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笑着看冉如和一眼,拂开她的手:“才不是让你来帮忙的呢。喏,你瞧瞧这道菜你可有尝过?”
大碗里装着面条,上面摆了一堆食材。冉如和乍一看,一样都认不得。多看两眼才勉强确定上面的是肉片。
她摇摇头:“没有诶,这是什么呀婶婶?”
“是片儿川,临安城里最经典的菜色。我瞧你肯定没吃过江南的菜系,这不,让你尝尝。”李婶又捞出一团面放进汤中,然后从旁边的小碟里挨个捞出点小菜放到面上,她一边动作一边介绍,“这是雪菜、笋干和瘦肉片,这面里可以不放别的,但是片儿川一定要有这三样。可惜现在不是吃笋的季节,只能用笋干代替。”
李婶把面都装好,摇了摇一旁窗户旁的铃,喊一句“开饭啦”。在外头闲散休息或者是忙活的就都走过来,端上自己的碗去桌前。
李叔最后走过来,他拿了个大盘子,把三碗装上去,也不让冉如和去端:“你个小囡囡还端碗,烫到手怎么办?”
船的第一层有一片很大的空处,几张桌子拼一拼,就成了大家一起聚集吃饭的大桌。
冉如和捧着自己碗,先小口喝了口汤,她眼睛亮了亮,小声惊叹:“好喝诶!”
李婶坐她旁边,但还没开口就被另外一个唤做“孙叔”的抢了先:“是吧,江南的菜色比起京城的,也不逞多让吧?”
他又喝了口汤:“还是嫂子手艺好,京城就没人能做出这个味。要不是给小囡囡尝尝鲜,我们今日都没得吃上呢。”
冉如和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但她眼睛亮晶晶,如果她有大尾巴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在快活地甩来甩去。
她歪歪脑袋,凑过去和李婶道:“谢谢婶婶!”得到一个摸头,她现在被李婶梳了个江南那边先前流行的发髻,两个小啾啾立在头顶,歪头时晃一晃,更加可爱。
席间有人问起李叔这一趟的行程,李叔思索片刻报了好几个地名。
冉如和呆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她都不认识这些地方,只认识最后两个大的地名:姑苏,临安。
这是最后两站,往前还有许多个城镇要停下来补给。
冉如和神情疑惑,她到底是要不要上岸呢。但是去逛一圈,也不一定有人带着自己,到时候跑丢了就不好了。
她一边看着桌前热闹的谈话,一边思索着自己可以干些什么。
人声鼎沸中,她突然又想起陆明诚。
和陆明诚在一起,好像除了那两次宫宴,很少去热闹的场合。好像见面的时候大多数是在夜里,经常只有二人。在沉寂的深夜,拥抱,接吻,缠绵。
她突然好想知道陆明诚此时在干嘛,发现她离开了吗?有什么心情呢。
他会不会像此刻自己一般,念起那个曾经呆在他身边许久的小动物。还是说,他已经遇见了新人,彻底把她抛在脑后。
她有点想陆明诚了,就一点点。
等到星垂旷野,夜色四合,大家都已经回到卧室休息。冉如和推开窗户,看见李叔正在甲板上一个人喝酒望月。
又是在河上,又是冬夜,他也不怕冷。
李叔看到冉如和,招招手示意人过去。
冉如和裹上厚外套,跑下楼。
刚一出室内,寒风凛冽,冻得她哆嗦一下。虽然室内也没有多暖和,起码没有陆明诚那烧着上好炭火的宅子里暖,但是仍是比外边好上不少。
李叔问道:“囡囡,之前都没问过你,你是为什么要跑出来的?和家里人闹矛盾了?”
冉如和摇摇头,神色低落下来。她抿着唇,不太好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她不想再做外室了?
李叔却误解成这个年纪小姑娘都有的反叛之心,他叹了口气,继续劝道:“你也好,嘉薇也好,和我小女都是一个年纪。你们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没吃过什么苦头,也不知道外头世道,很天真。”
“这没有错,但是你们离开家里,自立门户有多难。李叔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见过的人啊是啊多的很。”
冉如和坐到旁边的躺椅上,也和李叔一样靠在上边看星空。
她想想,声音有些轻的回道:“我没有家了。”
这话说的李叔都一时间失语,他扭头打量冉如和,总觉得这个看起来单纯活泼都小姑娘身上好像经历过许多事情。
以至于现在无人处,她身上被隐藏的很好的落寞终于显现。
李叔沉默一阵:“小孩子家家的,别想这么多。”
他继续道:“如果你后悔了想回去呢,我们开春后会走同一条路线返回京城,到时候你来找李叔,带你回去。”
“好的,谢谢李叔。”冉如和道谢,声音有些低,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可以再哭了。
她想换个话题:“江南有没有什么收人做工的地方,我想赚点工钱。”如果能包吃包住就好啦,她就可以攒点钱,改日在江南买个小院子。
李叔心里有点犹豫,冉如和这般的样貌无论去,恐怕都会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若是没有人保护的话,说不定还会成为一场灾难。
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恻隐之心:“你有什么会做的吗?”
