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听到这里停下笔,抬起头看向他,“那你们有没有留意到附近还有个两三岁左右的小女孩?”
方父想也不想便摇头,“没有。”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见到方晴的时候,他就往四周看过寻找小方晴的家人,可惜周围除了躺在地上的小方晴,再也没有其他人。
石青闻言皱了皱眉,随即又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方父:“我们将方晴送到卫生站,看着医生给她挂上药水,又交齐费用等她醒来,才知道她无家可归,等我们走之后,她又得四处流浪,我爱人善良心软,当即便眼泪不止。”
想到那时候的事情,方父感慨而怀念,不过很快又挂上欣慰的笑容,“我跟我爱人商量过后,决定收养方晴,方晴这孩子也是个懂事知感恩的,这些年来一直没让我们怎么操心过,读完卫校出来又进了卫生站,每个月都会把工资的一半给我们。”
石青听着他说,脑海中也浮现方晴笑眯眯的圆脸蛋,瞧上去确实是和善的,不过他依然很是好奇,“放晴同志有没有跟你们说过那个孩子?”
方父一愣,诚实地摇了摇头,“倒是没有听她提起过,前几天我们才知道这事儿。”
石青若有所思地点头,“好,那我知道了。”
方父想了想,又忙不迭解释道:“方晴当时是高烧,医生说晚来一个小时人就要没了,而且一直到我们把她带到潞城,路上五六天的时间,到潞城的时候,她的病也没有彻底好全,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石青朝他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般说道:“放心吧,我们顾团长是明事理的人。”
方父闻言露出讪讪的神情,牵强地为自己辩解,“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知道,或许对找人有点帮忙。”
“好,多谢你考虑得这么周全。”石青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可能还要麻烦你说一下见到方晴时的具体位置,以及当时附近有什么建筑物或者标志性的东西。”
“好。”
石青跟方父这么一见面,就是将近一个下午。
潞城国营纺织厂快下工,他们才聊完,石青趁时间早,码头有客船,礼貌道谢告辞后便匆匆望南音岛赶了。
方父回到车间,跟他相熟的工人纷纷八卦地凑上前。
“老方啊,刚刚那个是当兵的吧?找你是有什么事?”
“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那身衣服不是很明显?只是我没想到老方居然还认识当兵的人,是那边那个岛上的吧?”
“我记得老方你女儿就在岛上的卫生站当护士吧?那人不会是你未来的女婿?”
“要是女婿,怎么会约在咱们纺织厂见面?而且主任也知道吧?老方下午都没在岗,主任肯定是知道的,不然怎么会不说?”
“……”
方父简直头都大了,听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猜测,而且猜测的方向越来越离谱,他没忍住打断,“别瞎猜了,人家来找我是有要事。”
“能有什么事啊?”
大家听他这么说都不太相信,纺织厂跟方父相熟的人很多都是认识了十几年的,所以对他家里的事情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了解,更别说方母也是在厂里工作。
顾乘风的事儿方父是一点也不敢往外透露,但又被一人一句缠得紧,方父脑袋都开始嗡嗡叫了。
好在这时候生产主任出现救了他,“老方,你跟我来一下。”
方父如见救星般忙不迭过去,神情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而另一边,顾乘风早出晚归几天后,今天终于在正常时间回来了,然而也只是回来,一进门就上楼收拾东西,只给乔满月留下一句“接到紧急任务要出海”,便被候在门外的石青接走了。
他走得着急,没有注意到乔满月从他进门到出门,脸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顾乘风走了之后,石青也前往北城调查顾乘雨的事儿,乔满月带着四个孩子在家。
好在二宝现在已经很懂事,就算带她去卫生站也不用一直看着,满意满怀更是能干,学着做几回菜之后,炒菜的工作基本就是他们负责了。
时间飞逝,很快便到周末了。
潞城方家,方父吃到早饭便拿上生烟和烟枪到门口,边抽烟边频频望向巷口。
周围路过的邻居见状,都笑着跟他打招呼。
“老方,等方晴回来呢?”
方父笑笑,“不是,屋里闷,出来透透气。”
“很闷吗?我感觉还好啊,也没有很闷。”
“我在厨房烧火,难免会觉得热一点儿。”
“……”
方母在院子里洗衣服,偶尔扭头看向门口。
然而她洗完衣服,方父还在门口,方母皱了皱眉头,“女儿迟早都会回来的,你着急什么?都等几天了,就差这一时半会儿都等不了?”
