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到!”
听闻江映月受罚的齐晟赶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齐晟进来就看到了江映月楚楚可怜跪在地上的模样,眉头微皱。
“太子你来得正好。”张芃芃不慌不忙回答,“自落水后,我便常常夜魇,江妹妹听说后很是不安,便为了上次连累我落水的事向列祖列宗告罪并为我祈福呢。您说若是太后知道了这事,必定也会为江妹妹的举动感到欣慰吧。”
此言一出,蒋氏、江映月、齐晟都不可置信看向张芃芃。什么叫倒打一耙?张芃芃这番话就这叫倒打一耙,还搬出了太后作威胁,由不得齐晟再找借口放过江映月。
果然是落水后刺激大了么。三人皆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是自然,可映月身子并不好,这祈福总该有个限度。”齐晟不得不按捺住了急切,退一步为江映月周旋。
“所以说呀,这个就看江妹妹了。”张芃芃看似明事理也退了一步,“祈多久的福,就由江妹妹决定,这左右嘛也不过是个诚意。”
诚意二字张芃芃故意说得意味深长,还挑衅看着江映月。江映月受了激,知道她受罚一事已无法善了,也不愿让张芃芃笑话,她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妹妹谢过姐姐,妹妹自会让姐姐看到妹妹的诚意。”
这不是皆大欢喜了么?
张芃芃以表情向齐晟示意,齐晟气闷。
当夜,张芃芃以思念为由和蒋氏宿在了一块,她们放下纱帐,在床榻上坐谈,说得尽是些体己话,若有外人偷听也只能听到这些,看不到她们母女无声传递的东西。她们传递的是一块浅浅的长方木盒子,里面铺着一层白香的脂粉,母女俩以指为笔,书写着和口上完全无关的内容。
“宫中吃食可还习惯?”(芃芃,事关重大,你真的想好了?)
“自是比家里的精贵可口,可女儿就是念着家中的吃食。”(阿娘今日也看到了,再这样下去,女儿地位不保倒还好,只怕命都保不住了。)
“如此,娘娘就把家中的厨子带进宫去吧。”(无论如何,你是张家的女儿,太子如此对你,可见也是不把张家放眼里了,如此,咱们确实得另谋他路了,可是和九王合作,他真的靠得住?)
“还是不了,厨子一走,全府都要换个口味适应,女儿要的可不是一人独享。”(太子势力已成气候,无需张家也能坐稳大局,扳倒张家不过早晚而已。而九王根基还是太浅,缺的就是咱们张家的助力。等他靠咱们力量登上皇位站稳了脚跟,何尝不是咱们张家扎稳根系之时?)
“全张府没你一人矜贵,无碍无碍。”(好,为了咱们张家荣华长久,也只能如此了,但此事事属谋逆,为大不道,我们得万分谨慎,事成前万不可漏下半点风声!)
“再矜贵也是张家的女儿不是,阿娘你不用太操心了。”(自然,也还请阿娘严加约束督促咱们张家人行事,不可留下把柄被诟病。)
“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嗯,夜深了。阿娘,咱们歇息吧。”
“好。”
张芃芃没把她和九王的事说出来,一来是为免让阿娘担心她是为了儿女私情迷昏了头才择了九王,因此不信任九王;二是他们的事委实出格,再加上她和九王盟誓皇位互享,更是惊世骇俗,阿娘肯定接受不了,也更会为她忧心。她想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告诉阿娘,到时事实已定,阿娘就不会接受不了了。
次日里才知晓,江映月硬是卯足了骨气从下午跪到了半宿,而齐晟也一直在祠堂外守着她。半夜里江映月晕倒时便是齐晟冲入抱起的她,急昏头了的齐晟居然连夜把人带回了自己寝宫,召了太医开完药后还守了人一夜。
这动静比之上一次落水一事还要大,压不下的事实流窜坊间,整个平宁城都知道了赵王的帽子有多绿了。而太后更是气得昏倒了,又一顶不孝的罪名扣上去。御史参了齐晟一本又一本,在皇帝的案几上堆成了小山,惹得皇帝大发雷霆。
张芃芃听了直乐,不作不死,她可真没料到会发展成这样。但太后气昏她也很忧心,太后待她是真的好,于是她自请侍疾,搬进了太后宫中,日夜细心照料陪伴太后。此举和齐晟作对比,更让大众为她不值,贤良之名深入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妹子的支持,让大家久等啦~不过作者君2月2日才放假,这是放假前最后一更了OTZ让我们假期再见吧,作者君要和作业考试作伴了(挥挥)
第13章 大寒番外(一)
突如其来的一场寒,南夏成了北冬,过惯了小冻小寒的南夏人日子变得艰难起来,炭火、暖炉、冬衣……被抢购一空,烤地瓜、姜糖水成了常食,街上再无行人,空落落的被冰寒占据。
作为南夏最高统治者,齐翰和张芃芃及时对一系列的问题进行了处理解决,倒也没发生大事端。