冉如和想了想,好像她什么都会一点,但是什么都不擅长:“我会做一些小甜点,也学过一些如何分辨古玩,还有我会写字...虽然写的不是很好看。”
“我都可以学的!”冉如和原先越说声音越轻,但她又大声,好像是在表决心一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她眉眼低垂,乖巧温顺。就是身量单薄了些,有一种易碎的脆弱之感。
李叔大约是猜着一些冉如和的过去,他想想:“我东家那有个拍卖场,管事的是我熟人,我可以介绍你去。如果你能通过那边鉴定师的考察,那里倒是个好地方。”
像冉如和这种一看就知道出身富贵的,说不定比那些自封的“鉴宝大师”见过的古玩还多。如果她能做上这一行,倒也是个好去处。
冉如和睁大眼睛,满是期待:“谢谢李叔!”
她还想说点什么来表达谢意,但是不善言辞,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什么话。
不过好在李叔挥挥手,完全不在意:“小事。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外头也冷。”
他还是叮嘱冉如和:“若是后悔了,随时和我说,到时候开春带你回京。多想想旁人的好,有些矛盾啊,过几年再看,就都是小事。”
冉如和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好,李叔也早点休息。”
她慢慢吞吞走回自己的房中,洗漱过后倒在床上。
冉如和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回想起方才李叔的话。多想想旁人对她好的地方。
其实陆明诚一直对她不薄。
-
陆明诚初次与她发生关系,是一场醉酒后的意外。
冉如和被送到他府上后,一直在她的小院子里无人搭理。不受重视的样子使得下人都不怎么愿意搭理她。
她也胆小,有什么委屈,比如夏日没人给她送来降温的冰块,比如午膳晚膳缺了道菜。这种小事,冉如和觉得自己忍一忍就过了。
彼时正值夏日繁华盛开的时节,小院里溢满香意。冉如和每日摘上些新鲜花朵,有时候晒干做个干花,虽说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是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她那时比现在更加没心没肺,看着还像个小孩样子,根本不懂她应该做些什么。被其他婢女暗中瞧不上,继而更加敷衍。
但是冉如和觉得很开心,她也不认识这个宅子的主人究竟是长什么样,只知道他手段阴狠,薄情寡恩,是个轻易不能招惹的人物。
有一日傍晚,冉如和正在查收今日暴晒一天后的花花,她蹲在簸箕面前,正在一朵一朵的把小花收入怀中,用裙摆兜着。
她听见有人走进来的声音,抬头看去,一个穿着贵气的男子方才迈步走过来。
他身后也没跟着人,所以虽然他看起来就是权势在握的样子,冉如和也没往摄政王身上想。
毕竟他太好看,又很年轻。逆着光线走来时候俊美的好似天上仙。
冉如和有点看呆,但她还是主动开口问道:“你是谁呀?来找谁?”
婢女偷懒躲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这院子里就她一个人,她应该问问,万一是找错路了呢。
来人沉默片刻,开口时声音低沉:“你就是冉如和?”
虽然是疑问的话,但很显然是肯定的语气。毕竟这宅子中,不认得他的人,恐怕只会有眼前这位。
陆明诚挑了挑眉,盯着蹲在地上的冉如和看,原本深邃的眸光却被他有些玩笑的意味冲散。
长得倒是挺好看,就是瞧着,年纪小了点。
作者有话说:
还有多少章小和才会再见到陆明诚呢quq好想他们见面
今天早点更!明天也是肥章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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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跟踪
◎你逃不出我的掌心之中。◎
可能那天夏日的阳光太晒, 也可能是天气过于炎热,总是冉如和脸红扑扑的像个小桃子。
陆明诚也没自报姓名,他懒得去做这些事情。他知道眼前人可能来路不明, 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单纯。
他只是随口一问:“在找作甚?”
