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的大婚之喜,又怎能没有我到场?”仿若无人的笑意在香染衣脸上流动,眨眼间,她已行至玄同身边,对殿上的紫扬眉一笑。
“连张请贴都不派人送来,儿你也太小气。”
紫喉间微堵,说不清是开心还是难过,只知这一瞬,自己紊乱的心终于有所平静。心念电转间,她抬头望向身边的燹王,皱眉嗔道:“夫君,这就是你的错了。楼主不仅是金精灵族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能如此疏忽?”
“咳咳……”殿中顿时响起两道不和谐的咳嗽声,一道来自她身边的燹王,另一道,却是出自台下的玄同。
香染衣“噗嗤”一笑道:“儿啊儿,你还是那么顽皮。或许是新郎太过高兴,疏忽了此事。”她对她眨了眨眼继续道:“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影响夫妻感情!”
这一回,玄同终于动容,“香染衣,你废话太多了!”
“哈……我早说过不与你同行,你死活要跟着我。如今我不过想先和儿叙叙旧,你便如此不耐烦,还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玄同瞬间闭嘴。
冷眼旁观的阎王终于按捺不住,阴沉打断道:“无聊的谈话到此为止!香染衣,你也要与孤作对吗?”
香染衣愕道:“阎王啊,香染衣何时说过要与您作对?”
阎王冷冷道:“今日本王要取玄同性命,你与他同来,自然是……”
他话还未完已被香染衣打断,“我虽与玄同太子一同来此,却没说过要和他一起对抗阎王你。”她悠悠望向紫,笑容中有耐人寻味的狡黠,“紫大婚,是我金精灵族的百年难遇的盛事,身为金精灵的一员,我来此有何不妥?”
阎王顿时语塞。只见香染衣慢悠悠从怀中掏出一只玉匣对燹王道:“仓促间来不及准备丰厚的贺礼,只好以此物略表心意,还望燹王不要嫌弃。”
燹王微微一怔,随即哈哈笑道:“有心了……”
香染衣欲将玉匣递上,却见君权神授身形一动,似要阻拦,却被燹王抬手制止。“哎,既是王妃族人的贺礼,岂有不收之理?”
而就在两人距离不足三步之遥时,香染衣突然大笑道:“玄同,阎王交给你了!”
话音甫落,一道刺目的金色华光从她脚下腾然升起,犹如金龙出云直冲九霄,空气中的金元素受到异力牵引,在她身周形成一个金色漩涡。殿下玄同应声而动,魔剑挪光化影,剑气意吞山河,飞红掠舞间,道道剑波如同翻涌惊涛,与阎王武学在空中轰然交击,
见此情景,紫亦不犹豫,双掌在胸前交握成印,十指变幻间,古老咒语从口中低颂而出,六道金色光柱自碧霄殿六个方位破地而起,顿冲天际,巨大的六芒金盾自天而下,在殿上身周形成一道金色屏障,道道金波以她为中心涟漪般荡漾开去。
骤然生变,燹王怒然挑眉,沉气纳元间,灾绿恶魇之气漫布整个大殿,道道毒雷如同开天利刃,雨点般重重砸在金盾之上。元素之盾受到冲击,紫体内真元顿时动荡不已,燹王冷笑一声,噬元魔掌挟雷霆万钧之力向她袭去。
香染衣见势不妙,元功饱提,早已汇集在身周的金元素力量如同奔泄洪水,与紫以咒力加持的守护之盾汇并成川,玄同亦长笑一声,破魔之剑泣惊鬼神,去势如虹,整个碧霄殿顿时在一片霓光剑影中轰然倾塌。
那一瞬间,只听香染衣一声轻叱,“儿,走!”
不等紫反应,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曳而去,临去瞬间,只听香染衣大笑道:“燹王,香染衣送的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
第20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金精灵的元素传送阵需要大量的金元素来维持,这个道理紫一直知道,但彩绿险|的金元素非常稀薄,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暗中在碧霄殿多个角落埋下能吸聚金元素上古法阵,同时借着金圣衣的力量,将好不容易收聚来的金元素灌注其中。之前她并未与香染衣合谋,更不知道香染衣与玄同会大闹碧宵殿。所以,当香染衣在她面前主动开启法阵的时候,她以为他们是有备而来,没想到在进入传送阵以后她才发现,香染衣料定她会有所行动,竟把一切赌注都压在了她身上。只可惜,她废尽心力收集的金元素实在太少,根本不足以把三个人传送到预先设定的出口。
从半空摔下的时候,紫已灵元枯竭,看着下方越来越近的暗黑泥沼,她不由暗暗叫苦,死是死不了,可这那一身漂亮妆容难免被污,在玄同面前装不了女王,也忒丢脸!正烦恼间,她已被人一把揽起,随即平稳着陆,接着硬是眼睁睁看着香染衣“砰”一声砸落泥潭,
“玄同,你……”香染衣狼狈爬起,对玄同狠狠切齿,“你就是这样报答自己救命恩人的?”