处理完政务,张芃芃便什么也不想干了,窝在暖桌中,身上还披着厚厚实实的毯子,手中捧着本话本,有一下没一下看着,久久才翻一次页,思绪被熏得发钝,却又少了些睡意,将眠不眠的。
齐翰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心都被萌化了,他接过了软公公手中托盘,示意他退下,就一个人端着托盘走近张芃芃。
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白瓷碗就放到了暖桌上,一下子驱散了张芃芃的盹意。
那是一碗姜糖水,白色雾气从暖红的汤中升出,温婉腾动着,弥散进空气,是甜而微呛的香味。与寻常姜糖水不同的是,里面还睡着几个桂圆和红枣,都是润泽润泽的喜庆模样。
一碗姜糖水都用上了心思。
张芃芃心中欢喜,拿起勺子就舀了一个桂圆入口,恰到好处的烫,密密的甜中带着辣,一口下去,整颗心都被熨贴妥了。
“可还喜欢?”齐翰也坐进了暖桌里,在张芃芃的右边。
“你知我,甚过我自己,自是喜欢。”张芃芃笑着,又舀起了一勺红枣,送到齐翰口边,“我也知道,你肯定只顾着我,自己没吃。”
两人相视而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浓浓的情意,你一口我一口就分完了这碗甜汤。
……
为着热闹些破了这严寒冷寂,张芃芃向齐翰提议办个活动,齐翰自是赞成,于是就召开了一场简称冬傲会的冬季傲寒运动会。
冬傲会当天,男性都要参加比赛在台下准备着,女性则都在有着密实开口帐篷的看台上。
“绿篱,听说开幕式是赵王自告奋勇应下的,是个什么样的节目?”张芃芃看到赵王在做着奇异的热身活动,饶有趣味向绿篱问道。
“是赵王自创的御寒取暖操。”绿篱咬了咬下唇忍笑,调皮地眨了眨眼,“您等会就知道了。”
张芃芃点点头,期待起来。
等大家都准备好了,一声号角吹响,有太监唱道:“运动会正式开始!”
“开幕舞:赵王破寒曲!”
一阵密集的鼓声后是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因着天冷,乐师和乐器时有失灵发出破音,但这不和谐之音却奇异的与赵王的舞相合:只见赵王携着一众猛男,皆身着绿色薄衫,在寒风中一脸凝肃,身子却诚实的颤抖着。暮地,一个高音炸开,他们动了起来!他们都解放自我本能放纵地大幅度抖动起来了!他们卖力舞动着,看似毫无章法各自为舞,这个桑巴那个钢管的,但是他们都有着一个共通点:抖!这样一来,整支舞就和谐起来了,透着一股魔性的妖冶。
“娘娘您看,这支舞的精髓就在于把御寒至高无上的奥义凝练其中,那奥义很简单,就是:基本靠抖!自从赵王他领悟了这个奥义后就再也没和我抢过被子啦!”绿篱笑呵呵告诉张芃芃,眉梢唇角皆满上了得瑟。
“好一个基本靠抖!”张芃芃故作正经赞道,说完就忍不住笑个不停。
开幕后,无非是些运动比赛,齐翰、赵王、杨严参赛,各有输赢,在这大寒天中皆是汗水淋漓,一完事,便一同泡澡去了。
而张芃芃主持散场后带着绿篱和张灵灵回寝宫,各自窝暖桌里说着私房话。
不一会儿,男人们也都一身热腾气手牵着手进来,各自挨着伴侣进暖桌。
六个人坐在一张暖桌里,亲亲热热的,聊着聊着,又添上了个炭盆子,烤花生地瓜吃,讲鬼故事,后来兴致上来了又烫酒喝了起来。
老友间的氛围并不因身份而生疏,仍是一派温馨。
等送走赵王他们已是夜深,张芃芃和齐翰便入寝了。只是在床上许久都还是清醒,想着今一天的事,细细回味着。
“百年难得的大寒,冷是冷了些,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呢。”
“安稳不好吗?这样的日子可是乏了?”
“怎会,只是太安稳了,怕是个梦。”
“芃芃你知道吗,每日我醒来见你在我身边,就好生欢喜。我不敢相信,如果一切是梦,醒来,没了你在,我会有多难过。一切是梦的话,我宁愿一世不醒。”
张芃芃飘忽的心一下落定,她埋首进齐翰怀中,紧紧抱住了齐翰,而齐翰则安抚地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的背。
“哗。”一阵雪坠声,在安静的夜中尤为清晰。
齐翰想了想,边构思边念道:
奇寒霜岁听雪眠
颤枝叹花和应怜
何时倾覆春息宴
暖蕴生催丰芃园
齐翰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每一个音节都满是深情,缓缓流淌进张芃芃心里,慢慢地她就睡着了。
察觉到张芃芃已经入眠,齐翰松了松怀中的她,让她睡得更舒服些,自己也合上了眼。
寒夜仍在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好冷,姑娘们注意保暖哦!
