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也察觉到不对,看着还剩下大半的各种烤串匪夷所思,“她说她吃饱了?”这是他第一次,从团子嘴里听到饱字。
“不对劲!”两人霍地站起来,也顾不得没吃完的串了,草草付完钱,朝着团子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这时候团子已经离开了晚市街道,牵着佩奇越走越偏,左拐右拐走进一条小巷,和闹市相比,这里安静极了,团子听着身后越来越急的脚步声,终于停下步子回头。
男人被她忽然回头吓了一跳,顿了顿立马扯起难看的笑脸,“小妹妹,你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叔叔送你回家?”
“好啊。”团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弯起点点笑意,黑洞洞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光亮,“可是我忘了我家在哪儿,好像在那边,又好像在那边。”
男人丝毫没注意团子的不同寻常,又笑着往前走了几步,“不着急,现在天黑了,不如你先和叔叔回家,等天亮我再带你去找警察叔叔,他们肯定知道你家在哪,怎么样?”
“好啊好啊。”团子拍手兴奋道,“能带上我的朋友一起吗?”她眨眨漆黑的大眼睛,晃了晃手里的绳子,“它叫佩奇。”
这年头养只猪当宠物也不是稀罕事,男人看着哼哼唧唧的小猪,脸上的笑意更深,“帮人帮到底嘛,这没什么不可以。”
林悦和徐天还在晚市寻找团子的身影,殊不知,载着团子的面包车已经驶出了小镇,男人双手懒懒地握住方向盘,慢悠悠吹着口哨,心情很好的样子。
团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上,男人给的糖果被她扔到一边,她只是专注的,有一下没一下折着佩奇耳朵。
小粉猪上车后就睡着了,鼻尖的小泡泡随着呼吸变大缩小。
男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哭不闹的小孩,养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男人也是赌输了才会被派出来买吃的,刚开始还憋着一口气,哪想到,出来这么一趟,让他捡着了大便宜!
男人越想觉得高兴,顿时有了点聊天的兴趣,“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湫,是姐姐给我取的名字,我很喜欢!”
男人对小孩口中的姐姐并不感兴趣,继续问:“那你今年几岁了?”
他问名字的时候小湫很快就答了,问到年龄后座却久久没有回应,男人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发现小湫正蹙着眉头,一脸纠结的样子。
“不知道?也是,很多小朋友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几岁,这很正常。”
“叔叔,你见过很多小朋友?”小湫顺着话题往下问。
“当然,叔叔家有很多小朋友,你到了之后,可以和他们一起玩。”
小湫闻言又笑起来:“那可太好了!”
面包车摇摇晃晃开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在某处停下,小湫抱着佩奇跳下地,小粉猪感受到震动缓缓睁开眼睛。
天已经完全暗了,四下黑漆漆的,只有不远处窗户里透出黄色的光。
小湫不受夜色的干扰,很容易看清了当下的处境。
这是一处废品回收站,周围堆着各种各样的废品,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铁锈味。
男人将车停好,带着小湫朝亮着的窗户走去。
屋子里吵吵闹闹,男人刚推开门,难闻的烟味立马就灌了出来,混合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气味。
小湫皱着眉,满脸嫌弃地屏蔽了五感。
不大的房间里塞了十多个人,有抽烟喝酒的,也有打牌打游戏的。
听见动静,有几个人扭头朝门口看过来,有人不耐烦道:“怎么才回来,我以为你死路上了。”
“就是,老六,你可真是个老六,我都快饿死了。”这人说着发现老六两手空空,不由得皱起眉头,“不是吧,我们饿着等了这么久,你竟然空着手回来?”
“吃吃吃,你们整天就只知道吃,我这次可是带回来一头大肥羊!”男人说着往旁边迈了一步,其他人这才看见他身后的团子。
“哟,这孩子你打哪来的?”众人将小湫上下打量一遍,一个黄毛斜靠在沙发上,看清小湫怀里的佩奇后笑得更开了,“出去一趟收获还真不小,这还带买一送一的。”
“这不正好,老六烧烤也没买回来,不如把这猪宰了,我给大家做烤乳猪吃,绝对比烧烤更香!”说话这人以前是厨师,长得肥头大耳,满脸横肉。
“杀猪可是我老本行,行,我也好久没吃烤乳猪了,等着啊,我现在就磨刀去。”另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站起来,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怎么到哪都有馋它这口的,佩奇瞬间慌了,哼哧哼哧拱着团子手臂,示意她赶快带着自己逃跑。
团子抬手在佩奇头上拍了两下,漆黑的瞳仁扫过众人:“佩奇是我的朋友,你们不可以吃它!”
