哄着:“弥弥乖,哥哥来了,别怕。”
那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弥悦早已困的睡不着觉了,她坐在摩托车后面,手臂紧紧环着苏怀谷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脖颈,迷迷糊糊的,就这么睡着了。
苏怀谷原先还没发现,直到他感觉自己肩头的衣服好像湿了,风吹过,凉飕飕的,他低头看了一眼。
......
小丫头片子,睡觉怎么还流口水?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停下了车。
回头看了她一眼。
小女孩睡颜恬静,紧紧搂着他,细碎的发丝随着风摆动,蝶翅般的眼睫轻颤着,呼吸平缓,看起来是睡熟了。
她倒是睡得香。
他回去,免不了又要被外公一顿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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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怀谷不知道弥悦的生日是几号。
她生日那天,手机里给他发短信分享了。
说她生日过的很开心,培训班的同学和老师都在陪她过生日。
还拍了几张照片。
氛围是挺温馨的,小姑娘站在人群中心,捧着蛋糕许愿,笑容甜蜜幸福。
只是,那个小男生,怎么又在?
苏怀谷莫名有些不爽。
他没来得及给她买礼物,因为,他那会儿已经到培训班门口了。
这段时间,他习惯性,有空就到培训班外面的长椅上坐着,反正弥悦不出意外,肯定在这儿。
她乖的很,三点一线,家里,学校,培训班,其他时间,哪儿也不去。
他说他在门口。
一分钟不到的时候,弥悦就走了出来,神秘兮兮的在身后藏了个东西,苏怀谷一猜就知道,肯定是蛋糕了。
蛋糕是她的同学和老师一块儿给她买的,弥悦给他的那一块,上面放了个大大的草莓,像是特地给他留的。
苏怀谷因为那小男生,而有些郁结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他心情颇好的接过蛋糕,把可乐瓶放在一边。
却见弥悦一直盯着他的可乐瓶看。
他挑了挑眉,问:“许了什么愿?”
弥悦说,她想以后碰到个好男生,温柔成熟,可以宠着她。
说完,她就满脸期望的看着他。
苏怀谷看懂了她的眼神,他的心软下去了一块,但现在不是时候,他只能选择无视,装傻。
但弥悦好像因为他的不在乎,失落了一瞬。
她拿起她的可乐瓶,拔下了拉环,戴进了自己的小拇指里。
塑料拉环戴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上,显得有些滑稽。
苏怀谷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嘴里甜到发齁的草莓顿时索然无味。
成熟,稳重,温柔,多金。
他记下了。
不过。
可乐拉环可配不上她。
要戴,就戴鸽子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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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怀谷高二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接到了苏箐的电话。
那会儿苏箐还很小,也就三四岁,刚会走路和说话,声音糯糯的,含糊不清,但苏怀谷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舒雅生病了,他得回去。
苏怀谷挂断电话,看了眼日历。
还有一个礼拜,是弥悦钢琴比赛的日子。
苏裴茗给他的时间是一周内必须处理完江城所有的事情,然后回家。
刚好,可以看到她的比赛。
那是她期盼已久的舞台。
知道他要回家,苏裴茗大发善心,把他的银行卡解冻了,苏怀谷一分没花,用自己存下来的钱买了个配置好点的摄影机。
比赛那天,弥悦在舞台上,格外耀眼。
她学东西认真专注,学的很快,那首曲子弹的很娴熟,台下的评委和观众都对她赞赏有加。
如苏怀谷所想,她拿到了一等奖。
小姑娘站在舞台上,身着白裙,笑容灿漫,眼眸弯如月牙,唇红皓齿,耀眼又美好。
像是盛开在山谷的百合,不染一丝世间的罪恶,干净到了极致。
苏怀谷摁下快门,把这一幕永远记录了下来。
可惜的是,他不能亲眼是恭喜她了。
他得走了。
不过,高三一年很快,他会比她先一步考到A大。
在那儿等她。
回到京城后没多久,舒雅就去世了。
他的父亲悲痛欲绝,守在她的床边,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人都消瘦了一圈,整个人阴沉沉的,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癌症患者。
身边的人都在劝他想开,媒体大肆报道,说苏家现任家主,因妻子去世而一夜衰老二十岁,伤心到了极致。
所有人都在赞扬苏裴茗的深情专一,M&L那段时间股票上升了好几个点,外界皆是一片好评。
