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局的目的到底如何,以他眼□□力心力,已是无法参透。
他虚弱一笑:“父王老谋深算……孩儿喟叹弗如……无论真假,在此谢过多年舐犊之情,也请父王,成就霸业之后……放过……吾儿随遇……”
“玄嚣……”
神思无法与玄嚣对视,更无法给出承诺,他只是阎王副脑,纵有几分感情也无能为力。他能做的只是持续给玄嚣灌注力量。
“十一皇兄。”玄嚣看着玄震:“也谢你……对吾多年支持。”
玄震别开脸:“别说这种丧气话了,还未到时候。”
“到了,早就到了。”玄嚣轻笑,鲜血从唇边溢出,随即又看向玄同:“对你,吾不会说谢,但……你护吾儿,吾记住了。”
“玄嚣!”察觉玄嚣油尽灯枯,神思更加聚精会神,属于阎王的力量源源不断涌现,几乎直逼全胜之态。
玄嚣这才最后看向随遇。
随遇在他面前蹲下,仍是十分乖巧:“没什么要对我讲吗?”
玄嚣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叹息一般,吐出最后一句话:“……你母亲为你取的名字,也……没什么不好。”
一向骄傲的玄嚣太子,说出这句话,或许,是真的象征着结束。
随遇垂下眼帘。
下一刻,玄嚣的躯体化为光点渐渐消散。
“啊……”神思下意识举起双手,做出一个虚拢的动作,然而光点仍是消散在指尖。
玄震红了眼眶,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阎王,没有平日的敬畏,脱口问出心底疑惑:“江湖传闻,二十八代阎王皆是同一人,是真,是假?”
神思不答,只是颓然垂手。
与此同时,琉璃仙境内仍在调息的阎王感到体内力量被强行抽走,面露愕然,闭目感应,愈加惊疑。
“嗯……神思?!”
多疑的王者危机感骤然上升至极点,霍然起身,转往玉波池。
素还真仍在悠悠煮茶,见他前来,客气道:“阎王有何要事吗?”
“素还真,吾以为吾们之间,至少还有几分默契与合作的善意。”阎王皮笑肉不笑:“但看来你并不作此想法。”
“哦,何出此言呢。”
“神思之下落,你真正毫不知情吗?”
“江湖之大,以神思智慧,素某又怎得探知?”素还真倒茶的手顿了顿:“毕竟他曾经设计以天火焚烧素某一魂,这份智慧,便是吾也要赞叹。”
“你稳健的态度,已能说明太多问题。”阎王还维持着王者气态,语气却暗藏威胁:“吾有要事离开,有劳素贤人这段时日照顾。吾也再次提醒素贤人,操之过急的后果,图穷匕见的代价,未必是苦境所能承受。”
“阎王言重了。如果可能,素某衷心希望三界和平。”
“哈。”
阎王冷哼一声,化光离开,径直前往惜别峰,运转功体,口吐古老咒语:“昧昧玄幽·遣我逢魔·昧昧玄幽·遣我逢魔。”
随着咒语回荡,黑海森狱深髓古河之内,庞然兽影腾空而起,三首齐吼,森狱为之震动。
旋即,巨大兽影飞出森狱,应|召而去。
乌兰狄月双手揣袖,没什么真情实感的感慨:“好大一只。”
“确实很大一只。”千玉屑的感慨倒是多了几份真诚:“不愧是阎王,总有层出不穷的底牌。”
乌兰狄月仍在仰望那道渐行渐远的兽影:“毕竟活了二十八世,吃过的瓜比吾们掉过的头发还多。”
……这比喻。
千玉屑瞥了她一眼:“还是比不上天羌族老,将阎王之底牌掀了一张又一张。”
“国相客套了。”乌兰狄月突然发出充满感情的咏叹:“阎王被掀掉的每一张底牌,都是大家的功劳,也包括国相你啊。”
千玉屑:“……”
……吾听你在屑。
“接下来长老准备从何着手?”
“国相认为这番动静,只有森狱察觉吗?”
“嗯……想必天地蝱跃跃欲试。”
“那就让他们去试啊。”乌兰狄月转了转手腕:“试过之后,阎王应该会十分愿意找素贤人讨论化体找不回来这种问题。”
天疆丢失古曜,牧神震怒,三族皆是义愤填膺。
“啊——好一个苦境,”剑鬼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此刻显得更加凌乱,可见他勃发的怒气:“我们还没跟素还真计较帮助阎王的事情,现在中原道门居然明目张胆闯入天疆抢夺古曜!可气,该杀啦!”
