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陈科喃道,“我输不起?赢了那书签大老爷们我还不好意思要呢!”
“好了,下面请欣赏宁寒柯同学给大家带来的表演。”
宁寒柯坐在空地中心的一根椅子上,踩着浅口帆布鞋的一双长腿随意敞着,校服袖子别到手肘,露出清瘦的小臂,骨节明晰的手指把住一只黑色口琴。
“献个丑。”他道,头轻垂了下去。
那时候的柯简并不知道一把小小的口琴为什么会吹出那么悠扬的声音,空气里仿佛震颤着颗粒状的音符,起起伏伏曲折连转,沙沙的磨耳朵。
她更不知晓关于什么蓝调、跨孔、压音等专有名词,不知道原来这么一把口琴居然可以卖到五位数。
她能感受到的,只是少年的专注认真,以及拳拳真心。
“Every Sha-la-la-la,Every Wo-o-wo-o,Still shines……”
曲调熟稔动人,像一坛陈置良久的老酒。
而一直垂头吹奏的人却于某个瞬间,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蓦地抬头——
“Every shing a ling a ling,that they're starting to sing,so fine……”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他在柯简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颜色。
-
大家的礼物被打乱贴了号,由每个人从纸团里随意抓阄后领取。
陈科捧着一盆虎皮兰样子有点为难。
“柯总,您这植物娇不娇贵啊,我怕给它养死了。”他道,用手指戳了戳盆栽里的泥土。
柯简正在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做化学题,闻言抬头答道:“还好,这种植物抗旱耐阴,一个月浇一次水不管就好了。”
“那就行。”
往右一看,宁寒柯对着桌上的手指饼干脸色有点一言难尽。
“哈哈哈,原来是你抽到了黄橘子的破饼干!”他捧着盆栽大笑,“看你这么为难的样子,要不要哥们儿帮你解决啊? ”
“啪”的一声,一本书朝陈科的脸飞来,于千钧一发之际被他躲开。
“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吗?!”陈科怒,“最重要的是,把柯总的小盆栽打翻了怎么办?这是条活生生的命!”
“对不起简宝。”章橘快速朝柯简道了歉,然后一巴掌定点给到了陈科脑袋上。
“……”
宁寒柯懒得搭理他们,只是撕开了手指饼袋子的一角,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啃起了饼干。勉强地吃完了,他觉得自己快被噎死。
活动结束后已近快到放学的点儿,柯简被章橘拉着一起去上厕所。
去的路上,章橘压了压声音问:“你知道宁寒柯那把琴多少钱吗?”得到对方摇了摇头后,又紧接着道,“起码得好几千吧,我猜。”
章橘:“他命可太好了吧。人聪明又好看,家里还有钱,来报名那天我亲眼看见有一辆黑色宾利在校门口没多远,他就从那下来的。”
柯简没有说话。
“问题是这种人一般又拽又横的,可他人感觉还挺好,我估计应该有不少女生喜欢他。平时你有注意到吗,好多人路过我们班过还探头看呢。”章橘八卦道,旋即一想又补充了句,“不过,也不一定。”
柯简抬睫,“什么不一定?”
章橘坦然地摊了摊手,“你想啊,大多数人看见这种男生都会觉得很遥远,为了自尊心或者怕受伤什么的,一开始就会主动划清界限,当朋友、当陌生人…就算最初有点好感,也会及时止损的吧。”
柯简望着漫天的夜色,晚香玉的花期在十月天里已至末尾。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杨、跪、飞......
杨贵妃看了都直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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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坏骨(二更)
天气越来越冷, 下过雨的空气像混了冰碴子般冷硬。所有人都开始添衣,连校园里的梧桐树也被工人添了层白漆。
柯简勉强地喝了一口热水,有点难受地趴在了桌子上。
倒不是生理期, 而是...牙疼。
虽然不算特别剧烈的锐痛, 但依旧难以消受,柯简感觉自己的大脑神经都因为右边的牙疼而被割裂成了两半。
从昨晚就开始了, 她好一阵子没睡着,在夜里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疼痛却与早晨一同清醒过来。
终于挨到大课间, 柯简才得空去医务室拿了包布洛芬和消炎药。
可药效太慢了,她偏着头想。
宁寒柯一早上就注意到旁边人的不对。没精打采的脸色,脊背弯折地趴着, 最重要的是, 根本不像之前一样如入无人之境般地学习。
他似乎猜到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当柯简提了一袋子药,从透明袋子里隐约可见“芬”、“缓释”、“胶囊”的字,更印证了他的想法。
宁寒柯清了清嗓子, 看了眼桌上余量不多的玻璃杯, 压着声音在柯简耳边道:“那个...你要不舒服的话, 我去给你接点热水?”
