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实在是有点激动。
楼弃摆摆手,打断了寄望舒,面上依旧挂着笑容:“我夫人啊,她是个很好的人。心地善良,单纯可爱,温婉明媚,一切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她。”
小狐狸听得认真,悄悄赞叹两人深厚的感情。
“很多时候,看见姑娘,就会想起我夫人呢。”楼弃望向寄望舒,笑得更恣意些,“在姑娘身上,能找到很多相似之处。这也是为什么我在客栈瞧姑娘第一眼,便觉得亲切。”
“我?”寄望舒指指自己,受宠若惊,迫不及待又问:“那为何从来没见过她?她不与你呆在一起吗?”
“她……”楼弃顿了顿,抬眼望向看不见的远方,“她有她的使命,去到很远的地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啊……”小狐狸不禁替楼弃难过,“那你们还要多久才能团聚啊?”
这么好的夫人,这么久不见,该有多想念啊。
别说是三年五载,她就算离开归不寻半刻,脑子里就全被那人的模样填满了,更别提楼弃和夫人这么深厚的感情了。
脑子里被那人的模样填满……
想到归不寻,寄望舒脑海中顿时又浮现出那张俊俏面庞,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应该不会太久。”楼弃面上看不出太多难过的情绪。
他这人总是这样,有什么事情都不会轻易展露出来,所以寄望舒一直都觉得他是个神秘的大人。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
“雪狼宝贝儿~”一道男声将两人的心绪拉了回来。
雪麒麟又恢复了忧郁美男子的样子,正站在之前消失的地方招手。
在他身前,是一只眸色阴翳,一副想死的样子的巨型雪狼,嘴里还叼着一片亮闪闪的东西。
雪狼毛发凌乱,面带倦意,看起来度过了一段十分不美好的时光。
雪麒麟就不像他这般要死要活,反而神清气爽,忧郁的面色都拨云见日,心情十分好地补上了后半句:“下次再来玩儿啊~~~”
雪狼浑身一颤:“……”
寄望舒先是一愣。
然后心里生出了点儿愧疚。
最后憋不住放声大笑。
笑声回荡在整个极北之滨上空。
雪狼的脸色更黑了。
作者有话说:
大概是归不寻最想死的一章
第41章 极北之滨
◎抱啊,怎么不抱了?◎
再眨眼后, 雪麒麟已然不知去了何处,极北之滨内又只剩下三人。
——准确的说,是两人一狼。
寄望舒好不容易笑够停了下来, 刚好这时雪狼拖着极不情愿的步伐走到她跟前, 扬了扬下巴,嘴里叼着的麟片一闪一闪的,示意寄望舒把麟片取出。
等了半晌都没有动静, 雪狼略显不耐烦, 正准备发出低吼, 却只觉得脑袋上忽然压下来一片温热。
狼耳下意识抖动几下, 贴向脑后, 紧缩的瞳孔瞬间放大,意识到这样有损魔尊威严后, 很快又恢复原状, 傲娇地把脑袋扭向一边, 企图逃离寄望舒的魔爪。
“干什么呀小气鬼?让我摸一下嘛。”寄望舒就像看不懂他的心思一样, 穷追不舍。
雪狼后退一步,她就上前一步;雪狼摇晃着脑袋不让她得逞,她就索性蹲下身子捧住狼脑袋不让他动弹。
几番周旋下来, 寄望舒是真的坚持不懈, 雪狼也是真的泄了气。
他还能怎么办?面对寄望舒这个童心未泯的小破孩, 总不能真的撒开蹄子跑吧。
雪狼重重呼出一阵鼻息, 认栽一般将下巴搁在了寄望舒的肩头, 闭上眼睛任由她胡乱揉着自己的绒毛。
好像看不见就不会感到太失颜面似的。
楼弃见状,凑到跟前来, 也想揉一把。手还离得八丈远, 雪狼即刻龇牙咧嘴, 眸色凶狠,喉间滚动,发出呜噜呜噜的低吼。
楼弃的动作僵在原地,识相地默默收回。
楼弃:呵,双标犬。
雪狼:哼。
背对着楼弃的寄望舒毫不知情,揉五指穿梭在柔软浓密的绒毛间正是酣畅淋漓,乐此不疲。
寄望舒:“哎唷哎唷,嘬嘬嘬,狗狗真乖,让姐姐抱抱~”
雪狼:“……”
噌。
寄望舒怀中“乖顺”的巨型雪狼瞬间长高一大截,绒绒的毛发变成滑溜溜的布料触感,她仿佛感觉头顶有一道危险的目光直射下来,凉飕飕的。
她缓缓抬起头,归不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似笑非笑地扬了扬眉头。
“抱啊,怎么不抱了?”
