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赫城当时那句话压得很低,这样都能读懂,显然不是懂一点。
秦砚也承认,他方才失了分寸,的确有封赫城的原因。一想到姜霓待在他的公司整整五年,想到他的彩彩被觊觎,理智就全都喂了狗。
“是不是弄疼你了?”他手上的动作忽而放轻,愈发温柔。
姜霓看到他眼中一瞬的落寞,低声问:“你很介意,是不是?”
“是。”秦砚答得坦白。
“但我知道……”
“我和他,没什么。”姜霓微顿,触上秦砚审定的视线,“现在……没什么。”
“原来——原来也没什么”姜霓生怕秦砚误会,连忙补了句。
“那个时候在姜家,是封赫城救了我。”
秦砚低下眼,将指腹的泡沫一点点晕开,动作轻柔,“我猜到了。”
“但是彩彩——”秦砚抬眼,“我想,我应该比你,更了解男人。”
姜霓沉默。
她和封赫城的初识便是在那年冬夜的姜家。后来,封赫城把她带到海市,安置在他的一处别墅里。
那个时候的姜霓,精神状态很不好,是封赫城找了最好的医生,一边调养她的身体,一边为她做心理疏导。
他偶尔过来,和她吃一顿饭,简单聊天,保持着绅士有礼的距离。
渐渐地,她的身体好起来,封赫城问她对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想要继续去上学,还是做其他的。
姜霓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欠了封赫城一个天大的人情。
可这个男人似乎什么都不缺,她不知道怎么偿还。
后来,封赫城一手带她进了娱乐圈,她成为了安嘉传媒的签约艺人,她找到了一种可以回报封赫城的方式。
再后来……
温热的水漫过肩头,姜霓下意识地收紧双腿。
“还在想他?”秦砚不知何时已经抬起眼,正定定看着她。
视线相接,姜霓看到他眼底的晦暗。
她沿着瓷白的浴缸攀过来,湿漉漉的发尾贴在背上,抬起细白的手臂,圈上秦砚的脖颈。
“不想他,只要你。”
说着,修长的天鹅颈扬起,红软的唇落在秦砚的喉结上。
喉结轻动,秦砚音色沉涩,出声警告,“又招我?”
姜霓望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眼底眸光湿软的自己。
原来,她是这个样子的。
湿漉漉的,像午夜里从深海上岸的美艳妖精。
于是,又有了第三次。
“想什么呢?”机舱里,秦砚瞥向她,目光中带了审视,“脸居然——这么红?”
“才没有。”姜霓低声反驳,“我热。”
说着,又有些做作地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秦砚哼笑,视线落在前方。
姜霓抿了抿唇,伸出纤白的手指轻轻地在秦砚的腰上戳了下。
“秦砚……”她咬唇,“你和他,真的不一样。”
“我知道。”说着,秦砚抄起手边的安全帽,罩在了姜霓的头上。
视线蓦地一黑,帽子有些偏大,往下滑了点,遮了视线。
秦砚帮姜霓把帽子抬高,收紧下巴下的安全扣,防护面罩放下的一瞬,秦砚在她的脸颊上又轻捏了下。
“翻篇儿了,别胡思乱想。”他唇角勾笑,“我当然和他不一样,他不过就是上了个热搜,而我——”
秦砚看着姜霓,眼底氤氲出姜霓熟悉的坏。
他说:“上、了——”
“不许说!”
秦砚轻笑,勾起一旁的墨镜腿。
飞行员专用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遮了深邃眉眼。
他转头,看姜霓染着霞色的脸颊。
“姜霓小姐,你准备好了吗?”
操纵杆被推动,直升机徐徐升起。
作者有话说:
秦队带你飞~
第52章
这还是姜霓第一次坐在直升飞机的副驾驶上, 跟着飞机一起缓缓掠过海平面。
粼粼海面映了天空的霭霭蓝色,隔着挡风玻璃,姜霓看到远处有灰白色一跃而起, 在海面上滑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是海豚!”姜霓兴奋地指给秦砚看。
秦砚勾着唇, 轻嗯了声。
他笑意清浅, 整个人都透着种难言的放松,姜霓微微敛了笑, “我不是……我见过海豚的……”
“嗯。”
“……”姜霓抿唇, “真的。”
秦砚瞥她,唇角勾着浅弧, 他戴着墨镜, 姜霓却知道, 他眼底一定氤氲着笑。
“下次有机会,带你去看更漂亮的日出。”
“哪?”
