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见到没有被录用还高兴成这样的,前台小姐犹豫了一下,桌子上的办公电话响了起来。
接完电话,前台小姐看向唐意舒:“不好意思,您稍等一会,等会有人来接你上去。”
“哦。”唐意舒慢吞吞地回应,脸上看不出一点高兴。
三分钟后,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绀色西装的男人出了电梯,朝她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了几下,开口道:“你就是唐小姐?”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陆总。”
跟着这个男人进了电梯,他主动开口介绍,“我是陆总的特助,我叫何景逸,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唐意舒完全没有自己迟到了很抱歉的觉悟,而是立刻就抛出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我在哪一层工作?陆锦洲在哪一层工作?”
想了想,何景逸开口:“您应该是在陆总办公室工作。”
刚才陆总说让他直接把人带到办公室去,想来是打算直接带唐意舒,那么大概率两个人是共处一室的。
心瞬间凉透,唐意舒捂住了脸,“你们这儿多少层?”
何景逸:“三十层。”
哆嗦着手,唐意舒指着电梯按钮,艰难开口:“咱们直奔顶楼。”
何景逸不解:“干什么?”
“一跳解千愁。”
“……”
唐意舒又开口问:“我从那儿跳下去算工伤吗?会赔钱吗?会让陆锦洲赔到倾家荡产吗?”
何景逸低头瞅着这姑奶奶,没敢接话。
别人不清楚,但他可知道,唐意舒是唐家的千金大小姐,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您别开玩笑了,陆总正在办公室等您呢。”
唐意舒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尖儿,没吭声。
出了电梯门,何景逸走在前面,朝着陆锦洲的办公室走,唐意舒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心里还有点儿忐忑。
推开门,陆锦洲正低着头,右手拿着一支钢笔在桌上的报告上圈圈划划,敛着眉,唇抿成一条线,表情认真。
和之前几次见他的气质都不太一样。
“陆总,人带进来了。”何景逸朗声开口,“您看接下来怎么安排。”
陆锦洲抬头,只看了唐意舒一眼,揉了揉眉中,“你先坐。”
唐意舒走到他办公室的沙发边,坐了下来,无意识地垂着头手指轻抠自己的包带。除了办公桌后坐着的那个人,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
“你先出去吧,等会有需要会叫你。”陆锦洲对何景逸道。
看了一眼唐意舒,犹豫了一瞬,何景逸最终转身关上门离开了。
门一关上,陆锦洲继续低头处理文件,眉头都没动一下,好似办公室里完全不存在唐意舒这个人。
唐意舒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他。
他整个人背着落地窗射进来的阳光,轮廓被光晕得模糊,拿着黑色钢笔的那只手修修长长,皮肉白皙骨骼瘦削,笔尖划动,青筋隐现。
见他工作投入,唐意舒没好意思打扰他,就默默坐在一旁等着。
实在无聊,她想掏出手机玩一会,但想了想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于是作罢。她想可能是因为陆锦洲在场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她迟到那会儿可没有这样的自觉。
她盯着墙上的表,眼看着转过了十五分钟,陆锦洲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
她开始怀疑这是陆锦洲的报复。
打算晾着她,故意装作看不见,给她一个下马威。
终于在指针指到二十分钟的时候,陆锦洲才从桌上堆着的文件里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笔,歪着脖子揉了揉肩胛骨。
然后他就看到了乖乖巧巧坐在沙发上的唐意舒。
小姑娘的脸白白净净,侧身坐着,微仰着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钟表的方向,眼神透着点茫然和无所事事的局促。
刚才何景逸带唐意舒进来的时候,他工作很投入,文件正看到关键处,不想被打断于是就让她先坐下了,没想到再反应过来,就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他本以为她中途会坐不住,出声打断他,或者给自己找点事做,例如玩手机之类的。没想到她竟安安静静地等二十分钟。
坐在沙发上的唐意舒注意到了陆锦洲投过来的目光,知道他工作完成了,心里正憋了一肚子火没处撒,立刻朝他开了腔——
“你知道我在这里坐着等了你多久吗!”
