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把手搭在我的手上面。”归不寻并没有直接把寄望舒推到铁头鹦鹉面前,而是寻了一片开阔一些的空地,耐心地引导她学会凝聚灵力。
寄望舒犹豫片刻,杏眸忽闪忽闪盯着那人修长的五指和白皙的掌心,复而抬眼,却恰巧迎上他真诚的目光,心头忽地一动。
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小狐狸鬼使神差的伸出小手,轻轻覆上归不寻的掌心。
归不寻的体温原本就有些异于常人的炙热,此刻魔息瞬间汇聚于掌心,寄望舒只感觉自己的手心似乎要被烧灼,下方的温度滚烫的吓人。
“嘶——”狐狸触电般迅速缩回手。
虽然她感受不到疼痛,但是本能还是让她在感受到高温时下意识缩回手。
不然不得被他烤焦了。
狼崽见她动作,反倒是不紧不慢的换上一副受惊的表情,连忙上前将她被烫到的纤手捧在掌中端详,低下头轻轻替人吹着冷气。
看起来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在企图补救什么。
有点乖。
寄望舒仿佛都能想象出如果归不寻也像归离一样,狼耳还没能藏匿起来,此刻一对绒耳一定软乎乎耷拉在脑袋旁边,说不定还不时抖动一下。
“烫到了?”归不寻低声问着。
寄望舒满脑子都是他狼耳朵□□弹弹的模样,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归不寻自然不知道身前的狐狸脑子里放映着什么样的画面,运用魔息将掌心温度降下去后,替人拂去手掌残留的温度,他尝试着引导寄望舒:“刚才我只是示范,让你感受一下魔息凝聚的感觉。现在轮到你自己尝试了。”
寄望舒:“啊?”
她都还没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轮到她自己尝试了?
归不寻像是猜到狐狸会是这个反应,索性亲自上手,嘴上也没闲着:“闭上眼睛。”
寄望舒乖乖照做了。
“想象你的身体里流淌着一股清泉。”
“……”寄望舒努力尝试按照他的说法去想象,尽管有点混乱,但似乎很快体内就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体内到处分散的某种力量,渐渐汇聚到一起,甚至还会顺着她的思想涌动。
“现在,让那股清泉朝着你掌心的位置汇聚。”
话音未落,寄望舒的手心倏地窜起一阵金光,光焰由弱渐强,逐渐汇成一团凝雾,源源不断的在掌心翻涌。
归不寻默默盯着这团凝雾,不禁愣在原地,就连楼弃也鲜少露出了讶然的神情。
不远处假装休憩的铁头鹦鹉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金黄光焰闪动在两人一兽的眸中,明晃晃的。
状况外的寄望舒只觉得面前似乎有什么晃眼的东西,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那股强烈刺眼的光线。
生理性的皱了皱眉,狐狸忍不住催促问道:“然后呢?这就好了吗?”
“好了。”归不寻说着,缓缓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
鸦睫轻颤,寄望舒慢慢睁开眼,这才发现那道刺眼的光线竟然是出自自己的掌间,一时间适应不了这么强烈的光芒,她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挡在眼前,眯着眸子观望着。
虽然她看不太懂,但是这光芒的耀眼程度,就是让她莫名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归不寻:“记住这种感觉,一会动手的时候,千万别将灵力弄散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有多大劲使多大劲。”
寄望舒:“那是多大?”
归不寻:“大概比你打我的时候再大那么一点吧。”
寄望舒:“……”臭小子,又记仇。
怀揣着一份忐忑不安,和一股莫名其妙的激动,寄望舒蹑手蹑脚地靠近铁头鹦鹉。
愧疚感油然而生,她甚至感觉接下来自己要做出什么大逆不道有违天理的事情。
——毕竟,谁这辈子能有机会被别人央求着给他来上一拳。
还是不疼不罢休的那种。
听听,说出来都觉得是变.态的程度。
终于来到铁头鹦鹉身边,寄望舒壮着胆子弱弱地问道:“那个,我能动手了吗?”
铁头鹦鹉不但没有丝毫惶恐畏惧,反而显得异常兴奋,还高兴地嚎了两嗓子:“快!快!快点揍我!”
