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着雨水的吻咸润又潮湿,仿佛盛夏田野里晃落的稻草,雷电在不远处蛰伏,云层翻滚,风雨欲来。
没开灯的夜里,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与心跳。
柯简实在换不过气来,她伸手推他,但人却纹丝不动,甚至抓过她的手扣着。柯简没有办法,只好咬了他一下。
宁寒柯轻“嘶”了声,将头埋入她颈肩缓了很久,这才放过了她。
只是刚打开灯,就看见小桃站在五米开外,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柯简:“......”
宁寒柯:“......”
柯简看了始作俑者一眼,羞惭又赌气地道:“我要回去了......”
宁寒柯拉过她的手,声音低哑:“你送个蛋糕就跑?也太敷衍了,好歹得等我吃完了。”
柯简低头解释道:“等会儿把你家弄脏了。”
宁寒柯这才回味过来两人还淌着雨水,他没怎么思考就朝她道:“你去洗个澡,等会儿别感冒了。”
柯简的头垂的更低了,她的声音很轻:“我没带...换洗衣服。”
宁寒柯从柯简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就开始头脑发胀,干什么都不经过脑子,此刻才后知后觉,她赶着来给自己过生日,什么都没收拾。
他轻呵了声,“等着。”
柯简看着宁寒柯手上的长袖卫衣和灰色风衣,她的脸烧红一片,脚步往后退,“我还是回家吧...”
“快去洗,少废话。”宁寒柯将人塞进了卫生间。
柯简捂着脸在镜子前思考了五分钟,这才开始慢吞吞地洗头洗澡。
贴身穿的衣服并没有被打湿,洗完后,她将卫衣套上,齐她膝盖上方的卫衣反而像个裙子。
风衣更是抵她小腿肚长。
柯简整理好了衣服,深呼吸了几口气,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宁寒柯也换了身深色居家服,他望过来,皱了皱眉:“怎么没吹头发?”
柯简摇了摇头:“我没看见吹风机。”
宁寒柯这才想起来,一楼卫生间没放吹风机,之前的那个被宁栀语带回学校了。
“过来。”宁寒柯将旁边对蛋糕虎视眈眈的小桃放进了猫笼,领着她去他房间拿。柯简站在宁寒柯房门前愣了会儿,垂眼道:“我在这儿等你吧。”
宁寒柯反应过来,轻嗤一笑,居高临下地睥她:“你在想什么?我又不会怎么你,要怎么你还等得到现在?”
“......”柯简的声音很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怕你觉得私人领域被打扰。”
但宁寒柯直接把人扯了进去,“这什么私人领域,这就是你男、朋、友的房间而已。”
柯简被他按在懒人沙发上坐下,他手里拿过吹风机,柯简正想接过的时候,宁寒柯却下颚微扬,“坐着。”
热流源源不断地传来,像个卷状热云,不断地烘干她。
某一刻,柯简的耳朵似乎无意地被宁寒柯冰凉的指尖碰了下,她手指蜷缩,指甲划了划手心。
“怎么了?耳朵和脸这么红?”宁寒柯轻笑道。
柯简忍了忍,低声辩解:“因为你技术太差了,被烫的。”
“我技术差?”宁寒柯挑眉道,“我怎么觉得我服务还挺好的,你刚不挺享受的么。”
柯简:“......”
宁寒柯回味过来,自己好像...无意间说了句隐晦的荤.话。
第81章 坏骨
房间里的氛围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空气似乎凝滞地难以流动,俩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只听得见浅浅的呼吸声。
柯简垂头裹了裹外套, “下去吗?”
“嗯。”宁寒柯喉结轻滑, 难得没去牵她的手。
到了楼下,宁寒柯看柯简露出的一小段腿, 怕人感冒,于是将中央空调打开了。
小桃见终于有人了, 在猫笼里疯狂扑腾撒泼, 爪子不断地挠锁,朝人吹胡子瞪眼地发出抗议。柯简笑着将小桃抱了出来,安慰似的摸了摸它的头。
“宝宝, 你怎么长这么胖了?”柯简温声道, 拿起了它的一只爪子呼了呼。
宝...宝?
正在拆蛋糕盒子的宁寒柯动作一顿。倒是没想到, 他居然活的不如一只猫。
“这不挺瘦的么?”宁寒柯幽幽道。
“啊?”柯简不解。
“你见过这么瘦的猪吗?”
