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头看裴行知。
还没出声,裴行知便摸了摸她的耳朵,又捏了捏她的尾巴。
裴行知本想说话,可一摸楚鱼毛茸茸软绵绵的样子,低着头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少年眼睛一弯,神色明朗,全然没有半点苦色。
楚鱼心里轻哼了一声,心想我阿爸那么好摸,我当然也这么好摸了!
楚鱼在裴行知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便的用爪子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问道:“裴三哥,你正经一点!说说这吸灵大阵!”
裴行知看向楚鱼的眼神里尽是春水一般,他唇角还翘着,掩饰不住的一抹笑,冷清的声音却解释道:“吸灵大阵是一种邪阵,入阵之物不论是活物还是死物,但凡有灵气便都会被吸食,直到枯竭。这样阴邪的阵法,布下时要用生魂,日后这生魂为引,启动大阵,吸食灵气。”
谢云珩一听,转头看了一眼被捆绑在不远处的轩辕狗剩,再看一眼脸色苍白,显然是真的被吸食了不少灵力的冤大头。
他眉头一皱,叹息一声,认真地扫了一眼云见雪,道:“云姑娘真是个酒囊饭袋,怎么咱们几个都没出事,就云姑娘出事了呢,可见平常修炼不够专注,没我们几个厉害。云姑娘,我家小鱼和裴弟可都是五灵根呢,本事都这么大了,来了阴阳羲依旧神气活现,可见人努力修炼了就是不一样。云姑娘,你平时还是不要再打我主意了,抓紧时间修炼要紧。”
云见雪:“………………”
楚鱼:“………………”
大无语。
但谢云珩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哪里错了,他摸了摸自己俊俏的脸,手指拂过自己的剑眉星目,叹了口气,用更严肃的语气说道:“云姑娘,你莫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缠绵悱恻了,我知道我长得剑眉星目十分俊俏,你被我吸引住了也正常。我虽然不修无情道,但女子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所以,我是不会和人结成道侣的。云姑娘,你不要再爱恋我了,我心狠手辣。”
云见雪:“………………”
谢云珩看云见雪的神色里依然充满对自己的贪恋,立刻就说:“我婴弟生得比我好,不如你们两结成一对,那就是叹为观止的珠联璧合了。”
云见雪实在忍无可忍,面无表情看向楚鱼。
楚鱼赶紧说:“我大哥脑有疾,最近断了丹药,你要是想揍他,我绝对不阻拦!”
云见雪懒得再多说一句,也实在没力气,她勉强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情,重新看向轩辕狗剩,道:“那我先前就是被轩辕狗剩引至这里,灵力与神魂都仿佛被人硬生生撕扯出来,这应该就是吸灵大阵被启动了,可现在,并无生魂。”
裴行知看了一眼这一眼望去百米之内的焦土,又摸了摸楚鱼的耳朵,道:“或许……是因为小鱼是妖?”
云见雪对于楚鱼不是人这件事早已经平静了下来,听到裴行知这么说,脸上也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神色。
楚鱼想了想,从裴行知怀里扭了扭,就要跳下来。
结果她刚往外蹦,就被裴行知抓住了尾巴,她回头看他,满脸不高兴:“松开我啊,我下去看看!”
结果裴行知将楚鱼转手按进谢云珩怀里,亲自上前一步,蹲下身来按住焦土。
魔气自他身上环绕而出,瞬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可那吸灵大阵却没有半点反应。
“魔……魔气……我不行了,我不行了!”云见雪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众人往地上一看,就看到她被裴行知的魔气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整个人都涨红了,好像身上压了一座大山一般。
裴行知收了手,重新站了起来,他将楚鱼从谢云珩怀里重新抱了回来,道:“我不行。”
他看了一眼谢云珩。
谢云珩立刻从这一眼里领悟到了什么,立刻也上前一步,蹲下身来,但他蹲下身后才反应过来,道:“我和婴弟在这都没法动用灵力与妖力,所以,我也不行。”
“俺也一样。”婴离适时接过了谢云珩的话。
云见雪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乍一听到裴行知三人纷纷说自己不行,怪怪的。
身为从小被当做炉鼎培养的云圣女视线缓缓扫过三个一身正气说自己不行的少年,一时无言。
“还真的和大哥说的一样,只有我可以。”楚鱼想起一开始谢云珩就让她展示狐狸挖洞,忍不住扭了扭身体,从裴行知怀里挣扎出来,“小裴,你放我下来呀!”
