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语,他又轻声补充:“违约金我付得起,你想不想和我继续录?”
他问想不想,问题的答案无非两个。
想,或者不想。
他有二分之一的概率可以听到想听的回答。
孟冬深呼吸一口气,拢了拢头发,又抚平衣摆,心里的天平左右摇摆。
等自己耐心都快耗尽时,眼前的人依旧气定神闲。
孟冬眼神躲闪,在退无可退之际,她才弱弱开口:“我想录。”
……
回到露营地,石向导正在组织营地游客开篝火晚会。
柴火高高地堆起,石景把最后一块木柴扔到最上方,从梯子上跳下来,三两步跑到孟冬面前。
“姐姐,你喜欢篝火吗?”石景露着两个小虎牙,“在我们这儿,探亲迎客,都会组织篝火晚会,是地方特色呢。”
游客都自发地准备晚会食材和道具,现场温馨祥和,像熟悉的邻里聚会。
孟冬很少有机会感受这样的氛围,被感染,脸上也带着浅笑:“嗯,喜欢。”
听到孟冬说喜欢,石景笑得更开心了,低头拉过孟冬的手,把一个雕刻精致的木雕轻轻放在她的掌心。
木雕整体是小猫模样,表情生动,身体上刻着当地特色的双鱼祥云花纹,下方坠着一个铃铛,只要轻轻晃晃就会发出脆响。
因为要举办晚会,石景的几个同龄朋友也来营地帮忙,看到他把精雕细琢许久的木雕送人,纷纷在旁边起哄。
石景转头瞪了他们一眼,怕孟冬误会,和她解释:“姐姐,这是我自己做的,不值钱,你就收下吧。”
周堰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的呢?”
“……”
石景看着周堰成咬牙切齿:“没有你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半成品,递给了周堰成。
木雕形态抓得很好,不管是猫猫还是小狗,面目表情都栩栩如生。
周堰成低头把玩着:“喜欢雕刻?”
石景抓了抓头发:“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玩具,爷爷是木工,经常给我做些小玩意,耳濡目染,我也就学会了。”
“自己设计的?”周堰成反复看着掌心的小雕刻,随后又说,“把家里地址给我。”
“当然是自己设计……”石景的回复和周堰成后一句话重叠,他停住没说完的话,茫然地眨眨眼睛,“我就住旅社。”
周堰成:“知道了。”
石景撇撇嘴:“干嘛?”
“给你寄些玩具。”周堰成说,“放心,也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觉得你会喜欢。”
听到周堰成的话,石景问:“我之前就想问了,听我爸说,你是卖玩具的?”
“倒是可以这么说。”周堰成没纠正,不紧不慢地开口,“好好学习,对这行有兴趣的话,以后可以去京北找我。”
石景眼睛亮了亮,随后又怀疑地盯着他:“你不是骗我吧,我还只是个小孩子。”
周堰成眉眼稍抬:“现在是小孩子了?之前还说自己不小了,心理年龄成熟,正规男高中生。”
石景也不过刚上高一,前半年还是初三学生,有了新身份,难免有些得意忘形。
他干笑了几声,嘴上不饶人:“和你比,我确实挺小的。”
周堰成:“所以小朋友,还是要以学习为重,知道了吗?”
石景点头:“这我当然知道。”
营地的夜晚漫长,柴火噼啪地烧着,远处天光渐消,只留下浅浅一抹余晖。四周将暗未暗,群众自发的合唱悠扬长远。
石向导工作几十年,整活能力创新出新高度,又变魔术又唱歌,不一会儿现场就热闹非凡。
孟冬抱膝坐在草坪上铺着的棉麻布上,跟着音乐轻晃。
周堰成就坐在孟冬身后,一言不发,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看向远处的篝火。
察觉到视线,孟冬转头,拍拍自己身边,喊他:“周堰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后面?”
周堰成从木椅上起身,坐到她身边,顺手从一旁拿了块薄毯。
篝火炙热,现场一片温暖,他还是担心她着凉。
孟冬往毯子里缩了缩,撑着头,看向身旁的人。
火光把周堰成的侧脸照得线条分明,打下的阴影泾渭分明,如同画家笔下精雕细磨的二分光影。
他的目光柔和,眼神光随着火光明灭。
“周堰成。”心里有陌生情愫涌动,孟冬忍不住喃喃,“我们要是,再早一点认识就好了。”
早过许知意,早过她受苦受难的十几年,抱抱她,安慰她,告诉她不用一个人扛过一个又一个无助的黑夜。
或许现在,他们的关系会不一样。
周堰成:“我们见过的,很早很早之前,我们就见过了。”
匆匆一面,引得情根深埋。
身后一曲结束,人群中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把周堰成的话打得四分五裂。
孟冬茫然地眨眨眼:“我什么?”
