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也被一惊一乍的周决吓了一跳,没忍住附和了一声:“胆小又爱玩儿。”
周决不服:“你不也害怕!”
孟冬:“谁怕了?”
周决:“你不怕你抓我哥干嘛!”
孟冬:“那是,那是他害怕!”
两个人拌了几句嘴,许知意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熟练地把蜡烛重新点上。
……
又过了半个小时,山上传来游客正分批撤离的消息。
因为电压不稳,缆车不能启用,游客只能徒步下山,下雨天路滑,加上天黑,很容易滑倒影响到前后的人,顾及游客的生命安全,景区只能控制好人数,由景区的工作人员带领着,依次往山下走。
节目组原本被景区安排着最先一批下山,导游组的几个PD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让普通游客撤离。
游客休息区有备用电源,灯微弱地亮着,只照亮了休息区中心的区域,节目组的人围坐在角落的一处长椅旁。
摄影设备关了几个,怕电量用光,几个摄影师轮流开机录制素材。
节目组的人面对过不少突发情况,比嘉宾的状态要好不少,几个PD都去协助景区人员统计游客名单,只留下柴瑞安抚嘉宾。
柴瑞平时健谈,嘴又碎,围在嘉宾身边不停地说话,试图打破沉默的气氛。
陆行知常年在野外工作,冷静地配合柴瑞解释了几句,勉强安抚了其他三个人。
八点后,景区的工作人员开始发第三次应急食品,山上游客太多,休息区挤满了人,仓库的储备粮有限,为了防止后续还有突发情况,工作人员也不敢多发,每个人一袋面包,根本不顶饱。
王楚文这会儿又饿又冷,情绪简直低落到了极点。吃完手掌大小的面包,她看着面色平静的陆行知,突然好奇:“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习惯了。”陆行知口吻淡淡的,他把自己的面包掰了一半,塞到王楚文手里,“吃吧。”
“不吃,你留着自己吃吧。”
王楚文抱着膝盖,这还是她第一次觉得,陆行知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你工作时经常这样吗?”
“差不多。”
陆行知咬了口干硬的面包,嚼了嚼,突然听到王楚文的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
王楚文:“……”
陆行知又把她退回来的半块面包重新递过去:“行了,平时一顿吃三碗,也没见你矜持。”
“你会不会好好好说话?我这是怕你饿着,好心当成驴肝肺。”王楚文咬牙接过陆行知递来的面包,几下塞到嘴里吃完。
食物发了一圈。
发到赵晴时,工作人员手里的一箱面包刚好发完,他抱歉地看了看赵晴,把口袋里留着打算自己吃的饼干递给她。
“不好意思啊,你先吃这个吧。”
赵晴没说话,低着头摇了摇。
工作人员的手顿在空中,为难地看向离赵晴最近的人。
楚屹抱歉地笑了下,替她说话:“不用了,我把我的给她就行。”
“啊,那我一会儿再过来给你送。”
“好,麻烦你了。”
工作人员点点头,没多说话,返回仓库清点余量去了。
楚屹把手里的面包包装撕开,递到赵晴手边:“小晴,你吃点这个?”
赵晴不说话,头深深埋着,食指不停地在手背上抓着,留下一道道红痕,看起来十分不安。
楚屹观察了片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抓住赵晴的不停动作的手,语气急切:“赵晴?”
连续喊了几声赵晴的名字,赵晴都没有应声,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挣脱开楚屹的手。
楚屹急忙去喊柴瑞。
柴瑞也顾不上吃东西了,小跑过来查看赵晴的情况:“她,她这是怎么了?”
“产后抑郁,我以为已经好了……”似乎是提到了伤心事,楚屹垂眸,握住赵晴的手不断收拢,“我们能不能先带她去医院?”
签合同前,节目组曾细致地了解过嘉宾的婚姻情况和过去的历史。
柴瑞知道这个情况,心下了然,转身去通知其他人:“去联系一下景区人员,我们得马上下山,赵老师状态不对。”
几个人架着赵晴往山下走,王楚文顾不上打伞,追到楚屹身边询问:“赵晴怎么了?”
楚屹似乎也没打算隐瞒,顿了顿,小声道:“之前……不小心流产,产后抑郁症。”
王楚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直到一把伞撑在她头顶,她才诧异地看向陆行知:“我听错了?”
