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那个时候又同在一个社团,余檀和陈珍的接触难免多。
多年时间不见,余檀回忆起陈珍时,依然会想起她那标志性的笑容。
那时候余檀知道陆彦有女朋友,还特地偷偷跑去大教室看过陈珍本人,一睹庐山真面目。
陈珍的嘴角有两颗梨涡,每次一笑,双眼弯弯成月牙。她那张脸圆圆的,不过就巴掌大,最喜欢绑丸子头,青春又有朝气,可爱到不行。
余檀从未有过要把陆彦从陈珍手中抢过来的念头,当下也只是感慨:学姐真的好可爱啊。
陆彦外型成熟稳重,陈珍娇小可人,两个人站在一起别提多有cp感。
知道陆彦有女朋友,余檀便很有分寸地和他保持距离,即便心里对他万分崇拜。倒是因为在学校被陈珍照顾,所以和陈珍成了好友。
陈珍是学生会成员,在得知余檀那位奇葩室友的所作所为后,主动帮忙申请更换寝室,调节关系。
事实证明,人和人之间的确是有差距的。在陈珍的帮助下,余檀换了寝室,再不用和那个奇葩室友待在一起。
余檀打心底里感激陈珍。
大三时,陈珍忽然向陆彦提出分手,与此同时出国做交换生。
余檀得知后特地去找过陈珍,一方面是想帮陆彦挽留,另一方面她也舍不得。
那天她们两人一手捧着一杯奶茶沿着校园主干道慢悠悠地走,晚风轻拂,陈珍侧头一脸俏皮对余檀说:“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喜欢陆彦。”
余檀心底一凛,慌乱解释没有想过插足的想法。
陈珍说她知道:“事实上,感情上的事情冷暖自知,我对陆彦真的没有什么感觉了。这么说可能有点自私,但我认为学业远比感情重要。”
余檀沉默,她嘴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她没有任何资格去做任何评论。
倒是陈珍对余檀说:“暗恋很辛苦吧?喜欢的话就要大胆去追求呀!我已经和他分手,你不要有所顾虑。”
余檀一张脸涨红,面对如此坦荡真诚的陈珍,她彻底丧失语言表达能力。
陈珍出国那天,余檀去机场送行。
带着一身甜甜蜜桃香的陈珍用力抱了抱余檀,对她说:“以后什么需要学姐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小余,我真的蛮喜欢你的。”
而现在。
余檀想起昨日机场那一幕,又想起陆彦那些发给昔日初恋的短信,很难对陈珍再有多好的印象。
余檀不知道陈珍这个时候约她是何种目的,是真的祝福还是为了炫耀自己白月光的地位?
不管何种原因,余檀还是同意了和陈珍的见面。
虽然在此之前余檀早已经见过陈珍,就在机场。
在谢之煜的安排下,客房部送来了满满一推车的食物。余檀挑了个蛋黄酥,一边吃着,匆匆忙忙又是去找衣服,又是去找鞋。
这里到处都是谢之煜的气息。
偌大的总套衣帽间里整整齐齐码放着谢之煜的衣物,像极了金光闪闪的奢侈品店。好奇拉开抽屉看了眼,竟然是贴身的内裤,余檀匆匆合拢的同时只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青春期以前,谢之煜和余檀差不多身高,所以余檀老是拿他的衣服穿。谁知道后来的身高窜得比猴还快,高中一次体检他量身高时已经有一米八六。
余檀是自打初中后就一直维持在一米六.四,这么多年了,多一厘米都不肯长。
那双磨破余檀脚后跟的双高跟鞋被她从垃圾桶里找到,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扔的。她拿着手机蹲在地上,噼里啪啦给谢之煜发短消息。
余檀:[赔我鞋。]
谢之煜几乎是秒回。
他发回来语音,背景有觥筹交错的声音,还有他那堪比广播剧男主的低沉声线:“要鞋没有,要人有一个。”
余檀:[滚。]
谢之煜随之又发了条语音:“干净的衣服在床边。”
一套全新的休闲套装果然放在床边。
不知道是否谢之煜准备,不过审美没得说,关键是鞋码也完全适合余檀。
余檀的酒醒了八.九成,头还有些疼。
约定的地点就在云天府隔壁的商业街,余檀步行过去不用三分钟。
再见面,陈珍的变化说大不大,褪去学生时代的可爱,现在有了成熟女人的韵味。可是她一笑,嘴角那两颗梨涡瞬间加一层低龄滤镜,还是那么甜。
“先说好,我并不是来恭喜你的。”陈珍开门见山,嘴角带着笑意。
余檀根本笑不出来。
陈珍递给余檀一杯草莓口味奶茶,扬扬眉:“边走边聊?”
