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看看今天挑哪一只兔子呢,哪一只兔子今天看起来特别肥美呢……”男人又自言自语说道,他的视线已经朝着桌上这几个笼子看过来。
婴离一听这话,立刻收腹吸肚,保证自己肯定不是最肥美的那一个,力求自己看起来瘦骨嶙峋且脑子萎缩头一看就不好吃的样子。
男人的目光一寸一寸打量过每一只兔子,婴离在旁边提心吊胆,祈祷快点有其他兔子被选中。
婴离内心是有深深的愧疚的,但没办法,兔活着,总要更为自己考虑一点的。
当那男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婴离使出了毕生的吸肚功。
“这一只兔子……不够肥美,肚子看起来像是饿了三天三夜,吃起来肯定柴。脑袋长得也不够圆,一看就是脑子不好,做麻辣兔头可惜了,没多少脑子可以吸,算了,这只先养养。”
男人将婴离拎出来,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依旧喃喃自语了一声。
婴离被那只冷冰冰的手揪住耳朵上下打量,它强忍住泪意,感觉自己的尊严已经全无了,只能庆幸自己是有毛的兔子,敏感部位都被毛毛遮住了。
但实话实说,听到对方说再养养肥时,他松了口气。
只要给点时间,小鱼就会找到他,小鱼就会来救他,小鱼会带着谢云珩和裴行知来救他。
凭借着这个信念,婴离心甘情愿重新被塞进了笼子里——逃过一劫。
男人将其他笼子里的兔子又扫了一圈,然后又落到了婴离身上。
被那双漆黑的眼睛盯住的时候,婴离心里咯噔一下,浑身僵硬不敢动弹,跟不敢和这男人对视。
他左思右想,刚想闭上眼睛装死,就听那男人嘀咕了一句:“这兔子不会是要死了吧,那只能喂狗了,她不爱吃死兔子啊。”
婴离吓得立刻睁大眼睛,表现得很有活力,在笼子里使劲蹦跶了两下——兔在笼中,不得不低头。
男人见了,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拍手说道:“那就喂肥一点再宰了它,脑子也养养肥。”
婴离松了口气,幸亏在了不得宗门已经习惯了被塞胡萝卜吃,所以对这件事一点不排斥。
如果不是胡萝卜的话,小青草也可以勉强接受吧。
哪里想到,这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搬出一桶泔水,捞出一碗,摆到它笼子面前,对它说道——
“吃吧,吃这个长肉快。”
作者有话说:
婴离:受伤的总是我QAQ。
第31章 婴离社死
婴离不见了。
整个裴家都找不到婴离的踪迹。
楚鱼原本对婴二哥的安危没有太多担心的, 毕竟,楚清荷女士曾说过,婴离是和谢云珩作对到最后的大反派, 命长着。
可他现在只是一只练气境的小兔子,又无缘无故失踪了, 且裴家还有那么个连翅火都不敢靠近的散发魔气的深渊,这实在是让楚鱼忧心忡忡起来。
楚鱼站在裴家通往后山的曲廊上, 忍不住偏头看向身侧的裴行知:“三哥,裴家有那么个深渊地洞的事, 你从前知道吗?”
裴行知此刻面色紧绷清冷, 秀气的眉头紧皱着, 显然在裴家绕了一圈,已经知道那地洞深渊的事, 更知道父亲派人将那里围住,并布下了结界。
也因为那地洞深渊, 父亲还没离开裴家去赤狱战场。
裴行知摇了摇头, 声音有些低,漆黑清澈的眼睛垂着:“我不知道。”
树荫下,少年如玉的容颜染上了一层浅淡的阴翳。
苦涩的味道替代了他身上初见时烈如朝日的飒飒风致。
楚鱼:又来了!
楚鱼赶紧牵起他的手, 赶紧转移话题,摇了摇他的袖子,道:“小裴小裴,你读过那么多典籍, 一定知道有什么术法能探查出妖气来寻妖啊?”
裴行知一听这个, 眼睛亮了一下, 再抬眼时, 目光亮澄澄的:“有。”
在旁边愁眉苦脸的谢云珩一听, 立刻眼睛也亮了,上前一步,道:“裴弟,那你趁热打铁施展术法!”
裴行知一听,脸色有些微红,他目前只是练气境,又是五灵根,灵气杂乱,即便知道那术法,也不一定施展成功 。
想了想,他从芥子囊里取出那本典籍,翻开,指着上面一页,对谢云珩道:“大哥是天灵根,对于灵气的把控比我与小鱼好得多,大哥也试试。”
裴行知将那术法念给谢云珩听。
谢云珩脸上是苦恼的神色:“听不懂,这些术法什么的都这么八面威风神气十足,一点听不懂。还好长庚仙府有人授课,不然大哥我可怎么办啊?!”
