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走到温客行身边安慰地拍拍他肩膀,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他。
温客行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突然,天上飘下一片片的纸钱,伴随而来的是一阵诡异至极的桀桀笑声。
高崇见此毫不畏惧,他说道,“鬼谷来的正好,让我们大家齐心协力杀了这些鬼物,以他们的血祭我等出征大旗!”
那笑声一出来,温客行就听出是无常鬼。
只听无常鬼躲在暗处说,“高盟主真是无毒不丈夫,好毒的手段哪!蠢货长舌鬼刚刚替你灭了镜湖派,你就转手把他灭口,喜丧鬼诱杀丹阳派弟子、开心鬼截杀傲崃子,不都是你指使的!”
泰山派的弟子愤怒地看着高崇,“高崇,果然是你!”
“你这个混蛋!”
无常鬼停顿一会又继续说,“说好的集齐琉璃甲之后就平分武库藏宝,你到手了三块琉璃甲就立马翻脸不认人,剿灭鬼谷?哈哈哈哈哈!”
高崇也怒了,奈何这人只会躲在暗处,不敢现身,真是气煞他也,“你是何人?血口喷人,妄言止于智者,多说无益!”
“你真当我鬼谷会任你翻手云覆手雨吗?哈哈哈哈!”
无常鬼说完这句就深藏功与名,留给在场的各派人士无限想法。这锅是稳稳地甩给高崇了。
这在此时,一个身穿里衣,形容憔悴的人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走到了会场。高崇看到这人都有些震惊,“宽儿!”
邓宽自从回了岳阳派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为何今日会突然出现在武林大会上?
只听到邓宽对着高崇说,“够了!师父!”
“宽儿……”
“诸位,我乃岳阳派首徒邓宽。我没有死,只是被高崇一直软禁。是他,指使我入镜湖剑派里应外合,接应长舌鬼潜入,灭了张家满门!”
“宽儿,你在说什么呢!”
“高崇,你背弃五湖联盟,是为不忠,杀害兄弟手足,是为不悌,残害镜湖剑派遗孤,是为不仁,勾结鬼谷祸乱江湖,是为不义!我邓某助纣为虐,无颜苟活,今日以死殉道,与你同归于尽!”说完他就拿出一把匕首,自尽在场上。
高崇见自己的得力大弟子如此,悲痛欲绝,愣愣了半响,才对着邓宽痴痴地问,“宽儿,你是受谁蛊惑?要置高某于死地!”
高崇勉强打起精神,大声喊道,“高某一生尽心竭力!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江湖兄弟!如今,陷入重重阴谋,无从辩解。高某无愧于心!信也好,不信也罢,多说无益!”
“没错!我大哥无愧于心!”沈慎说着就拔出腰间佩剑,“你们若不信,咱们用刀剑说话!”
“来呀!高某大好头颅在此,尽管来取!”
沈慎对高崇是深信不疑的,他说道,“今日,我与大哥同生共死!我就不信,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能把五湖盟给平了!”
岳阳派弟子也齐声喊道,“与盟主同生共死!”
“好啊,就凭刀剑说话!”黄鹤举起手中的手杖,煽风点火,“想用武力压人?哈哈哈哈哈哈!没听说过邪不压正吗?我们这千百英雄在场,还怕你五湖盟吗?”
在黄鹤的挑拨之下,原先还不敢上的各派人士,都亮出自己的兵器,一起杀向高崇。
连张成岭都被邓宽之前的话鼓动,手颤抖着想要握住前方的剑,却被斜出的一只手拉住他,他回头一看,惊喜道,“师父!”
周子舒说,“跟我走。”
这时却被赵敬回头发现了,赵敬急忙喊道,“放开他!”
张成岭见师父跟赵敬打在一起,他也帮不上忙就转头看向下方打在一起的武林人士。岳阳派的弟子已经跟各派人士战成一团,一时之间双方都死伤无数。
这都是为什么啊?真的是为了报仇吗?张成岭自己都不信。
周子舒将赵敬打翻在地,却被一群拿着手杖的丐帮弟子给围住。
黄鹤看着周子舒,说道,“你是何人?若非高崇一派,我助你救出张小公子!”
“我是你老子!”周子舒恶心透了这虚伪的黄鹤。
“怎么样?你师父帅吧?”
一阵清朗的声音在张成岭耳边响起,张成岭转头一看,“温叔!”
温客行手摸着自己下巴,顾自看向游刃有余的周子舒,巅峰时期的周子舒真的很强,“不过嘛,还是没有我帅。”
“……”温叔你开心就好。
周子舒两三下就解决了丐帮弟子,黄鹤见状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逃了。
这时高台下与各派弟子打斗在一起的高崇也渐渐感觉吃力,身上也被划出了好几处伤口,这时候他还分神看向张成岭那边。
张成岭担心喊道,“高伯伯!”
