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淡的声音,带着莫名安定人心的力量。
姜霓微怔,看向秦砚,视线里有一瞬的茫然和无措。
秦砚又微微往斜后方瞥了眼,在姜霓耳边小声道:“再等等。”
远远看去,像是情人在耳语。只是男人过分高大,将怀里的人遮得严严实实,半点都窥见不得。
两人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柔软压在胸口,秦砚能清晰感受到怀里人的玲珑有致。
有月光从樱花树的枝桠间落下来,落在姜霓莹润的肩头,凝白如脂,胜过了月色。
心猿意马,不过一瞬。
“秦砚,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的话,你看我成吗?”
记忆里,小姑娘清甜的声音响起。
那会儿的姜霓在他眼中,就是个毛丫头。他咬着烟,瞥她一眼,“成年了吗?”
小姑娘微讶,澄亮的眼底继而浮起笑,明晃晃的笑。
“成年了就能给你做女朋友了?”
秦砚:“……”
他是这个意思?
姜霓却已经走到他面前,仰着脸,“成年了,十九了。”
她眼底漾着笑,说话的语气也格外认真。
秦砚打量着她,判断着这话的真假。毕竟这一路上,她叽叽喳喳,满嘴没个正经话。
“看着不像?”小姑娘歪头问他。
秦砚捏下烟,手臂搭在身后的围栏上,微微偏头,吐了口烟。
淡白的烟雾被吹到了下风向,丁点没落在姜霓的鼻息间。
“不像,看着小。”他答。
的确不像,看着不过十六七岁。
“小?我可一点都不小。”说着,小姑娘凑近,大胆地抓上他的手,“不信你验验?”
秦砚:“……”
残留的烟气被吸进肺中,秦砚不住地咳嗽起来。
姜霓踮起脚,努力去够他的身高,温软的气息落在他的耳际,“秦砚——”
她微顿,笑意明晃晃,“你怎么耳朵红了呀。”
当晚,小姑娘就在羽绒服里穿了件低领的修身针织衫,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领口开得低,一大片凝白的皮肤露在外面,如上好的脂玉。针织衫裹得紧,胸口一团格外显眼。
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可一点都不小。
秦砚气结,拎着她羽绒服的后领口,直接将人拎出了小旅店。
外头冰天雪地,姜霓缩了缩脖子。
“作?”秦砚冷着声音。
小姑娘抬眼看他,不吭声,安静的时候就格外乖巧。
“你信不信,再闹腾,我就不管你了。”
说完,他转身大步往回走,袖口却被拉住。
“秦砚。”姜霓的鼻尖被冻得通红,一双漂亮的眼睛清得像贡拉雪山经年流淌的泉水。
她软软开口:“我听话,不闹腾了,你……别不管我。”
一句话,他就心软了。
一如现在,即便怀里的人态度恶劣,蛮不讲理,可他还是心软了。
没办法,做不到不管。
作者有话说:
以前:一句话,就心软了。
现在:不说话,就心软了。
啧
第23章
时间一点点流逝, 也一点点被拉长。周遭安静得能听到草地里低吟的虫鸣,还有夜风扫过枝桠带起的沙沙声。
姜霓低着眼,一言不发, 像尊没有情感的瓷娃娃。
“走了。”
半晌, 还是秦砚先开了口。他微微后退一步, 将两人间重新拉回到安全的距离。
姜霓往远处张望了下,树影重重, 什么也看不到。她又抬眼看秦砚, 秦砚已经从裤包里摸出电话。
电话接通,他开口:“去门口看看, 有什么闲杂的人或车子出去。”
姜霓心尖一跳, 和秦砚的视线碰在一起。
“被拍到了?”