在这样天气下催生了两篇番外出来,不过因着时间问题想的很多情节细节到底没写上,还有半篇齐晟的和半篇强公公的也还是没时间打出来……看看这几天有没有空打出那个番外吧XD
第14章 大寒番外(二)
强公公头一回看见雪,兴奋之余还很担忧自己的果树,幸好,帝上想出了温室的法子来保农物,他细细琢磨透了便立即着手给他的果园搭上个温室,每日更加精心伺弄着。
他可宝贵着他的果树了,于是冬傲会他也没有去看,他守着他的果树。
到了当夜,下起了小雪。他确保果树在这雪夜也没事后才回了房。他一个人在床上,把炭火生得旺盛,也不觉得冷,暖烘烘的,很快就睡着了。
然后。
他做梦了。
他梦到了绿篱。
开心的绿篱,生气的绿篱,着急的绿篱,难过的绿篱……
全部都是绿篱。
她的每一个模样都让他欢喜,欢喜到心酸的地步。
睡梦中的强公公一直流着眼泪。
而房间里只有炭火默默陪伴着他,这炭火被生得极旺,火光旺盛,不断释放着热气,同时也不断冷却化作灰烬。
它的寿命只有半宿,到了最后一点火星泯灭,整个炭盆便成了它的骨灰盆,盛满了灰灰白白的落寞。
它倾尽生命散发的热气也缓缓被屋外的寒气褫夺,等到了这热气于这房内可有可无时,天也就亮了。
强公公醒来了,感觉到了脸上的冷冰湿腻,很不舒服,他起身看,枕头上有着大块水渍。
流口水真是个坏习惯!对了,他昨晚好像梦到了什么,是什么呢?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想着,他又想起了年快到了,该准备些红纸写对联了。他字好,宫中人都争着抢着要。他要去准备多些对联才行,这可是一年一度的大买卖!这么一想,他就把那梦丢到了脑后,深吸几口气,一把掀开了被子,哆嗦着穿好衣裳,推门出去。
门一开,一瞬便夺了屋内的温暖,白雪皑皑的院落静静容进强公公。然后,房门被关上了,屋里便空寂了。
—————————————————
安北镇靠北还靠着一座雪山,夏日凉快冬日严寒,故而今年冬天大寒更是严酷。整个镇子里都是雪,厚厚的一层,白压压的镇得一切都沉静下来,连那心里的异动也蛰伏下来,一探寻便是寒凉,先自冻麻木了,再无力追寻。
齐晟一身黒立在院中,在一片白中明生生的,整个画面犹如一卷水墨画。
江映月来找齐晟便看到了这景象,没来由心慌起来,好像就要失去他一样,她压抑下那阵惊惶,开口道:“老爷,天寒,回来吧,月儿已经吩咐生了炭火。”
声波扰动,画儿一下子活了起来,齐晟下意识回首,也看到了江映月。江映月仍是一身的白,如若雪中堆出的仙子一般,纯净可爱,也像寒雪一样,让他一下子醒过神来。
他向她走去,被雪染上眉目的静寥让江映月心更痛了几分,可她只装不知,乖巧浅笑待他走近。
“下次莫要如此。”齐晟走到了江映月面前,立定。
她知道他沉湎的是什么,他这话是让她不要来打扰他么,他拒绝她靠近么?江映月瞬间因为这句话而遍体生寒,仿佛遭风雪灌体侵尽肺腑,生生刺痛。
齐晟不知道江映月瞬息间想到了什么,只见她脸色更白了,不赞同地蹙眉,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给她小心披上,细细裹好。
“天寒地冻,你身子又弱,让下人来找我就好。”
原来是她多心想岔了。江映月松了口气,柔柔绽开温顺的笑容,向齐晟点头表示知晓。
终归,今后他们是会一世相伴的,如此,就好。江映月走在前面,这么一想,心定了下来,不再计较齐晟的心是不是在那遥远的南夏。
“齐晟,听说北方会下雪,你说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等以后我一定带你去见识见识!”
“说定了哦!”
院落里突然出现了两个小孩,皆穿着红衣,嬉笑玩闹着,天真浪漫。
齐晟猛然往院落看去,然而,那里只有茫茫的白雪。
一切不过是他的记忆生出的幻想。
厚厚的雪,一层又一层,掩埋住了他心中一重又一重的执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