高崇对着周温二人拜托,“带成岭走!”
战斗到最后,高崇终究是力竭,他看着代表自己一生事业的五湖碑被人打倒,他知道,今日是难逃一死了。
这时候,赵敬却出来劝高崇交出琉璃甲,众人也停下了打斗,大喊,“交出琉璃甲!”
高崇对着沈慎托付,让他照顾好自己的女儿高小怜,让她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在沈慎悲伤大哭的时候,高崇突然劈晕了沈慎。他看向四周,这些虚伪又熟悉的武林人士,“你们这些杂碎,使出千般卑劣手段,就是想让高某交出琉璃甲!是吧!”
高崇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只见里面躺着三块琉璃甲,“我高崇被奸人所害,百口莫辩!今日高崇与五湖盟断绝关系,以此明志!这琉璃甲危害江湖,为绝后患,高某今日就毁了它!”说着,用力一捏,将琉璃甲捏得粉碎,抬手随意地扔到地上。
“不!”在场的人惊讶地长大嘴巴。
连躲在暗处的温客行和周子舒都惊讶不已。
高崇将在场武林人士的丑陋嘴脸看在眼里,他跑向五湖碑,一头撞死在碑上。在临死之际,高崇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那个红衣女子打翻了众多弟子却没有伤一人性命。她说,‘我从杀过一个好人,你也要杀我吗?’
他当时没有回答,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江湖、鬼谷,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谁又说得清呢?谁又有资格去审判谁呢?
都完了,此生已了,只盼来生能做一个普通人,再也不管江湖纷扰。
“高伯伯!高伯伯!”张成岭悲伤至极,他甚至想要冲下去抱着高崇的尸体痛哭,幸好周子舒一直紧紧拉着他。
高崇死后,岳阳派的弟子愤怒杀向逼死高崇的各大门派,一时杀声震天。令人胆寒的是,竟然有人连高崇的尸体都不放过,以刀剑去屠尸!
当他们的刀剑距离高崇尸体只有一寸的时候,一阵诡异的风,将他们吹了老远,高崇的尸首也消失在原地。
第33章 山洞叙话
高崇以为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会在地府,阎王或者判官会对他的一生做出评断,他自问除了对甄如玉兄弟一家心怀愧疚之外,没有对不起谁。可没想到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令人心安的床顶。
高崇起身,走出房间,看到的是空落落的庭院。是谁救了自己?高崇怀着这个疑问,穿过曲折环绕的回廊,走过名花繁多的花园,终于在水榭看到一个红色身影。
水榭中摆着个石桌,石桌上放着一套茶具,那女子正手握茶杯放在鼻尖轻嗅。察觉到有人来了,她若有所感地回头看向高崇所在方向。
“是她!”高崇震惊。
周玉玉向高崇点了点头,手掌指向她对面的座位。待高崇走到水榭,坐下之后,周玉玉给他倒上茶水,抬手请他喝茶。
“是姑娘救了我?”高崇迫不及待地问。
周玉玉点头。
“可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高崇已经死了,你还活着。”
周玉玉跟高崇大概讲了武林大会那天高崇“死了”之后的情况,她施法救了他,抹去了在场所有人的记忆,还在现场留下了一个与高崇一模一样的傀儡。现在,那个傀儡已经代替高崇死无全尸了。
“所以,你以后都不能再用高崇这个名字了,也不能再以你的本来面目在江湖行走。”
高崇费力地消化了周玉玉所说的乱力乱神的东西,才问道,“您,为什么救我?”
“不是你呼唤我的吗?”周玉玉右手轻轻一挥,就出现了一面水镜,倒映出武林大会那天,高崇一头撞死在五湖碑上的场面。
“我听到你给我的回答了,很满意,就来救你了。”周玉玉看着对面因水镜里的画面而失神的高崇,轻飘飘的说道。
高崇回过神来,起身对周玉玉躬身一拜。“谢您救命之恩!”
“我还可以帮你一件事。”周玉玉手指一弹,水镜中就浮现了高小怜的身影,她此时正被关押在柴房里,小脸灰扑扑的。一个穿桃红色衣服的老太婆拿着一个馒头使劲往高小怜嘴里塞,“吃吃吃!”
“桃红绿柳!放开我女儿!”高崇愤怒不已,他一直放在手心疼爱的女儿,竟然被他们这样折辱!
