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无不全力戒备，若是有什么危险的机关他们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然而那什么机关没等到，眼前荡起了血色的波纹向四面八方散开，待平静时走廊还是那个走廊，他们面前却出现了一幅画。说是画，但又不是，画会动也有声音，那些字是对画里的介绍、补充、说明等等。而画中那些人那些景就真的好像画得很真的画，而非真人，就连苏书这见识过现代高科技术的也说不上这算什么。视频？PPT？MV？或者说……动画片？或者有声PPT画册？
咳，苏书停止发散，与蓝启仁相握的手并未松开。不管这什么玩意儿，好像也不怎么重要，那画上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
魏无羡手指磨搓着下巴：“这是，仙门发展史？”
苏书来此方世界后看了不少书，对这里的历史还是有所了解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四人都算是博览群书了。这幅有字的动画算是此间历史进程，但着重点却是渐渐走向修仙途，真个就是如魏无羡所言，算是仙门发展史了。
上古时期这世上还未有修仙法门，各分部族，为争属地、食物、水源等常常混战。如此，部族互相吞并，小部族发展成为大部族。食物越来越好，衣服也从树叶树皮一步步进化成后来纺织的锦衣华服，部族也演变成了国。生活富足后，志向便越见高远，为一统天下，各国年年征战，苛捐杂税，致使民不聊生，怨气遂出。
百国联盟围战当时最大的秦国，至秦都时为争夺战利联盟破裂，八方怨气悄然侵入秦都，百国混战，所有被卷入者无人生还，即便是死后依然争斗不休。上古战乱带走此间世界八成的文明，史料丢失，整个秦国以及接壤多地成为百姓口口相传的古战场，怨气经年不散，生灵有进无出，渐无人靠近，此地成为绝佳抛尸地。近万年后势力重划，古战场被划在夷陵地界，抛尸地被称为夷陵乱葬岗。
这部分上古资料是缺失的，所有人只知夷陵乱葬岗是古战场，是上古凶地，却不知如何形成。如今看着画上时代变迁却依旧未有休止战争，耳里充盈着厮杀喊杀声，看着秦国缓缓强大让周遭各国心惧，接着便是百国联盟逼近秦都欲灭秦，却在最后关头为争利而与秦国一并覆灭。端的是讽刺。
只是这……
苏书道：“利可共而不可独，独利则败；谋可寡而不可众，众谋则泄。”
三人诧异看她，苏书回看过去。
“你们看我作甚，我说错什么了吗？”
三人不自在的将目光转回画上。
魏无羡道：“我以为师母会说人心不足。”
苏书倒没多大感触：“这不是很正常？不说各国邦交，便是如今的家族建交，缺了利字能远行？便是与人结交，什么也不图，也定是对方某一点让你认可，认为值得相交才会去结交。别说这是百国联盟，就是两国联盟打到这里，那也定有分歧的。只是这百国联军太心急了一些，若非怨气突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苏书忆起了自己世界的大秦王朝，同样是秦，可大秦就能扫灭六国一统天下。这些傻叉国家联盟早先没将战后分利的事儿整好，在还没成功时就开始争利了，秦国完全可以借此机会让这些人自相残杀，他们渔翁得利。甚至也可以保存实力弃城逃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联军取得胜利后不还得因为分赃的事开始整一地鸡毛？共同的敌人没了，那就从盟友变成竞争对手了。秦国再暗中搞点儿事，不愁他们不自己搞起来。只可惜怨气袭来，不管秦国有没有做安排，也全部湮灭在历史里了，有何准备都不重要了。
苏书看着画里：“在其位尽其职，着重点当然在于利益。那些人死在了战场，于他们各自的国家来说，他们是英雄。因为他们想要自己国家更好。”
真是无奈的矛盾。】
两方观众一阵静默。
有军人眼眶含泪。
其实就那画上的字来说，很明显的对战争是深恶痛绝，兵也好王也好，为这画配文字的人对他们大约是没好感的。大多注意力应当也会放在苛捐杂税年年征战上，这些为国征战的将军士兵，以及决定征战的君王必然是要被骂的。这便是文字的艺术。
是以军人含泪，龙组这些特殊的人，他们亦是心里一阵酸涩。哪里是他们愿意在战场在前线？还不是因为若无人挡在前，遭殃的只能是国人。他们可以流血捐躯，可以与亲朋聚少离多，却不愿到头来换得一身臭名。
苏书没有因为春秋笔法而对那些人来个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厌恶，还说他们是各自国家的英雄。对于百国联盟那样的情况，只能说是无解，真的没人知道这样的后果吗？也许大多数人都知道，只是情况不允许他们不争。
