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长:“……”
黎翡凑过来看,说:“看来它不想让你只拿手孵化。”
谢知寒问:“它在想什么,你怎么知道?”
黎翡扫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魔族也是卵生好不好?没生过孩子,我还没见过别人生孩子?”
谢知寒一听有道理,她是女人,自己又不是,她懂得比自己多也很正常,便放松警惕:“那按你的意思是?”
黎翡伸手抓住玄鸟蛋,这蛋壳里的小家伙被她的气息一染,顿时僵住了,一动也不动。对于北冥玄鸟来说,显然冷一点的体温更适合它。
她的手臂从另一侧环过谢知寒的腰,然后把道长刚系好没多久的衣带解开。对方蹙了下眉,很轻微地抗议了一下,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低的气音,似乎想说别胡闹,又咽了回去。
她的手握着玄鸟蛋,抽开上面的手帕活结,将这只幼崽贴在道长的小腹上。他虽然看上去柔弱,可毕竟是终日辛苦的剑修,腹部覆盖着一层薄而有弹性的肌肉,除此之外平坦一片。
玄鸟蛋的外壳上覆着纹路,因为这些纹路的存在,让这蛋壳表面有些粗糙。它冰冷粗粝,而她却温热细腻。
谢知寒被她手指的温度烫了一下似的,从脊柱开始酥/麻,他对这种温度实在过于敏/感了,特别是从黎翡身上传递而来的。她就好像是一个令人怀着深深眷恋与徘徊痛苦的开关,她打开他的一切,撬开他外在的坚硬蚌壳,让水中的沙砾混入进去,于是谢知寒要一层一层地用血肉去包裹,在这种沉沉的隐痛之下,才能好好地容纳她、接受她。
她让这世上高悬在天的明月沉坠下来,化为她脚下的满地梨花。
谢知寒攥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黎九如问,“不可以吗?哦――我想起来了,你们人族有一个癖好,就是把最辛苦的繁衍养育交给女人,却又将培育后代的功劳贬得一文不值,谢道长是个男人,让你这么做,你会觉得羞愤耻辱么?”
“不是……”
“这只是一颗蛋。天下有千千万万的人亲自生育,让孩子在自己的肚子里长大,牺牲自我,供给养分。”她的手贴在他的小腹上,谢知寒冰凉的体温都有点回升了,“连这都受不了,还说什么牺牲自己,要去换别人的性命……”
谢知寒的身躯绷紧又放松,他被黎翡的声音烘得耳垂滚热,最后无可忍受地攥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掏了出来,甩在一旁,低头系上衣服的带子。
黎翡愣了愣,听他咬了下牙根,缓了口气才说:“不要再摸我了!”
“啊……这个……”
“我没觉得耻辱。我会好好把它孵化出来的。”谢知寒道,“别拿这种话来捉弄我,你跟我说话,不要总是动手动脚的。”
黎翡道:“不行,我没道德底线啊。我什么时候偷偷摸你一把,自己哪里控制得住?”
“你……”
“其实我刚刚不是想逗你的。”黎翡解释道,“我发觉你不太舒服的样子,看看你胸口的伤用不用敷点药,咬得时候没注意,咬疼你了?真对不起。”
明明是道歉,为什么谢知寒还是想堵住她的嘴。他一边在心里劝自己,黎九如都会说对不起了,早晚能感化她的。一边又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她根本就是开玩笑才说的,笨蛋,被她骗得团团转。
谢道长抿了抿唇,说:“没……没关系。”
“哦?没关系。”黎翡忍不住笑了,这跟默认许可有什么区别?她轻咳一声,随口道,“以后要是我生下魔蛋的话,你帮我孵吗?”
谢知寒沉默良久,忽然抬起头,语气有点复杂地问:“你……跟谁的?”
第40章 战术
黎翡反倒措手不及:“你觉得和谁?”
谢知寒沉默不答。
这个话题似乎到此就终结了, 没有人再提起。黎翡是觉得她并不想要孩子,一切以治好脑子为先,谢知寒则是不愿意再问下去, 他谨慎地维持着自己的防线,把一块又一块砖石砌在周围,以免被不该有的情绪击穿了理智的堡垒。
他总是会让自己变得很冷静。
乌鸦飞回魔域,听闻消息的众人对“三华琉璃灯”抱以极大的期待。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几率,魔族就会去尝试,何况苍烛所说的是“有很大可能”,这已经足够整个魔族当成另一场战役去谨慎对待了。
可无论这些所向披靡的魔将们再振奋雀跃,他们也帮不上忙。
“你说,”裴还剑蹲在无妄殿门口, 伸手郁闷地揪魔宫外头花盆里的草叶,“为什么能帮尊主的事儿,咱们都插不上手啊?就说这个蛋,你说要是魔蛋也就算了, 我是个爷们儿我也能孵出来,偏偏是个鸟蛋,那蛋壳那么薄,女君直接就扔给谢知寒孵了!他是个人,人是囫囵个儿从肚子里出来的,他懂什么叫孵蛋吗?”