裴行知抱紧了楚鱼。
少年显然不愿意,显然担心自己放下楚鱼后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
久违的淡淡的苦瓜再次弥漫在空气里。
楚鱼抬起头来,蹭了蹭裴行知下巴,“不过是一个阴阳羲,我阿爸和阿娘都在这安排过一番了,不会有危险的,你快放我下来,我给你看我挖洞的英姿。”
裴行知抿了抿唇,垂头与楚鱼对视。
横竖现在不着急,所以,楚鱼摇着大尾巴,决定撒个娇,她又蹭了蹭裴行知的脖子,与他贴贴脸。
裴行知很快就招架不住,面红耳赤,最后抱着楚鱼蹲下来,将她放在地上。
“一会儿我说往哪个方向,你就往哪个方向挖。”他妥协了,但显然语气不太好。
楚鱼在地上蹦跶了几下,两只爪子伸出来,妖力凝聚于爪心,低头就开始挖洞。
和先前一样,吸灵大阵再次亮起来。
黑色的焦土上像是铺了一层光,无数繁复的线条呈现出来。
楚鱼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挖洞能力,她两爪子下去,直接在地上挖出一个大洞。
裴行知环视了一圈吸灵大阵,心里计算着正确的阵眼方位,指挥着楚鱼前进。
“往前三尺,往右五尺,再往后退两尺。”
“前进一丈。”
“往左边十尺,再往前三寸。”
“往下挖三尺。”
“往前六尺。”
楚鱼在前面挖得焦土翻飞。
裴行知在后面指挥得淡定沉稳。
谢云珩和婴离在身后偷偷拿着留影石将楚鱼矫健的英姿记录下来。
云见雪看着前面几人,越发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
她开始回忆自己的修行生涯。
时下少年们十六岁觉醒灵根,前几年的修行速度都极快,当初她觉醒灵根后,也在一年左右步入筑基境,但是她去过不少秘境经历磨难。
回想起自己精疲力尽对付秘境中的魔物,妖物以及各种危险时的矫健身影……
云见雪又看向前面挖洞挖得快乐的楚鱼,和后面嬉嬉闹闹跟着的三个少年,她总觉得,他们的修炼和她不一样。
一点都不正经。
前方,几人的对话还正传过来——
“婴弟,怎么样,你刚刚把小鱼被石块绊倒的愣头呆脑的样子录下来了吗?”
“当然录下来了!大哥我跟你说,刚刚小鱼一脑袋撞在下方石块上差点晕厥过去的样子我也录下来了。”
“裴弟,你慢点指挥,我们也不急啊,小鱼这么含辛茹苦,做大哥的真是不忍啊!”
“小裴,还有多久到阵眼啊,我们来打个赌,看一会儿小鱼是不是会变成煤炭!”
云见雪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她不理解,这么正经的阴阳羲之行,为什么眼前这几个人仿佛在闲逛一般……
半个时辰后。
楚鱼的爪子挠到了坚硬的石壁。
那石壁硬得差点把她指甲都给折断了,她哎呦一声,却赶紧用力刨土,很快,就挖出了一具石棺。
“阵眼。”裴行知看了一眼那石棺,皱紧了眉头。
楚鱼重新化作人形,拍了拍手,绕着那石棺走了几圈,双手按在石棺上,准备打开。
裴行知却将她的手拉了下来,他还没说话,谢云珩就大喝一声。
“这种事情怎么用得着小鱼,我们来!”谢云珩从身后站出来,一把按在石棺上。
婴离急急忙忙将留影石收起来,也一把按了上去,“是啊是啊,我们来就行!”
楚鱼被迫站在了他们身后。
云见雪见了,忍不住上前与楚鱼并肩站,她的声音里充满羡慕,道:“你们平时都是这么相处吗?”
楚鱼眨了眨眼,转头朝云见雪看去。
云见雪抬了抬下巴,朝着前面的三个少年指了指,道:“他们很爱护你,就算是师兄妹,大家也都各自顾着修炼,我从未见过像你们这样相处的。”
楚鱼眼睛一弯,刚想骄傲地说点什么,就感觉周围气息一变。
她立刻警惕地环视四周,却什么都没发现,只听到身后婴二哥激动的声音,“小鱼,你快来!有宝物!”
楚鱼哎了一声,赶紧两步上前,往石棺里看去。
石棺空空如也,里面放了一只盒子。
那盒子不论是材质还是大小都与她和裴行知在之前的阴阳羲里拿到的盒子一样——一看就是打不开只能放在芥子囊里生灰的东西。
楚鱼忍不住想,阿娘和阿爸既然来过这里,为什么不把这宝物带走,是专门等她来取吗?