寄望舒:“……尊主我错了!”
归不寻轻哼一声,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楼弃,把寄望舒扶了起来,暂时不打算跟她计较下去。
寄望舒:“刚才你怎么不变回来?不会又是故意耍我的吧?”
提起这个,刚才经历的不美好回忆瞬间被勾起,归不寻额角的青筋不由得跳了跳:“……他施了法术,时效未过,我没办法化形。”
至于为什么要施这个法术……
是因为雪麒麟的喜爱太过热情,几乎称得上是狂热。兽形又不太方便施展法术,没办法破开结界逃离,归不寻一个劲地想要化形挣扎,结果就被施了定型咒。
想起这些,归不寻隐忍地揉了揉太阳穴,发誓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那半个时辰里,堂堂魔界之主究竟经历了什么。
……
出了极北之滨,外面的空气似乎都格外新鲜。
寄望舒忍不住深深呼吸一口,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归不寻见她如此,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这么做了。
风雪屏障已经解除,虽然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但刚刚下完雪的境外还透着一股淡淡清香。
只是这香味,似乎是特意为了掩盖什么气息。
脚下松软的积雪受人踩踏,忽的凹陷下去一大块。可仅仅陷了一半,却又像是踩到什么硬物一般。
归不寻长眉微蹙,掌间魔息流动,顷刻间便将三人前方大片覆雪全都掀开。
凝固的褐色血块在苍茫间赫然醒目,数不清的尸首堆叠散乱,长时间的冰冻让他们依旧保持着刚刚死亡时的状态,神情狰狞可怖。
寄望舒落脚的位置安详地躺着一个老妇,唇口发紫,却面带笑容,怀中还护着自己的尚且年幼的小孙儿。
寄望舒立刻收回将要迈出的腿,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遍地都是老弱妇孺僵硬的身躯,每个人的颈后都有一个浅浅的青蛇印记,正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淡化。
很难想象这里究竟发生了一场多么惨绝人寰的屠戮。
三人相视一眼,都陷入了沉默。
归不寻的神色尤其深沉。
来时走的匆忙,他其实察觉到脚下的积雪似乎要比寻常来的更硬实一些,但当时没来得及多做思量。
尽管他向来不喜欢蛇族,而且以蛇族的做派,恐怕没少在外结仇,被人报复血洗也是种族之间常有的事情。
可倒在血泊中的都是些最底层的蛇族人,修为都不见得有多少,恐怕也只是堪堪够他们化作人形。
这已经不是一场种族斗争而引起的杀戮了。
可大雪已经抹去了所有痕迹,光凭气味……
归不寻仔细嗅了嗅。
“又是禁术。”
“禁术?”楼弃抛出自己的疑问,“可是青云门那个姑娘,能与蛇族有什么恩怨?”
“就算是复苏煞祖,我也只听说过以重华后人的仙骨血液这一种说法。这也说不通。”
“不,”归不寻眸色紧了紧,面色严肃,“灵力强大的妖魔灵根是第二条件。”
楼弃有一瞬讶然,旋即扫了一圈雪地上的尸体:“可这些老弱妇孺……恐怕不能用来让煞祖恢复力量吧。而且他们的灵根都被捅穿,已经坏死。”
说到“灵根被捅穿”时,楼弃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很快又不动声色地掩盖了心绪变化,继续道:“再者,蛇族世代炼毒,血脉中的毒液早已将灵根侵化。与其用他们来恢复修为,倒不如……”
寄望舒突然感受到两道不约而同的目光。
小狐狸缩缩脑袋,两手挡在身前:“……我胆子小!你俩别这么吓唬我!”