裴将军振振有词, 一旁靠在廊柱上的公仪璇淡淡地道:“你懂,你能给玄鸟她家的娃给烤熟了。”
她拿着一把小刀,在手里的木根上削出形状,才刚削出个人形。
“诶公仪将军,”裴还剑在地上站起来, “我是个男的,算了,女君用不上我,你又会生蛋、又会孵蛋,女君凭什么不用你啊?还是你不争气,要不然用得着我们在这儿吃醋?”
公仪璇哼了一声,她伸手把面具拉下来戴在脸上,冷冰冰道:“我有自知之明,不想误了女君的大事,谁像你们一样心胸狭隘,嫉妒一个外族。”
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青年魔族,都是两位将军的直系下属。他俩拌嘴,一帮人插不上话,就只能眼巴巴地在外面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冷飕飕地互相伤害,说得正酣,一个沉重的巴掌啪地一下糊到裴还剑后背上,压得他肩膀一抖,扭头一看,见到伏月天那张沉峻又冷漠的脸。
“别揪了,在魔域养盆花容易么。“他额头上的角没有收回,加起来估计有两米左右,身形高大,脸上有一道浅浅的、褪不掉的疤痕。“把我给尊主搬的花盆都薅秃了,一边儿去。”
裴还剑虽然成年了,但他还是少年身形,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往后退了两步,偷偷量了一下,比公仪璇还矮一点儿,这下子更气了。
伏月天把碍事挡路的魔赶一边儿去,才跟身后的人道:“好了,你们进去吧。”
两队人捧着锦盒走了进去,似乎将无妄殿重新布置了一番。他们经过几人身畔时,都携带着浓浓的寒气,公仪璇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这锦盒外带着封印,里头的灵气倒是没有外泄,光是这阵笼罩心头的寒意,就知道每一件都是寒冰属性的法宝法器了……看来魔域的地气确实不适合,要把无妄殿布置的跟北冥一样,才能将玄鸟蛋顺利孵化出来。
不仅要孵化,还要将这只小鸟养大一些,起码得让它换了一套雏羽。
这些散发着寒气的法宝全都放进去之后,两排侍从退出殿内,门口的卷帘落了下来,殿门缓缓闭合,连窗隙都蒙上了一层纱,连一丝光也透不进去了。
伏月天挥了挥手,在无妄殿上方盘旋的乌鸦落了下来,它一个缓冲,爪子沉沉地搭在了伏月天的肩甲上,急刹停稳,扭头看他。
“我问问你,”伏月天指了指无妄殿,“女君有没有说过要封宫多久?一直等到玄鸟孵化吗?”
乌鸦歪着头,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这一路上黎翡的嘱咐:“没说。你们就当她闭关了,有什么呀,谁家半步造化不闭个几十年关?”
伏月天磨了磨牙根,压低声音说:“净胡扯,孤男寡女的闭关几十年?孩子都能从蛋里轱辘出来当少主了。”
乌鸦道:“你看你,心思肮脏,咱们女君是那样的人吗?公仪将军,你说是不是?”
它飞到了公仪璇的肩膀上。
公仪璇雕木头的刻刀顿了一下,说:“是。”
乌鸦无语凝噎,只好道:“人家是外族嘛,按你们魔族的说法,外族不能娶过门的是吧?而且他可是无念剑尊的转世,女君虽然现下对他还不错,但哪一天想起这人以前的债来,脑子的病又犯了,把他砍了也在情理当中。”
伏月天摩挲着下巴,觉得它说得也有道理,便又放了点心,道:“鬼主呢?”
“这是白天,苍烛陛下补眠去了。”乌鸦说着说着,猛地想起了什么,忽然叫了一声,“哎哟,小布偶是不是在里头呢?”
……
无妄殿内。
封宫闭关,对于许多修士来说,将自己的洞府居所暂时封闭、不见外客,都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在修行当中获得体悟、急需参研,就是濒临突破,这是很常见的事。
无妄殿本来就阴雨绵延,封闭之后,整个魔宫被封印笼罩,血色的纹路在卷帘和窗牖上缓慢转动。而殿内中央,摆放着一件巨大的寒冰珊瑚,地面上设了一套三十六块玉珏的成套阵法,用来改变地气,创造适合孵化玄鸟蛋的环境。
床纱放下了三层。
黎翡早就脱了外袍,她穿着一件淡红的薄衫,琵琶骨上的伤疤已经结痂脱落,留下一道很浅的粉红色疤痕。她抱着怀里的一团冰凉,看着谢知寒源源不断地往里输送灵气,她已经看得有点困了。
谢道长尽职尽责地抱着玄鸟蛋,北冥太阴的气息环绕在周围。而里头的幼鸟似乎也很乖巧听话,既不躲闪、也不胡闹,就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
黎翡掐了掐眉心,倦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她的身体其实不需要睡眠,但此刻气氛太好,怀里的谢知寒又太让人放松,所以勾起了困意,她抱紧谢道长,压着他的肩膀蹭了蹭,低声:“要多久啊……”
“不知道……”他答,“总归你都动用阵法了,要是不能孵化出来,岂不浪费?”