玄同目露歉意,“报歉,玄同力量有限,刚刚只能救一人。”
“……”
紫强忍笑意将她从泥沼中拉起,又为她简单地清理了身上的泥污,这才葑煨Φ溃骸拔医裉焓切履镒樱玄同太子体贴,不忍心会让我掉到泥潭里的。”
“可惜是别人的新娘……”香染衣黑着脸嘟囔了一句。
见玄同神色转黯,紫心中一动,淡淡岔开话题道:“你们不是来为素还真求取解药的吗?如今倒好,解药没拿到,却把我这个王妃掳走,就不怕燹王发彪么?”
香染衣还没开口,就已听玄同冷道:“吾与此人迟早一战,他若不识趣,吾亦不介意拿他正剑!”
想到之前所受的委屈,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玄同太子剑术高明,儿一向都很倾佩,但燹王毕竟是儿的夫婿,届时还要请你手下留情才好。”
玄同顿时沉默,背后那只习惯握剑的手,不知何时已暗暗攥紧成拳。
“素还真的解药,吾会另想其他办法。”玄同淡淡道:“如果那场婚礼是你想要的,那我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言罢,他巍然转身大步离去,她忍不住在他背后大声问,“我想不想要那场婚礼,对你来说重要吗?”
他突然停步,半响不语,未了才道:“儿,我希望你能快乐,如果与燹王成亲能让你快乐,那我无话可说。”
刺心的语言,就这么在空气中回荡,紫一时心如刀绞,强笑反问,“那么你呢,为求素还真的解药而来,又或为了紫而来?”
“重要吗?”
“对你来说,不重要!”紫撅泪而笑,“因为你来了……所以,我不想再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今后也都不会再问了。”
“儿啊……”香染衣除了叹息之外只能沉默。
“我会回彩绿险|,那里有我没做完的事,也有我虚伪无比的王夫,他……大概正在为了崩塌的碧霄殿大发雷霆呢!”紫挂着女王般的笑容毅然转身,与玄同背道而行。
第21章 莫问江湖情多深
从传送阵掉下来开始,紫就一直没空思考自己掉在了什么地方,又该怎样离开。可当她撩下狠话带着所有骄傲转身的时候,这才发现,这个被浓黑色奇异林木包围的泥沼周围,除了玄同那边尚有实地可行外,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容举足,再加上方才全力逃命,一身灵元几乎枯竭,她哪有力量独自离开?所以她只能懊恼回头,不无尴尬淡淡道:“楼主,儿忘了你还有伤在身,我实在不该就这样自行离去,还是……等你行动自如了再议吧!”
“啊?”香染衣一时呆滞,随即哭笑不得道:“啊……对,我刚才落下来的时候闪了腰,唔,痛死我了……儿扶我一把。”
“……”前方玄同晃了晃,抽出蚍蛉在前方为两人开路。
阴湿而熟悉的黑暗气息,在森林中弥漫,拔开重重黑雾,隐约能看到一些久违的褐色沙岩,是森狱的地界。确定这件事以后,紫突然很想笑,阎王恐怕做梦都没想到,刚刚脱困的三人竟敢在他的地盘上自由行走,
“儿……你不用把我扶那么紧,路太窄,这样大家都不好走。”香染衣苦笑。
紫用手肘在她腰间死命一顶,“楼主,女人的腰和男人的腰一样重要,你千万别逞强。”
“……”接下来的话被一阵可怕的地底轰鸣打断,脚下突来剧烈震感,踉跄间,三人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又被远方传来的恐怖兽吼束紧了心神。
“这里离深髓古河不远,难道是……”香染衣象是想到了什么,顿时神情剧变,“玄同,稍后若有危险,你就先带儿离开!”
玄同皱眉问:“有何不妥?”
香染衣道:“森狱有三大秘地,天堂森林、星河云岛、深髓古河。其中以深髓古河最为可怕,河水带有极强的腐蚀力,但凡古河水流经的地方,寸草不生,活物不存。传说古河深不可测,底通幽冥,蓄有可怕妖兽,每隔数年便上岸一次,届时数里如遭焚劫,万物都会化为灰烬。”
紫心中一震,暗暗收聚灵元,却发现体内金解阻滞非常,想来香染衣也是如此,三人之中大概只有玄同能全力一战,如果遇到危险,情况将会变得非常不妙。一念到此,她脱口道:“如果真有危险,玄同你带楼主先走,我断后。”
香染衣还要再说,却被玄同打断。“无谓的争辩,只会让人丧失战意,若不自醒,失败将会写在眼前。”他抬头望向前方,语声淡淡却若剑铿锵,“只要吾在剑在,任何危险,吾都会在前方为你们杀出一条血路!”
