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现在是在……”沈容玉问，“怨我……没有救你吗？”
季青琢摇了摇头。
“那少奶奶想要我怎么办呢？”他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
季青琢张唇，唇上伤口裂开，有淡淡的血痕掠过。
她还是说话了：“离我远点。”
这一句话在沈容玉的意料之外，他救她于危急时刻，她应当对他感激涕零，对他无限依赖才是。
但是她说……理她远点？
沈容玉手里的药瓶被丢下，他转过身去，准备离开这里了。
季青琢将他丢在床上的药瓶拿了起来，倒了一点抹在唇上，被沈容玉划破的唇瓣倒是好了很多，不疼了。
“我走了，他再回来怎么办？”沈容玉背着身子问她。
“那我就死了。”季青琢的声音淡淡。
她的指尖蘸着散发苦香的药水，按在自己的伤处，仿佛在给自己上妆。
“你自己玩。”她说。
沈容玉的唇瓣微颤着，他清楚地听到了他这边的系统提示：“角色抽离度，百分之七十五。”
某种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拦不住了。
但是她该死的，竟然还是保持着百分之九十多的角色抽离度。
“你说要带着我。”沈容玉说。
“我确实说过。”季青琢的声音平静，“我会尽力活下去，能活下去，我就带着你，活不下去，你就自己玩，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现在她几乎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了，冷静无情，在方才濒死的一刻，她已经对什么组队不抱什么希望了。
她能看出，沈容玉不是马上过来救她的。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主动呼唤人，盼着某一个人会过来，他们是队友，不是吗？
他救她，她会感谢他，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更好些。
“这只是道理吗？”沈容玉问她。
“不是道理是什么？”季青琢躺了下去，“小玉，决定权在你。”
沈容玉走出内室的屏风，他没有离开季青琢的房间，即便不久之前险些将她吃了的人就是他自己，但他现在似乎真的担心这里再突然出现一个食人的恶魔。
他靠在了外侧的榻上，没再说话了。
季青琢将药瓶放在桌上，发出清脆声响。
她裹着被子，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她在枕边的纱幔上看到了自己新阶段的剧本。
“季大小姐被她已经死去的夫君沈容玉误会与府中仆役私通，沈容玉不知小玉的存在，只以为季青琢编撰出一人的名姓来保护那与她私通的奸夫，一时气急，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他并非被囚于院里天真无害的沈家大少，自死去为鬼之后，他已经杀了许多生人。季大小姐险些被沈容玉杀死，她受了伤。”
“在即将死去的前一刻，被季青琢求救声呼唤的小玉这才抵达，沈容玉消失在原地，而季大小姐似乎因此事，似乎也与小玉有了罅隙。季大小姐冰雪聪明，她看出小玉并未第一时间来救她，而她自己对小玉似乎也并无此意，只道二人今后要保持距离。”
“同一时间，异变在沈府里各处发生，府中许多人凭空消失，睡眠的床榻上留下骸骨与血迹，而每一个失踪现场，都有当初沈老爷消失时一样的血脚印――绣花鞋踩出的血脚印。”
“此时究竟何人所为，府中议论纷纷，季大小姐是否也是遭遇了类似的意外，只是侥幸死里逃生呢？她与小玉又是否能冰释前嫌？前路迷茫，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选择而已。”
季青琢看着这串剧本，沉默了一下，只打了个哈欠。
白日来临，沈容玉已离开了房间，他在院中皱着眉头看着那只黑猫。
“你这个剧本，写的什么东西？”沈容玉今日的心情明显很差，声音都含着一丝烦躁。
不久之前的他，分明是一副面对困兽的捕猎者姿态，现在却有些迷茫。
“她就是这么想的呀，她那么聪明，难道你以为她一点察觉都没有吗？”黑猫用爪子捂着自己的嘴巴笑，“倒是主人你要注意了，这个百分之七十五的角色抽离度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数据出错了而已。”沈容玉别开脸去。
“主人，你是深渊里最脏的污泥，如果连这污泥也能开出花来，我会很惊讶的。”黑猫怪笑着说道。
沈容玉又将它的尾巴拽住了。
