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他是要帮自己想,虞秋连忙道:“她还偷翻我的桌案,想翻我床头的暗格,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桌案与暗格里藏了什么东西?”
“没有什么,就是几本书和我的小册子,她应当不是想找书的,她不识字。”
“把小册子拿来给我看看。”云珩道。
他以为这小册子就是虞秋昨夜记下的府中众人的来历,想帮她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然而问出口,见虞秋神色慌张,“没什么可看的,就是、就是记账的……”
云珩疑惑,那东西不能给他看?他面上依旧平静,并不为难虞秋,下定论道:“她是想窥探你的秘密。”
“你府中出了奸细,是在你一个闺阁小姐身边,那对方的目的多半就是你,想想你有什么可让人觊觎的。对方想摸出你藏起的秘密,想让你陷入困境,那你就顺着着这思路去想,若你当真陷入那种境地,你会如何。”
云珩见她面露茫然,拿花枝在她额头点了点,提醒道,“代入你那丫鬟的身份去琢磨,若是她每一步都成功了,所有相关事物会有什么结果。”
虞秋愣愣抓住他手中的花枝,呆立着思索起来。
茶楼那次,若是被许伯骞发现了,她怕是难以脱身,彩岚是丫鬟同样逃不掉,还有……还有萧青凝,她多半会遇害。所以彩岚那么做的目的要么是想陷她于险境,要么是不想让她去救萧青凝。
当街出丑,她会成为笑柄,被人嘲笑,万一再被云珩退亲,她就更难嫁了。彩岚想要她嫁不出去。
想知晓她的秘密,想她嫁不出去,不想她与萧青凝来往,并且对她心怀觊觎。
“是他!”虞秋猛然惊醒,是余家人!
这就说得通了,彩岚整日跟着她,很少外出,接触最多的外人也就只有余家几人。
“这是你的事情,自己去处理。另外,我再提醒你一件事。”云珩站起来,看样子是要走了。
虞秋以为自己又漏掉了什么线索,眼巴巴看着他,等他开口。
云珩突然弯腰靠近,她本能地想退,但及时止住。
“事情不急于一时,细心观察,总能找出破绽。”云珩靠近了盯着她眼下,那处明显多铺了层脂粉,掩饰住不眠的憔悴,他道,“你府上没人是平江的对手,我把他留给你。所以,你给我安心入睡。”
虞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要说的是这个,茫然极了。
她这傻样引得云珩屈起食指在她额头敲了两下。
虞秋猜不透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安心许多。平江是云珩的随身侍卫,就连出入宫门都是跟着的,但凡认识云珩的人,都认得平江。
让平江跟着她,意思很明显了。
等虞行束回来,虞秋就将彩岚的事情告知给了他,虞行束为官多年,平常和气,现在自家女儿被人算计,他是怎么都忍不了的。
虞秋趁机让虞行束把府中下人全部彻查一遍,忙活了一整日,府中下人清掉了数个。至于怎么清理的,虞行束根本就没让虞秋知道。
虽有伤感,但府中叛徒被揪出,这让虞秋心中放松,一放松,彻夜未眠的疲惫感就侵袭了上来,当晚,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厢入睡,平江就将她府中的事情尽数报给了云珩。
云珩还算满意,慢悠悠洗漱后,点起了香,这次如愿见了虞秋。
他继续上一次未得到回答的问题:“这脸和身子……是否能让太子妃满意?”
虞秋:……你怎么还记得这事!
眼前的云珩仍是一身寝衣,方沐浴后的样子。久不见虞秋动弹,他好似才意识到自己这装束不妥,坐起来拢了拢衣襟。
“神仙姐姐怎么不说话?”他问。
虞秋手脚蜷缩,忍着浪潮一样的羞耻,闭眼道:“……满意,她一定是满意的……”
她怕云珩再问这种暧昧问题,赶紧把话题往正事上扯,“殿下这几日可有新查出些什么?那余家人心思多……”
“在查。”云珩道,然后顺着她的话茬道,“竟然敢打太子妃的主意,余家人野心是不小。”
虞秋不知道这话怎么又绕到她身上去了,怕云珩误会,急道:“余家几人的行为与太子妃无关,太子妃心中是只有太子一人的,绝无二心!”
“上次神仙姐姐那般贬低太子妃,我还当神仙姐姐是不待见她。”
虞秋:“……你想多了。”
怎么会有人不待见自己呢,她那不是被迫的吗!
