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夏灼伸手接过, 转身就看见赵穗子风风火火地跑进店。
赵穗子昨天刚在家自己剪过刘海儿, 剪毁了,出门不得不带个帽子遮着。
“戴个帽子确实有点热,但刘海儿真的太丑了,下次我一定不自己剪了,有些钱,在试过之后才会发现,确实是需要别人赚的。”赵穗子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拿走一个冰激凌。
夏灼和陆风禾的事情赵穗子已经知道了。
圈子就这么大,夏灼也没刻意隐瞒,这会儿陈朝阳八成也知道了。
赵穗子一边吃,一边找了个绝佳位置拉她坐下蹭空调,“那个,夏灼,今天晚上同学聚会……你……”
四天前夏灼“表白被拒”,几个小时之后的同学聚会大概率会碰见陆风禾。
这尴尬程度不亚于当街撞上分手时撕破脸的前男友。
赵穗子问到一半就发现,自己似乎不该开这个口,这不是叫人难堪吗。
夏灼吃着冰激凌,反应平平,“没事,碰见就碰见了。”
如此淡定的回答让赵穗子愣了一下,有时候她和陈朝阳吵架,那几天都会刻意避开他,夏灼在这方面,倒是比她想的要洒脱。
夏灼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店员帮人下单,介绍新品,前前后后又忙忙碌碌。
她不是洒脱,是觉得躲着不是办法,她想问清楚他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就算被拒绝也要死得明白。
旁边进来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地聊着天,有人在前面点单,后面那两个女生闹着玩,“哎,你觉得晚上聚会陆风禾会不会来。”
“这可不好说。”红裙子女生摇了摇头,“他转去附中跟我发小一个班,我发小跟我说今天他们班也聚会,不知道他去哪个。”
“他在四中待了两年半,去附中才半年,怎么也应该参加四中的吧。”
红裙子女生仿佛隐约嗅到一丝八卦,“那你说他会不会碰上高慧?”
“我前天碰见高慧了,她烫了头发,就很有名媛千金范儿,特女神。”
“不都说陆风禾为了高慧才选文科的吗,那现在毕业了,岂不是没什么能拦住他俩了。”
“真要在一起我也没话说,毕竟俩人真的很配。”
赵穗子听人说话,冰激凌融化滴在手上才倏然回神,她手忙脚乱抽了张纸擦手,眼神小心翼翼看向夏灼,“要不,咱们走吧。”
这怎么哪都能听见陆风禾。
他不就长得帅一点……确实不止一点。
赵穗子没办法在这一点上说服自己。
夏灼其实不太想走,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忽然想再听两句关于他和高慧的八卦。
赵穗子看她有点发呆的样子,以为她是被那两个女生的话刺激到了,主动岔开话题说,“夏灼,要不要陪我逛逛饰品店。”
于是,夏灼成功被她掳走。
下午两个人逛逛饰品店,赵穗子又给自己添置了一顶新的帽子,豆沙绿,还挺好看的。
晚上聚会,快到点的时候班级群里就开始有人发红包炸消息。
问怎么还没到之类的。
赵穗子翻了翻群聊天,以往这种事情陈朝阳最积极,但今天他甚至没出现在群里。
更别说起哄发消息。
赵穗子私聊问陈朝阳去了没有,顺便想旁敲侧击一下陆风禾去没去,如果去了的话,她要不要再编点什么理由让夏灼和他别碰上面。
结果消息发出去很久,夏灼和她人都走到饭店门口了,陈朝阳也没回一个字。
赵穗子捏着手机,恶狠狠戳了一下他的头像,“很好,陈朝阳,都敢不回我消息了,别让我进去看见你。”
饭店包房很大,甚至一桌坐不下,坐了两桌。
赵穗子进去就开始找人,一眼过去班里人差不多都看见了,就是没看见陈朝阳和陆风禾。
这会儿陈朝阳回了消息,简短三个字:在医院。
这话把赵穗子也给看懵了,她紧接着发下一句问他怎么了。
对方又不回了。
这忽然的反常就让人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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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奶高血压,毕竟老人家本就一身病,稍微情绪激动就不好控住。”
陈朝阳拿了几张单子,终于有空歇下来坐会儿。
下午陆风禾和陈朝阳刚碰面没多久,陈朝阳邻居就打电话说他奶奶出事了。
这几天陈朝阳爸妈不在家,和奶奶一起住,陈朝阳这身强体壮的根本都没进过医院,跟着120过来的时候明显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会儿查清楚没事,陈朝阳才松口气拿出手机回别人句消息。
陈朝阳打着字,侧头看他眼说,“班里的聚会都已经开始了,你还去吗。”
陆风禾也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想了下说,“算了。”
“赵穗子和夏灼去了。”陈朝阳收了手机,有一下没一下捏在手上转,“不去也好,省得碰上。”
告白的另一种结果,是彻底结束。
陆风禾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这么不见面,拖着,再等不到一个月,他就要走了。
如果没意外的话,茫茫人海,他和夏灼,就再没机会遇见了。
怎么想他都觉得自己不办人事儿。
陈朝阳手机又震了下,是赵穗子发的,他正给人回着消息,余光就看见陆风禾忽然站了起来。
他刚抬头,嘴还没发出声音,陆风禾就不咸不淡地撂下几个字,“有事,先走了。”
陆风禾从医院出去,刚出大门,迎面就撞上本该在同学聚会上的赵穗子和夏灼。
夏灼看见他,也是一愣。
赵穗子情绪要更着急一些,见他就问,“陈朝阳呢,他没事吧?”