话落,屋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哄堂大笑。
这其中,刚刚说要做烤乳猪那人笑得最欢,“小妹妹,你现在还搞不清楚情况,你都自身难保了,更别说这只猪了。”
“能拿猪当宠物的,这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如先找她家里人勒索一笔,再把这孩子卖出去,一头肥羊,两笔买卖。”黄毛提议道。
“老八,你这是想钱想疯了吧,现在到处查得严,咱们还是安安分分做老本行,少打算那些有的没的,省得引火烧身。”
“好吧。”被叫做老八的黄毛满脸惋惜,“我这正好有个客户想买长得好看的小女孩,这孩子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些人显然没觉得团子能生出什么幺蛾子,当着她的面开始商量卖价。
“先叫价十五万,不行就让点,最低十三万。”
“那怎么也得十四万,不然这钱还不好分。”
“咱又不止卖这一个,那边屋子里不还有一堆么,等风头过去,把这些孩子通通卖掉,再把钱分一分,好日子这不就来了吗哈哈哈……啊啊啊啊……”
得意的笑声被尖叫取代,说话这人看着自己一点点浮上半空,其他人也是满脸惊恐愕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从哪吹来一阵怪风,半开的几扇窗户被吹得咯吱作响,空气骤然变冷,像掺了冰渣子似的,冻得人瑟瑟发抖。
黄毛忽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看着某个方向满脸惊恐,“鬼,鬼啊啊啊啊啊!!!”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缓缓扭头,这才发现,原本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在他们畅想未来的时候变了模样,浑身上下被一层薄薄的黑气包裹着,又大又圆的眼睛变成了两个黑洞,正往外冒着黑气。
“鬼什么鬼。”小湫满脸无语,十分生气,“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垃圾,我堂堂百年玉灵,怎么可能只值区区十五万!”
第49章
上清观。
时间回到一小时半前,秦笙带着作恶的林天师和齐茂来到上清观,因为利益聚在一起的两人,在观里开启了狗咬狗模式。
林天师:“这事主要责任绝不在我,那几个小孩是齐茂买的,也是齐茂杀的,我只是顺水推舟贴几张符纸。”
“是你,主意是你出的,人也是你杀的,我安安分分了那么几十年,我能下得了那个狠手么我。”齐茂指着林天师控诉道,“我确实很想搞垮江元地产,正好这老家伙主动找上门来,给我出了那些主意,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不,是被这妖天师给迷了心窍,就答应了他的提议,那些孩子是他买的,我只是出了钱,跟我没有关系。”
林天师反驳:“我是出了主意也拿了他的钱,这点我承认,不过杀人埋尸都是齐茂干的,他现在就是让我当替罪羊!”
齐茂激动:“放屁,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的,是你干的都是你干的!”
林天师更激动:“是你是你就是你!”
两人各执一词,仗着时过境迁,警方找不到更多线索互相甩锅,要不是被人押着,估计能大打出手。
“停。”言灵听得烦了,视线扫过齐茂和林天师,一个停字,立马让发癫的两人安静下来,像是被按了暂停。
“你们以为我看不出来,到底是谁在撒谎么?”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让齐茂和林天师背脊发寒,两人不自觉把头埋下,瑟瑟发抖像个鹌鹑。
“齐先生,你也别觉得自己有多无辜,坏事都是别人怂恿你做的,你就是一朵盛世大白莲是吧?这人设我见得多了。这么多年,你做的恶岂止这一桩。七年前,你贪污公司建筑款,后来劣质工程倒塌造成多人受伤,你父亲知道后找你对质,你却把他气得心脏病发,当时你明明有机会救他,却上前踢掉了他手里的速效救心丸。”
“你父亲死后,你将事故责任全推到他身上,还在媒体面前表演,郑重承诺一定会将赔付进行到底,成功扭转了公司形象,随后你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父亲公司,没多久就将齐盛地产改名为齐茂地产。”
言灵直接戳破齐茂的伪装,还不等齐茂做出反应,林天师先跳了起来:“是吧是吧,我就说,像他这么丧心病狂的人,连自己父亲都下得去手,更别说其他人了!”