他慵慵懒懒地垂着视线, 偶尔那么一两个时刻,冉如和都能将他看作是个富贵闲散王爷。
她小声回答,还有些紧张的磕磕绊绊:“我在晒花。”
虽然陆明诚好像没有要从她这里讨个答案, 但是她仍然不自觉地害怕。
眼前人实在是太过难料, 一些直觉告诉冉如和, 这人不是她可以得罪的。
“怎么不用晚膳?”陆明诚扫了一圈小院子, 又看回地上的冉如和。等着听有什么有趣的话。
虽然这人目的不清不楚, 但是试探这么几句,陆明诚也清楚, 她不太可能是调, 教出来的细作。
她是真的单纯的...近乎不太会看人。和一个陌生男子搭话半天, 也不见惊慌。
“他们送来的都很迟......”冉如和有点沮丧的耷拉一下脑袋, 她真的是在哪都不被看重。她想起身,可在地上蹲了太久,早已腿麻。踉跄了一下, 又蹲回原地。
陆明诚沉默片刻, 伸出手去半垂在空中。
冉如和鬼差神使一般, 被迷惑住心神, 她抬眼撞进陆明诚深邃的眼底, 对上他的视线。
她伸出手去轻轻搭在陆明诚手上,对方用力一拉, 就把她拉起。明明二人靠的极尽, 冉如和都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但陆明诚只是借力,“站稳。”
二人对视片刻,终究是冉如和先败下阵来,移开视线。
她听见眼前人道:“我是陆明诚。”也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
她知道她心动的不是时候,可是陆明诚走后,冉如和回房,忍不住滚到床上,抱着枕头来来回回。
陆明诚实在是,太好看了呀。是她生平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当天晚上,下人对冉如和的神情就变了个样。先是晚膳一改之前的敷衍,给她端上了许多精致菜肴。再是从前对她甩脸色的几位婢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大总管亲自领人过来同她说,这些人以后都听她派遣。
冉如和受宠若惊,但她也很慌张。这不会是陆明诚发现了什么吧?
她惴惴不安几天,终于一日夜里,她原准备睡下,却听到房门被“吱”的一声推开,陆明诚带着一身醉意进来。
可能是那日的心动太过热烈,也可能是陆明诚的长相迷惑她的心神,冉如和鬼迷心窍一般,在他问起“好吗?”的时候,她轻轻点头。
自此以后,她就是陆明诚的人了。
耳边的喘息似乎依然清楚,陆明诚身上的味道好像也仍然清晰。那日过后,陆明诚给她送了许多东西。
福公公领着一队下人开了库房,亲自捧着送过来。所有人都道陆明诚很重视她,冉如和原也是这么以为,直到她彻底撞上南墙,才发觉,有些人的心,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
陆明诚这人在富贵场中沉浸多年,风月都不过眼,可能只是瞧着她有趣,拿来当一阵解闷的消遣。
虽然她真的意难平,但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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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这几日的乱子是接连不穷,先是街上闹事意在证明陆明诚不详,再是保皇派几员大将被捉住证据丢下大牢。外头还有江南官场的蠢蠢欲动,和西北边塞外的军队集结。
虽是年末,但是朝中之人仍旧打起十二分精神,根本没有年节的氛围。
陆明诚已经沉着脸色数日,几乎是每一天当手下人汇报一句“还是没寻到冉如和”后,他的脸色就更加难看几分。
到如今,身边除了心大的卓铭杰和一样郁闷的游嘉良,所有人都战战兢兢,深怕也被捉到点错处来。
这几日朝廷闹哄哄的,好好的早朝已经演变成互相攻击的集会,整体气氛同菜市场毫无差别。
陆明诚本就心情糟糕,今日当贺丞相又阴阳怪气朝他说话时,他干脆直接甩袖离开,宣布退朝。并且决意把早朝停至年后。
谁要听一群人在那唧唧歪歪,半天说不出个章程来。明明大晋此年也不算太平,更别提歌舞升平的盛世了。他们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互相攻击,丝毫不为将来、为天下考虑半分。
这就是他的好皇兄当年千挑万选找出来的一群饭桶。
陆明诚反手把一本折子甩到桌上,他闭着眼往后靠去,瞧着,连折子都是一堆废话。
来汇报的暗卫新人当场吓跪下,陆明诚也不开口说话,他就只好一直跪在那里。
半晌,卓铭杰走进来,瞧见这个这些日子里发生过无数次的画面,熟练的让暗卫先退下。
他坐到桌对面,同陆明诚道:“东西给你带来了。”
陆明诚睁开眼,一瞬间的疲惫后是周身戾气极重,他语气中都是一股冷意:“所以,人呢?”
卓铭杰也不想干了,如果不是接下去取消早朝,他怕是会累死在今年。
他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京城周边都查过了,什么也没有。”他清晰看见陆明诚的气息一瞬间更加冰冷,也不敢再多刺激他,回头把人气到扔了烂摊子就不好了,“估计就两个可能,第一,人还在京城躲着;第二,走水路去了不知道哪里。”