另一边是魏无羡打破的静默。
“师母？”
不怪魏无羡疑惑，若说那个女子是他师母，那师母的道侣便应当是师父。可他的师父明明是江叔叔，那么师母便应当是虞夫人。只是他从来未能唤出过师父师母。
他是羡慕里面那个自己的。
但抛开这些不谈，他未来真的改换了门庭？
不理会江澄发疯的质问，魏无羡好似没心没肺般向身边人笑嘻嘻问道：“蓝湛，里面那个我的师父你认识吗？”
蓝忘机道：“嗯。叔父。”
“什么？”魏无羡惊讶的在两个世界的蓝老先生身上来回的看，“他们真的是一个人？”
即便是胡子这一关过了，这性子看起来也不太一样啊？
【各地开始有怨气、厉害的妖兽、邪祟等出没。有晓氏女意图救世，除祟之时偶引灵气入体，由此得以第一人踏入仙道。因晓氏女并未藏私，更多人踏上修仙之道，稍强一些的仙长创立宗门。
这些人一开始是看到妖兽邪祟便除，待后来各门各派争夺资源，觊觎别派所悟功法、符箓法器等等又开始征战。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能力越大，破坏愈盛。晓氏女被动卷入，深感人心欲念之重，后寻地归隐，得道号抱山。
“师祖，那是师祖。”
四人看向那个背对他们衣袂飘飘的女子。所有人都以为抱山散人是与他们开宗祖先一辈的，却未想还要更早。从未有人说过他们修行法门来自于抱山散人，便连蓝氏祖先蓝安都未有留下有关于此的笔墨，这根本不可能。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抱山散人在传授道法之时并未留下过名讳，一开始便人人可学，如此传播下去，源头便不可考了。
这无疑让人敬仰不已。尤其抱山散人还是藏色散人的师父，魏无羡的师祖。魏无羡取下锁灵囊平托在合拢的两掌心，即便看不到师祖的正脸，也不影响他孺慕与尊敬的目光。
当然，蓝忘机与蓝启仁也是敬的，抱山散人本就是一个让世人尊重的强者，却没想到她竟然能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时代开创仙道。她的年纪，就是个谜。
苏书分外的安静，她看着画中世界马不停蹄的向既定的未来行去，心中是飘到了仙道初创那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轻描淡写一句“深感人心欲念之重”便带过了所有，但对抱山散人的打击恐怕是巨大的吧。便是如今，抱山门人也依旧秉持着入世则不允再回师门，这么多年过去了，有几千年了吧，她还是没能走出来。是堪不破，还是不愿勘破呢？
微微敛目又再度抬眼，苏书继续看接下来的发展。
各门各派乱战之时，乱葬岗怨气向外扩张。有温氏子温卯带头建立家族，蓝、聂、金、江紧随脚步，五家很快将门派乱战平定，联手压制乱葬岗怨气，将怨气死死拦在咒墙里，岐山温氏世世代代时时加固咒墙，其余修士亦常前往。只是怨气越来越重。
岐山温氏实力最强，定期派人加强乱葬岗咒墙，更是受人感激，无数英杰纷纷来投。至温若寒家主这代，岐山温氏呈如日中天之势。温若寒修为深厚，渐升一统仙门之心。
魏无羡看着那个高坐不夜天主座的温若寒，眨眨眼：“这时候的温伯伯看起来挺厉害的。”
蓝忘机颔首：“若蓝家未有整顿，若无你，未必扛得住温氏。”
魏无羡瞬时眉飞眼笑：“那是，我最厉害了！”】
于现世而言，这应该算是一个故事的背景了。苏家三口的目光由始至终都在苏书以及蓝启仁身上，毕竟那是苏书的丈夫。其余人有些本便是修行者，自是想要多留意几分，兴许能够悟些什么呢？
但另一个世界就没那么淡定了，这毕竟是他们真实的历史，开创仙道第一人的是抱山散人便足以让人惊奇，何况还有更多？即便抱山散人不在此处，兴许应该说便是在也没人认出来也不影响这些人的阿谀奉承。实在是让人不忍视听。
【画面停在温若寒宛若君王般站在不夜天高处的身姿上，衣袂与发丝轻柔晃动。】
第31章 天悯故我5
【】内为时空走廊
抱山散人乍一出现在画上便吸引了所有目光，毕竟是传说中的高人，更何况她比传闻中更牛掰，谁能忍住不瞻仰瞻仰？
不同于旁人或敬重钦佩或嫉妒算计的目光，魏无羡眼中只有对于亲长的孺慕。他静静看着画中那个背影，勾勒着记忆中那个很模糊的影子，只可惜怎么也看不清面容。他目中柔和开去，阿娘在入世前一直与师祖待在一起，能力品性皆离不开师祖的教导，亦或是没有特意教，只言传身教便已足够。隐约中一个小姑娘在画中人的陪伴下蹒跚学步，到学文习武修术法，长大成人后选择拜别师父入世，那人站在高山之巅目送长大的姑娘身影没入青山，不见容颜。
魏无羡无言，心中却是默念。
“阿娘的师父，师祖。”