伐天虹忧心道:“如今三阳同天,天地蝱必会趁机完全恢复功体,接下来吾们可能腹背受敌。”
“麟台说的没错。”痕族之长十方慑也露出焦急之色:“这般情势,对天疆极为不利。”
“嗯。”牧神压下心中暴怒,看都没看前来请罪的两位天疆圣者一眼:“必须尽快夺回古曜。但,吾想天地蝱与阎王必会百般阻扰。”
就在此时,天疆护卫入内通报,黑后使者前来询问诛杀神思之事进行得如何。
牧神不耐烦应对一通,玉稚衣却上前建言:“黑后既想借助天疆之力除掉阎王,那吾们也可以提出对等条件。”
“雉君是指,让黑后设法夺回古曜?”
玉稚衣提醒道:“诸位难道忘了恩公能为?”
众人顿时想起当年姬千幻在天疆擒拿那只恐怖大妖怪时展现的实力,其中有人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哦?众人对那名天羌长老的能耐如此信任?”
牧神心中莫名生出一丝郁闷。
姬千幻,怎么哪儿都有她?
三族之长一致看向牧神,目光殷勤,只等他一声令下。
看见牧神一言不发仍做沉吟之态,剑鬼拍拍胸脯打包票:“老牧,姬千幻的本事吾能打包票啦,避开天地蝱跟阎王带回古曜,她应该可以做到。”
牧神又思索片刻,道:“不能完全寄希望于外人。兵分两路,雉君与麟台继续镇守天疆,如今轻易被人入侵,是该好好内部整顿。猊主、山龙、孔雀老者,随吾出击,追杀阎王,至少牵制住其中一方。老鬼,姬千幻方面,就由你说动。”
“包在吾身上。”
天疆再次大动员,牧神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黑罪孔雀,又暗中示意玉稚衣;玉稚衣领悟,微微颔首。
永旭之巅,道魁央千澈与道磐式洞机并立,仰望天空三颗太阳。
“这就是三阳同天,果真壮观。”
“但绝不能长期放任,挂六个时辰意思一下就罢了。”伪装成式洞机的玉峣境幸灾乐祸:“毕竟接下来阎王跟天地蝱都会心情不太好,先送他们六个时辰的三阳同天开心一下,也算是精神补偿了。”
“咳……”以为道磐转换一色秋人格的央千澈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道磐,计划已定下,吾先告辞。接下来,真不需要吾援手吗?”
“道魁放心去吧,后面尺度比较大,吾担心你受不住。”
央千澈:“……”
善良正直的道魁有点扛不住如此神经质的“道磐”,道一声告辞,犹犹豫豫离开了永旭之巅。
玉峣境吹了一声口哨,一旋身又化作央千澈的模样,并在虚空一点,凭空出现一道鬼气森森的大门。
他拉开大门,将门内面色悻悻的正牌道磐拽了出来。
“道磐你快看,这是吾们一起从天疆偷出来的古曜!”玉峣境顶着央千澈的脸无比热情的替他解开功体封印:“是不是很壮观!”
式洞机:“……”
他咬牙切齿定了定神:“说吧,要吾做什么?”
“等一下乌兰长老代替天疆来取回古曜,吾们自然要努力捍卫。”
式洞机一愣。
然后领悟了玉峣境的意思。
……神经病啊你们!
特意把道魁弄走再把我拉出来挨揍?!
“道溟近来四处忙碌,吾们作为同门,自当大力配合。”玉峣境一刀接一刀捅在式洞机心上:“看在道溟是你唯一师姐的份上,看在吾勉为其难帮你保管毕生珍藏的份上。”
式洞机面无表情:“……那还真是多谢了。”
第35章
当你越想考高分的时候,越容易考砸。
永旭之巅,天羌族老与天疆剑鬼联袂而至。
乌兰狄月望了眼天上并存的三颗太阳,再似笑非笑看向对面批皮道魁和道磐的二人,道:“堂堂南北道真魁首人物,也行这入室偷盗之举,真令吾意外。”
式洞机:“……”
……你是在骂你自己吧,啊?你骂你自己!接着骂,接着骂!