她的音色里有明显的紧张, 声线也不自觉地拔高。
听筒里,不知张海林问了句什么, 秦砚抿唇, “听错了,没别人。”
姜霓:“……”
秦砚收线,两人的视线又这样不期然地交汇在一起。姜霓看他沉沉的眸色,像是午夜深静的海岸,溺人。
她偏过头,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秦砚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伸出手。
姜霓不解。
“烟。”
姜霓:“……”
她顶不住秦砚的凝视,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披肩的口袋里摸出一个蓝色的烟盒。
煊赫门。
秦砚眸光微滞,从姜霓的掌心捏起烟盒, “没收。”
姜霓:“……”
“应该是没有被拍到, 但以防万一, 我还是去看看。”
“去哪看?我也一起——”在秦砚不认同的视线里,姜霓闭了嘴。
她的确不适合一起。
秦砚将烟盒揣进裤包,看了眼腕间的北斗手表,“时间不早了,你先走。”
姜霓顿了顿。
“谢谢。”
很轻的两个字。
或许还有其他的话要说,但显然不是这个时候,姜霓拎得清。
红唇轻抿着,她没再多说什么,低眼快步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秦砚目送她离开的方向,直到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花园的尽头,裤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电话接起,听筒里传来张海林的声音,“队长,有辆本地牌的面包车开出去了,门卫的保安说,是辆陌生的车。”
“嗯。”
*
深夜,刺耳的刹车声在空旷的柏油路面响起,路灯昏暗的光映出重型越野车硬朗的线条。
方圆十几公里只这一条路,连接高速收费站和蓉市的影视基地。黑色越野车横在路中央,将面包车的去路彻底封死。
面包车的司机降下车窗,惊魂未定,“他妈不要命了!”
越野车的车门推开,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弓着背下车,他身上穿着黑色的飞行夹克,黑色的长裤收在战靴里。
男人通身的黑,和这浓稠的夜色几乎要融为一体,一双眼睛却如鹰隼,黑而亮。
面包车的司机瞬间噤了声,和副驾驶的同伴对视一眼。同伴哆哆嗦嗦将怀里的相机掩了掩。
秦砚走到面包车落下的车窗前,一眼就看了对方掩藏的动作。
“相机。”
低淡的两个字,不容置喙的口吻。
面包车司机长了一双三角眼,这会儿已经肉眼可见的心虚,“什……什么相机。”
身后是无边的黑色,望不到尽头,秦砚无声地勾了下唇角,抱臂的手已经缓缓收成了拳。
手背的青筋凸起,蓄了力。
三角眼面色惊慌,“你……你敢。”
秦砚垂着眼,极轻地笑了声,眼皮再掀起时,眼底便凝了冷硬的光。
对方咽了咽嗓子。
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已经有些绷不住了,“老……老大,算了吧……”
三角眼本就怕得不得了,被同伴这么一说,瞬间就泄了气。
今晚什么都没拍到就算了,居然还惹上这么一尊煞神。
片刻之后——
越野车里,张海林翻转着手里蓝色的记忆卡,“队长,这里面有什么?”
半个小时前,秦砚给他打电话,让他蹲人,后来又自个儿急吼吼地开车出来——刚才那个横向飘逸,可真特么刺激!
秦砚瞥了眼张海林手里的记忆卡,里面有什么他不清楚。但不管有什么,都不能流出去。
“东西收好。”
“哦。”张海林乖乖将记忆卡放在了车子的储物格里,“队长,你刚才去哪了?”
秦砚抿着唇,没应,单手把着方向盘滑了一圈,车身后退,车头调转,重新驶上了去影视基地的路。
*
秦砚来找宋尉行的时候,宋尉行刚刚洗完澡,身上套着件白色的浴袍,正捏着个高脚杯细细品咂着红酒。
见到来人,宋尉行倚在门板边,微微挑眉。
“我入行这些年低调,极少有什么花边新闻,你这三更半夜的进我房间,是想给我按个什么风流美名?”
秦砚抿着唇,径直从宋尉行面前走过,对于他的调侃充耳不闻。宋尉行察觉到他身上的煞气,敛了笑。
秦砚靠进沙发里,阖上眼,按了按眉心。
半晌,他睁开眼,“姜霓这几年在圈子里,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朱红的酒液映着宋尉行的狐狸笑,他捏着高脚杯轻轻晃了晃,“要不要来一杯。”
秦砚没应。
宋尉行轻笑了声,走到吧台边,倒了一杯冰水。
“来,压压火,你这大半夜地跑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宋尉行将冰水放在茶几上,眼底八卦的意味更甚。
秦砚捏过杯子,灌了两口,冰凉的水刺激了皮肤,将他的唇色浸润得潋滟。
宋尉行斜睨了一眼,这几天,他可好奇死了。和秦砚认识这么多年,他可是头一回见他对个姑娘这么上心。
“不会是……”宋尉行微顿,“真惦记上了吧?”
