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最后的录制了。
导演组的人也心事重重,大巴十分安静,只有当地的向导在热情地介绍沿途风景。
向导叫扎勒,少年气质淳朴,皮肤被烈日晒得黝黑,热情地说着不算熟练的普通话。
王楚文不忍心他一个人费口舌,便撑着座椅扶手,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扎勒是当地的牧民,节目组踩点时,提到需要一个会说普通话的人来当向导,于是村长便推荐了他。
这会儿正是放羊的时间,扎勒把人带进村子,就回家休整,拿了食物和鞭子,往羊圈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他看到孟冬裹着两件单薄的衣服,在太阳下试图靠运动取暖。
孟冬抓着外套下摆,低着头,轻轻跳了几下,绑在脑后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飞扬。脚下的草坪触感很软,轻飘飘的没有实感,新鲜感还未过,她听到有人生涩地叫她的名字。
转头,发现是那个大巴上的向导。
“你很冷?”扎勒身上穿着当地的民族服装,厚实的衣料上印着繁琐的花纹,看起来格外暖和。
孟冬点了下头,瞥见他手里的鞭子,又看向不远处软乎乎的羊群:“你要去牧羊吗,我能一起去吗?”
扎勒:“可以。”
孟冬转向摄像老师和她的PD,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才跟着扎勒一起向羊群走去。
原本想着活动活动就不冷了,没想到放羊比她想象中要难上许多。
羊群数量庞大,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像一朵朵白色的木棉花。
或跑或跳,羊群遵循着自己的一套行动准则,完全不管孟冬的这个陌生人在做什么。
孟冬盘起来的头发早就松开,半扎不扎地挂在脑后,脸上染着薄薄一片红,手里的鞭子不敢甩,看起来像个空有武器的纸老虎。
羊群完全是被她腿边的牧羊犬赶着再跑。
这里的牧羊犬不似常见的犬种,长相凶悍,体格庞大,身上还有厚厚的黑色长毛。它晃了晃尾巴,走起路来威风凛凛,那双眼睛又黑又圆,让孟冬瞬间想到了图坦。
孟冬跑累了,索性席地而坐,看牧羊犬一直在她身侧徘徊,就想抬手想摸摸它。
扎勒站在一旁,投影笼罩着她,皱了皱眉,制止孟冬的动作:“它,咬人。”
孟冬急忙收手。
扎勒抬起脚在狗面前晃了晃,做出驱赶的动作,又说了几句孟冬听不懂的话,那只牧羊犬随即调转方向,朝着羊群狂奔而去。
四散的羊群因为牧羊犬的到来骤然聚拢,一下子有序地聚成一团。
孟冬看呆了,忍不住说:“好厉害。”
这里很少有生人造访,就算是特地来旅游的游客,也会选择一些热门景点,居住在离市区更近,出行更方便的地方。
扎勒平时接触的都是当地人,很少见到像孟冬这样漂亮的人。
人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扎勒也不例外。
他也没有多想,只是低着头,四处拽了拽,不一会儿手里多了个草编花环。
“给。”
他把鲜绿色的花环递过去。
这片区域花不多,上面只点缀着一点红色,青草香气迎面而来,孟冬愣怔片刻,随后双手接过,轻轻戴在了头上:“谢谢。”
弹幕看着十分养眼的一幕,开始哭诉:
【我真的谢,这个女人怎么和谁都那么有CP感啊】
【只恨不是相逢在恋综】
【孟冬不从这个节目里挑个男人回去我真的会难过的】
【哈哈哈哈不知道周总看到什么反应】
【想和她谈恋爱的自觉排个队吧,我都排到巴黎了】
近邻中午,扎勒赶着羊群往回走,孟冬跟在他身后,走到一半突然被同行的PD叫住。
“孟冬。”PD听完耳麦里的指示,突然走到她前面,“导演让你去一趟今天下车的地方。”
草原上没有上面标志性建筑,大大小小的碉房宛如排列整齐的模型,东南西北难以辨别。
孟冬和PD绕了许久,又碰上了赶完羊,准备回家做饭的扎勒。
在扎勒的指引下,走得晕头转向的一行人终于找到了上午下车的地方。
张平生和周决站在那里,围着周堰成不知再说什么。
孟冬走过去,视线先是落到周堰成脸上,随后被他身旁那匹毛色发亮的骏马所吸引。
这一幕有些梦幻,又或是牵它的人太过耀眼,让孟冬有一瞬间的恍神。
周围分明站着许多人,可那些人好像被模糊弱化,变成了不重要的背景板,孟冬的视线停驻在周堰成身上,突然有种想要飞奔过去的冲动。
反应过来时,周堰成已经牵着那匹黑棕色的马,走到了孟冬面前。
周堰成穿着当地的民俗服饰,鬓角的头发用五彩线编在了耳后,他脖子上挂着一串雕刻着莲花花纹的木珠项链,末端系着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轻响。
远处经幡飒飒而动,苍穹辽阔无垠。
他单手行了个当地的礼节,轻声道:
“走吧,小姐,我带你去看看远方的湖泊。”
……
马儿还算乖巧,没收到指令前,只是不耐的左右踱步几下。
孟冬半推半就地被抱上了马背。
她以为周堰成要牵着她走,谁知一眨眼的时间,他就翻身上马,稳稳地坐在了孟冬身后。
周堰成拉着缰绳,孟冬几乎被他环在了胸前的一小块地方。后背能感觉到那串木珠项链的存在,有点隔人,却不难受。
注意到她头顶小小的花环,周堰成抬手摆弄了一下:“这个是哪来的?”