“他们听不到的。我可以帮你把高小怜救出来,但你要答应我,此后隐居世外,不再插手江湖事。”
“好。我答应你。”
得到高崇的许诺,周玉玉也不耽搁,化作一阵风,瞬间就到了关押高小怜的柴房,一掌打晕了桃红绿柳,将高小怜带走了。
高小怜被这从天而降的美女搭救,以为自己见到了仙女,还未来得及感谢,一闪神就到了一个陌生的亭台水榭。亭中还站着一个人,他的身形,怎么那么像……高小怜想到自己的爹爹已经身死,身体还被那些人撕碎,就难过地要掉下泪水。
却见那人转过身,“爹爹!”
高小怜大步走向高崇,扑进他的怀里。大哭不已。
周玉玉脚步轻轻地走开了。给父女两留下互诉思念的空间,生死一隔,恍若隔世啊。
周玉玉这头是重逢的父女,喜不自胜。而温客行和周子舒那一头仿若被乌云笼罩,气压低得很。
从武林大会离开之后,温客行和周子舒带着张成岭来到一个山洞里暂避一时。周子舒安顿好张成岭过来找温客行,只见他站在洞口看着雨幕陷入沉思。
周子舒暗叹一口气,走到温客行身边,伸手放在他肩膀上,给予他无声的安慰。温客行转头看向阿絮,勉强一笑。
“笑的难看!就别笑了。”周子舒重重地拍了一下温客行的背,说道。
“哈哈哈!阿絮,你说这违心的话良心疼不疼?我翩翩如玉的温大善人会笑的难看?”温客行笑了会,又严肃起来,认真地问,“阿絮,我是个恶人吧?”
“心地向善,便不算恶人。”周子舒说完忍不住调侃温客行,“只许你算计别人,被别人算计一遭,就这幅要死要活的样子,没出息!还不如我那徒弟呢~”
“我这次算是栽大了,幸灾乐祸地去看别人的戏,没想到,自己也是戏台上的一员。你说,我这算不算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周子舒听温客行这话,忍不住笑了,“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这叫蠢材反被蠢材误!”
温客行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周大人,你聪明!你看明白了?”
“这局环环相扣,一定有个幕后之人扯动千机,甚至不止一个,我一时之间还看不出这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温客行疑惑,“难道不是为了琉璃甲?”
周子舒摇头,“不止。”
“无论如何,这次高崇身败名裂,五湖盟也一蹶不振了。”
“未必。”周子舒却不这么看,他说道,“相较于高崇,赵敬在关键时刻以退为进,扮猪吃老虎,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我记得在天窗卷宗里,赵敬除了有个绰号叫赛孟尝,还有一个,便叫赵玄德。当时并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呵!他这招哭哭啼啼、以德服人的造作表现,可真是堪称一绝啊。”
“呵呵!赵玄德……”温客行被乐的一笑,“谁起的?可真够坏的,都快赶上你了。”
“我坏?”周子舒转头看向温客行,“我可对你留着情面呢。”
“知道了!师兄。”
那一声师兄细不可闻,也不知道周子舒听到没有。只听到他又继续说道,“嗯,真相难得,布局不易。一个人再怎么挖空心思、步步为营地搭建平衡之道,人算终究逃不过天算。要破掉一个精密的局太容易了,有可能因为一时间的人心向背,也有可能,因为一场雨。再深沉的局,也会有破局的一天,只要耐心地抽丝剥茧,最后,总会找到那个破局之人。”
“所以真正完美之局,依势而动、时刻变换。控局者需要做的,便是看准方向,给予那么适时地一推。”温客行说着将手伸出洞外,去接那雨水,衣衫被打湿也浑不在意,“人心难测,人性却易测,贪欲无极,人之本性,这是世间颠扑不破的真相。”
“老温!你不要再以为自己能够看透人性了!一味地偏执,误的只会是自己。人性固然有贪欲挣扎,那又何尝没有信节高义呢?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说了,你帮我吗?”
“你说了,我才能够帮你。”
“我要一个真相。”温客行注视着雨幕,缓缓说道,“若容炫不是高崇所害,那十六年前,在剑上喂毒的人究竟是谁?”
“好!我帮你。一起查明真相。”
周温二人坐着洞口的大石上,喝酒休息。忽然,一个麻袋从外面飞进来,也不知道装的什么,摔在地上,那袋子里的东西还在动。
温客行和周子舒站起身,吃惊地往洞外看去,只见叶白衣撑着一把纸伞从外面款款而来。温客行暗道:呵~真能装!
叶白衣进了山洞就把伞收了起来,“秦怀章的徒弟,没想到你武功不行,跑的倒挺快。让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