“闭嘴吧你!”齐茂朝林天师吼道,“言大师,我知道你是有些本事的,不过这次你大概是算错了,当初倒塌的那栋楼是我爸全权负责的,所以在那栋楼出了问题后,他一时之间太过自责才会心脏病发而死,我当时并不在现场,这一点,有人为我作证的。”
“你所谓的证人是你爸的秘书吧,你们俩早就勾结在一起,他当然为你说话。你先别急着否认,林天师也别急着幸灾乐祸。”言灵一句话,又将打算冒头的林天师按了回去。
“你林家往上三代都是天师,你父亲和你爷爷穷尽一生都在诛鬼驱邪,可惜好好的一根梁,到你这完全长歪了。”言灵摇摇头,“江元地产命案,你和齐茂都是主谋,可不只是贴一张符纸那么简单。”
“其中两个孩子在被埋时都还有气,他们想要呼救,却被你活埋致死。”言灵一字一句说完,林天师额上也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你们俩想要继续狡辩也可以,那些孩子的魂魄刚被放出来,还没来得及投胎,我不介意帮他们变成厉鬼,我想他们肯定不会认错仇人,会将你们加注在他们身上的,加倍报复回来。”
“不,你不可以这么做!”林天师和齐茂彻底慌了,急忙看向一旁的秦笙,“秦副局长,她在你面前都敢害我们性命,私底下说不定还做了更多恶事,你,你还不把她抓起来?!”
齐茂是真怕了,声音都在颤抖,秦笙却完全不为所动,“我倒觉得,言大师说得很有道理,让受害者亲自指控报仇,也能帮我们省不少事。”
“你!你们!”林天师也是又急又怒,“你们特殊管理局自诩正义,竟然和这妖女勾结在一起。”
“就勾结了,你们又能怎么样?”言灵垂眼看着两人,“还不肯说实话,行。”言灵对按住两人的警员抬了抬下巴,“抬走埋了吧,也让他们尝尝被活埋的滋味。”
几个警员忍着笑配合演出,押着齐茂和林天师就往外走,两人被吓得吱哇乱叫。
“好好好,我说我说!”
“我认了,我都认了!”
“行,那就先说说你们从哪买的孩子。”言灵凉凉道,“要再说一句谎,这次可就真埋了。”
齐茂两脚发软跌坐在地,林天师狼狈地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将整件事经过一五一十说了。
根据林天师所说,三年多以前,一个杀猪匠因为赌博输红了眼,每天被高利贷上门催债,杀猪匠被逼得没办法,就打算卖掉五岁的儿子还债,他妻子知道后带着儿子逃跑,半道上被他抓回去,杀猪匠丧心病狂杀了妻子,转手又卖了儿子。
“他老婆死后化为厉鬼找他索命,那杀猪匠戾气特别大,化为厉鬼的老婆竟然也不是他的对手。”
“她老婆几次报仇不成,那杀猪匠虽然不怕鬼,也被闹得烦了,也没法再把鬼杀一次,就找了我去帮忙。”林天师说到这顿了顿,“我,我帮他把女鬼料理完之后,他给了我一笔钱。大概是卖儿子尝到了甜头,杀猪匠也做起了贩卖人口的勾当。”
“所以那四个小孩,就是从他那里买来的?”秦笙问。
“是……”林天师弱弱点头,“他也不是一个人在干这事,他们有一伙人,大概十多个。”
“你们后来还有联系吗?”秦笙追问,“他们现在在哪?”
林天师报了个地址,秦笙查了查,“离你这里不远,只有四十多公里,我现在就带人过去,下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能还是得麻烦你。”
这是把她当测谎仪在用?言灵微微蹙眉:“审讯这种事,下次还是秦局你自己来吧,其实你也能问出来,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时间很重要,我来审可能需要一两天,言大师只需要半小时,节省下来的时间,够我们多救几个孩子。”
言灵:……
手腕上系着的红绳忽然抖了一下,发出叮铃声响。
言灵的红绳和团子的红绳互有感应,白狐本来懒懒地趴在一边,听见铃响立马支棱起来。
言灵神色一变,秦笙刚开口想要询问,就听到大门外传来徐天急切的声音:“老大,老大,不好了,团子……团子不见了!”
林悦和徐天是跑上来的,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在街上找了,好一会儿,卖糖糕的李大爷说,小湫,小湫好像被一个陌生男人带走了!”
想到离南屏不远的人贩子窝点,秦笙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先别急,我大概知道她被人贩子带去哪里,一定会把人平安带回来。”
徐天摆摆手,好不容易才将一口气喘匀了,“不,我不是在担心小湫,我是在担心那伙人贩子!”
秦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