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意识不清的林稚宁,撇撇了嘴,翻身想要将自己缩起来,拒绝外界的声音。
“林稚宁,听话。”
看人没有反应,秦樾沉默片刻,再开口声音轻柔许多的诱哄,“吃完药,病就好了。”
林稚宁不情不愿的闭着眼从床上坐起来,她眯着眼睛看着秦樾,心想秦樾怎么比她还低了。
她嗓子难受的说不出话来,闭着眼往前一扑,秦樾没想到她会突然扑过来,一手搂着她,一手固定轮椅。
林稚宁像只猫一样,在他脖子里蹭,仿佛是在闻自己熟悉的味道。
但没等她蹭两下,秦樾就一脸冷漠的将她推开,林稚宁身上竟然有烟味。
他掰着林稚宁的下颚,凑近闻了一下,脸色稍缓,不过转念一想,又变得很臭。
“林稚宁,你身上的烟味是谁的?”
林稚宁摇头,她嘴被撑着难受,不乐意的去咬作怪的手。
咬了之后,自己又心疼的舔了舔,她含糊不清的喊他,“先生。”
林稚宁眼睛热的睁不开,脑子昏昏沉沉的,只知道自己浑身很难受。
她哑着嗓子一句一句的喊秦樾,好像这样会让她好受一点。
秦樾脸上崩着的不虞消磨在她一声声的叫声里,他将手指抽出来,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脸,耐着性子,哄人吃药。
吃了药,林稚宁委屈着脸,闭着眼去找秦樾的唇,非得把自己吃的苦分他一点。
嘴里没有不能忍受的药苦味之后,林稚宁终于安稳了一点,揽着秦樾脖子的手一松,进入到更深沉的梦里。
秦樾盯着嫣红可怜的红唇,眼底晦暗不明。
良久他深深的呼了口气,将睡着的人放到床上,才转身出去。
“先生,你的腿?”
秦叔一眼就看殷红的粘稠沁透了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秦樾摇头,“没事。”
“先生,我们现在去医院吧。”
秦樾没有回答,他路过餐厅时,空气里若隐若现的烟味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看向厨房门口。
秦叔也看过去,过了一会语气谨慎的说,“空气里的烟味应该是一支女性香烟。”
秦樾回头,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她那个助理什么时候回来。”
“刚才打电话已经到车站了。”
回去的路上,秦樾原本靠着车窗,似是想起什么,陡然睁开锐利的眼。
秦叔连忙将他身上要掉落得毯子盖好,“先生,我已经安排好了,助理是小周看林小姐身体不不舒服,让门卫找的紧急联系人电话。你没有来过。”
秦樾僵直的背缓缓的塌下去,神色倦怠的厉害。
“还有别让老太太知道。”
秦叔叹了口气。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早上醒来的时候,林稚宁全身的骨头缝都散发着热气。
她发现自己被两床被子裹的像个蝉蛹,她伸腿蹬了蹬,窝在脚底的被子被蹬开,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呆呆的看着这熟悉的秦樾式裹被子法。
她从床上跳下来,闻到空气里煎鸡蛋的味道,光着脚不管地上的冰凉,就往外走。
“宁宁姐”
厨房里,阿瑶转身看到林稚宁光着站在冰凉的地上,不禁大惊小怪。
“你还生着病,怎么光脚就出来了。”她一边拿着锅铲,一边用胳膊肘推着林稚宁回卧室穿鞋。
“你什么时候来的?”
简单的洗漱之后,林稚宁咬了一口煎蛋,问哼着歌,在厨房洗刷的人。
“昨天晚上,”阿瑶将一切收拾停当,又把药拿过来放在林稚宁面前,“宁宁姐,昨天打电话时,我就觉得你情绪不对,后来有个小周先生通过门口的保安找到我的联系方式,给我打电话,都快把我吓死了。”
林稚宁咀嚼的动作一僵,随即她喝了一口温牛奶,故意忽略面前的药。
“你今天话有点多,发生什么好事了?升职加薪了?”
阿瑶瞪大眼睛,“宁宁姐,你怎么知道。我从今天起成为你的私人助理了。”
从没有固定艺人像块砖谁用谁搬的工作助理变成私人助理,工资还翻了一倍,可不就是升职加薪。
林稚宁想了想,周柯这么大方,已经将尾款打给公司了?不然公司怎么敢给她配一个私人助理。
不过她一想工资卡已经给季月了,也就歇了打电话问的心思。
“那恭喜你。”
林稚宁端起牛奶朝她举杯。
阿瑶眉宇间掩饰不住的喜气。
“宁宁姐,你吃药,我去拿温度计,你再量一下。”
阿瑶说着就去拿温度计。
“昨天你给我量体温了?”