秦砚侧眸, “你想去哪, 就去哪。”
机身偏右轻旋,掠过海湾,嶙峋耸峙的礁石壁仿佛触手可及,姜霓看到了于悬壁之上筑巢的小鸟,身披黑色的厚厚羽毛,肚子却是圆滚滚的白。
“好可爱的小鸟。”
“是海雀,为了雏鸟不被捕食,它们通常会把巢筑在悬壁上。不过海雀幼鸟的成活率很低,很多雏鸟在学习飞行的时候跌落崖底。”
姜霓:“……”
她并不想知道后半句。
姜霓探着头往下看了眼,海浪在黑亮的礁石上渐起层层白色泡沫, 她咽了咽嗓子。
“太阳出来了。”
只一瞬, 飞机加速, 直直朝着天际最明亮的那一处掠去。视野里是广阔无垠的海平面,隐隐有亮色自层层霭蓝之后透出。
渐红渐盛。
姜霓整颗心脏悬起,耳边似有海风猎猎而过,而她正在向太阳飞奔。
云层渐稀,金色将整个海天一线映亮,赤橘、肉桂、梅酱红杂糅在一起,一轮金色跃出的刹那,万顷海水粼粼波光,光芒恢弘而盛大。
这是姜霓第一次见到这么壮观的海上日出,她觉得自己整颗心脏几乎已经停止跳动,四肢百骸的血液蓬勃翻涌,叫嚣着,仿佛要冲破血管。
姜霓侧眸,乌亮眼底盛着熠熠金芒,她拨起护面罩,秦砚似有所感,转头看她。
红软落在男人的嘴角,后脑却又被扣住。
他们于浩瀚海面万丈光芒之下接了个吻。
*
姜霓是一个人回到酒店的,房间里有人,小可正在收拾行李。姜霓只跟剧组请了一天半的假,今天上午就要飞回蓉市。
而秦砚今晚也将重返雅莫拉。
姜霓一进来,就看到了被端端正正放在茶几上的黑丝绒礼盒,里面装着什么不言而喻。
姜霓瞥了眼,“找个机会,替我还给封总。”
“可是……”小可抬起头,转述昨晚封赫城特助的话,“封总说,你生日快到了,就当是送的生日礼物。”
姜霓盯着小姑娘看,倏尔勾唇,“商小可,你胆子越来越肥了。”
小可忽地睁大眼睛。
姜霓俯身,勾下墨镜,看小可乌溜溜的瞳仁,“敢背着我把人放进来。”
小可知道,姜霓说得是秦砚,并非责怪她转述封赫城的话。昨晚秦队长联系她的时候,她也吓了一大跳。
小姑娘连忙摇头,“不是的,灯灯。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小可微顿,“秦队长来,你应该会很开心,会喜欢。”
姜霓沉默。
小可的视线低落到她的脖颈间,薄荷绿的披肩揽在肩头,从脖颈到锁骨,暧昧红痕一览无余。
“哇哦……”
姜霓:“?”
小可捂上嘴巴,眼眸亮晶晶,“原来秦队长的小草莓是这么种的啊。”
姜霓:“……”
小可:“一种一整片。”
“……”姜霓将披肩拢紧,“商小可,你闭嘴。”
“哦。”
房间里又重新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小可便当真安静地在打包行李。
半晌,姜霓又忽然开口,“我是不是……真的被秦砚吃得死死的?”