黎翡“嗯”了一声,她垂下眼帘,又蹭了蹭他的肩膀。谢知寒肩上的衣衫被她蹭乱了,纤薄的布料扭得皱巴巴的,露出连接脖颈和肩胛骨的那块肌肤来,功法运转,每一寸皮肉都凉丝丝的。
黎九如看了一会儿眼前的嫩肉――不知道是魔族的野性作祟,还是她作为狩猎者的某种标记和习惯。这么一块光洁的肌肤,她愣是看得有点牙痒痒,也没多想,张开嘴咬住了他的肌肤。
“嘶……”谢知寒抽了口冷气,想伸手拉一下衣裳,又顿住,说,“黎姑娘……”
没等他责怪,黎翡又松开有点尖的牙齿,柔软的舌面贴了贴他肩膀上的牙印。谢知寒控诉她的话一下子断片儿了,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转回头,无可奈何地道:“你不用陪着我的。”
“我可是为了你着想,”她说着,沸热的气息扫在他被水润泽过的肌肤上,“要是没有我在,你身体里的毒素发作了要怎么办?要在那种时候维持功法运转,肯定会很辛苦吧?”
谢知寒无法反驳,他心浮意乱地呼出一口气,没有理会她。
黎九如又亲了亲他肩膀上的牙印,展开手臂抱紧他,在谢知寒耳畔跟他交谈:“无念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你注意到了吗?”
谢知寒捂住了耳根,他一被黎翡的呼吸扫到耳朵,就觉得浑身敏/感得不得了,好像身体深处不自觉地催生出毒素一样,泛着一种无法解决的痒,这种热烫的痒意几乎都渗进骨骼里了,令人难以承受。
他停了几息,才回答:“……没有。剑尊阁下来无影去无踪。”
“他是我的幻觉啊,怎么会让你感应到呢。”黎翡抱着他思考道,“难道前世今生,真的有如此大的关联?还是这其中有什么是我没有注意到的……”
谢知寒没开口。哪怕他已经回忆起了前世的一部分记忆,他早已被迫承受一部分来自于前世的爱恨、早已认清宿命的钳制,但他还是不能将无念的所作所为放到自己身上,特别是在他跟无念“见过面”之后。
剑尊跟他是有一部分相似的,比如那些信件中心心念念的“九如平安否”,那样的含蓄内敛。但他又跟自己完全不一样,倘若黎翡有一天在他面前跟其他的男人亲密,在自由的情况下,他一定不愿意在旁边看着,甚至宁肯天涯海角不复相见,孤心修道,如此一生。
谢知寒回过神来。
他耳畔还是黎翡的喃喃自语的分析,但一条坚硬丝滑的尾巴已经灵动地卷了上来,顺着他的小腿,像一条蛇似的一节节地绕过膝盖。
谢知寒咳嗽了一声,说:“黎翡。”
“嗯?”她偏头看他,后知后觉,“你叫我名字?”
身为俘虏,魔主的名字也直接叫的?好大的胆子。
谢知寒轻叹道:“对不起,女君大人。但你能不能把你的小尾巴从我腿上拿开?还有……”
他伸手伸进玄鸟蛋的旁边,把贴着腰腹的手给拎起来,放在身畔:“你能不能别一思考点什么东西,就不自觉地开始摸我?让我觉得……很紧张。”
黎翡顺理成章地道:“当然是好摸我才摸的。”
她伸出手,解开谢知寒蒙着双眼的绸带,望向他的眼睛。这双银色的瞳孔还是失神茫然的,寻找不到焦距,他睁着眼,试探地看向黎翡的方向,眨眼的时候,眼睫刚好扫过她落在眼角的指腹。
黎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如果你的眼睛治好之后,比你现在更像无念的话,我还会把它挖掉。”
谢知寒的气息迟滞了片刻,他说:“看来你现在更讨厌他了。”
黎翡放松了语气:“我还是希望你更可爱一点嘛。”
谢知寒语调有点冷地刺了她一句:“以你的爱好来说,看到可爱的东西,第一反应不是把对方撕成碎片、全都毁掉吗?”
“不是啊。”黎翡说,“想强//奸。”
谢知寒刚要顺着上面的话说下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捏了捏喉咙,咳嗽了好几声,然后道:“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
他说完就抱着玄鸟蛋挪开,系上衣带,摸索着爬下床。可惜他脚还没沾地就被骨尾勾勒住腰身,猛地给拽回去了。谢知寒的肩膀上传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把他又压回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