他嗓音温润,又道:“你缺失的那些爱,我来弥补好不好?”
第24章 骑行
◎糖里有暗器◎
篝火晚会背影音杂乱, 有人录了屏,用上剪辑软件,处理音轨后, 反复听了许多次, 才确定周堰成说的话是什么。
先不说“弥补”的含义,光是“我们要是再早一点认识就好了”“很早之前我们就见过了”这两句话放在一起,就足够CP粉发疯泪流。
剪刀手太太火速用为数不多的素材给#冬北方堰#剪了宿命感十足的视频, 发在超话里没几分钟, 评论转发点赞纷纷破万。
【@孟冬, 不是没听清吗?来听啊宝儿】
【太太饿饿, 饭饭】
【这是什么世纪大糖, 冬北方堰永远热恋】
【糖里有暗器】
【丈夫是一时的,前夫是永远的】
【能不能不离啊我不能接受, 我要疯了, 想嗑又不敢嗑, 我感觉他俩把BE写我脸上了呜呜呜呜】
【礼貌求问BGM是啥?】
……
孟冬睡得迷迷糊糊, 耳边总因绕着前一天晚上,周堰成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声音轻柔,带着点哄骗的意味。
我来弥补好不好?
我来弥补好不好?
好什么好, 孟冬缩在睡袋里踢了踢腿, 翻了个身。
睡意已经逐渐消退, 她索性睁开眼, 放空自己。
不过凌晨五点, 机器还在休眠中,整个营地静悄悄的。
孟冬晃了晃脑袋, 慢吞吞地起身, 决定趁着没人, 在营地走一走,散散心。
拉开帐篷的拉链,她伸了个懒腰,刚把帐篷掀起,一只巴掌大的蜘蛛动了动,爬在帐篷边,身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眼巴巴地看着她。
孟冬向后缩了一下,一人一蛛对视几秒。
脑中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喊了句:“周堰成!”
隔壁的帐篷很快传来回应。
“怎么了?”
声音落地时,旁边的帐篷被人从里面掀开。
看到周堰成出来,孟冬嗓音都带上了哭腔:“有蜘蛛……”
孟冬怕虫,腿越多越害怕,平时看到个蟑螂都能吓飞,别说是蜘蛛这种城市里不常见的物种了。
周堰成刚睡醒,理智还未上线,只觉得她可爱,忍不住逗逗她:“我也怕,怎么办?”
“那……”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孟冬思考了一小会儿,鼓起勇气,慢吞吞地往外挪,“那你去找人帮忙。”
周堰成不再逗她:“好了好了,你别动。”
露营难免遇到些虫子,上次在雨林时,周堰成就隐约发觉孟冬怕这些,可她不说,面上又表现得淡定,让他也不敢确定。
想到刚才的情景,周堰成盯着放归草丛的蜘蛛,忍不住笑:“以后别吓她了,回家吧。”
回到帐篷时,孟冬还缩在原位没动,怀里抱着睡袋,见他回来,迫不及待地问:“还在吗?”
“不在了。”周堰成看了眼时间,“想吃什么?”
“啊?”
“早饭,想吃什么?”
孟冬反应过来,飞快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吃。”
这么早把他吵醒就算了,怎么能麻烦他再做一顿早饭。
可惜事与愿违,比起孟冬,她的肚子要更加诚实。
周堰成随手拿起一件外套,换了个问法:“牛奶还是豆浆?”
