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腕,被他牢牢揆住,下坠的势头,也因他的用力一握缓了一缓。就在这一瞬,她体内的金解异力竟然不受控制的越限而出,在她身周形成一道强大的金色护盾,将他的手重重弹开,而她,也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坠去。
情急间,他再也顾不得许多,随即纵身跃入黑渊。东方见状,忙扳动机关,合上屏前翻板。
陆继死里逃生,自是喜不自胜,正要向东方道谢时,却见东方面色阴冷,一脸不悦。
“东方大人……”
“陆继,你太不自量力了,这两个人你也敢偷窥?”
“大人,那男的根本就不是祀狼雪,我也是刚刚偷听了他们谈话才得知的。”
东方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管他是不是祀狼雪,一但让主人知道我们打着‘凭君如意楼’的名号私制赌契,大家都别想活!”
陆继顿时媚笑道:“大人英明,是小的不自量力!”
“少拍马屁,你为我惹的祸端还少吗?”
陆继笑嘻嘻道:“有了这房中的女王绣像,但凡那些对我们有疑问想见楼主的人,都在女王的绝世风姿中见了阎王,还是大人有办法,小的佩服得紧呐。”
东方面上露出一丝得意笑容,“听说这里的机关是专门为对付那个人而设,皆是毫不留情的杀招。”顿了顿他又感叹道:“主人倒底还是不能释怀啊……”
陆继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却也不敢多问,当目光落在绣像上,忍不住又笑道:“刚刚那名女子,倒也有几分女王的神韵……”
东方冷哼道:“就算是女王亲临,那又如何?你我既然已经做了这种杀人灭口的买卖,难道还要去追问死者是谁吗?”
陆继忙点头称是,因怕房间主人突然到来,两人不敢再多作逗留,将房中一切恢复原状后便匆匆离开。
瞬间的慌乱过后,紫已定下神来,黑暗中,身体虽极速下坠,体内的真息却已自然运转,金精灵护体之盾应运而生。不等她弄清楚状况,玄同已于电光火石间再次将她拽住,魔罗天章亦挟雷霆之威强势出体,“噌”一声插入坚硬的岩壁。
鞯慕鸸猓映出壁上一深青色苔藓,抬头,机关盖板已被东方紧紧关上,低头,深不可测的黑渊如同巨兽张口,潮湿腐臭的气息扑鼻而来。
紫深深吸了口气,元素咒诀顿起,身侧岩壁在咒力作用下渐渐凹陷,片刻不到,已在壁上弄出一个可容两人暂时栖身的凹壁。
一个小小的化泥咒术,对平常的紫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但她怀孕后身体变弱,危急关头强行动用元素力量,顿时只觉晕眩气喘,差点背过气去。
“儿,住手!”见她还要再启咒印,玄同不由又气又急,一把将她按住,“这里一时半会儿塌不了,你先歇歇再说!”
她勉强抬头,话未出口,眼圈却有些红了,“都是我不好,害你跟着我掉下来。”
“说什么傻话?”玄同将她护在怀中,掌风微扫间,身周碎石泥屑顿时化为齑粉落入黑渊。“你我夫妻一体,本该如此!”
她幽幽道:“总之是我连累你,若非我一意孤行,我们也不至于被困于此。”
他轻轻抚了抚她的肩,柔声道:“不过是被困而已,用不着这么沮丧,你先在这里歇会儿,吾去寻找出口。”
“不要――”她紧紧拉住他,“这里太黑,我害怕……”顿了顿她又道:“不如在这里等等,说不定他会来救我们。”
玄同身体一僵,“谁?”
“挽……”话到嘴边,她突然惊觉收口,在这种情形下,她本不该将希望寄托在那个人身上,可不知为什么,她始终不相信他与这件事有关。
“从看到这个房间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知道谁是‘凭君如意’的主人了,对不对?”玄同皱眉。
“我……”她一时心乱如麻,竟不知如何回答。
“那么……你现在肯告诉吾,这个人是谁了么?”他的声音渐渐冷下来。
“这件事未必是我们想的那样,不如先出去再说。”她匆匆插开话题,却不知他已到了忍耐极限。
“一盘未下完的棋,两盏未饮完的茶,一幅别有用心的画,一个呼之欲出的人……”他唇角微挑,笑得清冷,“儿,吾不是傻瓜,你与他之间的事情,吾也不想过问。但若这件事真和他有关,吾自会与他剑上分明!”
“他不会的,我相信……”紫脱口道。
这一瞬间,他只觉心伤,仿佛在她面前,他才是那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如此说来,倒是吾多事了?”他暗暗攥拳,后退半步。
“玄同……”她想拉住他再作解释,却被他侧身避过。
“这里危险,出去再说!”他语声冷冷,似乎不愿再和她交谈下去,“吾去找出口,你呆在这里不要动!”