虞秋一直想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奈何云珩不配合,张口闭口全是太子妃。
“太子妃性情纯真,我很满意,就是有一点贪玩,竟然买通算命先生戏耍我。”
虞秋脸倏的红了,原来那事被他看出来了啊……
“她这样对我,我要吓一吓她。”
虞秋心慌,云珩那吓人的手段太可怕了,她到现在想起那句“抓到你了”还心有余悸。
她强装随意地问:“殿下要怎么吓她?”
云珩对着她笑,道:“偷看她的小册子。”
他才不信虞秋那小册子里能有什么秘密,随口说来吓唬她的,可是虞秋当真了。
她怔住,而后迅速下定决心,等她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小册子全部销毁,重新写一份,全部写上对云珩的称赞和关怀。
“神仙姐姐有所不知,她有一份小册子,藏得紧紧的,不给贴身丫鬟看也就罢了,竟然连我也不能看。”
“我是她未婚夫君,有什么秘密是要瞒着我?我思来想去,怀疑她那小册子里藏着的其实是……”
虞秋的心高高提起,咚咚乱跳。
云珩看着她握紧的双手,缓慢而清晰地说道:“……春宫图。”
虞秋:“……”
“我那太子妃恨嫁,白日里百般撒娇不舍得我走,晚上还躲着人偷偷看春宫图。”
第30章 心颤
虞秋攥紧了的两只手, 微微颤抖。她磨着牙,忍了又忍,她现在是神仙姐姐, 不是虞秋, 不能出言解释。
忍不住了!
“你怎么能这样无端揣测?倘若传出去了,你让别人怎么想她?”虞秋恼羞极了,语气几乎控制不住。
云珩不急不缓道:“孤是信任神仙姐姐才把这事说出来的。”略微停顿, 他又质疑道, “神仙姐姐不会把这事告知他人,故意毁坏太子妃的名声吧?”
虞秋噎了一下,放在膝上的手死死抓着衣裙, 用力到指骨关节泛白,含恨道:“当然不会。”
“那便好。”云珩神色放松,继续道,“说起来孤近日总是被太子妃牵动心神, 若非实在无人可说,也不会找神仙姐姐倾诉。”
虞秋想劝他把精力全放在正事上, 不要总惦记着儿女情长了,又怕他真的听了话不管自己。
为难了会儿, 她咬牙认下了这个聆听者的身份。
不就是听云珩说说他是如何被自己牵动心神的吗,那就听好了,就当那个太子妃是陌生人, 与她没有一点儿关系!
虞秋不吭声, 握紧的手松开, 深呼吸静下心来。
云珩没想到她这就冷静下来了, 双目一眯, 继续道:“我那太子妃有趣得紧, 性子平,胆子特别小,一遇上事就手足无措,总想扑进我怀里。”
虞秋敢发誓她没有,连想都没想过!
“我教她顺藤摸瓜找奸细,她哭哭啼啼说学不会,她自己顺着我衣袖摸上我手臂,这倒是无师自通,抱着就不撒手了。”
云珩有条不紊地说着,一心二用,他觉得梦中唯有一点不好,就是垂纱遮面,让他无法看见虞秋怒而不敢言的表情。
“我觉得在府门口那样亲密不好,想把手臂抽出来,她嘟囔着不依。我往后退,她就泪汪汪地看着我。神仙姐姐知晓我那太子妃有多娇美动人吗?她一冲我撒娇,我骨头都软了,如何能拒绝她?连最得用的侍卫都留给她了。”
云珩编起故事气息都不变一下,一句接一句,说的比真的还真,也就虞秋是当事人了,不然她怕是会被骗过去。
就因为是当事人,她又羞又恼,她是求过云珩,搂过他手臂,但那绝不是撒娇,绝没有这样黏黏糊糊!
虞秋觉得云珩是被情爱冲晕了头脑。
完全看不出,他在外面人模人样,其实心里全是你侬我侬的情爱。若是被那些古板朝臣知晓了,恐怕要联合请命废掉这个太子!
她得给云珩泼一盆冷水,让他头脑清醒一点。
“太子妃那是遇上了难事才不得已央求于太子的,可未必就是真心。”
此言一出,云珩沉默下来。
四下皆静,虞秋有点得意,让你瞎想,这下戳到你痛处了吧,看你还胡言乱语不。
过了会儿,云珩沉沉开口,道:“神仙姐姐说的在理,我细想了下,从圣旨下来我去见她开始,她态度就很疏远,还想骗我她克夫,直到知晓她那丫鬟不怀好意,她才开始亲近我。”
虞秋心中咯噔一声,连忙补救,“她、她那是娇羞……”
“神仙姐姐不必安慰我。”云珩摆手,声音格外的平静,“她想要我多去探望她,可是我昨日去了,她并未见惊喜,全程只与我说府中丫鬟的事,连一句关怀的话都没有说。更别提她答应过的荷包了,果真全是哄我的。”
“她只是利用我,并非是真的想做我的太子妃。”
虞秋急得快要冒汗了,她怎么就忘了云珩那脑子了。那一句话点醒了云珩,这下完了,什么心思全被看出来了。
“不是这样的,她、她那是被府中事占据了心神,那事解决之后肯定满脑子都是殿下。”虞秋磕磕巴巴地解释,“荷包会绣的,她不会忘的……”
什么荷包啊,她有说过要送云珩荷包吗?