孟冬脱口而出:“牛奶。”
“行。”
周堰成走后,孟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总是这样,浅浅挖个坑给她跳。
二选一的情况下,孟冬总是诚实不少。
十几分钟后,周堰成端着热牛奶和烤到金黄的面包片回到帐篷前。
一早上时间,他已经进进出出好几趟,孟冬过意不出,给他递了片面包,信誓旦旦地承诺:“下次我给你做早饭。”
“下次。”
周堰成重复了一遍关键词,笑得晦暗莫测:“好。”
孟冬没意识到不妥,低头咬上面包。
面包外表烤得酥脆,内里却十分柔软,她茫然地睁大眼睛:“好吃。”
参加节目后,为了节省经费,嘉宾过得格外拮据,三餐基本上是能省就省,吃顿烧烤已经是大餐了。
现烤面包,简直是奢侈。
“周决的房车上有面包机。”周堰成指了指未开机的镜头,“现在还不算录制时间,借用一下。”
五点被哥哥叫起来借用面包机的周决,此刻在房车上痛苦挣扎,怀疑自己是不是抱错了,他或许真的是垃圾堆里捡来的。
……
七点,嘉宾陆续起床。
赶在八点直播前,嘉宾收拾好行李,放到节目组的车上。
今天的安排是骑行去湖溪的白鸽广场,再去附近的房车租赁公司,为启程去下一站做准备,六个人轻装上阵,包里只装了水和现金。
两天时间说快不快,石景依依不舍地挨个道别,轮到周堰成时,朝他做了个鬼脸。
周堰成好脾气地笑着:“不和我说再见?”
石景吐了吐舌头:“以后再见吧。”
和周堰成道完别,石景两步蹦到孟冬面前,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装着两瓶新鲜蜂蜜。他把袋子举高,举到孟冬面前:“姐姐,这个泡水喝美容养颜抗衰老哦,给你。”
“谢谢。”
孟冬谢过石景,递给他一个新的电子手环:“这个你收下吧,是回礼。”
为了准备礼物,孟冬翻遍了自己的行李,终于从包里翻出来一块还没用过的电子手环。
起初是为了计算旅行消耗的卡路里,但这一路时间紧凑,实在太累了,手环根本用不上。
经费不够,其他东西又不适合,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能送给他。
石景眼巴巴地接过,笑着露出两个明晃晃的小虎牙:“谢谢姐姐!”
道完别,因为要长途骑行,柴瑞拿着地图,反复叮嘱了骑行路线和注意事项。
啰啰嗦嗦半天,王楚文听不下去,直接把地图抢过来:“行了,别婆婆妈妈的,有我在没意外。”
柴瑞欲言又止,看了眼张平生。
张平生昂了下头:“没事,他们要是跑偏了也是自己受罪。”
今天苏雨回京北,早上起来后,周决就开节目组的车去机场送她。
这会儿好兄弟不在,没人给他捧场,柴瑞憋了一肚话没人听,深吸一口气,放弃挣扎:“那你们千万小心,刹车和轮胎我们都提前检查过了,如果发现感觉不对劲,一定要告诉工作人员。”
王楚文拍拍胸脯,把地图塞进挎包里:“没问题!”
其他人都跨上观光小电驴车,周堰成站在原地没动。
半晌,他问:“怎么骑?”
孟冬正戴头盔,闻言看过去,很快明白。
她们家总裁,可能长这么大都没有搭乘过除飞机汽车以外的交通工具。
孟冬取下挂在车把手上的头盔,解开卡扣,踮脚把头盔戴在了周堰成头上,固定好卡扣后,她拍拍自己的车后座:“周总请上车,今天就由我来为您服务吧。”
周堰成的视线在小电驴和孟冬直接来回扫视,不知想到了什么,隔着头盔摸了摸她的头:“辛苦了。”
孟冬愣了一下,不解地歪着脑袋:“不辛苦,为人民服务是我的荣幸。”
和孟冬同样家室的女生,别说骑电动车了,可能连健身房的动感单车都没踩过。
含着金汤匙出生,推开家门上私家车,推开车门就是目的地。
令人难过的不是孟冬没享受过这些,而是她本应该如此,却因为亲人的无视,纵使顺路,车上有空位,也不愿意带她一程。
周堰成突然开口:“我来带你。”
“你不是不会骑吗?”
“我可以学。”
孟冬沉默了会儿。
考虑到周总或许一生要强好面子,便细心给他解释:“这几个按钮是调档位的,有快速中速慢速三个档,拧一下把手给电,前面的是刹车,捏住就可以用。”
除开心理上的恐惧,骑车比开车要简单不少,只要敢骑,一转把手,车就能跑。
周堰成只试了几圈,就骑得行云流水。
身价百亿的总裁骑着几千块的电动车,头盔上的小风车吹风噜啦噜啦地转。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有些愣怔,却又不觉得有违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