没有半分犹豫,也没有片语轻慰,只有胸中一腔热血,在剑心分明间灼灼燃烧。被他激起心中豪情,紫一度轻蹙的眉尖豁然舒展,哪些百转千的情思愁肠,皆在他寥寥数语间荡然无存,江湖儿女江湖老,莫问红尘情多深。
此刻,风云并肩,不求,浮华来生!
伸手卸下满头珠翠华冠,一头长发如瀑飘垂,随手轻抛间,那件束了谁身又伤了谁心的新娘吉服终于被弃之如履,在金圣衣的云霓华光下,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她的心情,从来没有一刻如此释然,她的笑容,亦在那情意翻涌的对视间如阳骄艳。
“玄同太子无俱,紫又何俱?”清朗语声中,她望向香染衣,“楼主你呢?”
香染衣苦笑,“有玄同在,香染衣俱也无用啊。”
第22章 此生心不变
幽暗无尽,宛如酆都深处的深髓古河,在森狱混暗的天空下显得诡谲无比,越是走近那血涛汹涌的河岸,紫囊中的异卵就越是灵元激荡,竟有孵化之象。此前为防燹王,她一直有意无意拖延着灵卵孵化,为求自保,更是把它带在身边不敢有丝毫懈怠。婚礼上燹王翻脸,双王阴谋暴光,她对燹王的言行再无任何信任,亦认定灵卵是他引她入磬的借口。可是,随着深髓古河的临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她心中漫延,燹王对灵卵的重视与谨慎,不象有假。那么,灵卵突如其来的异动又将意味着什么呢?
恐怖的嘶吼声,从深不见底的河中传来,在河床上激起道道血波,那声音忽高忽低,似乎在与灵卵的异动交相较劲,紫顿时因为承受不住身周那无形的灵元撞击而胸闷非常,差点呕血。
香染衣察觉她的异状,伸手为她渡过一道真元,关切问道:“儿,你没事吧?”
紫勉强摇头,“没事……”
话音未落,只见河中血涛翻涌,万丈水波拔浪而起,一头身披黑色巨鳞的庞然大物冲破万丈血涛,轰而出波,长满无数巨大勾刺的棱形长尾,携风挟雷向三人扫来。
见势不妙,三人各自施展绝顶身法,闪避巨尾血浪,只见那怪兽状若龙犀,迎浪而伸的三条巨颈上分别长着狰狞无比的蛟头。不等他们稳住身影,那怪物三头齐动,低吼声中,三道灼热焚焰毫无预兆地向紫喷去。
骇然间,紫欲强提真元与之相抗,却被灵卵突如其来的汹涌灵波冲破功体,顿时血脉喷张,心脏骤停,一口腥甜炙热的鲜血喷然而出。
“儿……”乍逢奇变,香染衣、玄同齐声惊呼。狂怒之下,玄同极元饱提,元神兽衔摩罗天章强势出窍。
“天下有道,一气玄同――”沉叱声中,激浪荡魔焰,剑气撼九霄,异兽的攻击在剑气冲击下顿作云散,地动山摇间玄同剑式未竭,竟“噌”然划破龙鳞,伤及蛟身。
“是阎王的元神兽,三首云蛟!”香染衣认出那兽,忙护着紫飞身后退,“伤了它,阎王只怕即刻便会赶到,速速离开!”
三首云蛟乍然受创,岂肯干休?龙尾一卷竟腾波而起,三颗龙首仰天厉哮,张牙舞爪间挟腥风血雨,继续追击而来。
“楼主,放开我……”眼见玄同独力对抗云蛟,而云蛟皮糙肉厚,一时难伤非毫,若再无突破,待阎王赶到只怕情势堪危。紫一把推开香染衣,竭尽浑身精元再结法阵,金精灵的无上再生之力顿时源源不断涌入玄同体内。香染衣见状,亦知形势危急,沉声纳元喝道:“儿,玲珑心镜……”
紫顿时会意,双手法印突变,华光中,四大精灵圣物顿时齐聚身前,香染衣掏出先前玉匣,最后一件土精灵圣物“衡元石”亦破匣而,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力量化为五色光波在紫身前豁然交汇,融就一支华彩夺目的元素利箭,紫弹指一挥间,那光箭挟穿云破月之势与玄同的剑光汇在一处。两道全然不同的力量,剑道术道交映互补,在空气中竟然形成一股令人难以致信的毁灭之力,受元素力量包裹下的凛冽剑气,瞬时穿破三首云蛟的护体真元与先天硬鳞,重重击在它的心脏处,暴出一个几乎致命的巨大血洞。而就在同一时刻,正风驰电掣赶往深髓古河的阎王如遭重击,鲜血狂喷。
一击得手,玄同欲再次出剑,紫却再也承受不住因元灵枯竭与灵卵异动造成种种冲击,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腥甜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她口中涌出,分崩离析的身体似在暗告着这场战斗的失败,故然重创了三首云蛟,她却再也没有力量提聚任何灵元,空荡荡的丹田虚若无物,就连体内的最后一丝金解也在灵卵疯狂吸噬下流逝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