提气纵身间,他已攀岩而去,将她一个人抛在了黑暗的凹壁上。
御寒的肩披,不知落在了何处,周围再冷,也没有他的言语更冷,先前擅动真元所带来晕眩与脱力纷杳袭来,绝望地靠在岩壁上,她只觉心脏绞痛,呼吸艰难。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将她抛下,让她在黑暗中独自寒冷,独自害怕?他说:情若真,何惧霜天露冷,意若坚,风雨摧残不变。他说:吾是你的王夫,有什么烦心的事只需告诉吾,吾便会为你承担。她虽信任挽风曲,却没有对挽风曲动过别的心思,从头到尾,她爱的人只有他一个,他是她的夫君,是她今生唯一的依靠,可如今,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就把她扔在这里让她独自一人与黑暗为伍……心堵气闷间,她体内被挽风曲导正的灵息开始动荡不已,一时晕眩更堪,踉跄之下,她竟没能扶稳身侧岩壁,惊呼一声从凹边缘滑跌了下去。
失足瞬间,一股莫名快意涌上心头,他既不愿听她解释,那就让他今后都听不到了才好……然而,这样的念头仅在她脑海中一闪即逝,危急关头,她仍牢牢记着他说过的话,他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若不懂爱惜自己,吾把你保护得再好也没有用。
心念电转间,她于半空沉元纳掌,五色神弓顿时凝形在手,开弓满弦,一支流光溢彩的凤翼箭“噌”然离弦,向地底黑暗急射而去,巨大的震荡在脚下轰然炸开,一股强大的气浪向上逆冲,将她的下坠之势阻了一阻,阻力所制,金盾护身的她借机提气斜飞,于碎石飞溅中安全落地。
不等她稳住身形,周围垮塌的岩石滚雷般砸下,她再次提气闪避,一时狼狈不堪。好不容易等尘埃落定,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突然扑鼻而来,她顿时身子一软,伏在乱石上干呕不止。
不经意间,那只撑在石上的手掌,似乎又触到了什么柔软湿腻之物,借着护体之光望去,却是一团被乱石碾烂的黑血肉酱,也不知是什么生物。
这一回,她差点没把苦胆水吐了出来。
“儿――”头顶不远处传来玄同焦急的呼声,她筋疲力尽地向前移了几步,却懒得回应,他既然敢把她扔下,那就让他多担心一阵子好了。
第105章 被困地底(番外十一)
既打定主意要与他赌气,她索性敛了护体神光,静静靠在一块大石上闭目养神。连番的折腾,已动了她腹中胎气,感受到来自腹部的清晰牵痛,她不由抽气皱眉,这孩子,是在帮他爹爹出气吗?不过也对,谁叫她这个当娘的不听话,既好强又固执,揣着他四处乱跑不说,身处险地还不忘与他爹爹赌气。暗暗叹口气,她轻抚小腹,算是安慰,黑暗中,一时只闻她轻渐的呼吸声,却不知来自地底的危险,正在暗暗接近。
原来,“凭君如意楼”的机关陷井看似简单,却直通岛心地缝,掉下去的人就算不被摔死,也会被地缝内各种各样的毒物所噬,这也是东方要将两人引入楼上房间的原因。
涣木岛上毒物虽多,但在重多毒物里,又以一种名叫蠹螅的毒虫最为可怕。这种毒虫不过杯口大小,身披坚甲,行动缓慢,发现猎物后会用腹部吸盘将猎物牢牢吸住,再通过吸盘中的细刺向猎物注射麻痹神经的毒素,直到猎物死亡。地缝中的蠹螅,体形是普通蠹螅的三倍,毒性也比普通蠹螅更为猛烈,因为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底,食物很少,生存能力更强,被紫落下时用凤翼箭灭了不少,剩下的藏于石隙中,待紫撤去护体光盾后,便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于黑暗中慢慢靠近紫。
紫怀孕后嗅觉十分灵敏,此时虽身处黑暗,却从越来越浓的恶臭中嗅出了危险的信号,屏息间,她体内金元素力量再展神威,金盾赫然映亮地底一瞬,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亦同时呈现眼前。
巨大的黑色爬虫,几乎布满她周围的每一寸岩石,缓慢的蠕动着恶心的身体,层层叠叠,O@而来,所到之处毒液浸溢,恶臭逼人,想到先前不小心按到的东西,紫又是一阵恶心反胃。
她有金盾护体,蠹螅一时不敢接近,释放出的毒液却在空气中不断挥发,形成可怕的毒雾。不小心吸入一口,紫只觉脑中一片模糊,吃力地强撑着身体不倒,她终于在危急一刻摇响了怀中的系心铃。
翻天剑浪,伴随着玄同的到来,在两人脚下涟漪般爆裂开去,荡洗着周围一切毒源,亦引发了剧烈的地震塌陷,剑光过处,腥风血雨,碾石成粉,蠹虫化泥。
将几乎昏迷的她紧紧抱在怀中,玄同一时怒悔交加,拔足间,已带着她腾身离开地底。