陆行知摇头:“没有听错。”
……
赵晴是在医院醒来的。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晃眼,她闭了闭,只觉得这一幕熟悉。
转头,她看到楚屹趴在床边,他眉头紧皱,紧闭的眼睫下隐约闪着泪光,似乎在梦里遇到了什么不舍的事。
赵晴抬手抚平他的眉心,心里一阵钝痛。
她曾经非常爱楚屹,也一度觉得,楚屹也如此爱她。
楚屹还是个小演员时,只能在各大电视剧里跑跑龙套,得到过最好的一次工作机会,是赵晴帮他拿到的男二号一角。
那时楚屹的工作不多,赵晴虽然拿了视后,但经纪人为了稳扎稳打,并没有急着帮她接新剧,两个人有非常多的时间待在一起。
楚屹对她非常好,几乎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就如那些网友口中的说辞一样,体贴,细致,又周到。
他会在各种纪念日准备礼物,浑身充满浪漫细胞,变着法给赵晴惊喜。
赵晴总觉得自己被幸福包围着,时常一个不留神,楚屹就变戏法似的,将惊喜带到她眼前。
或许在洗漱刷牙时,或许在为家里的猫咪铲屎时,都是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下,楚屹突然出现,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祝她各种节日快乐。
赵晴总在想,世界上没有人比楚屹更爱她。
只有很偶尔的时候,她会有一瞬间的空虚。
比如楚屹排长队买来的蛋糕里有芒果,而她芒果过敏。又或者他大肆准备了生日惊喜,可赵晴的生日不是12号而是21号,明明还有九天。
但这些小细节,和赵晴从楚屹那里得到的爱相比,显然不值一提。
赵晴沉溺在被人宠爱的日子里,直到怀孕,她惊喜得不能自已。
明明刚获奖正值热度,她就这样毅然决然地做了决定,让经纪人帮她推了所有的工作,在家安心养胎。
怀孕第二个月,楚屹突然火了,一部压了一年多的小成本仙侠剧突然上线,作为男二号的楚屹,凭借温柔痴情的人设,吸引了一大票女粉丝。
那个月的热搜上,基本上每天都能看到楚屹的名字。
他的工作开始变多,最开始是一两天不回家,后来一个礼拜,半个月,到最后,整整一个月没有回家。
熬过了最容易流产的三个月,在胎儿已经成形后,赵晴因为贫血晕倒在浴室冰凉的地板上,第二天早上才被上楼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
孩子没保住。
那天赵晴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醒来,一模一样的天花板,一模一样晃眼的白炽灯。
不同的是,那时她醒来后的房间空无一人,病房开着的电视机上,正在播出一档十分有人气的综艺节目,画面里,楚屹在和别的女明星搭档做任务。
她看着电视里那张熟悉的脸,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在她即将跌落谷底时,病房门被人推开,楚屹早上得知消息,就买了最早一班飞机飞回来。
一进房门,楚屹摘下头上的帽子,假发没来得及拆,出了汗,边缘固定假发的胶水卷翘起来,看着格外狼狈。
他又脱了外套,露出一身戏服,坐在床边,关切地问:“没事吧,哪里难受,身体有没有哪里疼?”
赵晴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只是觉得心底撕心裂肺:“楚屹,孩子没了。”
楚屹拉住她的手:“你没事就好。”
赵晴听不见他的话,只是固执地重复:“孩子没了。”
楚屹来的路上和医生通过电话,赵晴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她再怀孕了。楚屹抱住她,却连“以后还会有的”这样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背:“没关系,我们不要了,你没事就好。”
赵晴抿了抿唇,带着点期盼,又问:“那你能留下多陪我几天吗?”
她已经太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这几个月里,想他的时候,赵晴只能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现在那些情绪没了寄托,在她的身体里四处乱窜,整个人像坏掉一样。
“抱歉……”
楚屹低下头,为难道,“剧组那边还在等我,等我拍完这部剧,我一定好好陪你。”
“没事。”
最后一点希望破灭,赵晴摇摇头,松开手,不再牵着他。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不情不愿地赖着他,说不定还会一直跟到剧组。可现在,她没力气了,浑身上下累得要死。
心里一直被她忽略的种种细节,突然如雨后春笋般冒头。
赵晴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没事。”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年,楚屹越来越火。
他也履行了承诺,每拍完一部剧,就会请假几天,在家里陪伴赵晴。
长久的分别和短短几天的陪伴显然不成正比。
赵晴已经不在意了,她看着楚屹的采访,看着在主持人问到理想型时男人躲闪的目光。
她用签子扎起果盘里的水果,边吃边问:“楚屹,我们公开好不好?”