石棺很深,手探不到。
婴离索性幻化成兔子跳了进去抱住那盒子。
只是,这时,空气里灵力的波动再次传来。
楚鱼一行人抬头,便看到了一同进入阴阳羲的众人像是从哪一处迷阵里出来,纷纷在这里现身。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迷茫的。
楚鱼甚至看到了楚长霁和楚长照,也看到了一身红衣的叶.雨神童子.倒霉蛋.庭.随身小乌云使者.周。
“我拿不起来!快来帮帮我!”石棺里,婴离一声爆喝出声。
众人本是很迷茫,冷不丁听到这一声炸开的声响纷纷将视线看过来。
“啪!”
站在石棺旁边的谢云珩和裴行知动作如出一辙,迅速将石棺盖下。
正在石棺里等着人下来将这盒子拿出去的婴离:“?????”
上一次见楚长霁已经是一年之前,冷不丁打个照面,楚鱼还没干什么呢,楚长霁的脸色便冷沉了下来。
一年过去,楚长霁原本英俊昂扬的模样已经变了,他变得越发阴鸷冷郁,远远的,他的视线看过来时,楚鱼便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般,心里忍不住发怵。
楚长霁的视线冷冷地扫过楚鱼几人,垂在衣袖下的手忍不住握紧了。
这一年多,他没在长庚仙府里遇到过楚鱼,自从一年前不欢而散后,他也没再去找过楚鱼。先前不论是在云渺圣宫还是云舟上,他都没遇到过楚鱼,却没想到,会在阴阳羲里遇到。
“这里是哪里?难道我们刚才在的幻境里不是阴阳羲吗?”
“到底怎么回事?我刚刚明明是在仙坊游街,怎么忽然来了这里?”
“不知道啊,阴阳羲不是只有有缘人才能进来吗,我们怎么都在?”
周围议论声不断,每个人脸上都是疑惑。
楚鱼想了想,就是那石棺棺盖被推开的时候,周围才有这异动的。
她立刻假装迷茫地拉了拉云见雪的袖子,“见雪,刚刚真是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我刚刚正被一只癞皮狗追着跑,我差点就要被追到,结果一转眼人就到这里了。”
云见雪一时有点接不住楚鱼的戏,懵在当场。
谢云珩挤开云见雪来到楚鱼身边,裴行知也一步跨到楚鱼身边。
谢云珩叹了口气,左右张望一下,也说道:“对啊,好奇怪啊,刚刚我明明正血气方刚地追着一群母鸡跑,誓要将它们鱼死网破!”
裴行知眉头一皱,冷冷清清俊秀的少年,开口时也有些迷茫,他说道:“到底怎么一回事?方才我明明是在赤狱战场与魔厮杀,一眨眼竟然到了这里。”
云见雪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这几位。
石棺里还僵硬地保持着抱着盒子想□□动作的婴离满脸问号:“???”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吗?
楚长霁知道楚鱼几个人滑不溜秋的,鬼主意特别多,而且,刚才那一声爆喝,分明是从他们的这个方向传来的。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那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俨然就是当初假冒裴行知的名字的那什么……婴……婴离的声音。
楚长霁的视线再扫过楚鱼一行人,确定真的没有见到婴离,但分明刚才他听到了婴离声音。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他们身后的那只石棺上。
方圆百米内,尽是焦土,还有无数莫名其妙的狐狸洞,现在又出现了这么一处石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古怪。
楚长霁走过来时,叶庭周也屁颠屁颠跟了过来。
不过,叶庭周可没楚长霁这样看起来冷酷阴鸷一脸要来找人麻烦的样子,他看着楚鱼时满眼看着救命恩人的激动。
当初自己被魔物附身,要不是楚鱼及时发现,自己早就完蛋了,所以他一过来就打了个招呼。
他说道:“嗨,你们渴了吗?”
楚鱼:“……”
裴行知:“……”
谢云珩:“……”
叶庭周像是丝毫不知道自己这话令人困扰一般,继续喜气洋洋地挺着那张风流多情的脸,仰头看了看天,取出随身携带的伞,撑在头顶。
“如今我头顶下的雨是灵泉,滋味绝妙,要不要给你们接几杯?保证喝完通体舒畅!”
说着这话,他头顶上方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而叶庭周已经很熟练地拿出了一只杯子,开始接雨水。
他对楚鱼非常殷勤,看着楚鱼时,两眼都在发光,“楚师妹,来一杯?”
楚鱼微微一笑,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谢谢,味道真的很不错。”
说着话,她的目光却看向楚长霁。
果然果然!她就看到这便宜堂哥正目光阴鸷地看向她身后的石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