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考完了,何慧珍也想借机问一下,不是怕夏灼谈恋爱,是怕她被坏孩子骗了。
夏灼嘴里是一口冰,无意咬出声脆响,没想到何慧珍这么快会知道这件事,怔了一瞬才点头,“嗯。”
在爸妈面前坦白谈恋爱,总觉得不好意思。
何慧珍问,“那男生是班里的吗,还是校外社会上的。”
当家长的总觉得她这么大刚谈恋爱特别容易被骗,得问清楚才行。
“是班里的,同学。”夏灼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替陆同学发声,“妈,他不是坏人。”
何慧珍开玩笑说,“不是坏孩子就好,等下次有机会让我见见。”
这天晚上何慧珍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母女俩坐在一起闲聊天,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张叔叔给何慧珍打电话,说用不用去接她,何慧珍说不用,马上就回去了。
夏灼在旁边看着,虽然何慧珍和张叔叔都四十左右的人了,但一通问“怎么还不回家”的电话,空气中都漂浮着甜蜜,一种属于老夫老妻,那种经过岁月沉淀后的甜蜜。
才更让人动心。
包括何慧珍脸上不自觉的笑容,也是在夏建军那里不曾有过的。
等何慧珍走后,夏灼才重新拿起手机,发现微信上多了个群聊,带上她总共四个人,就陆风禾陈朝阳和赵穗子,都是老熟人。
几分钟没看,群里就已经有不少消息,是陈朝阳问明天去不去吃串,还发个定位,夏灼在朋友圈见同学去打卡过,算是一家装修很复古的网红店。
赵穗子在群里跟他拌嘴,那个沉默不语的“L”,在二人拌嘴中插了一句“+1”。
很省事儿,像是一个字的都懒得多打。
她也跟着打了一个,【+1。】
陆某人查岗查得很紧,下一秒,私聊消息里就多了一条,【刚干什么去了?】
夏灼:【我妈来了,给我带了些东西。】
夏灼:【然后她知道我谈恋爱了。】
夏灼:【她想见你。】
对面先是陷入沉默,半晌才说,【先别了吧,我有点紧张。】
他是真的有点紧张。
他本来就不擅长社交,来东江这么长时间也就认识一个陈朝阳。
当然他们的革命友谊多少是因为陈朝阳这自来熟的性格。
夏灼也就开玩笑这么问一下,刚确定关系就见家长,这速度未免有点太快了,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
她想象陆风禾见何慧珍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在手机上弹了两个小表情,说明天见。
-
第二天下午,老街烤串店。
陆风禾和陈朝阳面对面守着一张四人桌,网红营销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陈朝阳下午四点就叫他来排队,这会儿俩人坐下点了些东西,旁边店里打零工的小哥从车上取了两箱太钢汽水往店里搬。
顶上撑着一把硕大的广告伞,蓝色的,陆风禾喝着瓶冰镇汽水,玻璃瓶上插了根吸管,一下子就有年代感了。
他今天出门特意穿了件长袖,就是为了遮一下手腕那块。
避免没必要的“紫砂”嫌疑。
陈朝阳靠着椅背,翘着腿,在群里催那两位女士怎么还没到。
陆风禾想着出门前宋宛看他那一眼,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我觉得我妈最近很奇怪。”
陈朝阳在群里的“舌战”中抬眼,“怎么奇怪?”