柯简:“......”
柯简用手捂了捂小桃的耳朵,故意跟宁寒柯作对般哄道:“我们不听他乱说,小桃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橘猫。”
宁寒柯冷笑了声, “最可爱的猪猫。”
柯简抱着小桃坐在沙发上, 用手揉它的头颈, 揉的它舒服地眼睛都眯了起来,喉咙里发出闷闷的仿佛打呼的声音。
柯简笑得更开心了, 拎起小桃亲了下它的额头。
宁寒柯:“......”
如果没记错的话, 今天是他过生日吧?
蛋糕总算被完整地拿了出来, 宁寒柯眼神凉悠悠地看着一人一猫坐在沙发上快乐玩耍,虽然表面上是被气笑了, 但其实心里有一种......
说不上来的温馨和舒服。
兴许是开了空调热的, 或者刚才小桃在柯简身上踩奶, 她外面那件风衣下面的几颗扣子都散开了,而柯简也没注意,只是抱过猫走了过来。
宁寒柯看了眼她光洁纤细的双腿,在黑色卫衣的色差对比下白皙的不可思议,他忍不住地移过目光。
一晚上的,第几次了......
柯简看见宁寒柯直接要上手切蛋糕,连忙将小桃放下,着急地拦道:“诶!等下,你还没许愿呢。”
柯简从一侧的塑料袋里找到蜡烛,问道:“有打火机吗?”
宁寒柯轻笑了声:“你当我几岁小孩儿?还许愿。”
但耐不住有人异常执着,他在茶几柜里翻翻找找,总算找了个能用的。
柯简将金色蜡烛点燃,房间的灯也起身关掉。此时手机的时间正好是11月7日23:59分,她将蛋糕往前捧。
那是个非常简约的蛋糕,表面没有任何水果或装饰,薄荷绿的底色,上面用粉色的英文字写着:
“Forever,August.”
柯简对他笑道:“男朋友,最后一分钟,许个愿吧。”
宁寒柯一直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有一束跳跃的小火花。波涛汹涌的情绪藏入夜色,他没有闭眼,只是道:“许好了。”
“这么快?”
“嗯。”
“那快吹吧。”
宁寒柯将蜡烛吹灭,整个房间陷入安静的昏黑里,只听见窗外掀屋倒树的厉声呼啸,还有轰然坠地的滂沱雨落。
“你还没问我许的什么。”
柯简没开灯,本来想说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宁寒柯的声音那么低沉,她温声顺着他的话问道:“许的什么?”
“我想知道,”他缓声道,“你以前...喜欢过我吗?”
柯简沉默了会儿。黑夜里,她的眼睫垂落,呼吸很轻:“嗯。”
“什么时候?”
柯简用一种很平静的声音朝他道:“从16岁,到现在。”
“不是喜欢过。”柯简在黑夜里寻他的眼睛,“是这么多年...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她知道,是时候坦白了。
“我从来、从来没有厌烦过你。”柯简想起以前的事,已经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个时候,陈家富的那件事,我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所以只想着把你往外推。”
“我当时以为,那会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因为......”柯简顿了顿,“我觉得,你应该值得更好的风景。”
“或者更自私地说,我没有任何把握能走到哪一步...如果是戛然而止的故事,那至少回忆起来也是美好的。”
“但说到底,我...其实是自卑。”
那个时候的柯简,虽然在别人的眼里冷静又理性,不会为世俗的眼光所困扰,只一心往自己规划好的道路上行进。
但只有她知道,并不是的。
她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人,一个会对庞大世界迷茫而惶恐的普通女生。
信任并践行了那么多年的事,比如相信正义一定会到来,比如人人都应该平等,比如努力一定会得到回报。
后来的事,逐渐开始磨损她的信念,思想也开始起皱。
原来坏人不一定得到惩罚,美好单纯的感情会受到阶级的考验,所谓“正义”也逐渐成为成功者的胜利品。
她理解不同人有各种身不由己的原因,但她依旧很愤怒。
更多的,是绝望。
祁诗衣温柔善意地对她道:“作为普通家境的女生,每个决定都会决定她的人生。”
而非简单粗暴地对她讲:“你和我儿子不登对。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能带给他什么?”