两人神情严肃,眸色深沉,显然都没在跟她开玩笑。
归不寻眉心的距离又缩短几分,看上去心事重重。
楼弃忽然道:“我记得书上曾写过,九尾狐妖长成三尾之时,便能拥有窥探过去的神力。”
他目光投向归不寻放置麟片的乾坤袋:“尊主不妨一试。”
归不寻应声从袋中拿出麟片,二人心照不宣,一同在指尖凝息。
麟片受一蓝一黑两道光焰包裹,渐渐腾空,缓缓融入寄望舒体内。
先前两次都是暖流,这次却不一样,一股强大的寒气顿时侵遍全身,仿佛连血液都要为之凝固。
寄望舒不受控制的浑身颤抖着,五官搅在一块儿。
墨色魔息瞬间弱了下去。
楼弃神色坚定地对归不寻摇了摇头,后者犹豫片刻,再次注入魔息。
好冷。
寄望舒从没觉得这么冷过。
每一寸肌肤,每一寸经脉,都在忍受凛冽的寒意,脉络全部乱作一团。这寒意钻心刺骨,来势凶猛,几乎不打算给人留下半分活路。
突然,自脉络的最深处,一股暖流迸发而出,与寒意交融抗衡。
寄望舒紧皱的眉心,闪烁起幽幽蓝光。
片刻之后,暖流最终将寒气裹挟吸食,脉络又恢复平静。
魔息骤然而止,归不寻大步上前,赶在寄望舒倒下之前将人扶住。
归不寻眉目间满是担忧,紧紧握住狐狸的肩膀,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回头我就让莲华殿的厨子给你做千遍万遍糯米藕、叫花鸡、翡翠白玉汤……”
只要你没事就好。
“千遍万遍,那不得吃成球了。”寄望舒唇色泛白,虚弱地挤出一个笑容,“你扶稳些。”
下一秒,强烈刺眼的金色光芒耀明整个上空,寄望舒吃力地伸出胳膊,一手抓着归不寻,一手拉住楼弃的袖袍。
周围的一切顿时都变成昏黄色,三人眼前出现了别样的画面。
横七竖八的尸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袭飘逸黑袍。
那人转过脸来,面带杀意,眸色冰冷。
“果然是她。”归不寻默默道。
想不到林婉婉竟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很快,一群老弱妇孺蜂拥而至,将黑衣女子团团包围,一个个呲牙裂目,面目狰狞,眼中映着一种怪异的红。
女子神色犹豫一瞬,似乎看到了什么。
剑光一闪。
尖锐的鸣叫声此起彼伏,白雪瞬间被染得殷红。
昏黄之色褪去,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寂静。
三人没有相视,也没有说话,各自望向不同的地方,各怀心事。
“就是你们杀我族人?”不远处突然传来声响,一个颈后同样印着蛇纹的少年手握长鞭,直指三人,厉声喝道,“拿命来还!”
-
【一拖再拖,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这个任务?】
脑中“系统”不断催促,林婉婉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刚刚应付过行无祟前来替她净化禁火,此刻禅修房内仅剩她一人。
这两天,只要周围陷入安静,她脑中就会不受控制的重复循环一个声音。
“杀了我们吧……求你。”
林婉婉痛苦的闭上眼,那老妇双眼猩红、眸色哀恸的样子立刻浮现出来,任凭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去除。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群人一定是被禁术控制才会如此。
她靠近他们的时候,清楚地闻到了和自己身上相同的气息。
可是。
一张张稚嫩天真的面庞,一张张布满纹路沟壑纵生的苍颜,还有无数双沾染猩红,懵懂无知却狰狞可怖的眼。
这些人分明……分明不该死啊!
林婉婉睁开眼,缓缓望向自己曾沾满鲜血的手。
她想起自己一剑一剑捅穿他们的灵根,飞溅的热血,糜烂的肉,微笑的唇角……
她忍不住扶着床沿干呕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聪明了。
识破煞祖的计谋,配合“系统”演戏,在脑中布下意识结界,努力找借口拖延时间……
可她还是错了。
错的很彻底。
她太轻敌了。
【……我亲爱的宿主,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听见了吗?】
【最近你是越来越懈怠了,不如还是再回味一下“惩罚”的滋味吧。】
“啊——!”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划破天际,枝头憩息的飞鸟皆受了惊吓,落荒而逃。
偌大的床榻,只有少女紧紧蜷缩在一角,死死抱住脑袋,痛不欲生地挣扎着。
经脉中寸寸滚烫炙热的禁火几乎要将她烧穿,却每每临近最后一刻倏地停息。
林婉婉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好想去死。
崩溃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青丝胡乱黏在面上,下唇也因为用力过度而撕咬破裂,血丝顺着下颌流淌,混在泪水中,一片污浊。
行无祟火急火燎地推开禅修房屋门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番景象。
明亮的幽蓝光焰乍现。
“婉婉!”
作者有话说:
九尾每三尾一蜕变,从第一尾开始算,寄望舒剩下的是第九尾。
有没有点开始带感了的感觉(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