陆风禾视线落在夏灼身上,没多想,应着赵穗子的话,“他在上面,四楼,他没事。”
他目光直接而又炽热,盯在夏灼身上就没离开过。
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的明显。
赵穗子看了眼他二人,又担心陈朝阳,主动说,“那我先上去看看。”
赵穗子人走得很快,医院门口空旷一片,只剩下夏灼和他两个人。
俩人站着干瞪眼,没多一会儿,在尴尬开始蔓延之前夏灼主动开口,“陈朝阳怎么了?”
陆风禾说,“他没怎么,他奶奶高血压晕倒送医院了。”
夏灼和赵穗子消息有误,她们还以为是陈朝阳怎么样了,所以赵穗子刚刚才那么着急。
一场乌龙,让他们在此碰面。
夏灼去旁边便利店买了两罐雪碧,分他一罐。
医院门口都是些推三轮车的小吃摊,卖小笼包茶叶蛋和鸡蛋灌饼的,暮色沉沉,小摊上挂着灯,大团的热气冒起来,看着很有人间烟火气。
那年在京市,夏灼带他跑出医院,眼前差不多也是这么一幕。
仔细想想的话,那天就是她在京市,见他的最后一面。
夏灼和他坐在旁边台阶上,忽然感慨万千的侧头看他一眼,难不成今天过后,他们又和当年一样,从此分别,再不会见。
陆风禾看着那些小摊忙忙碌碌,也觉得这一幕过于有记忆点。
他喝了口雪碧,安静一瞬说,“对不起。”
夏灼声音很平静,就像两个人在闲聊,“对不起什么。”
陆风禾没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玄学,简单道,“我爸妈要我去宁西或者雁平,去那里定居,读书,等成绩下来报志愿,最迟等录取结果出来,我们就搬走了。”
所以,这就是他说的。
他去不了渝大,也给不了她一个长久关系。
没法开展下一步,也就只能到喜欢了。
夏灼听到了想要的解释,可能是怕今天一别又和当年一样失散与人海,她没藏着掖着,问的很直白,“所以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他点了下头,“对。”
再然后,就是两个人长时间的沉默。
夏灼是第一次去喜欢一个人,难免会冲动一些。
她刚刚脑子里一闪而过某个念头,想说陆风禾,你去吧,宁西或者雁平,我陪你一起。
但转念一想,陆风禾之前没跟她说理由,就是不想让她放弃渝大跟着他去。
冲动之下做选择,以后难免后悔。
她也不敢保证,以后两个人万一到了相看两厌出口伤人的时候,她会不会说出“要不是为了你我根本不会放弃渝大”这种话,渝大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这话也足够刺痛他。
夏灼喝着雪碧,看前面一个学生买完东西忘了付钱,骑上车忽然想起来,又赶紧跑回去付。
她轻叹了口气,“异地不行吗。”
陆风禾手里的雪碧已经只剩个底,他拎着易拉罐,慢悠悠晃了两下,“第一次谈恋爱就异地,不委屈吗。”
而且四年之后他指不定又要去哪,一旦开始异地,真就是遥遥无期,一点盼头都没有。
他倒是有钱,爸妈在钱这方面从来没亏了他,他也有那个条件和精力从雁平到渝州来回飞,所有节假日,他都能跟她见面。
但是总觉得,这对她不公平。
她明明能在仅次于清北的渝大,认识更好,也更值得的人。
何必成天抱着手机跟他谈见不着面的恋爱。
陆风禾自我认知还挺清晰的,他就一堕落又摆烂的富二代,能力平平也确实算不上出挑。
再说难听点,就是他沾了陆川行的光。
身旁的姑娘握着雪碧,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陆风禾,我不委屈。”
第40章 硬仗
异地就异地。
她不想就这么放开他。
良久, 陆风禾倏然笑了下,“傻不傻。”
就算夏灼能接受那牛郎织女的爱情,他也不能接受。
今天这头答应下, 回去便是一场硬仗要打。
宋宛和陆远江没那么容易在这件事情上答应他。
尤其是宋宛。
她又问,“同意吗?”