楚鱼:“……”
裴行知:“……”
裴行知被楚鱼和谢云珩两双眼睛盯住。
楚鱼的杏眼亮晶晶的,满是期待,那眼神里写满“我好喜欢小裴啊小裴怎么什么都会啊?!”
谢云珩的眼睛瞪大了,也亮晶晶的,仿佛在说“裴弟好牛啊这都看得懂!”
裴行知心里生出羞赧来,他说:“我现在就试试。”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手中典籍上那道感应妖气的术法,术法不算什么高级术法,也只比化雨术之类的要难一些。
裴行知还是很紧张,他抬手,捏了一个法诀,灵力汇聚于手中,心中默念术法口诀。
久久未动。
楚鱼不敢打扰裴行知。
谢云珩也不敢打扰裴行知。
这会儿裴文玄估计被那地洞深渊缠住了,也没人来寻裴行知,所以他们也就这样等着。
异父异母亲兄妹两个对视一眼,楚鱼压低了声音靠近谢云珩:“大哥,怎么办,小裴是不是不行呀?”
谢云珩瞧了瞧认真捏法诀的裴行知,也靠近了楚鱼,小小声说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楚鱼:“……”
大哥的话真的很难懂,明明才十六岁,张口闭口令人难顶的成语,搞得像是个老学究。
没文化的老学究。
但裴行知听到了,他脸上羞赧更甚,憋了劲调用灵力凝于指尖。
楚鱼的眼睛没从裴行知身上移开过,立刻就发现了裴行知白雪一样的脖子忽然就烧红了。
很红很红,发紫的红,在黑色的项圈旁扩散。
咦?
楚鱼眉头一皱,盯着那里看,然后就看到那紫红正在一点点扩散,颜色也在一点点加深。
她甚至有一种那脖子马上就要被烧断的错觉。
第一次见裴行知这样是在裴家后山的寒潭,那时,也正好是阴阳羲契誓的作用下,第二次同样是与阴阳羲契誓有关,所以,她还以为这脖子烧红是这法器在保护裴行知不受阴阳羲契誓的影响。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明明他们没有距离很远,阴阳羲契誓也没有反应,他这里怎么又红了啊?
楚鱼盯得久了,有些忘神。
她没有注意到裴行知的指尖缭绕出一缕黑气,黑气里缠绕着一抹金色。
裴行知睁开眼,他的脸涨红着,但眼睛看到指尖的黑气后,漂亮的唇挽起,露出开心的弧度,眼睛也更清澈明亮了。
成了!
裴行知难免心中有些喜滋滋地朝着楚鱼和谢云珩看过去,这一看,就看到楚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谢云珩欲言又止地看着楚鱼。
他听到谢云珩小声对楚鱼说:“阿妹,你再是饥渴难耐也要克制一下啊!”
裴行知:“……”
裴行知脸色更红了,但他竭力保持脸色冷清,看了一眼楚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收敛一点,不许这么盯着我看,让人难为情!”
但楚鱼没接收到他这眼神,或者,是感悟错了他这眼神。
楚鱼对谢云珩说:“大哥你别多想,你忘了吗,三哥为剑道守身如玉冰心一片不容玷污。”
裴行知忽然生出一股气恼,声音拔高了一些,打断眼前这两个人的窃窃私语,“术法已成,可以寻二哥了!”
楚鱼看了一眼裴行知,下意识立正稍息,点头:“嗯嗯!”
谢云珩被楚鱼的动作感染,也跟着端端正正站好,点头:“嗯嗯!”
裴行知看了看楚鱼,又看了看谢云珩,抿了抿唇,朝裴家后山方向走去。
楚鱼看了一眼后山方向,是了,就后山这个地方还没去过。
谢云珩忽然就问:“裴弟啊,你这指尖怎么有黑气啊?”
裴行知:“不知,我按照术法口诀行的术法,这一缕气就是指引方向的。”
谢云珩:“原来如此。”
楚鱼看了看裴行知指尖上的那缕黑金色的气,忍不住想起了他的血液。
这好像魔气啊……
裴行知不会是和魔有关吧?
又是那样红色带金的血,又是类似魔气的黑气,裴家又有那么一个深渊地洞……
裴行知难道不是亲生的?
也有可能啊,他爹对他那个态度,就感觉不是亲生的,她阿娘多疼爱她啊!
那如果他爹不是亲生的话,难不成他的亲爹是魔?或者……他是裴文玄从赤狱战场捡回来的?
可他身上也没有魔气啊,看看翅火,周身都萦绕着黑色魔气。
所以……
楚鱼握了握拳,得出一个判断——他一定是半魔,就和她一样,是半妖,一半一半的,外人就看不出来了!