不管了,先应付过去吧。
“她或许是在想绣纹呢,不知道殿下喜欢什么样式的,她不好擅自下手啊。”
“我是没说,可她也没问。”云珩眉眼冷淡,“归根结底,还是不在意吧。”
虞秋结巴道:“那不是羞涩吗……她是姑娘家,要脸面的……”
云珩合上眼,不再言语。
虞秋看着他,等他开口等得心焦,就怕云珩真的伤心了不给她做靠山了。对了,许伯骞的事还忘记与他说了!
虞秋想哭,早知道就由着他说了,看春宫图就看了,撒娇就撒了,又不会掉一口肉。
算了,豁出去了,脸面什么都不要了,反正也没人会知道,先把云珩哄好了再说。
“太子妃她是真心的……”虞秋气沉丹田,忍着巨大的羞赧,掐着手心道,“我方才掐指一算,太子妃她真的、真的看了春宫图,她整日惦记着太子,还、还做过那种梦……”
云珩睁眼,抬手掩唇遮住笑意,轻咳一声,问:“梦中人是我吗?”
虞秋彻底放弃了矜持,自暴自弃道:“是,是太子,是她主动缠上去的!”
云珩几乎忍不住笑,他也是没想到当时那一出“春药”的戏码竟然还能有后续,这收获,可远不是盆满钵满能形容的。
这个太子妃简直是个活宝,他好想强行掀开她的帷帽,把她搂进怀中揉揉她红通通的脸。
他只碰过一次虞秋的脸,也是那次醉酒,虞秋晕乎乎的倒在他怀中,脸颊从他唇上擦过。
时间太短暂,他只觉得唇上一软就什么感觉都没了。
那是一张鹅蛋脸,稍显圆润,白里透红,想来咬一口,就能留下一个印子。
他真敢咬下去,虞秋估摸着也不敢不让,一定又用那水汪汪的眼睛求饶地看着他。
云珩脑子里无法控制地旖旎了一阵,注视着虞秋的帷帽,眉眼带笑道:“看来是我多想了,我的太子妃对我有万千柔肠,只是脸皮薄羞于言说。”
虞秋认命地点头。
“她对我情深意重,我自当好好护着她。”
虞秋振作起,脊背挺直了,注意力集中,眼睛一眨不眨地透过垂纱看着云珩。
“她府中出了点事,这几日怕是有些忙碌,我暂时不去扰她,先让她歇个几日。”云珩娓娓道,“她没什么脾性,长得那么美,总是惹人觊觎的。我把平江留给她了,算是一面盾牌,但还不够,过几日,我再给她送去个人。”
“谁啊?”
云珩摸着下巴笑,“能让她在京城为非作歹、什么世家公子和小姐都不放在眼中的人。”
虞秋精神振奋,能不把世家公子放在眼中,那她就不用怕许伯骞了。可是除了云珩本身,他手底下还有这种人吗?
她想继续追问,云珩已道:“今日就到这里,该安神歇息了,多谢神仙姐姐愿意听云珩倾诉。”
“不妨事。”虞秋一听他提那“倾诉”就手脚僵硬,知晓这梦是要结束了,强迫自己把杂乱的念想抛出脑海,匆匆叮嘱道,“太子还是要以大事为重,不能总顾着儿女情长……”
“谨记神仙姐姐教诲。”云珩前一句才谦逊地这么说道,立马又自言自语,“过几日去见她,她该已经开始绣荷包了吧,一定很想念我,说不准一见面就冲进我怀中喊好哥哥……”
虞秋:……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抠出去啊!
这一觉虞秋睡得很沉,醒来后浑身软绵绵的,又躺在床上赖了会儿才更衣。
她先是把锁上的小册子全部烧掉,然后重新写了几页,写满了云珩的名字。接着喊来平江,让他去找了躺云珩,问云珩喜欢哪种样式的绣纹。
平江送来传话:比翼鸟。
还特别说了要两个荷包,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虞秋叹气,自己找的麻烦,乖乖给他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