秦砚弓着背,眼底一瞬的失神。
宋尉行轻呵了声,咽下一口红酒,却是没再继续八卦。他微微皱眉,似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梳理什么。
半晌,才悠悠开口:“这姑娘性子张扬,这些年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至于今晚的事儿——”
宋尉行沉吟,“大约和赵光宇脱不开关系。”
秦砚抬眼。
宋尉行抿了口红酒,勾着笑,“想知道也行,说说,你俩什么关系?”
眼神对峙,无疑是宋尉行先败阵下来。
“算了。”
秦砚的眼神太慑人,他可不想自讨没趣。
“要说赵光宇,那这事儿可有点久了。”
宋尉行说,姜霓当初签约安嘉传媒,公司的的确确是想要捧她的。给她配了最好的经纪人,那女的在圈子里很有名,手上资源多,不少当红的明星都要叫她一声“Ada姐”。
有次应酬,Ada带着姜霓一起,当时席间有几个资方的老板,见姜霓长得漂亮又年轻,不免动了龌龊心思。
有个老板想表露自己的贴体,特意叫了果汁,恰好就是芒果汁。姜霓当时想推脱,却被Ada借机叫出来,狠狠训了一顿。
“你一个没名气没背景的小艺人,这点酒桌上的规矩都不懂?那可是MK的赵总!”
姜霓极力辩驳:“他想摸我的腿!”
Ada却呵笑,“只要他能给你资源,就是让你脱光了躺在他床上,你也得乖乖给我去!”
姜霓沉默,清亮的眸子里燃着怒火。
Ada白她一眼,红唇轻挑,“你以为这个圈子真那么好待?你想红,就得付出代价。”
说着,Ada从手包里摸出一张房卡,递到姜霓面前。
姜霓脸色瞬间就变了。
彼时,宋尉行就在隔壁的包间,路过的时候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当晚,网上就流出了姜霓在饭局上和大佬们推杯换盏的照片,紧接着被曝出的就是姜霓就医的消息。
那个时候姜霓才二十岁,又是安嘉传媒力捧的新人。从“大佬局”到“就医”,有人看图说话,满屏尽是污言秽语,暗指姜霓行为不检点。
再后来的事情,就和网传得差不多。安嘉传媒将这件事压了下去,姜霓的路人缘一落千丈,之后几年,红黑参半。
宋尉行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转述给秦砚,他捏着高脚杯,轻晃着杯中暗红色的酒液,“现在想想,她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会过敏,才用了这么极端的方式自保。”
秦砚沉默,始终一言不发。
房间里只亮了壁灯,光线昏暗。
宋尉行瞥过去,见秦砚整个人都被笼在暗色里,唇角抿着,弧度锋锐。
宋尉行又含了口红酒,“姜霓这些年在圈子里虽然黑料多,但要说实实在在落人把柄的,大约也就这么一桩,如今旧事被重提,还是这么大规模的全网黑,明显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宋尉行身处其中,对这些门道手段再清楚不过。
至于这个有心人,自然是陈蔓蔓,以及她背后的赵光宇。
赵光宇和陈蔓蔓那点事儿,宋尉行早就知道,加之赵光宇此人品行素来不端,又惯爱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并不难推测。
“她这么被欺负,她经纪公司不管么?”秦砚倏地开口,声线里浸着凉。
宋尉行一时没有跟上秦砚的思路,微怔了下,才反应过来秦砚说得是四年前的事。
“管啊。安嘉传媒压下去了她的负面新闻,封赫城亲自给她换了经纪人,就是现在的关琴。不止经纪人,她身边的助理和保镖,也是那个时候换的。”
宋尉行说到这里,又别有深意地看了眼秦砚。
“阿砚。”宋尉行收敛起一身散漫,难得正经,“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惦记上姜霓了?”
秦砚没应。
宋尉行也不急,依旧徐徐开口。
“你这几年不在国内,也不在这个圈子里,有些事可能不太清楚。”宋尉行瞥了眼依旧弓着背坐在沙发里的秦砚,“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这么一朵人间富贵花,惦记的人可多了去了。她十九岁就签了安嘉传媒,是封赫城砸了真金白银一部戏一部戏亲手捧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