余檀接过奶茶,缓缓跟随陈珍的步伐:“你想说什么?”
陈珍看着余檀:“你确定要和陆彦结婚?”
余檀蹙眉:“你什么意思?来落井下石吗?”
陈珍举手做投降状:“我绝无此意!”
她说完将自己的手机解锁交给余檀:“这是陆彦给我发的消息,我本来想当做没有看到,但想想,这样对你不公平。”
余檀接过手机,垂眸瞥了眼。和她在陆彦手机上看到没有什么不同。
基本上都是陆彦单方面发来消息,陈珍并没有回复。
余檀把手机还给陈珍,冷静道:“这些我都看过了。”
“你都看过了?”
“嗯。”
余檀把在订婚宴上发生的事情大致跟陈珍说了。
很奇怪,明明对陈珍略有排斥,可内心深处,她竟然无条件将所有透漏。
陈珍闻言欣慰一笑:“那看来,我的确得恭喜你!这种狗男人,多跟他在一起一秒,都是在浪费生命!”
余檀不解地看着陈珍:“……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
“可是,我昨天看到你和陆彦在机场。”
“嗯,是的,是我主动找他,希望他不要再来骚扰我。机场人多嘈杂,我推不开陆彦的禁锢,给了他最后一点颜面。”
那年分手后陈珍和陆彦还有保持一些联系,因为她并不想将关系弄僵。可是后来陈珍实在受不了陆彦每天的短信轰炸,便将他拉黑。
陈珍出国好几年,几个月前才正式回国,也是在这个时候和陆彦重新联系,再次添加好友。毕竟过去多年,仅仅因为老友关系,想着日后会有个照应才会和陆彦有联系。
“但噩梦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陈珍对余檀说,“你也看到了,他隔三差五就给我发消息。一开始我以为他早就跟你分手了,后来才知道根本没有。他一边和你恋爱,一边来撩我。”
得知此事,陈珍风风火火的性格也坐不住,直接去找陆彦面谈。
她承认,自己有那么一刻被陆彦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可转念一想不对。
“你的未婚夫今天跟你订婚,却还在给他的前女友发那些短信。换成是我,估计恶心到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余檀喝了口裹着沙冰的奶茶,身上起了一层凉意。
她其实算是个乐天派的人,有什么难过的事情睡一觉再起来心情能好一大半。醉酒后再苏醒,有关订婚宴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
经由陈珍这么一提醒,余檀再次陷入一种无尽的悲愤中。
六年的青春喂了狗。
陈珍说:“我本来并不想掺和别人感情的事情,他要发消息随便他发,我直接屏蔽当没看到就行。可是我今天思来想去,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你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说完,陈珍郑重呼了一口气:“妈的,说出来就爽多了!”
虽然余檀早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但还是感谢陈珍。
两个人依然一人手捧一杯奶茶,像是那年在校园,她们两个人还是学妹和学姐的关系。
陈珍说:“Girls help girls.”
她拍拍余檀的肩膀:“其实我还是很欣赏你身上那股敢爱敢恨的劲儿。小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余檀麻木地扯了扯嘴角,点点头。
有人给陈珍打电话,她接听后对余檀说自己有事得先走。
等陈珍走后,余檀便捧着奶茶一个人在步行街慢悠悠随着人流走。
没有不目的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光影在眼前成了泡沫,似有什么在身体里等待爆破,压抑到让人无法喘息。
绕了一圈,余檀独自一人坐在酒店前的广场石板凳上,低下头,周围的热闹成了虚幻的陪衬。
这个季节,池塘里的荷花本是开得正盛的时候,但因为太阳落下,它们纷纷闭合。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余檀眼角滑落,她快速抹去,不想承认自己的脆弱无能。
发现陆彦那些短信的时候她没哭。
主动宣布退婚的时候她没哭。
喝醉酒时她也没哭。
不就是一个狗男人,有什么好哭的。
余檀,你他妈醒醒吧。
可是现在她真的忍不住了。
就哭这么一回吧,小声一点,在黑暗中低下头,没有一个人会发现。
余檀冰凉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眼泪越流越多,怎么都止不住。
她憋着声,身体在颤抖。
越是不想发出声,呼吸越是急促。
一抹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余檀面前,遮挡住眼前本就微弱的光,她没有察觉。
一直到那股淡淡的青柠气息袭来,余檀下意识抬头。眼睛让泪水侵占,她只模糊看到一轮熟悉的身影。
“是我。”
谢之煜俯身半蹲在余檀面前。