可舒雅即使死去,苏裴茗也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行为,就连她自杀的理由,都变成了,因为受不了外界的舆论。
多可笑。
亲戚和他说,苏裴茗可怜,年纪轻轻丧妻,要是舒雅没那么矫情就好了。
苏怀谷只是说了一句——
他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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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年过的格外漫长。
苏怀谷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更换了,他也想过给弥悦打电话,联系她,但想想,还是算了。
他在成长,在变成她所喜欢的成熟沉稳的样子,他想用自己最好的样子去面对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吊儿郎当的混小子,连吃喝用度都得攒着,太落魄了。
根本配不上她。
三年,足够时间变迁,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苏裴茗因病去世,外公也去世了,苏怀谷去探望了他,花了重金给他安排了后事,他和外婆,这那么多年来郁结的矛盾和恨意,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他给外婆买了栋房子,在乡下,她老了,不喜欢城市的喧闹和嘈杂,只想安安静静的养老,度过接下来的余生。
苏怀谷一边在A大读书,一边兼顾着M&L。
那段时间,他一直很忙。
忙到两点一线,家和学校,学校上完课,他就回到家,打开电脑,一直忙到深夜。
身边的人劝他回京城读书,也好顾着公司。
但苏怀谷执意要留在江城。
因为这儿,有个人也许还在等他。
也许是因为忙碌了起来,所以时间也过的快了些。
他即将升入大三那天,查了省高考的成绩表,动用了关系,调查了一下A大的志愿名单,看到弥悦名字的那一刻,他那三年里,沉浮不安的心,才总算定了下来。
大一迎新那天,他也去了。
学生会的人都特别不理解,他平时神神秘秘的,上完课就跑,居然还会参加大一迎新这种又不加学分,又没什么太大意义的事情。
不过想着他也许是太闲了,也没多管。
苏怀谷运气不好,被分到了别的组,负责迎新人进宿舍,搬行李的杂活,还被分到了男生宿舍。
他一天都没见到弥悦。
老天不开眼。
不过,也不急。
他查到了弥悦的专业和课表。
第一节 公开课的时候,他去听课了。
他就坐在弥悦的后面,他坐在后面,支着脑袋,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如他所说,她现在变得很漂亮,耀眼又夺目。
好多男生喜欢她,但她都拒绝了,给的理由很简单,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想到此,苏怀谷又觉得,这三年没白熬。
但他有点怂。
毕竟,他当初不告而别,不知道,这位小丫头,会不会记恨她。
所以,他没有一上来就找她。
而是默默观察了她很久。
他去听公开课的那些日子,有很多女生要他的联系方式,他每次都婉拒。
后来,也学着弥悦,说——
我有喜欢的人了。
效果很好,既没有撒谎,又挡了很多桃花。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弥悦坐在窗边,认真的翻着书,做着笔记,阳光掠过她的发丝,光晕跳跃在她的眼睫,她身板纤瘦,微微低着头,露出修长的脖颈。
他简单的扎了个丸子头,干净清醒,但就是让人挪不开眼。
真的长大了。
漂亮到晃眼。
苏怀谷没忍住,拿起笔,画下了这一幕。
突然间,卡擦一声,他听到了左侧传来了细微的声音,撩起眼皮看过去,是某个女生,在偷拍他。
他又看了眼弥悦,见她还是专注的做着笔记。
他突然有些惆怅。
小丫头。
为什么还没注意到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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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
也许是两人的缘分到了。
那天苏怀谷和人应酬出来,在便利店门口碰到了一个胡子拉茬的男人,他眼神浑浊不清,走路虚浮,嘴里嘀咕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晚上的,吓了他身旁的两个朋友一大跳,他们以为是见鬼了,以为这男人被附身了。
但苏怀谷知道,他只是吸了。
与他无关的事情,他也不想管。
可下一秒,他看到了弥悦从便利店出了来。
那男人的视线,瞬间聚焦在了她的身上,像是豺狼盯上了鲜美的猎物。
他看了眼身旁的朋友,说:“你们先走吧,我坐公交。”
朋友互相对视了一眼,表示不理解:“我们有车啊,为什么要上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