“整整二十分钟。”
“你知道我这二十分钟是怎么过的吗?渣男……”
占据道德高峰的唐意舒戏瘾发作,摆出一副悲怆欲绝的八点档苦情戏女主脸,仿佛他没理她的这二十分钟里,她独自一人拉扯大了三个孩子。
陆锦洲:“……”
见陆锦洲不做声,唐意舒挑了挑眉,态度放缓,开始和他沟通,“我在哪里工作?”
“这里。”陆锦洲言简意赅。
“那我的办公桌呢?”刚才被何景逸打了预防针,唐意舒已经放弃抵抗,现在只想在还能争取的时候争取一些别的东西。
陆锦洲蹙着眉,思考了两秒,“等会让何景逸给你从外面腾一张出来。”
“我不。”唐意舒全身都写满了拒绝。
陆锦洲看着她。
“你刚才可是让我等了整整二十分钟。”唐意舒竖起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良心不会感到不安吗?”
“我要自己挑办公桌。”
“要粉色的。”
陆锦洲要用一脸‘你想都不要想’的表情看着她。
正中唐意舒下怀。
本来两个人最近的相处就算不上融洽,以后这要是还在同一间屋子里共事还怎么得了。
唐意舒都已经可以想象到,两个人每天怎么唇枪舌剑互相讥讽了。
“我就想要一张粉色的办公桌!”唐意舒一副摊饼的样子躺在沙发上,大有陆锦洲不同意,她就不起来的架势。
余光瞥了瞥陆锦洲办公室的装修风格,是极简的黑白灰三色混合,很成熟干练的风格。
唐意舒有点心虚了。
粉、粉色好像确实显得她,稍稍,有一些过分。
万一以后在这个办公室里会客,放张粉色桌子更是成何体统。唐意舒敢打赌,陆锦洲绝对不会同意。那么,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下面的要求。
“要么,我们打个商量,我出去,跟其他员工一样在外面工作,我就跟他们一样。”
“要不你就给我整个粉色的,放在你办公室。”
“二选一,你选吧。”
而坐在桌边的陆锦洲对她的行为好像没怎么在意,推开椅子,倏然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唐意舒有点儿紧张地屁股往沙发后挪了挪,
谁知陆锦洲绕过桌子,迈着长腿,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就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见他手已然覆上门把手,唐意舒弱弱地叫住他,“你要去哪?”
“要留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吗?”
她怀疑陆锦洲是打算出去叫保安把她这个‘刁民’拖出去。
“午餐时间到了,”陆锦洲头都没回,抬手做了个指表的动作,“吃饭,公司旁边的餐厅里有新鲜空运来的和牛。”
听着陆锦洲的话,唐意舒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早上她出来的时候连早餐都没吃,而这会儿俨然已经到午餐时间了,她的胃已经饥肠辘辘地吹响了号角。
陆锦洲似乎是垂头思考了一下今天的菜单,轻飘飘补了一句:“今天好像出新菜品,和牛刺身。”
和牛刺身……
只犹豫了两秒,唐意舒就从沙发上窜起来,跟在陆锦洲身后,抠了抠手指,表情有点古怪,咳了两声。
“那什么,桌子的事情先不急。”
“你不带新上任的员工去吃个饭吗?”唐意舒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嘴里说着胡话,“好让员工感受一下你司的人文关怀和热情。”
陆锦洲极轻地勾了下唇,又很快回复正色,“走吧,吃饭。”
……
坐在高级日料餐厅里,唐意舒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手里的筷子还没放下来,一副满足的模样。
反观对面的陆锦洲,他全程倒没怎么吃。日式菜品份量比较少,即使她没吃多少,但桌上的菜几乎都是进了她的肚子。
“喂,”唐意舒放下筷子,舔了舔唇瓣,看向对面,“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陆锦洲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你吃饱了吗?”
唐意舒摸了摸肚子,回答地老老实实:“吃饱了。”
吃饱了的她,倒显得乖巧起来。不会张牙舞爪地跟他对呛,问什么就答什么。
陆锦洲的一只手摩挲着手中的杯子,又端起来喝了一口,放下后开口道,“吃饱了就走吧,你在这儿等一会,我去结账。”
结完账回来,陆锦洲拎起椅子上的西装外套,“走了。”
唐意舒吃饱了就迷迷糊糊,大脑放空地跟在他身后,什么新仇旧恨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唐意舒。”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叫了她的名字。
唐意舒:“啊?”