方父眉头紧锁,吐出一口白烟,叹着气般说道:“你不懂,我不跟女儿说一声,这心总不踏实。”
方母闻言也叹了一口气,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有些不耐地说道:“要我说,就不应该跟那什么顾团长说,看看现在搞得,还真是给自己找麻烦。”
“你也别想那么多,女儿应该自己有成算的。”方父说道。
“我倒是希望她真的有成算。”方母说道:“我就担心她到时收不了场,还被人查出当年的事。”
方父坚定:“我们女儿那么聪明,不会的。”
两人说着话,巷子口终于出现一个人影,方晴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周末快乐!
第62章
◎摔倒◎
方晴拎着小包,见到方父方母都站在门口,不由露出诧异的神情,“怎么都在这?”
方母接到她手上的包,没好气地说道:“问你爹去。”
说着转身回屋了。
方晴只好扭头看向方父。
方父愁着脸瞥她一眼,跟在方母身后,边走边说:“进来再说吧。”
方晴见状没忍住皱了皱眉,不过没说什么,她进了门又转身把院门关好。
此时方父已经坐在堂屋了,一只手搁在桌子上,手边是他的烟杆。
在方晴进堂屋前,方母叫住了她,“方晴,厨房里还有两根红薯,特意留给你的,你去吃了吧。”
方晴闻言皱眉,“不是说了我会在卫生站吃吗?家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够了,你们不用给我留着。”
方母见她不动,干脆自己扭头到厨房把那两根红薯煮抓出来,“让你吃你就吃,家里有多少粮食,我心里自然会有数。”
方晴却不愿意接,把手背到身后,“我今早在卫生站吃过了,如果你们都不吃的话,那就拿去给弟弟吃吧。”
没错,方晴还有个弟弟,在潞城下面的生产队当知青。
“你弟弟那我们再一起想办法,现在煮都煮了,你不吃天气这么热,很快就要坏了。”方母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把红薯塞到她手里。
方晴低头,手里的红薯还带着温热,她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看着方母,最终没说什么,拿着红薯进屋了。
“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晴走到方父对面坐下。
方父已经快要忍不住了,方晴一问,他立马就着急地说道:“那天叫石青的小战士不是来找我了解情况?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这些年有没有提起过小雨,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说没有。”
方晴闻言面色顿时变了变。
方父眉头紧锁,瞅着她的脸色长长叹出一口气,“说的时候我真的没考虑太多,说完我才反应过来,察觉到不妥。”
方晴面色不好地陷入沉思,过了几秒,她才问道:“石青没有说什么吧?”
“没有没有。”方父肯定地摇头,“非但没说什么,看他的表情也没什么不对劲,应该没往别的地方想吧。”
虽然是这样,不过方晴的神色依然没有放松,“保不齐他会回去跟顾乘风夫妻说,爹,你是不知道,乔满月鬼精鬼精的,明明看起来很和善又平易近人,但每次跟她接触,我的心都是吊起来的。”
“你不是说她就是个乡下来的姑娘吗?能有多聪明?”方父不理解了,当团长的顾乘风不要紧,他那乡下来的媳妇儿仿佛更要紧。
方晴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划动,扭头看向方父,“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甚至还制造机会让她进手术室,原本是打算等她出错被批评,我再去安慰她,一来二往这关系就好起来了,没想到她真的有两把刷子,不但顺利完成手术,还被汪站长破格收为学生。”
也正因为如此,她先前的努力和花费的心思都通通化为泡沫。
所以后来她才会想法子接近顾乘风,但是没想到顾乘风居然比乔满月还要难搞,都结两次婚了,居然还那么不解风情橡根木头似的,白瞎她每天起那么早去跑步。
害得她浪费了那么多心思和功夫。
方父见她刚说一半,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就沉默下来,等了等都没见她继续说,没忍住问道:“后来呢?”