陆风禾兴致缺缺喝了口汽水,玻璃罐拎在手里,“说不清,她这两天都不和我说话,除非我主动问什么,她才会回答。”
“你妈该不会还是想让你搬。”陈朝阳说。
“应该不是。”陆风禾了解宋宛,但最近也确实反常,“她想的话她会跟我说,我妈看着也不是在生气,但那眼神看得我很难受。”
陈朝阳也不清楚,只能是旁观者的猜测,“回去你找机会跟你妈谈谈,她看你这样肯松口说你不想搬就不搬了,说明她还是通情达理的,可能还是你哥的事情,有心结。”
反正宋宛信那些神神鬼鬼,大不了就再去庙里拜拜佛什么的,求个心安。
陈朝阳眼睛往那边排长队的人里一望,看见姗姗来迟的赵穗子和夏灼,俩人没看见他们,还去老实巴交地重新排队了,陈朝阳伸手朝那边儿喊,“喂!这儿。”
后面半个队伍的人都因为这一嗓子朝这边看。
陆风禾背对着那头,看不见,这会儿回头瞧了眼,一时间对上无数双看向这边的眼睛,又有点尴尬地转回来,无语说,“你走过去说一句能死吗。”
赵穗子顶着众人的目光,往下压了压帽子,和夏灼一同过去。
陈朝阳这种社交牛杂症,真是没点承受能力都没法做朋友。
桌上在她们来之前陈朝阳就已经点了一些,赵穗子坐下,陈朝阳递了菜单过来,“你们喜欢吃什么再点。”
“这个蘑菇,强力推荐。”陈朝阳指了下桌上还剩下的半串,“还有这个,不知道是什么菇,反正他家这些菌类的都特绝。”
赵穗子热得不行,拿了瓶汽水喝,单只手在纸上随便打钩,抽空问她说,“夏灼,这个你要不要啊。”
夏灼瞧了眼,点点头,“要。”
店里东西确实不错,卖相和味道都很好,大热天排半个小时队也是值得的。
尽管今天她和赵穗子捡了个便宜,没排队。
等吃完喝完,她走时还拿了瓶太钢汽水,主要是看上了这个玻璃瓶子。
想带回家。
这家店有点远,她来的时候是骑电瓶车和赵穗子一起来的,回去时陈朝阳叫赵穗子去打电竞,于是又剩下她和陆风禾。
俩人走到她的电瓶车前,夏灼咬了下吸管,“要不,你带我吧。”
潜意识里,她觉得骑车带陆风禾看着有点奇怪。
陆风禾看着跟前这辆“小绵羊”,还是粉色的,车前贴了一个硕大的Hello Kitty。
安静两秒,陆风禾表情有点为难,对上夏灼看过来的眼神,似是某种幼稚的胜负欲,他抓着车把,跨上去说,“上车。”
夏灼没想太多,给他一个头盔,上了车。
她平时很少带人,车后面也没有那个“小靠背”,总感觉骑车的人一个急刹她就会仰过去,这会儿小心翼翼抓着他一点衣角,在左扭右扭的轨迹中问他,“你会不会骑电瓶车啊,要不你下去,换我来。”
刚刚忘了问,就默认他会。
陆风禾确实没骑过电瓶车,只会自行车,但觉得这种两个轮子的车原理应该都差不多。
刚刚晃了两下,基本维持住平衡,平稳上路,笑了声说,“我什么不会。”
红灯时间,夏灼捏着他一点衣角的动作真的很轻,陆风禾完全没感觉,他是从右边那个圆圆的反光镜里看见她一脸惊恐的表情,“害怕啊?”
“还行。”夏灼主要是怕他没骑过,不会装会。
前方红绿灯闪烁交替,陆风禾第一下拧把没控制住,车“嗖”的一下蹿了出去。
他感觉身后人如惯性般猛地贴了过来,以及腰上忽然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他垂眼,是她抱过来细白的胳膊,如藕段般压在他身上这件黑T恤上,方才咯到他的,是她手腕上的白玉镯。
夏灼心跳砰砰,刚刚因为惯性,她结结实实地撞在他的后背。
以及不小心的,嘴唇擦了一下他后颈。
他应该没感觉的对吧。
后颈那一瞬间似猫尾巴撩过的触感,某人后知后觉,清了清嗓子,耳根发烫。
“夏灼,你在后面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来日
“没, 没干什么啊。”
他,他感觉到了?
夏灼一时紧张,抱着他的胳膊也忘了松。
好在他也没再问, 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到筒子楼下车,陆风禾漫不经心捏了下肩,他有点儿出息,但不多, 被她猫尾巴似的蹭那一下, 往后半边肩膀都是僵硬的, 骑车路上胳膊都架酸了。
他从车前拿出她那瓶汽水, 随手递她, “你要这瓶子做什么。”
“插花啊, 我觉得这种玻璃瓶子比专门卖的花瓶要好看。”夏灼一本正经。
“等我插好了送你一瓶。”
她总喜欢说等我怎么怎么样,总想着来日方长。
这个词美好的是“方长”, 总被人忽略的,是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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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风禾回家时陆远江不在, 宋宛又不说话, 家里的气氛便死气沉沉。
陆风禾看了眼宋女士, 客厅电视机里播着甄嬛传,滴血验亲那一集,但宋宛明显没在看, 她眼神空洞而麻木,手搭在腿上, 在走神。
他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转身去冰箱拿了罐雪碧, 出来见她还是那么安静地坐着, 终是不忍心,也觉得这事儿有必要好好谈谈。