“刚才的事,对不起。”陆锦洲的声线很轻,低沉清凌,“让你等了二十分钟,很抱歉。”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学会低头了的陆总“”“”“”
第6章
◎怎么不走◎
“望望,他今天竟然给我道歉了。”唐意舒仍旧觉得很不可思议。
“那不是挺好。以后你在他身边工作也能轻松一点。还有一个月你才开学,你们和解了,你这一个月就能过的轻松点。”
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唐意舒捏着手机瘫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挂着的吊灯发呆。
“望望,要不然我明天不去上班了吧。”
即使隔着电话,杨望也敏感地察觉到了唐意舒的情绪不怎么好。她放下手头的事情,开始耐心陪唐意舒聊天。
“怎么了呀啾啾?怎么就不想上班了,是因为太累了吗?你刚上班不是没什么工作吗?”
唐意舒把手机扔到床上没吱声。她其实知道,唐知伟这么突然地让她去实习,一定是因为他自己对手术没什么把握,想让她早点从陆锦洲这里学到一些什么,以防万一。或者让她提前和陆锦洲打好关系,如果以后他出了什么意外,她也不算是孤立无援。
陆锦洲这么不好说话的人,不知道唐知伟动用了什么关系说了多少好话,才能把她塞进公司。
总之就是一个老父亲的用心良苦。
“算了,没什么,我明天会去上班的。”唐意舒笑了笑,佯装轻松:“我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社畜的。”
不过关于唐知伟动用了什么关系这点,唐意舒还真是猜错了。陆锦洲本来就不是会勉强自己接受不想干的事的那种人,一向随心所欲惯了。他如果真的不想唐意舒跟着他,那么就算唐知伟怎么说,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你如果觉得累就给我打电话哦。”杨望见她不欲多说也就没再问。
“我一定随call随到!永远是我们啾啾公主的24小时的贴心树洞。”
“就你嘴甜。”
“那没办法,谁让我吃了我们啾啾那么多亲手制作的甜品小蛋糕,嘴当然甜了。”
说起来,杨望已经好久没有吃到唐意舒烤的小蛋糕了。平时唐意舒喜欢做一些甜品,算是兴趣爱好,也能解压。但因为练舞需要严格控制糖分摄入和饮食,所以做出来的甜品大多数都进了杨望的肚子。
“要不,啾啾,你做些甜品给他送去?他今天不是跟你道歉了嘛,你也示好一下。”
听到这个建议,唐意舒心念一动。今天陆锦洲请她吃了饭,也态度颇好地道了歉。她也应该做些什么,好缓和一下他们两个之间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
说干就干,唐意舒当即就系上了小围裙,检查了一下冰箱里的食材,大概勉勉强强可以烤一些小饼干出来。
陆锦洲,应该,也许会喜欢的吧。
开小火慢慢搅拌着软化黄油,直至黄油融化她加进去了一些糖粉和巧克力粉,加入鸡蛋用搅拌器打了几分钟之后,她从柜子里翻出面粉,往盆子里倒了一些。
揉了一会儿,她又觉得面粉不是很够,随手从袋子里抓了一把放进了盆中。
一缕头发从额前垂落,她用手背蹭了蹭,继续低头揉面。
正揉得起劲,忽然听见门铃叮叮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会是谁?
难道是她爸?
她用还沾着面粉的手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是陆锦洲。
他穿着单薄白色衬衣,休闲修身的黑色长裤,脚上踩着拖鞋,仍旧是那张冷淡的脸,不近人情的眉眼,却因为这居家的打扮显得柔和了不少。
“有事吗?”唐意舒有点愣住了。陆锦洲主动上门来找她这件事现在显然还没在她的接受范围内,在她的印象里,他们现在仅仅是见了面不会互相残杀的关系,毕竟她害陆锦洲被泼了酒,当众失了面子。
陆锦洲还没开口,只见唐意舒犹犹豫豫地咬着唇,“要进来吗?”
“不用了。”陆锦洲说的是拒绝的话,语气却没有那么冷。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要随便邀请陌生人进去。”
邀请他进去还被说教了一番,唐意舒很不服气,“不是你有事先来找我的吗?我不让你进去多不礼貌,再说了,你也不算是陌生人,咱俩住邻居,我出事了警察第一个调查你。”
陆锦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