不远处的二人:“……”
听着好像怪怪的。
狐狸回忆着刚才归不寻的叮嘱,阖上眸子默默感受着暖流渐渐汇入掌心,她隐约能够感觉到面前的光焰越来越盛。
直到掌心温热达到顶峰之时,寄望舒咬咬牙,五指攥成拳撤向身后,旋即用整个身体带动自己的手臂和拳头迅速砸向面前那只小巧可爱的鹦鹉。
她感觉自己的拳头与硬物相撞,但是没有什么感觉。那股灵流依旧在翻涌,似乎将她的拳面与某处相隔开来。
狐狸和鹦鹉同时睁开眼,默默撇了对方一眼。
归不寻和楼弃屏气凝神,观察着发生的变化。
一秒,无事发生。
两秒,无事发生。
三秒……
轰——!
顷刻间,寄望舒手中光焰以数百倍的增长速度扩大,将整个元空古境都笼在其中。
仅仅一瞬间的绽放,让那股灵力达到了最顶峰,它与上古神兽体内清幽淡墨的绿色波痕相互抵抗,霎时间迸发出巨大的威力,余波混合在一起,直直飞向后方,成片鹦雀栖息的参天古木都化为两半。
林间顿时一阵飞鸟扑棱翅膀的声响。
随着余波消失,寄望舒手心的金色光焰也一同泯灭。
她顿时感到浑身一软,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铁头鹦鹉的爬架才稳住身形。
混乱间,她还偷偷瞄了一眼,可是铁头鹦鹉神色淡然,静静杵在原地,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寄望舒不禁心下不安起来。
看这样子,好像……没成功。
她忽然有些灰心。原本被归不寻和楼弃哄着骗着夸赞了一通,她差点真的以为自己行了。
“那个,”她还是不太甘心,试探性的问道,“你痛吗?”
铁头鹦鹉一时间没有反应,眼神也有些呆滞。
寄望舒在它面前挥了挥手:“哈喽?”
又过了半晌,铁头鹦鹉僵硬地望了她一眼,故作淡然:“还行,也就是给本座挠挠痒。”
小狐狸的眸子瞬间暗了下去,瘪了瘪嘴。
铁头鹦鹉低头啄下一根身上的羽翼,抻长脖子递到寄望舒手心:“喏,看在你们来陪本座打发时间的份上,赏你了。”
“真的吗!”杏眸一下子又闪烁起光芒,寄望舒一把攥紧了铁头翼护在心口,生怕铁头鹦鹉反悔,一边不可置信地问道。
铁头鹦鹉扭过头去“哼”了一声,刚好露出瘪进去一个拳头大小的后脑勺:“再接再厉,要是有下回,别再给本座搔痒了。”
寄望舒:“……”
终于找到比归离嘴硬的人了。
归不寻、楼弃:“……”
看着好疼。
……
铁头鹦鹉将三人送出元空古境,最后意味深长地望了寄望舒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摇了摇瘪进去的脑袋,什么也没说。
寄望舒蹦蹦跳跳地在归不寻身边转悠,手里还举着那片新鲜出炉的铁头翼。
这可是象征着她光辉战绩的宝贝!
寄望舒做梦都没想过,穿成一只废柴狐狸,居然还有耀武扬威的一天。
那她要是多恢复几条尾巴的功力,是不是还能有其他一展雄风的机会?
旁的不说,刚才那一拳,真是太过瘾了!
“好了好了,”归不寻无奈温声,一手拦住转悠到他身前的小狐狸,按住肩膀不让那人继续蹦跶,“绕的我头都晕了。你这会精神倒是好,刚才耗费那么多灵力,现在身子没觉得哪里不适?”
照常理而言,寄望舒此刻应该不是头晕目眩就是四肢乏力。他确实没想到她还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
难道是身体状况逐步有所好转了?
寄望舒乐呵呵的:“没有哇!我怎么可能……”
咚!
话还没说完,小狐狸就一下子软在归不寻怀中,化回兽形。
归不寻:“……”
“让她歇一会吧,灵力损耗过度了。”楼弃轻声道,顿了顿,望了归不寻一眼:“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真的忍心让她去尝试。”
归不寻低着头,眼神温柔,一下又一下地抚摸怀中白狐的绒毛,轻叹一声:“没人比我更希望她能安然无恙。”
“可她总要迈出这一步的。”
楼弃不再多言,默默望着一人一狐,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血腥味混杂在空气中,正随着微风渐渐拂过两人鼻尖。
归不寻与楼弃瞬间警觉,相视一眼。
是禁术。
作者有话说:
归不寻:老婆打人的样子也这么美
楼弃:以后打你的时候更美
归不寻:……
归不寻:不会云别云。
第34章 元空古境
◎煞祖现世◎
能在此地出现禁术, 那大约只有一种可能——林婉婉。
进入元空古境前,归不寻确实也听见行无祟的喊声,当时他并没有过多留意, 在元空古境内出现错觉本就是常有的事。
现在看来, 恐怕在那之前,这对师徒就已经出事了。
而三人来时散落一地的破铜烂铁,有极大可能就是师徒二人以蛮力对抗, 导致铜铁鹦鹉加倍反击而散架。
可是……
林婉婉怎么可能会在行无祟面前使用禁术?她不是应该避之不及吗?