“为什么不吃了她呢？主人？”黑猫挣扎着，但还是大声质问着他，“那么好的食物，纵然她确实腐朽不堪，但她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极富营养！”
“你都咬开了！”
“为什么不吃了她？！”
“为什么不……吃了她？”
“吃了她，不好吗？”
黑猫诡异的呓语不断重复着，撞入沈容玉的耳朵里。
他轻巧地将这怪家伙撕成了两半，但那询问变成两道一模一样的声音，还在吵着他。
“这不是你可以管的事情。”沈容玉将断成两截的黑猫丢了出去。
此时，季青琢推开了门，她的面色苍白，身体还有些虚弱。
她的体质很差，昨晚的刺激根本承受不住。
“少奶奶，早。”沈容玉回过神来，微笑着呼唤她，仿佛昨晚的意外不曾发生。
季青琢沉默着点了点头，她将和直播设备打开了，她的情况吓坏了观众们。
【主播这是怎么了，昨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这就是高阶副本啊，到后面会越来越难的。】
【我看咱们主播这个萌新的样子，估计要不了多久就……】
【楼上用户已被管理员永久禁言，请文明发言。】
沈容玉靠了过去，柔声问她道：“少奶奶是要去看府上昨晚发生的怪事吗？”
“嗯。”季青琢声音淡淡，她从沈容玉身边走过，姿态依旧疏离。
第82章 恐怖游戏boss×新手玩家（十四）
季青琢往前走去, 兀自推开了院门，沈容玉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语。
他刻意放慢了步伐, 没有追到她身边。
但季青琢明显没在意他是不是没有跟上来。
她准备先去死了的的芳馥那里，是的, 在副本开始第一天，喊她大小姐的那个侍女芳馥昨晚死了。
季青琢知道昨晚沈容玉要杀自己, 她在思考，那个沈容玉是不是要杀其他人。
她往芳馥所居的小院里走去，而消失很久的沈容玉不知何时又追了上来。
老实说，有他在身边, 季青琢更放不开手脚，她的呼吸乱了一点点，有些紧张起来，这是她与其他人靠得太近时候的表现。
“少奶奶，我消失那么久，你也不想着去寻我？”沈容玉站在她身边，低声说道。
“嗯？”季青琢只应了一声，这个疑问里蕴含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她根本没发现沈容玉不在了，她不在意他。
“少奶奶，真是冷漠呢。”沈容玉的嗓音含着些许幽怨。
“你第一天认识我？”季青琢回答道。
沈容玉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季青琢很聪明，她虽然尚未发现真相, 但多少也察觉到什么了。
沈容玉没有再言语, 只跟在了季青琢的身边。
芳馥作为府中的下人, 没有自己单独的房间, 她与府中另一位也是玩家所扮演的丫鬟同住一间。
两人的生活空间用一扇屏风隔开, 此时，这扇绘着雪地红梅的屏风上沾满了血迹。
芳馥与沈宅里的另一位丫鬟，一起死了。
在地上，有两道延伸而出的血脚印，这血脚印小巧玲珑，只有古代女子才能穿得进如此小巧的鞋子。
季青琢一见那鲜红的颜色，便别开了目光，她注意到屏风上的血迹是从下到上溅出的。
她无法去查看骸骨的情况，死去玩家的床上沾满了血迹。
但是她想去看看她们留下骸骨上是否有与自己身上相似的痕迹，昨晚的沈容玉是如何伤人的，她记得很清楚。
守在她身边的沈容玉察觉到了季青琢的意图，他仿佛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他问季青琢：“少奶奶，你要我帮你去看看骸骨的情况吗，我看你这眼睛，似乎不怎么能见这血的颜色。”
季青琢沉默着摇了摇头，沈容玉静立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他自己走向芳馥的骸骨，打算先帮季青琢象征性地看看――他不用看，也知道昨晚是谁动的手。
他们杀人，根本不会留下痕迹，在深渊副本里，他们在瞬息之间就能夺走人类性命，刻意留下痕迹，完全就是一种恶趣味。
同样，沈容玉昨晚要食用季青琢，根本不需要吻她，但他那个时候，就是很想先从她的唇瓣开始食用。
季青琢凝眸看了一眼沈容玉的动作，她想，她不需要他的帮助。
她转过身去，朝另一侧的丫鬟床榻走去。
其实在今晨开播以来，她直播间里的观众一直没有注意到她的状态，待她现在正式抬起头来的时候，观众们才发现她唇边的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主播这是状态不好，没想到主播居然受伤了？】
【她昨晚也遭到了袭击吗？这也太可怜了，主播加油啊。】