无论是哪个魏无羡在面对此情此景时心情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他们一人将爹娘捧在手上，另一人却从来不知他的爹娘的灵识可能还在世上。锁灵囊于仙门乃至修士而言并非多珍贵的东西，外加还有画上透露的东西，众人越发相信这是难得的触碰天机的机会，谁会在意两个不起眼的锁灵囊？
但魏无羡不同，他了解自己，目光死死的粘在另一个自己身上，或者应说是捧在手心里的锁灵囊上面，眼眶悄红，再无之前看似没心没肺的笑容。
一只十指修长但有力的手握上魏无羡小臂，声音并无本应的清冷，反是有些许情绪悄然相随。
“魏婴。”
熟悉的声音让魏无羡转了目光，只是目中几许茫然，好一会清冷仙君的轮廓才逐渐清晰。魏无羡轻眨了眼，好似怕惊了什么般轻声求证。
“蓝湛，你说是不是他们？”
虽未明言，蓝忘机却是明白，有谁能让魏无羡在拜抱山散人时也不忘捎带着放在锁灵囊里两个魂灵？而且他对那两个灵是如此小心翼翼，生怕磕到碰到一般，可见那两个魂灵于魏无羡而言有多重要，除却魏长泽夫妇不作他想。
蓝忘机看了一眼水晶球中已然将锁灵囊收起来魏无羡，缓缓点头肯定了魏无羡并未说出口的猜测。
魏无羡紧绷的心骤然一松，蓝湛都点了头，那定然是没错的，一时间百味陈杂，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那被捧在手上的锁灵囊，便是画前那个他将锁灵囊小心的收好也不愿移开。只是那脸色紧绷，恍然间好似与蓝忘机同化，也是一座人形冰块，眼尾腥红好似滴血，让一些不小心看过来的人吓得直往人后躲去。
射日战场上见过魏无羡出手的人心里恐惧更甚，生怕魏无羡突然暴起，一曲陈情将他们一锅端了。
魏无羡不知自己无意间给一些人添了道心病，木着脸分析情况。若是爹娘的灵识还在，那定然是有损的，否则他绝不会让爹娘栖身于锁灵囊，他是可以让阴魂毫无压力的大白天在阳光下晃荡的。他的爹娘，在何方？
魏无羡看水晶球里的自己，蓝忘机却是在看他。面上无波无澜，眼里是藏不住担忧与心疼，衣袖掩藏的手已紧攥成拳头。被看的人浑然不觉，而旁人所见，也不过与往日无差罢了。
画卷如时光，一去不回的走。若说到抱山散人时是奉承声此起彼伏，什么抱山前辈天选之女义薄云天天生丽质貌若天仙……那么走向岐山温氏时便是遍山骂声，连温卯建宗亦是错。
些许人听得直皱眉头，其中以姑苏蓝氏清河聂氏为最，便连对岐山温氏深恶痛绝的赤锋尊也是眉毛直跳，霸下蠢蠢欲动，赤锋尊即将发飙时被人抢先开了口。
“诶诶诶，虽说后人不肖，但不能因此否认祖先吧？”魏无羡环手于胸，陈情红穗随其动作晃动，声音中几分明朗，“史有记载，温蓝聂金江五家祖先相交甚笃，由温卯先祖提议建宗平定门派之乱，四友随之。温卯先祖严气正性、傲骨嶙嶙、恩怨分明、嫉恶如仇，有能力有实力心性品性都很好，是当之无愧的大大大大大名士。就因为温若寒当宗主时期温氏横行霸道，欺压弱小，岐山温氏曾经的功绩就可以抹去了？说句不好听的，哪个家族没出一两个不肖子孙？便是现在没有，又能保证以后不会有？”
“温氏能有什么好人？”
“邪魔外道就是邪魔外道！”
“温家横行霸道惯了，这底气难道不是温卯给的？魏无羡你为温家说话，是忘记江老宗主与虞夫人怎么死的了？”
“我看他也不记得了，邪魔外道心性早损，哪里还能记得岐山温氏的暴行？”
有人出声自有人附和，魏无羡不过是为温卯与温家说了一句公道话，便成了众矢之的，一声声“邪魔外道”，更有诸多人提及江氏被灭，莲花坞血洗，江枫眠与虞夫人等等指责魏无羡忘恩负义，竟然为温氏说话……
姑苏蓝氏与清河聂氏沉默，世事并非非黑即白，他们懂，却未料到这黑竟能将白死死压制。固然岐山温氏霸道横行，但历年来岐山温氏所做的也不可抹灭，而且，即便是温若寒带领的温氏也不都是不干人事的，只不过嚣张跋扈的多，那些人自然是看不见了。
至于这些声讨魏无羡邪魔外道之人，大多有些不能说出口心思，魏无羡的话打了他们的脸，自然便到了对立面，成了敌人。只这么一瞬，魏无羡便好似落入千夫所指，人尽可诛的境地。
忽而嗡鸣一声霸下出鞘，带着劲气飞到上空，迅疾落下插在地上，近处一片人被气浪掀飞，跌了个七荤八素。
“赤锋尊？”
诚然清河聂氏对岐山温氏恨之入骨，但也没到为此连坐先贤的地步，像温卯这样的先贤，他们这群耿直的汉子也是由衷的敬佩。便如魏无羡所言，岐山温氏会有如此结局只能说是后人不肖，而不能就此抹灭功绩。
赤锋尊突然的发飙让众人停止了对魏无羡的言语谴责，他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忆及赤锋尊的为人顿时安静如鸡，这个聂明玦，不会不顾聂氏的利益，为魏无羡打抱不平吧？魏无羡可是云梦江氏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