话毕,他将柯简的玻璃杯拿起, 还没等人反应, 就非常自觉地去开水房去接水了。
只是他这水接得半天不见人影。
“给。”好一会儿, 宁寒柯才从外面回来,气还有点喘。
他默了下, 看着柯简轻闭的睫翼有些颤, 眼睑下有着淡青的阴影, 蹙眉补了句:“要是实在不舒服,就不要强撑。我等会儿跟老师说声,你先回寝室休息。”
柯简抬眼看他,大脑被疼痛拉锯地有些迟钝,竟反过来发问:“怎么了吗?”
“.......”宁寒柯像拿出什么烫手山芋似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红色包装的袋子,动作硬邦邦地递到了柯简手上。
“刚去超市买的,听说有用。要不...你试试?”
柯简拿着手里的暖宝宝贴,再愚钝,此刻也算明白了过来。
“不是,”她忍不住笑了,“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看着对方几近羞怒的模样下又接着道:“先不说有没有用。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是我犯牙疼了...”
“我都看见你买的药了。”宁寒柯不服气地低声辩道。
柯简忍着笑将布洛芬从抽屉里拿出来,递给宁寒柯,“那你再看看它功能主治的最后一排字是什么。”
【功能主治:关节肌肉痛、神经痛、头痛、痛经、牙痛】
牙痛......
我艹。
或许是缓解胶囊终于起了药效,又或是被宁寒柯搞的乌龙分去了精力,柯简觉得整个人变轻松了点。
在旁边人支着个红耳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下,半忍俊不禁半诚恳道:“没想到,你懂挺多的。”
“......”宁寒柯暗骂自己傻逼,想着等会儿一定要把那破百度里第一条搜索记录删去!
柯简:“暖宝宝还要吗?”
宁寒柯:“...我留着干嘛。”
柯简点了点头,朝宁寒柯道了谢,将暖宝宝揣进了校服兜里。
宁寒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柯简侧过头,看向宁寒柯的眼睛,痛意散去后她的眉眼间全是畅然温和的笑意,“我说真的,虽然有些好笑...但还是谢谢你的热水和暖宝宝。”
宁寒柯硬巴巴地答道:“知道了——”
干嘛啊,道个谢也要这么认真,跟背单词一样。宁寒柯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
午间休息,宁寒柯拉着汪宇等一帮狐朋狗友去篮球场打球。
“打兴奋剂了吧他?”汪宇瘫在球场上直喘气,望着还在兴致勃勃过人投篮的宁寒柯,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感觉宁哥今天心情很不错啊。”
“起来,中午没吃饭?”宁寒柯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踹了汪宇一脚。
“不来了,你他妈的跟畜生一样精力没处放。”汪宇累得不行,非常后悔刚才兴致勃勃答应宁寒柯打球的自己。
“滚。”宁寒柯笑骂,“走吧,请你们喝水。”
“宁哥,什么事今天这么开心啊,给哥几个也分享下。”一旁有个男生问,撩了下衣服的角擦汗。
宁寒柯敛了敛眼睛,轻抬下颚,随意道:“虐你们太爽,给点安慰,怕你们以后不来了。”
汪宇嘿了一声,胳膊肘挂在宁寒柯脖子上,“放屁,那上周三下午叫你去打球你还不去,非要去参加什么狗屁棋牌社。”
旋即又想起自己满身的汗,怕被这少爷嫌弃,又立马放了下来。
宁寒柯倒是没什么表示,在超市里兜了一口袋的水,打量了下他,才悠闲地补了句:“总不能像你一样天天四肢发达,还头脑简单吧。”
“......”汪宇气的直咧嘴。
周三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棋牌社的第一次社团活动借来了音乐阶梯教室,在学校侧边的独栋艺术楼里。
柯简和李萍一起顺着人群到了一楼,之前在摊点前接待她们的学长站在讲台上,在黑板处挂上棋牌社的旗帜。
“欢迎各位新同学加入我们棋牌社,我姓齐,是棋牌社的社长,”齐溪语道,“我们棋牌社主要是由学生处的朱老师负责啊,我们活动要用到的物品也是在朱老师办公室拿的。”
“虽然东西都不贵,但是还是希望大家妥善保管。”他嘱咐道,“好了,大家现在可以按各自的喜好上来领棋了。”
各种棋很快被领一空,齐溪语师兄拿了一盘象棋向柯简她们走来。
看他气势非凡的架势,仿佛是要和之前大放厥词的柯简一决高下。李萍摇了摇旁边写数学题的人,小声提醒道:“柯简,师兄好像要找我们下棋了。”
柯简手中的笔一滞,点了点头,将作业收到了书包里。
岂料齐师兄直接略过了她们,在她们斜后方两排的宁寒柯面前坐下。
“这位师弟,听说你是象棋小学组冠军,有没有兴趣跟我下一局。”齐溪语挑眉道,心里想的却是当时宁寒柯报名时的样子。
很拽很大佬,尤其是配上那张脸,就贼欠。
“......”宁寒柯不动声色地默了一下。
有没有人来告诉他,象棋为他妈啥仅指中、国、象、棋啊?