“啊?”小可抬头,眉头浅皱,眸中有些茫然。
“可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谁吃谁很重要吗?那我觉得,秦队长也被你吃得死死的。”
姜霓微怔。
再看小可,小姑娘又埋头去整理衣服了。这小姑娘虽然看着呆呆的,有时候好像又通透得有些过分。
*
重回剧组,姜霓又开始忙碌而紧张的拍摄,期间封赫城来探过一次班,她当时正在野外拍大戏,没见到,等她收工的时候,封赫城赶飞机已经走了。
可即便如此,封赫城出现在蓉市影视基地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狗仔工作室描写得绘声绘色:资本大佬百忙之中飞抵蓉市,疑似与公司女明星热恋中。
【笑死,就差写姜霓的身份证了】
【众所周知,姜霓在蓉市影视基地拍戏[狗头]】
【收起你的众所周知,姜霓今天一天都在片场,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能作证,两个人连一分秒的交集都没有】
【凭良心说,姜霓在娱乐圈新生代女明星里算是很敬业的了,一年两部电影输出稳定,偶尔客串还要录综艺】
【有钱为什么不挣?她出道的时候不就说了,爱钱】
【那不挺好,这下可以当老板娘了呢】
【姜糖们不要理,不要回,捕风捉影的事,不要给灯灯招黑】
【灯灯在辛辛苦苦拍戏,姜糖们也乖一点,坐等工作室澄清】
【乖巧等,不是就辟谣,是就祝福[乖巧]】
【总算看到正常的评论了,不是姜霓粉,纯好奇,女明星不能谈恋爱吗?人也没偷没抢没三】
【其实我还挺想看姜霓官宣的,好奇什么样的男人能配得上大美人[害羞]】
……
换做从前,姜霓对这些绯闻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的,关琴和工作室有专门的人负责,他们会做出评估和考量,选择澄清还是无视。
可如今,姜霓在重新思量这个事情。
秦砚给她的安全感,她也想给秦砚。
半晌,姜霓给关琴打了个电话,“琴姐,我想尽快澄清。”
关琴自然知道她说得“澄清”是什么。
“你想怎么澄清?”
关琴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我想……”姜霓微顿,“自己发微博澄清。”
这是前所未有的,姜霓被无良营销号罗列过十四任绯闻男友,但没有任何一个,是她自己亲自来澄清的,全部都是通过工作室。
“姜霓。”关琴语气放缓,很认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牵扯众多。”
姜霓怎么会不懂,因为绯闻的另一个人是封赫城,海市封家的掌权人。如果姜霓自己发博澄清,无疑就是在打封赫城的脸。
姜霓的理智找回来了,可她还是不愿意,不愿意让这些子虚乌有的消息继续发酵。
“这样,我们还是先让热度降下来,这个总不会错。”关琴安抚她,“还有你,姜霓,我建议你找个机会,和封总好好聊一下。”
关琴微顿,“我和封总共事多年,他真的不是那种会放下公事,专门去探班公司艺人的人。”
姜霓明白关琴的担心,“好,我会找他谈。”
即便是在初夏,山区的夜也凉如水。
姜霓站在落地窗前,犹豫了好久,才拨下那串号码。三声嘟后,电话被接起,听筒里响起男人略带疲惫的声音,“有事?”
姜霓沉默一瞬,过分清冷的嗓音:“封总,我不明白。”
这是她和封赫城之间的默契。
不需要讲来意,只一句话,对方就懂。
半晌,封赫城清了清嗓子,略显沉哑的嗓音,“姜霓,你想我怎么做?”
对一个曾经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姜霓说不出多重的话,更何况这些年在安嘉在娱乐圈,她也的确得了封赫城的庇佑,才没人真的敢动她。
“您生病了?”
“小感冒。”
又是持续的安静,他们好像从来都是这样,除了公事,一向无话可聊。
“封总。”还是姜霓先开了口:“如果是因为方老师,我已经收到了公司的诚意,我是安嘉的艺人,安嘉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会为所谓的一姐之争就离开。”
她微顿,“如果是公司的策略或战略,我想公司也已经得到了预期中的效果,是不是——可以收手了?”
听筒里沉寂半晌,姜霓听见封赫城沉淡的嗓音:“如果是因为我自己呢?”
姜霓哑然。
漫长的沉默,两人都安静地选择不开口。
封赫城话少。
姜霓不知道接什么。
时间像是凝滞,变得缓慢而煎熬,最后主动打破沉默的依然还是姜霓。
“封总,我很抱歉。”她清冷的嗓音里沾了涩,“四年前我不愿意做的事,现在我同样不愿意。”
“姜霓。”封赫城轻唤她的名字,“今时不同往日。”
她不再是四年前那个初出茅庐无所依旁的小艺人,她站在最耀眼的舞台上,拿了最具含金量的奖,她的路还有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