那天下午,她列出了一系列宁寒柯会喜欢她的理由。
新鲜、有趣、突然而至的兴致......
但那些都太不可靠了。
在时间的海里,被风吹得什么都不剩。
她只剩下最后一些维系自己可笑自尊的力量。
但宁寒柯的那些悄悄话,近乎抛弃自尊地来追问一个答案......让她又开始摇摆不定,如果,她勇敢一次呢。
“其实,我来找过你。”柯简道,“在你走的那天。”
宁寒柯抬头看她,没说话。
“但是,我妈妈去世了。她带着几乎毁掉她人生的男人,用非常极端的方式,成全了我和我妹妹。”
“我当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可越是难过,就越觉得......”柯简的睫毛有些湿润,“我们不是一类人。”
她家境平凡、家庭破碎、人生风雨飘摇。
宁寒柯家境优越、家庭和睦、人生前途无量。
“尤其是,你说你要去英国的那天.....”柯简顿了顿,“我查过的。”
“我查过,我能不能也去看看外面的风景,跟你一起。有没有适合我的学校,有没有奖学金覆盖的学校,有没有短时间能够申请到的学校......”
“但是......”一滴眼泪从脸颊滑落,“太难了。”
七年前那个平凡却燥热的夏夜——
宁寒柯在机场里绝望地等待,执拗地不肯走,甚至还朝祁诗衣扬言道,他那也不去了,他就留在这儿。
而柯简也在医院过道里的凳子上麻木地坐了一夜,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拿出手机,将搜索记录和备忘录一一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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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被温热的指腹擦去,宁寒柯将她抱入自己的怀里。
他的眼眶生涩又通红,心脏像是残缺了一角,疼的他摧心剖肝。
他记忆里的柯简一向冷静又节制,总是做着最正确的决定,什么负面情绪都不会影响她。可是如果是人,谁不会有脆弱而迷茫的时候。
他无望又痛苦地爱了她那么多年,她又何尝不是。
甚至她连主动查询他近况的勇气都没有。
他终于厘清这么多年自己眼里只看得见她的原因了——她清瘦的身躯里,藏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倔强灵魂,以及近乎悲壮美的人格。
她的生命仿佛是粗粝乱石下生长的枝丫,峭拔的脊背如万仞山峰垂直向下。
“但是,但是...”柯简笑了下,伸出双臂回抱他,“我觉得我现在就很好。”
“那天给你打电话,不全是因为得知你做的那些事,”柯简解释道,“而是我觉得,不管别人怎么样,怎么看,如果你还喜欢我而我也喜欢你的话,我就应该尝试一次。”
“因为,我也很好。”
“嗯。”宁寒柯捧着她的脸,“你是全世界最好。”
他温柔缱绻地吻她的唇角,怜惜地像是对待世界上最昂贵的珍宝。
柯简也难得青涩地回应他。
说不清是从哪个时候,这个吻在浓厚的夜里变成了另一种滋味,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冰川下的火种被点燃,炙热的温度从皮肤肌理中渗出,不断地灼烧着彼此。
不知不觉,那件灰色外套也掉落在了地上。
柯简的腰侧被一阵凉意冰的瑟缩了下,她推了推覆在自己身前的人,气息急促:“等、等一下。”
宁寒柯眉眼间的情意未褪,但他强行忍了下来,脖颈处的青筋隐现。
是他太突然了。
正当他抽身而退的时候,柯简却起身环住了他,脑袋埋在他的肩颈,声音又轻又细:“别在这儿......”
宁寒柯的心脏停了一刻,心里的巨石轰隆一声从山崖滚落,他低哑道:“...你想清楚。”
“嗯。”
“你手还没好完。”宁寒柯说。
“那你......”柯简的声音闷在了他的肩膀,几乎都要听不见,“轻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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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简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快十点了,她没看见旁边的人。
甫一起身,浑身的酸痛让她倒吸了口气。昨夜的回忆倒灌,她第一个念头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尤其是当她看见床头柜前宁寒柯重新给她拿的衣服,这种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有没有什么消失术,或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啊......
不不不。
这是我男朋友、我们是成年人、没违法。
给自己做了十分钟的心理建设,柯简这才慢吞吞地穿上衣服去卫生间洗漱。
她的眼皮很沉,昨晚被人折腾到大半夜,又加上断断续续地在哭,所以明明是双眼皮却敛成了一道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