“是呀,谨遵医嘱,两个小时量一次。以后这个圈子里我们就要相依为命了,宁宁姐你的身体健康可是我的头等大事。”
阿瑶说着将温度计递给她。
被酒精清洗过冰冷的温度一接触皮肤,林稚宁本能的瑟缩了一下,越发觉得梦里的触感很真实。
“宁宁姐,水凉了。”
阿瑶看着被子里的水冒着的热气越来越稀薄,提醒她。
林稚宁嗯了一声,有些神游天外。
“阿瑶,你做梦醒来之后会记得吗?”林稚宁有点冷情的丹凤眼专注的凝视着她。
阿瑶语塞。
真的是无论什么时候看宁宁姐这双眼睛,都觉得惊艳。
“有时候记得,有时候不记得。不是都说梦是过往记忆碎片的合成。宁宁姐你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吗?”
阿瑶示意她时间到了。
林稚宁将温度计拿出来给她。
“37.2,还是有点低烧。”
林稚宁试图拒绝,“没有超过37.3,可以不用吃药。”
阿瑶很是坚持,像是幼儿园说教的小学老师。
“不可以,你这段时间虽然没有接新工作,但是安排了一些拍摄活动,我是要把你养的漂漂亮亮的,然后出去惊艳众人。”
林稚宁被她夸张的肢体动作笑到。
“哎呀,宁宁姐,你终于笑了。”
林稚宁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色很难看吗?”
阿瑶重重点头,“和你一个月前的脸色不相上下。”
林稚宁心里一梗,“你就不记得其他时候的我了。”
“其他时候宁宁姐你都岁月静好,像得道成仙的小仙女。”
无欲无求的近乎有种厌世感。
林稚宁被她热烈的情绪感染,不由得打趣,“原来涨工资可以听到这么多赞美的话。”
阿瑶脸上一红。
“没有,就是以前觉得宁宁姐有点高冷,我不好意思在你面前说这些。但是昨天我发现生病的宁宁姐也是个会撒娇的女孩子呀。”
林稚宁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看她,“我昨天做什么了?”
“就是量温度的时候觉得温度计凉,迷迷糊糊的说让我给你暖暖。我觉得宁宁姐好可爱呀。”
林稚宁面上一热,“是药三分毒,今天这药我就不吃了。不然脑子会不清醒。”
她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阿瑶看着餐桌上的药,笑意渐渐消失。
她捏了捏自己的嘴巴,小声嘀咕,让你多嘴了。
把人说害羞了吧。
但是她要变成宁宁姐亲妈粉了,真的是太可爱了。
第5章
季月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林稚宁正被阿瑶磨着吃药。
“宁宁姐,我发誓,你现在把药吃了,我立刻,马上去买糖。”
林稚宁还没动,刚充电亮起的手机,就开始叮铃铃的响。
“我不扔,等你回来我再吃。”
她从小胃浅,每次吃药都难得上天,导致每次生病都要折腾很久。
“不能先吃吗?”
林稚宁神情甚是冷静的说,“会吐出来。”
阿瑶妥协。
阿瑶出门后,林稚宁给季月打回去。
“怎么了?妈妈。”
她的声音轻柔的像是三月的风,但仔细听来还有一丝喑哑。
季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没注意到。甚至有时候林稚宁觉得她只需要一个能打通的电话,根本不在乎电话另一端是谁。
“沈白薇带着个男人过来,准备将沈氏卖了。那是你沈叔叔的命啊。你说沈白薇怎么能这样呢,她说既然迟早都要烂在手里,还不如趁早变现,卖点钱。
你叔叔气疯了,将人赶走了。”
林稚宁拧眉,“她带的人是谁?”