“妈,你怎么不跟我说话了。”
陆风禾过去坐在宋宛旁边,其实也没有很近,中间大概还能坐一个人。
仔细想想,他已经半年没这样心平气和地坐着和宋宛说过话了。
就算为数不多的几次,还没开头便不欢而散。
宋宛偏头看他一眼,笑了下,但还是不吭声。
陆风禾有些不自在地避开宋宛的眼神,微垂下眼,默了默说,“是在怪我吗。”
那天话赶话越说越难听,他没想到陆远江会动手,更没想到自己还能受伤,事后从医院出来他其实看不见自己后背和肩上到底伤成什么样,但看诊所大夫和急诊医生的反应,八成挺惨的,不太好看。
宋宛和陆远江不管把他当做陆川行还是谁,毕竟也真心实意地爱了十多年,那天晚上冒冒失失闯进诊室瞧见那么一眼,估计二人冲击不小,以至于当即就松了口,说他不想搬就不搬了。
宋宛就算本意还是想让他走,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陆风禾雪碧开了却一口没喝,松散拎在手里,“妈,我不疼,背后就是看着挺吓人的,这两天上了药就不疼了。”
他顿了一瞬,又补了句,“真的,真的不疼。”
电视里皇帝沉着脸色,视线扫过底下众多大气不敢喘的妃嫔。
宋宛看着他,表情和语气一如往常,她脸上在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妈没怪你。”
宋宛说,“没事,我过两天就好了。”
他没见过宋宛这样,担心又害怕。
但宋宛明显也不会跟他说什么,又或者,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陆风禾仰头喝了口雪碧,又陪宋宛坐了会儿,甚至心不在焉地看完了一整段滴血验亲,宋宛也看着电视,有没有在看他不清楚,最终轻叹口气,起身说,“妈,吃饭叫我,我去睡会儿。”
宋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看着他。
陆风禾自行离开,刚走两步,宋宛看着他背影,忽然说,“你和你哥真是反过来了,你哥特别怕疼,你偏巧不怕。”
陆风禾回头,宋宛又笑了,“带会儿你爸就回来了,喜欢吃什么,我让他给你带。”
“都成。”陆风禾随口这么一句,视线对上宋宛的眼睛,他顿了瞬,又说,“妈,想吃你做的鱼,好久没吃过了。”
宋宛点头,“好。”
陆风禾说回房间睡觉,结果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睡着,正儿八经想睡觉的时候脑子里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很无厘头,什么都有。
有今天骑电瓶车后颈那一瞬温软的触感,有宋女士麻木的眼神,甚至还有电视里甄嬛跪在地上找人对峙……
很乱,所有都很乱。
最后听到陆远江叫他吃饭,他才慢悠悠下床过去餐桌。
桌上那道鱼是宋宛的拿手菜,初中陈朝阳来吃过一次,吃完赞不绝口,说以后宋宛做鱼,一定要叫他来。
在外面饭店花钱也吃不上这味道。
再往后这两年关系比较僵,他通常不在家吃饭,就算周末回来宋宛做了饭他也吃零食。
今天又看见这道鱼,恍惚间还有点时过境迁的感觉。
陆远江盛饭出来,“尝尝,你妈这拿手的鱼。”
“我当年就是好这口,算是被你妈拿住了。”陆远江大概也觉得宋宛不说话场面比较难看,没话找话活跃气氛,“以后教教你,学会给未来媳妇儿做。”
陆风禾配合地应了两声,拿筷子夹了块鱼肉。
鱼肉入口,很咸。
几乎咽不下去的那种咸。
他微怔一瞬后抬头,对面宋宛拿着碗筷,也夹了一筷子鱼肉吃,他看着宋宛面不改色地吃下去,随后又吃了几块,像是丝毫不觉得咸。
陆远江刚刚在吃别的菜,这会儿说着才去吃鱼,“怎么样,你妈这鱼还是……”
话音戛然而止,陆远江表情和他刚刚一样。
要不是宋宛吃的这么气定神闲,都让人觉得这是在蓄意整蛊。
陆远江就了几口米,随口问,“宋宛,今天这鱼是不是有点儿咸了。”
宋宛看了眼他,又夹了一筷子吃,“我尝着没味儿就多加了点调料,咸吗,我还以为你们会说淡呢。”
陆远江视线跟他对上一瞬,当下还是打圆场对付过去,“也不太咸,稍微有点儿。”
桌上三个人,只有宋宛总吃那盘鱼,吃完陆远江点了下桌子,叫他说,“你跟我来。”
那天陆远江就问了他一句话。
“你觉不觉得你妈这两天有点奇怪。”
陆风禾靠着桌子,抬眸看他,“也说不上来,她忽然不和我说话了。”
以前宋宛说话他觉得烦,现在忽然一句话都没有了,他还挺不适应。
觉得宋宛不对劲的,不止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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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夏灼在家把高三的旧题整理出来拿去卖废品,那些笔记类的东西她没舍得扔,能留给亲戚家的弟弟妹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