空气中是良久的沉默。
随后,她又轻声说:“不想公开也可以,我们离婚吧,行吗?”
赵晴的表情始终十分平淡,带着一份毫不在乎,和淡淡的怨恨。
楚屹什么都没说,沉默着发了条微博公开。
任凭热搜上血雨腥风,赵晴的心中却始终未有波澜,她体会不到自己的情绪波动,开始变得麻木,害怕。
好像这世上除了离婚,再也没有能让她解脱的办法。
从记忆里抽离,赵晴回到现实,抹了下眼泪,终于又有了实感。
病房外的雨小了许多,她摩挲着楚屹的头发,指尖眷恋地,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
直到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吸吸鼻子,被无助的情绪淹没。
楚屹隐约察觉到赵晴的哭声,醒来后却只对上了一双略显冷漠的眼。
赵晴半靠着床头,见他醒来,把他压着的被角扯了扯:“你回去吧。”
楚屹看着她发红的眼眶,突然道:“小晴,你如果介意我的工作,觉得我们之间的付出不平等,我可以放弃现在的所有,你能不能别这样对我?”
赵晴却笑着,这还是他们提出离婚后,她第一次对楚屹展露笑颜:“不用。”
“可是……”
赵晴平静地打断他,声音柔和得仿佛不是在指责他,而是恋人间亲密的低语:“楚屹,你知道我乳糖不耐受吗?我过去说过无数次,可你一次也没听进去,你只知道牛奶对身体好,所以你每天都要准备。”
诸如此类的事发生了太多,她懒得一条条罗列,举了个例子,缓慢地降下语气,继续说:“你只会这样,把你认为好的东西施加给我,而我说了什么,想要什么,你从来不在意。”
楚屹眼光躲闪了一下,语气结巴起来:“我……我只是一时忘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赵晴浅浅的摇摇头:“没有以后了,楚屹,不要再感动自己了。”
第40章 温泉
◎脸为什么这么红?◎
凌晨时, 下了许久的暴雨终于停了。
没了雷声作伴,房间陷入久违的寂静,孟冬在睡梦中不安地翻身。
昨晚王楚文和陆行知下山后, 二人情绪都不太好, 孟冬听说了山上发生的事,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把已经讲了一晚上的鬼故事活动重启。
伴随着雷声闪电, 几个人围着蜡烛, 轮流讲鬼故事。
王楚文和陆行知倒是不再纠结山上的事, 孟冬却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起初总有形状扭曲的恶鬼在梦里追逐她, 孟冬疲于逃命, 大概是在梦里跑累了,梦境后半段的画风逐渐跑偏。
孟冬先从噩梦中惊醒, 随后发现自己躺在八百平米的大床上, 床大得没有边际, 怎么都下不了床。
好不容易到了床边, 她看到周堰成表情古怪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厚厚的钞票,眨眼间就用钱把她淹没。
孟冬吓出了一身冷汗, 猛地睁眼, 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确认不是在梦里后, 才放松下来。
在房间的另一端, 周堰成睡在折叠床上,呼吸绵长。
孟冬扶着心口长出一口气, 听到外面有动静, 她披了件外套走出去。
赵晴和楚屹从医院回来了。
赵晴看起来气色如常, 反倒是楚屹,一脸土色,不知道还以为是他生了一场大病。
看到孟冬,赵晴温柔地笑着,举起手里的袋子:“从市里买了点早餐,来一起吃。”
坐在餐桌前,孟冬手捧着热豆浆,她没有经历过赵晴经历的那些,连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赵晴笑了笑,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你们都知道了?”
孟冬愣怔着点头:“大概听说了一些。”
赵晴:“没事,都过去了。”
见赵晴回来了,昨天留守在农家乐的工作人员都围过来,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先询问赵晴的身体情况,再问几句昨晚的情况。
孟冬抿了口豆浆,插不上话,索性让开赵晴身边的空间,坐到了桌子另一边。
似乎是看出孟冬有话要说,赵晴和节目组的人说完话,主动坐到了孟冬身边:“你刚刚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