【不是，我记得主播不是不太能看血的颜色吗，她怎么直接过去查看现场了？】
季青琢的视线一触及那鲜艳红色，便觉得自己的眼眸酸涩，她强自忍下自己眼睛的不适，自己去认真查看这名丫鬟留下的骸骨。
骸骨的末端，还粘连着一些血肉的组织，季青琢就这么看着，也觉得自己的眼底灼烧起来，但她没有闭眼，反而是继续认真查看白骨上的痕迹。
果然，在白骨的末端，有一些小小的齿痕，似乎是肉食动物留下的痕迹。
这与沈容玉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截然不同，沈容玉那时候吻她，他的舌尖上层叠的、鳞片般的倒刺，这样的形态在自然界中都难以找到类似的存在。
但是，根据这小小的齿痕，季青琢完全可以推断出杀死她们凶手的情况，凶手很有可能，有着一只猫似的体型。
猫……季青琢的眼眸注视着那鲜红的颜色，陷入了沉思，她的眼睛愈发灼痛，自己也没有发现。
那边沈容玉装模作样检查了很久，就在他注意到黑猫一不小心留下的齿痕，准备去找季青琢汇报消息的时候，他转过身，便看到季青琢定定看着床榻上漫开的一大滩血迹。
“少奶奶，你在做什么？”沈容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得转过身来。
季青琢的眼眶已经发红，她的眼眸里盈满水光，这就是她注视这种鲜艳颜色的代价，若是再看久点儿，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你和我闹脾气，也不用这样。”沈容玉的大掌覆上的眼眸，让她将眼睛闭上。
季青琢小巧精致的面庞被他的大掌盖着，发出的声音也带着嗡嗡的回音，她疑惑地问：“我与你闹什么脾气？”
是的，她确实没有闹脾气，从今晨开始，她的角色抽离度还是昨晚的百分之九十一，她的心绪一直很平静。
反倒是沈容玉自己，他在看到季青琢发红眼眶的时候，自己的角色抽离度又降低了三个点，变成百分之七十二。
“你若再如此……”沈容玉松开她，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季青琢转过身去，此时，在那溅满血的屏风上，又出现了新的剧情。
“现在，沈府里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数次诡异事件的发生，让府中人高度紧张。意外频出，不是鬼怪所谓，就是府中人有内鬼，出于不知名的原因，所有清醒着的府中人都觉得此事是他们中有人刻意制造。”
季青琢看到这段剧情，反应过来，她知道了之前片场守则的提醒，片场守则说这个剧本里不可能有鬼怪的出现，她并不觉得此事不是鬼怪所为，毕竟片场守则不能全信，而且……她的鬼夫君沈容玉，那可是实打实的恶鬼。
但她知道，他们这些玩家中间，有很多人都向相信片场守则的引导。
“于是，勘察完现场的玩家聚在一起，打算进行新一轮的组队，顺便互相观察一下，到底谁才可能是他们中的凶手。”
季青琢确信凶手不在人类之中，她记得自己在沈府里是见过一只猫的，沈容玉曾经抱着玩的那只黑猫……
她往外走去，打算按照剧本，去演一演被蒙在鼓中的无知人类。
但站在她身边的沈容玉看着屏风上的“新一轮组队”这个字样，陷入了片刻的静默。
他决定找个机会去找黑猫算账，现在季青琢一定想要把他甩了。
院外，已经有几位玩家三三两两地在议论着昨晚发生的事，有些原本是组队伙伴的玩家分得很开，显然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副本里发生的一些事，让他们开始互相猜忌。
当然，也有一两位玩家形单影只，因为他们的队友已经死了。
府中的表妹，她在一开始就失去了自己的表兄伙伴，在看见季青琢过来的时候，她迎了上来。
“少奶奶，你看出什么来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季青琢。
季青琢沉默了一下，她现在要表演的是不明真相的普通人，但她知道凶手可能是谁，碍于剧本的缘故，又不能说出来，只能抿嘴不言。
“少奶奶，我表兄死了，这府里的下人我都不太信任，我……我能搬到你院里居住吗？”表妹问季青琢道。
在得知要重新组队之后，她决定过来找季青琢抱团，在她眼中，季青琢是没有队友的。
季青琢瞥了她一眼说道：“我院子里有鬼。”
“没有鬼的，这一切可能都是我们太害怕产生的错觉。”表妹摇摇头，“拜托了，少奶奶，请让我和你一起吧。”
或许是表妹的哀求声太真切，季青琢愣了一下，她这一次竟然没有马上拒绝。
沈容玉看着她，他走上前去，将季青琢的手拉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