玉峣境适时露出一丝羞愧情绪:“抱歉,为苦境苍生,被迫采取此等行动,请二位放心,待阎王彻底将黑月送回森狱,吾等必会登门请罪。”
“哈!”剑鬼狂中带怒,冷笑道:“说得好听,偷就是偷,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来!让吾见识一下两个入室飞贼的本事!”
一言不合,战端开启,炼鬼百崶劂一挑南北道真昔日魁首主事,乌兰狄月则且战且退,伺机取回古曜。
剑鬼非人,与高手过招战意更加澎湃,越战越狂,竟是一时牵制住式洞机与玉峣境,乌兰狄月趁机乘风掠空,巧力一运,顺利将古曜纳入怀中。
玉峣境见状赶紧释放求援讯号,剑鬼发出数剑,掀起黄土漫天,山巅受雄力而崩塌,二人顺势抽身而退。
“嗯,这一场可算是演完了。”
玉峣境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饶有兴致对式洞机提议道:“道磐,吾们配合无间,下次继续组队如何?”
“多谢,”式洞机咬牙切齿:“但——不用了。”
为免变数,乌兰狄月运化追光穿云之术,瞬间与剑鬼挪移至天疆。
玉稚衣尚在与同僚讨论古曜被盗一事透露的古怪之处,两道惊风掠入,乌兰狄月和剑鬼已然回归。
“已顺利取回古曜。”乌兰狄月无意多言,将古曜交给现场羞愧又心急的羖羚、羦羚两位圣者,淡淡道:“有第一次,便要慎防第二次。”
“多谢恩公。”
“嗯。”乌兰狄月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玉稚衣出声挽留:“恩公且慢,玉稚衣有一事不解。”
“什么?”
“古曜乃天疆圣物,若要释放古曜之光,必须借助能够镜射光芒之物,恩公可曾推想中原道门从何处寻得镜射之物?”
……不愧是玉稚衣,忙而不乱,立刻想到这点。
她微微摇头:“这点吾无从知晓,毕竟古曜吾也是第一次接触。”
“这……确实,是玉稚衣太过想当然,以为恩公见多识广或能指点。”未得到答案,玉稚衣仍是恭敬客气:“无论如何,感谢恩公再次相助。”
葬天关内,黑后与千玉屑正运功调息。
为加速杀除阎王的计划,二人决意完全释放多年前留在阎王身上的功体禁制,虽折损元功,但目前局面已不容阎王再有一丝生机,故而两人下定决心。
就在此时,乌兰狄月回转。
“已替天疆取回古曜。”她看着黑后阴沉的脸色,补充另一条对方关注的信息:“牧神已领兵追杀阎王去了。”
“阎王虽自森狱召回元神兽,但眼下功体受制,对上牧神已无胜算。”逸冬清眼中尽是杀意:“吾已让原无乡暗中前往配合,请他伺机以变体银刃给阎王最后一击。”
乌兰狄月“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千玉屑感觉黑后状态不对,无意留下继续旁观,道一声告辞便先行退出陀罗迷殿。
一室清寂,逸冬清轻抚耳边垂落的冠带流苏,视线有些空茫,似是想起了往事,轻声慢道:“长老,这样……阎王应该会死了吧。”
“目前,也只能等待。”
“呵……是啊,”逸冬清发出一声凄凉又冷酷的笑声:“他最好是死在这一局,否则,吾会不惜代价,让他死得更加凄惨。”
“等待使人煎熬,不若想点别的,”乌兰狄月伸手勾住她的肩:“阎王死后,你打算如何?”
逸冬清整理愤恨心情,展望未来,深沉道:“一统森狱,挥师中原,一雪吾天羌族灭族之恨!”
“玄膑呢?”
“哼,他虽善于伪装,也有几分机警,但并无力量摆脱吾之控制。若是听话乖乖做一个傀儡便罢;若起了异心,吾便立刻将他剪除!”
乌兰狄月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这个徒弟算是失智了——不盯紧点怎么被阎王父子搞死的都不知道。
真是一日为师,一世操心。
“既然你已有计划,吾便不再多问。”她松开逸冬清,信步闲庭往外而行:“吾出去走走,原无乡回来再通知吾。”
她一路走过葬天关,千玉屑与卜相机关正边聊边等。
见得她来,千玉屑开口问:“与黑后谈得如何?”
“恨火满心,意志高涨。”乌兰狄月没什么情绪地陈述,同时也没有忽视卜相机关身上的异状,心念一转,对千玉屑道:“吾如今在森狱太过瞩目,有一事请国相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