那如果是半魔的话,到底是他爸是魔还是他妈是魔啊?
楚鱼看着裴行知被银白薄甲衬得更加修长挺拔的背影,缓慢地眨了眨眼,忽然转头看向身边的傻大憨谢云珩。
谢云珩一脸认真凝重,每一步走得都小心翼翼,察觉到楚鱼转头看自己的眼神,奇怪地回头看她。
楚鱼叹了口气,心里又想,哎呀,说不定他们四个人里,只有成语大师谢云珩是个正常人呢!
但她一想,用“正常人”这三个字,形容他也不太准确。
裴行知在前面走,走了好长一段路,忽然就在一处被藤蔓遮蔽的石洞外停了下来,指尖的灵力就指向了面前的石洞。
妖气就是这石洞里传来的,如果裴家没有别的妖族的话,婴离肯定就是在里面了。
妖族和妖兽不一样,妖兽虽然也有一些灵智,但很难修成人形,而妖族则是能修成人形的妖物。
这指尖的灵力就是指向妖族的。
裴行知回头看了一眼楚鱼,一下就看到她又在和谢云珩眉来眼去。
他抿了抿唇,忽然声音拔高了一些:“二哥应该就在里面!”
楚鱼和谢云珩一下转过头来,朝着前面被藤蔓遮蔽的石洞走去。
藤蔓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洞口,人根本进不去。
但眼力非常就好的谢云珩发现了关键的地方,他指着下方一个可以供兔子钻进去的小洞说道:“这定是婴弟刨出的洞!”
楚鱼:“……”
裴行知拔剑,将眼前密密麻麻的藤蔓斩去一些,花了一会儿功夫才弄出一个可以让人进去的洞。
这藤蔓真的非常密且缠绕得深邃。
裴行知走在最前面,楚鱼紧随其后,谢云珩最后。
三人往里走,便能闻到一股常年不见空气的潮湿腐败的味道,这味道不好闻,让有着灵敏鼻子的半妖楚鱼特别难受。
趴在楚鱼脑袋上的翅火也缩了缩鼻子,发出嘤嘤的仿佛难受的声音。
往石洞里走了一会儿,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乍一看反正是没有婴离的身影。
谢云珩是火灵根,指尖一掐,立刻点了一簇火焰,将周围照亮了。
裴行知:“在里面。”
三人继续往里走,走了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一阵嘤嘤啼哭的声音——
“呜呜呜呜,我吃,我吃,我一定吃好多好多,我一定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就十分肥美!”
“呜呜呜,这个好吃的,我吃的我肯定吃的,你看我这毛,长得是多么柔顺丝滑啊!”
“你看看我这肚子,圆滚滚的,一摸就知道里面有很多肉,肥瘦相间,炒着吃烤着吃煮着吃都很好的!”
“呜呜呜呜,就是求求你不要吃我的头好不好?我的脑长得不好,吃起来一定不好吃。”
“呜呜呜,好吧,你非要吃也可以,能不能不要做成麻辣兔头,我不想到了下面还顶着一脑袋辣椒。”
那是婴离的哭声,他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哀哀戚戚,哭得绝望悲伤,哭得……
“好一个鸿雁哀鸣!”谢云珩一拍大腿,发出感慨,大步朝前,“婴弟——!”
楚鱼和裴行知紧随其后跟了上去,然后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婴离变成一只长毛小兔子,此时正蹲在一张石桌上,两只爪子正在捞面前碗里的土,吭哧吭哧地吃得不亦乐乎。
他满嘴的泥巴,眼睛还在流泪,眼下的毛都被泪水沾湿了,看起来真是太可怜了。
可怜得楚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行知一时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到楚鱼的笑声,忍不住抚了抚额。
谢云珩已经几步上前,到了石桌旁,满脸担忧地大喊:“婴弟!你莫不是丧心病狂了?一个人……兔在这吃什么土?大哥这里有胡萝卜,你别吃土了,吃胡萝卜!”
可惜他的婴弟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还在不停哭,不停吃土。
楚鱼和裴行知一看,立刻也凑上前。
楚鱼:“婴二哥!你醒醒!”
她伸手揪了揪婴离的耳朵,想要把他提起来,但竟是提不起来,他沉得要命,仿佛屁股牢牢地粘在那石桌上了一样。
婴离还在嘶吼哭喊:“我吃,我一定吃,吃的白白胖胖!”
裴行知也伸手拽了拽婴离,但是婴离不为所动,两只小爪子不停刨土,不停地把土捞进嘴里吃。
楚鱼蹲下身来,就看到了婴离冰蓝色的眼睛里有一团黑气,那黑气成螺旋样盘桓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