而作为“溪岭杯”小学组国、际、象、棋的冠军选手,此刻依旧显示出了他优秀的心理素质。宁寒柯点了点头,颇有种大义凛然的样子。
“行。”
摆完棋,红方被齐师兄谦让给宁寒柯,一场一人剑拔弩张一人安静如鸡的对局就开始了。
宁寒柯其实会下象棋,但也就局限于知道行棋规则罢了。
不过尽管平时没怎么下过,但国际象棋、中国象棋作为一种谋略性的游戏,有着相通的特性,例如都需要瞻前顾后,不仅只讲进攻,还得保证防守。
宁寒柯虽为红方,但其实他更明白自己的重心应该放在防守上。如若防守得当,再看对方会不会因为急于进攻而露出破绽,抓住对方破绽再进行反攻也不是不可。
但他毕竟只算得上是个新手,勉强支撑了二三十个来回后,被对方接连的进招杀得吃紧,折兵又损将,最终在一車一炮一马的围攻下,宣告失败。
“承让了啊师弟,”齐溪语洒然道,“你这防守做的还是挺到位的,不过棋差一招,还得继续练练。”
颇有种高手指点江山的潇洒。
宁寒柯也不恼,别人赢得光明正大,自己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于是,他抬手叫道——
“柯简,过来,快给你同桌报仇。”
·
柯简坐在齐溪语的对面,像宁寒柯一样被让了先手。
小姑娘长得一脸清秀,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像极了隐世高手。但有宁寒柯大言不惭的先例,齐溪语觉得这猜测得打个折扣。
倒也不是小觑谁,毕竟自己作为社长的实力在这里,就连朱老师也曾夸他“下的还不错”。
柯简的起着平平无奇,支了个“相”到棋阵中央,跟公园大爷们的开局并无二致。
齐溪语已经猜到她下一步或出兵或飞马,果不其然,在他挪炮后柯简将兵向前推,进入相的保护区,但也因此失去了进攻的先机。
宁失一棋,不慢一步。
齐溪语觉得已大致摸清了柯简的水平,决定走快攻的路子,将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设了个局,想用車控制住对方相的活动,以压住相眼的方式来控制双相的活动,等他架起双炮,与对方的帅棋位于一列,相仕不能起到保护的作用,反而只会让帅的挪动受限。
一个快准狠的必杀招。
柯简抬头看了他一眼。
设局的人总有种悬而未决的担忧,齐溪语被柯简这么一看,更是有一种心慌的感觉。但他毕竟是掌握先机的人,就算柯简不中套,他也不会损失什么。
柯简在宁寒柯、李萍等人的围观下,不慌不忙地行棋。
她提前两步将帅移了出来,下一步又挪动了边缘的車,放置于对方前炮的同一列上,迫使齐溪语不得不移动炮或用車保下。
而这是个选择题——
要不丧失先前架炮威胁的优势,要不就会被柯简的一車牵制两棋。
走至这,齐溪语就知道柯简已经完全看明白了自己的设局。他呼了口气,倒也没什么气馁的感觉,只是得重新估算下残局形式。
目前他还剩下一車一炮与一只刚过河的小卒可以进攻。
俗话讲,单車挂炮瞎胡闹。
意思是说,若只剩下炮、車两枚可以进攻的棋子,尽管还可以选择将帅不得对弈的办法,但也是无法将死对方的,只能成为平局。
所以关键点就在这个过河小卒上。
柯简摩挲着木质棋子的边缘,垂眼安静思考,左手曲拳轻放于唇下。从宁寒柯的角度看,刚好能看见女生纤长的睫毛,立体的眉骨以及被头发掩住一半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