孟冬的头微微侧着,周堰成的下巴抵着她侧面的耳朵,温热的呼吸声打在耳边,她缩了缩脖子,软声道: “别人送的。”
“是吗?挺好看的。”
“是挺好看的。”
趁着孟冬走神的一瞬间,周堰成轻巧地一夹马肚,马儿得了命令,随之快速奔跑起来。
孟冬没心理准备,整个人随着惯性一仰,结结实实地靠在了周堰成怀里。
“唔……”孟冬不舒服地动了动,抬起手,反过来在身后摸索,想把那串隔人的珠链摆弄到一旁。
她的视线受阻,看不到身后的情况,手又抬高了些,触及到周堰成温热的皮肤,孟冬缩了缩手,等了会儿,见他没反应,才大着胆子,继续往下摸。
终于,她摸到了那串碍事的珠子,可指尖的触感却不对,涩涩的,仿佛隔着一层布料。
“……”
孟冬艰难地撇过头,周堰成适时松了松缰绳,好让她看清自己在做什么。
嗯。
很好。
她怎么就顺着领口摸进去了啊!!
孟冬咽了口唾沫,指尖发着抖,心虚地把手抽出来。
手头还残存着一丝温热,远处的高山森林快速从视野里消退,孟冬只能看到周堰成曲起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头顶。
他拿掉了扎勒编的草环,顺势把孟冬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轻声说。
“一会儿我给你做一个,戴我的。”
孟冬愣怔着点头,耳朵里回荡着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以至于她都分不清,周堰成那句话自己到底听进去没有。
头顶盘旋着周堰成轻轻的笑声,他说话声被风吹散了不少,可这一句却清清楚楚落到了孟冬耳中。
“刚刚还那么大胆,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第44章 坦然
◎那就反一下, 我占你便宜。◎
原本的原因现在听起来像是个不着调的借口。
孟冬几欲开口, 最后还是换了个说法。
“我不是故意的。”
“嗯。”
周堰成不轻不淡地应了一声,“故意的也没关系。”
孟冬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心脏的控制权,热气不断往头顶涌, 她快速眨了眨眼, 说出的话几乎都由不得自己:“什么叫故意的也没关系,好像我在占你便宜一样……”
周堰成想了想,牵着缰绳的手收拢, 手臂束在了孟冬身前。
这个姿势从旁人眼中来看, 就像他从后面抱住孟冬一眼, 他十分坦然地开口:“那就反一下, 我占你便宜。”
孟冬噎了一下, 翻遍脑海都找不到回嘴的话,两只手可怜巴巴地竖在胸前, 握着周堰成的手腕。
想了好久, 才想起转移话题。
她故作感叹, 说了句:“没想到你还会骑马。”
“嗯, 大学有马术课,粗略接触过一段时间。”
周堰成说粗略,但他的骑行水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 身下的马儿像是和他配合默契的战友, 他一个动作, 就知道要往哪儿拐。
许多个念头在孟冬脑中一闪而过, 她偏选了个最干巴巴的问题:“马术课要穿骑士服吗?”