方晴回过神,“后来就会我给顾家那几个带饭,乔满月当时应该是察觉了什么,所以我一直没敢再有接近他们的动作,不过我的做法是对的,之后她果真没有再对我有过多的关注,带饭的事情就那样过去了。”
“按照你这么说,看来这个顾团长的媳妇儿确实是个聪明的人。”方父说道。
旁边一直听他们父女俩说话,自己没吭声的方母,这时没忍住说道:“你们都说她聪明了,方晴做的事会不会被她察觉到啊?”
语气透着些担忧。
方父闻言也望向方晴,脸上是同款忧心。
方晴见状对他们笑了笑,宽慰地说道:“放心吧,你们不说我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当年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他们就算去查,也查不到什么。”
“但我这心,总是不踏实。”方母抚了抚胸口。
方晴站起来,走到她身后,一边帮她捏肩一边说道:“你们平时也注意着些,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提起十二分精神,不要哪天跟人说漏嘴了都不知道。”
“我们自然是知道的。”方母伸手到肩膀,手覆着方晴的手拍了拍。
方晴看着他们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
方父皱着眉,问道:“那我说的那个事怎么办?还是关系不大,不用再管了?”
他越想越是懊恼,照理说,方晴这么关心小雨,要不是失忆遗忘小时候的事情,不可能会不跟家里人说,就算不说,也会有所行动。
但方晴这些年有没有寻找的行动,顾乘风找人稍微查一下就知道了。
无疑是没有的。
方晴其实也没有想好这件事怎么处理,她皱了皱眉头,随即很快又松开,“没事的,要是石青有跟顾乘风夫妻说,乔满月这几天不可能会对我还跟从前一样。”
“那就好。”方父闻言松了一口气,“我不担心他们发现咱们骗人,我就担心他们知道那小孩是被你骗走……”
“爹!”
方父的话说一半,方晴冷凝的声音霎时响起,他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忙不迭闭上嘴巴,“我不说了。”
方母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方晴深呼吸了两口气,表情严肃再次提醒他们,“有些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要出去外面说,不过最好家里也不要说。”
方父与方母对视一眼,皆点了点头。
乔满月确实不知道方父跟石青说的事情,这段时间顾乘风工作太忙,石青只捡了自认为比较重要的汇报。
顾乘风更是没有机会仔细跟乔满月说这事儿。
夏天是雨水多发季节,下午还是晴空万里,晚上就开始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昏暗的天色,一闪一闪的雷电,天边不断响起的轰鸣声,说实话,乔满月虽然经历过很多次了,不过依然会觉得有些慌。
她总觉得发出亮光的闪电,仿佛要将天空分裂开,再从空中落下,直直劈到她身上,毕竟顾家是没有避雷针的。
不过再害怕也是要洗澡的,下午从卫生站回来的时候,她身上和头发都被淋湿了,现在虽然干了,却依然有股酸腻的味道,头发更是油得结成块状。
乔满月摸了摸头发,心里暗道迟早要剪成短发,长发清洁起来真的是麻烦死了。
她把二宝安顿在满意几个的房间,下楼到澡间提上桶,从檐廊内侧雨飘不到的位置走去厨房,舀了小半桶热水,又提着热水到厨房门口的水缸边,开始往热水里掺冷水。
突然,乔满月舀热水的动作一顿,皱着眉头左边的房子望去。
唐家二楼的方向。
不过只一瞬她又回过头来了,现在四处一片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乔满月皱起的眉头并没有松开。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个方向有人在看她。
但那个方向是唐家,唐家的人看她做什么?
乔满月带着疑惑把桶里的热水掺成温水,正正适合洗水洗澡的温度,原本小半桶,也变成满满一大桶。
她吃力地提起,小心翼翼避过屋顶落下来的水,不让脏水飘到水桶里。
也就在这时,乔满月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她下意识抬头望过去,没想到脚下一个没注意踩到溜滑的地方。
乔满月眼睛倏地瞪大,惊呼出声的同时,手里提的水桶“嘭”地一声被甩到地上,而她也因为身体失衡摔倒,热水哗啦啦浇了她一身。
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她狼狈地半坐在地上,脑袋依然是懵的,还没有反应过来。
身上有凉丝丝的雨水与温度适宜的热水,衣服裤子瞬间就湿透了,头发自然也是不可避免地湿了。
乔满月没注意到的是,她摔倒瞬间,隔壁唐家也传来一阵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