“别想了, 我们一同去看看就知道了。”
楼弃声色淡然平静, 似乎总是能轻易看穿他人的心思。
“……嗯。”归不寻凝视楼弃片刻, 迈开步子闷声应下。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 他对楼弃确有改观,但是心存的疑虑却并未褪减分毫。
这个人身上存在的疑点实在太多。不论是他面对任何事情都处变不惊的态度, 还是未卜先知般的直觉, 再或是出人意料的选择和立场。
可楼弃实在是太过温柔, 又对一切事物参悟得十分透彻。饶是归不寻这样警惕心极强的人, 都难免被他的真诚打动,没来由的软下一颗心。很多时候,他甚至觉得楼弃就是一位相处多年、熟悉已久的师长。
他思索着, 装作不经意地样子望了楼弃一眼。
素衣款款, 容色恬静, 眼底清澈如同初生的小鹿, 让人查不出一丝端倪与私心。
归不寻默默收回视线。
难道真的是他思虑过度, 将楼弃想的太过复杂了吗?
……
元空古境外,深林内。
夜色凝重, 林间枝繁叶茂, 将本就微弱的月光遮掩得更加所剩无几。
归不寻依靠狼性本能, 在黑暗中摸索十分顺畅,白狐被他紧紧裹在怀中,脚下步子放到最轻,也不知道是怕惊扰了林间人,还是怀中狐。
楼弃虽然夜里难以辨清状况,但鹿族生来听觉敏锐,他索性合上眼,仔细分辨空气中每一粒尘微漂浮变化。
沙沙。
只有风尘在动。
树林一瞬间仿佛和他们二人一同屏气凝神似的,听不到其他声响。
“叽叽。”墨色衣衫间那团绒物像是在梦魇,忽地动了动身子,小脑袋深深埋进衣里,整个身子团得更紧了些。
归不寻应声垂头,轻抚一下狐狸绒毛,压低声音:“别怕,我在。”
狐狸没有回应,轻微的鼾声均匀,听着像是已经进入了熟睡。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
望向狐狸而暂时舒展的双眉很快再度紧锁,归不寻拢拢外袍,替狐狸挡去些凉风,凝神望向远方某处。
下一秒,赤黑烈焰如同一条黑蟒,热浪滔天,正对着什么人呲牙咧嘴地吐出舌信子,将整片树林都笼罩在这份光焰中。
归不寻下意识紧了紧衣襟。
“这是二层禁术!”楼弃惊叹,“究竟是何人能够承受住禁术的反噬?”
归不寻故意反问:“哦?居然还有楼仙君不知道的事?”
楼弃沉声片刻,面色凝重,似乎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是那位叫婉婉的姑娘吧?”
归不寻没有回应,但他审视的目光已经是最直白的回应。
楼弃兀自继续说:“我知道你对我心存疑虑,这段日子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向你们坦白我的过去。”
“……”
“我经历过那场盛战,感受过生死近在咫尺。关于禁术,我可能比你要熟悉的多。”
“那位姑娘,虽然已经用青云门特制的清香掩盖身上的痕迹,但清香之下浓重腥厚的禁术之气……她的师尊或许难以发觉,但瞒不过我。早在第一次会面我就嗅出那股气味。”
归不寻回想起鹿鸣镇驱逐邪祟那日的经历,缓缓对上楼弃的视线。
楼弃弯起眉眼,轻笑一声:“尊主那日恐怕很奇怪,我一介散仙,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魔界的立场说话。”
归不寻:“……”楼弃说的都是事实。
散仙云游四海不谙尘世,就算真的要摆明立场,那也一定是要站在仙家同门身侧。就算魔界之地滋养着自己的母族,一日入仙门,终生为仙人。
“相比那些,我更担忧六界会重新回到生灵涂炭的境地。”
长啸划破天际,无数落叶坠落枝头,犹如洗礼倾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