“要穿。”
孟冬得出一个结论, 总结了一下:“那你穿一定很好看。”
之前拍照时,组里的宣传老师也说过, 周堰成是典型的衣服架子, 这得归根于他得天独厚的身高和一身匀称的肌肉。
入行后形形色色的男模特孟冬也见过不少, 周堰成和他们相比,绝对不会逊色。
莫名想到刚刚皮肤温热的手感,孟冬十分正经地轻咳了一声,补充道:“我是没见过啦,胡说的,你不用在意。”
“那以后穿给你看。”
以后,以后,以后……
孟冬都数不清节目录制以来,周堰成说了多少以后。这难道就是老板的通病,喜欢给周围人画大饼?
她撇撇嘴:“周老板,我不是你的员工。”
周堰成似乎没理解她这句话的含义,有些茫然。
她继续说:“你不用和我许诺这些的。”
顿了几秒钟,周堰成反应过来,有些好笑:“你不会觉得,我在给你画饼吧?”
孟冬条件反射地回嘴:“不是吗?”
“行。”他想了一下,“有空和我一起去一趟西城区。”
孟冬小声嘟囔:“去那儿干吗?”
“西城区有一家不错的马术俱乐部,那里的骑士服款式很好看。”
“……”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孟冬还没反应过来,直播间的观众闻声而动。
【可以,换装play】
【真见外,当着我们的面换怎么了】
【可是骑士服真的好帅啊啊啊啊】
【就是说,马术是不是还有那种,就是那种,小鞭子……】
【?】
孟冬胡思乱想的时候,周堰成已经嘞了缰绳。
“到了。”
他动作随意地翻身下马,站在下方,朝孟冬伸手:“我抱你下来。”
孟冬目测了一下高度,一只脚已经从脚蹬上松开,跃跃欲试,打算自己下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下去。”
她说完,手扶着马鞍,仗着长腿优势,抬脚跨下来。
这里的湖是十分透亮的蓝,远处巍峨的雪山倒映在水面,湖水像澄澈的镜面,将世间万物都包容进去。
随行的摄影师拍完景色空镜后,将镜头聚焦在孟冬身上。
她只穿着十分普通日常的服装,站在这样的环境里,却依旧美得像画报。
摄影师有点理解什么叫披麻袋都能披出一种高级感。
这里有天然能让人放松下来的治愈氛围,孟冬做了几个深呼吸,突然抬起手,圈在嘴边大喊了一声。
觉得不过瘾,她想说点什么,脑中却空白一片。
孟冬踢了踢脚边的碎石,独自发呆时,头顶上莫名多了些重量。
抬手往头顶摸了摸,是触感独特的花瓣。
孟冬凑到水边,透过水面的倒影,看到自己头上顶着一个由紫色野花组成的花环。花环的底托有些简陋,大概是编制的人不熟练,还有些草的茎秆露在外面。
“咳……”
周堰成低声轻咳了一声,视线也不自然地落到远方,“我再去修整一下。”
说着,他抬手就要去拿那个花环。
孟冬抬手重新固定了一下头顶的花环:“不行,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周堰成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无奈的笑了一下。
……
为了体验当地特色美食,午餐是在扎勒家吃的。
扎勒一家五口人,他上面有两个姐姐。
吃过饭,孟冬帮着姐姐一起收拾洗碗,才把袖子别起来,还没等她沾水,面前水龙头被人拧上。
“我来。”
扎勒把她挤走,又拿过两个姐姐面前的碗。
姐姐似乎对这件事习以为常,索性把碗留给弟弟,两个人擦擦手,都出去了。
临走前,她们对孟冬说了些什么,但当地话孟冬听不懂,只能笑着回应,然后等她们离开后,再问扎勒。
“她们刚刚说了什么?”
扎勒低头洗碗,随口翻译:“说你很美,像雪山一样。”
这里的人对山有一种天然的敬畏。
孟冬多少了解一些,突然觉得这个夸奖自己担当不起,一下有些局促:“嗯……谢谢?”
“不客气。”
扎勒想了一下,却说,“我觉得不恰当。”
他很难形容孟冬给人的感受,少年纯朴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半晌,他恍然大悟道:“像花。”
孟冬歪了歪头:“为什么?”
扎勒指了指孟冬头顶花环上紫色的小花:“就是这种。”
她头顶的花环是周堰成在湖边编的,孟冬一直以为那几朵紫色的小花只是不知道的小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