一句接一句的,回去打仗便打仗吧,就算没有夏灼, 他也迟早会有出笼那一天。
陆风禾点头, 沉沉应了声, “好。”
“陈朝阳, 我要跟你绝交!”
身后几米处, 赵穗子生着气跑出来, 陈朝阳在后面追,“喂, 不至于吧,你骂我的时候可比这难听多了, 我就开开玩笑。”
“别说话!”赵穗子整了下帽子, 过来拉着夏灼便走, “夏灼,咱们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一杆子打死了在旁边什么也没干的陆风禾。
夏灼被她拽着, 只顾得回头匆匆看了陆风禾一眼,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走了。
陆风禾站起来, 顺手拿起刚放手边的易拉罐,喝完最后一口, 随口问陈朝阳, “你们怎么了?”
“她自己剪刘海儿, 我说她剪得像狗啃似的。”陈朝阳叉着腰,看着那俩已经跑没影儿的女生,“我真就说了这么一句,她就炸了,我开玩笑的她听不出来啊,她小时候掉颗牙都专门跑过来呲牙给我看,我还能嫌她丑不成,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形象了。”
陆风禾身为局外人看得清,把易拉罐往垃圾桶一丢,“陈朝阳,你摊上事儿了。”
赵穗子八成是心动而不自知。
陈朝阳有点憨憨地看他,陆风禾没表情地别开眼,“别看我,我也摊上事儿了。”
他准备回去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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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灼被赵穗子拉着走了好一段路,赵穗子回头看了眼,后面川流不息人头攒动,她眼底不受控制地蓄起湿意,“陈朝阳那傻子怎么不来哄哄我啊。”
“他说我刘海像狗啃似的。”赵穗子愤愤不平,伸手擦了下眼角的泪,“我好好戴着帽子就是不想让他看见,他还手欠给我掀了。”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陈朝阳这么讨厌的人啊。”
夏灼在旁边只能安静地递上一张纸,心想讨厌不讨厌,我说了也不算吧。
去医院的路上你可担心得紧。
赵穗子拿纸擦了擦泪,掏出手机开始等,“给他十分钟,不道歉的话,我明天绝对不会理他的。”
某人的思想觉悟比赵穗子想的要高。
她刚拿出手机,上面就已经有陈朝阳发的消息。
陈朝阳:【我错了,不该说你。】
今天的事情还真是密密匝匝,夏灼甚至没时间跟她说,自己和陆风禾刚刚算是确定关系的事儿。
异地就异地,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跟他走散。
这天晚上,夏灼回了一趟家,自从高三搬去筒子楼,她就很少回家。
主要还是不想和夏建军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这会儿进门里面又是乌烟瘴气的,她很烦这种密闭空间里的烟味,皱着眉回房间,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刚推开卧室门,夏建军就阴阳怪气地问,“在外面谈恋爱可算是舍得回来了?”
夏灼回头,听夏建军说,“我看见你和个小男生坐在市医院门口。”
“是。”之前“谈恋爱”是假的,不过现在是真的了,夏灼语气硬邦邦的,“谈不谈恋爱和你也没关系。”
夏建军抽了口烟,自认为拿捏她还是很容易,“怎么跟你爸说话的,你上大学不还得靠我,我不给你拿钱,你上哪儿读去。”
夏灼在外面住了一段时间,像是脾气也跟着大了,故意呛他,“我妈会给我的。”
尽管何慧珍给她留下的那张银行卡,她锁在柜子里一下都没用过。
夏建军一时哑口无言,除了基本的生活费,他也没什么可作为要挟的。
语塞过后,接踵而来的便是气急败坏,“那你回来干什么?这还不是老子的家,你要那么喜欢你妈你去跟她,看你妈现在还要不要你。”
这话戳人得很,夏灼也没心思难过,话赶话的嘴硬说,“我就是回来拿东西的,拿完就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