季月声音夹杂着些许呜咽,“我不认识,不过我看沈白薇挺听他的话。”
“阿宁,公司不能落在其他人手里,你想想办法好不好,你认识那么多人。”
林稚宁的心狠狠的揪起来,“妈妈,我没有办法。”
季月仿佛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沉默着呜咽出声,“阿宁,对不起。妈妈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是妈妈糊涂了。我只是有些害怕,害怕你沈叔叔像你爸爸那样。”
挂了电话,林稚宁看着摊在眼前的药,她闭了闭眼,端起只剩余温的水,一口将药吃了。
等阿瑶回来的时候,林稚宁已经收拾好了,正准备出门。
“宁宁姐,这个大白兔奶糖…”阿瑶看到她戴帽子和宽大的围巾,将自己一张脸包的严严实实。
“药我吃过了,放你半天假,你可以出去转转。”林稚宁说的时候,脸上明显皱眉,咽喉里残余的浓郁的药味,让她一直觉得难受。
“不想回去也可以待在这里。”
林稚宁站在门口,在阿瑶反应过来要跟上去的时候,朝她摆手。
“阿瑶。”
阿瑶停下来,有些为难,“那你总要告诉我你要去哪吧。”
她走过来将糖塞进林稚宁的手里。
当私人助理的第一天就把人看的找不到了,那这份工作她干不长久啊。
“我去医院一趟。”
“身体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阿瑶目光关切的问。
林稚宁摇头,“去看病人。”
曼城的大街小巷上因为昨夜的雨,落满了栾树枯黄的叶子。
穿着明黄色外套的清洁工在稀疏的日光中来往于街头,透过潮湿的空气,丁达尔效应笼在城市的边缘。
她缩了缩脖子,将下巴藏进宽厚的围巾里,目光落在这座许久没有仔细观察过的城市。
三年前的盛夏她离开之后,再回曼城都是来往匆匆,每次都是季月想见她了,她匆匆回来陪季月吃顿饭,又紧赶慢赶的离开。
好像再走慢一点,她就会想留下来,再回到那个人身边。
医院的骨外科在五楼,内科在三楼,林稚宁走进三楼病房时,病房里沈林生一脸病容,神色倦怠的闭着眼睛。
季月不知道出门做什么去了,没有在病房。
林稚宁将在楼下花店买来的向日葵插在病床旁边桌子上的花瓶里。
沈林生听见动静,睁开眼。
看到是林稚宁,脸上扯出一丝笑容,“稚宁啊,这段时间工作辛苦吗?”
林稚宁坐下来,拿着刀削苹果,“还好,昨天周柯导演的戏刚杀青,我准备休息一段时间。正好陪陪你和妈妈。”
沈林生听她这样说,不由得叹气。
“白薇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沈林生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想到昨天沈白薇的话,又说,“她从小被她妈妈娇惯坏了,她妈妈走那几年我生意又忙,就没怎么顾上她,后来遇见你母亲,白薇那一阵就闹的厉害,不过最后她还是接受了。”
林稚宁专心削着手里的苹果点头,“嗯,我知道。”
沈林生停了一下,声音又有些艰涩的开口,“稚宁,白薇虽然比你大,但她没你脑子好,没你懂事。我已经老了,看不懂你们年轻人想要什么,你帮叔叔照看照看她,别让她走歪路。”
苹果皮断了,林稚宁有些遗憾。
后面的三两下削好,她递给沈林生。
“沈叔叔,不要说这么丧气的话,你的身体还很好,她只是需要你多关心关心她。”
季月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热水壶,有凌乱的头发从额前垂下来。
以前她当富太太的时候,那是慵懒优雅,如今就是沧桑与疲乏。
前两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乌黑的头发,也看起来枯黄毛躁。
林稚宁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水壶,还没开始说话,季月眼神落在沈林生身上,看到他又坐起来,急忙上前将他按回去。
“你别乱动,一会又回血,你看看手背都青了一大块。”季月嘴上埋怨着,手上又任劳任怨的掖着被子。
“我真是欠你们沈家的呀,小的让人闹心,大的也不让人省心。”
季月说完,神色不虞的坐在了林稚宁身边。
“我刚看见她和那个男人去了五楼,沈林生你就不管管她,你看看她现在什么样子,说不得,打不得,都是你给惯的。”
沈林生有些无奈。
“阿月,白薇从小就不给我亲近,我说什么,她就越反着来。哪像你,把稚宁带的这么好。”
季月被她说的开心,娇嗔的哼了一声,又转身去换花瓶里的水。
林稚宁离开的时候,季月将她送出病房外,在门口小声嘀咕,“我听说秦家那个今天在五楼复查,也不知道沈白薇带个男人去五楼干嘛,是觉得还惹的秦家不够生气嘛。”
林稚宁抬头朝着五楼望去,眼底的神色晦暗一片。
片刻后,她又收回视线。
“沈叔的病还需要好一段时间静养,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把自己拖垮了,你还要照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