蜿蜒盘旋的地底裂缝,似乎没有尽头,“凭君如意楼”的出口处,亦嵌有厚厚的精钢翻板,没有紫的帮助,玄同自忖无法独力毁去机关。虽说沿着地缝上行未必不能找到出路,但以紫现在的情形,实在不宜再度移动奔劳。
左思右想之下,玄同只能抱着她回到先前的凹壁处,顺势掏出照明所用的精灵火石。
微弱的莹光,在他手中点亮,映着她苍白的脸颊与憔悴的容颜,心痛间,他忍不住将她搂得更紧。
“儿,你是在惩罚吾么?”他喃喃苦笑,“惩罚吾将你抛下,惩罚吾心胸狭窄……”
她受余毒影响,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他的怀里很温暖,他的味道很好闻,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她将他牢牢抓住,总之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要再离开这个怀抱,也不要再离开这个味道。
她的动作令他一阵难过,爱怜地为她擦去额头泥渍,他的声音愈发温柔,“没事了……吾就在你的身边,别害怕。”
这一回,她终于听清了他的抚慰之语。
“你不该扔下我!”
她埋头嘟囔了一句,他乖乖应道:“嗯……”
“你要向我道歉!”
他默了半响,“好……”
良久没有听到后续,她忍不住抬头,“嗯?”
他这才吃力道:“吾……错了。”
“错在哪里?”她侧头轻问。
“吾不该把你一个人扔下。”
“这不是重点!”她淡淡哼了一声。
“吾……”张口间,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先前的行为,难道要告诉她,他在吃醋?
看到他尴尬的样子,她已明白了几分,突然不想再追问下去,于是咬唇道:“我饿了!”
他微微一怔,却见她并没有说笑的样子。
“刚刚在下面吐得一塌糊涂,现在我很饿。”她噘起嘴,一脸不高兴,“我想吃你做的酒酿丸子。”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回去吾给你做……”
“可我现在就想吃!”
“先忍忍……”
“忍不了!”
“忍不了也得忍!谁叫你不听我的话,硬要出宫来找罪受?!”
“……”
片刻过后,又累又饿的紫竟倚在玄同怀中疲惫睡去,就连玄同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淡定,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睡着,也算是好福气。微微辩明方向,他正准备带着她沿地缝寻找出口,突听头上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凝目望去,竟是那块机关翻板再被人度开启。
警觉的收起火石,玄同暗暗提聚元功,只听“唰”一声,似乎有人放下长索,O@声响中,又有人拿着照明火石从绳上攀沿而下。
微弱的光线,映出那人一张红肿哭丧的脸,竟是此地主事东方。
“紫姑娘――”东方边爬边喊,声音既微颤却又急切,“紫姑娘――”
见无人应答,东方愈发愁眉苦脸,“紫姑娘,你在哪里?玄同太子,主人想见你――”
他话还未完,黑暗中已转来一声杀气腾腾的冷哼,“正好,吾也想见他!”
顿时,衣袂破空声起,寒意侵体如刀锋般凛冽,刮得他脸上肌肤生痛,还未等他辩明声音来处,手中的绳索已微微一沉,只见一道矫健身影飞掠而上,瞬间消失在他头顶的机关入口处。
雅洁的房间中,挽风曲肃容而立,身旁跪满了瑟瑟发抖的楼中众人。
看到有人上来,众人先是一惊,随后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面带喜色望向怀抱紫的玄同。
见紫神色虽憔悴,呼吸却均匀,显然安好无恙,挽风曲这才放下心来。
“把人拉上来!”
守在机关旁的大汉得他命令,三下五除二便把东方拉上了来,不等他开口,东方已跪在他面前磕头如捣蒜。
“主人饶命,饶命……”
嫌他吵得烦人,挽风曲皱眉弹指,瞬间封了他的要穴,再看玄同时,似乎根本没将周围一切放在眼中。
他将紫抱到榻前,小心翼翼地把她安置在榻上,声音比冰雪更清冷。
“拿热水毛巾,命人准备吃的东西,酒酿丸子,记得加打散的鸡蛋和桂花蜜!”
众人一愣,齐齐望向挽风曲。
“照他说的做!”挽风曲压低声音,黯然垂睫,若非他感应到她体内的灵波动荡及时赶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只要是为她好,他不介意接受来自玄同的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