他褪去西装,白衣黑裤皮鞋,一身的矜贵。却以这样臣服的姿态面对她,满脸蕴着不忍。
不等余檀说什么,谢之煜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抱婴儿的姿态,他从不曾对任何人有过的温柔,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他下巴贴着她的额角,低声细语地哄:“哭吧,在我怀里你可以哭大点声。”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想破坏氛围的,不过……
等到以后谢之煜床上说这句话又是另外一种态度了哈哈哈哈
第11章 烟花
余檀一直不是爱哭的女孩,她从小就不娇气。
杨老师说,她刚把余檀生下来那几天,就听整个妇幼保健院住院部婴儿哇哇的哭啼声,这个哭完那个哭。也就余檀,每天喝了奶就睡,睡醒了又喝奶,乖得不行。
余檀打小就不哭不闹,一周岁刚学走路那会儿自己摔倒了爬起来,自己给自己呼呼手,愣是一滴泪都不掉。
四五岁时最调皮的年纪,余檀跟同龄的男孩打架眼角划出一道长长血痕,她没记起疼,光顾着跟人斗嘴。
谢之煜初见余檀那天,正巧就看到余檀在跟人打架。
小丫头穿着一条樱桃印花小裙,扎着高马尾,一张清秀瓜子脸,瞪着一双大眼怒骂一位同龄男孩:“你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本事!别以为女孩子都是好欺负的!我今天要打到你满地找牙。”
话说完就一拳头砸在人脸上。
谢之煜印象最深的是小学四年级那次竞选班干部,余檀信心满满上台演讲,最后得到的票数却远不如人意。这件事让她失落许久。一向精力充沛的小丫头像朵缺水的小喇叭花,蔫了一整天。
放学回家,余檀背着厚厚的书包走在前面,她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哭得无声。
谢之煜到底没忍心,走到她面前晃了晃自己刚得到的限量款游戏机,问她:“要不要玩?”
余檀吸吸鼻子,豆大的眼泪滚下来,带着哭腔问谢之煜:“我是不是很差劲啊?”
谢之煜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他自幼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一来是有先天优渥的条件提供,二来他也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
看到余檀的眼泪,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会手足无措。
那瞬间想给她擦眼泪,想安慰她,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只要她别哭,让他做什么都行。
下一秒却见余檀将眼泪一抹,瞪着红红的眼威胁他:“谢之煜,你要是跟我妈说我今天哭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之煜不明所以:“为什么不能和杨老师说?”
余檀吸吸鼻子:“我妈说哭是懦弱无能的表现,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别人嘲笑。”
九岁的谢之煜蹙着眉,模样凌厉:“余檀,你以后想哭可以在我面前哭,我不会笑话你。”
余檀一直知道的,谢之煜这个人说一不二,他说了不会笑话别人就不会。
于是,谢之煜这句话便成了余檀的资本。
好似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愤怒、无能为力全部发泄哭出来。余檀埋在谢之煜的怀里,先是小声抽泣,接着放声大哭。她无处安放的手紧紧攥着他衬衫衣襟,也不管自己的眼泪鼻涕会不会让他嫌弃。
广场上人来人往,谢之煜高大的身躯抵挡那些异样目光,他轻抚余檀的长发,顺便解救那件被蹂.躏不堪的白衬衫。
余檀小小的手被迫改为抓紧谢之煜的手指,完全无意识的行为,却叫某人身子一僵。
他的手大她许多,轻而易举便能将她包裹。
带着试探、摸索、小心翼翼,谢之煜悄无声息地用指腹触碰余檀的手背。冰凉的手背,似乎急需温暖。继而他缓慢地、努力地将她的手收拢在自己掌心。
哭够了,哭倦了,哭累了。
余檀的抽泣声越来越小,脸还埋在谢之煜怀中,肩膀轻轻颤动。
眼看着怀里的人终于不哭了,谢之煜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落地。
他轻轻拍拍她的后脑勺,调侃的语气:“再加上这件沾了你鼻涕的衬衫,说说吧,你要拿什么赔?”
余檀低落的情绪瞬间被打断,下意识推开面前的人:“谢之煜!你真的很不解风情!”
谢之煜微扬眉,轻松慵懒的姿态,干脆在她身边坐下,敞着双腿,一只胳膊挂在椅背上。
他视线望向酒店高楼的玻璃,看不清宴会厅里的踌躇交错,亦感受不到那里的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